列傳四十一 晉書七十一

列傳四十一 晉書七十一

御撰

孫惠 熊逺 王鑒 陳頵 高崧

孫惠

字德施，吳國富陽人，吳豫章太守貴曾孫也。父祖並仕吳。惠口訥，好學有才識，州辟不就，寓居蕭、沛之間。永寧初，赴齊王囹義討趙王倫，以功封晉興縣侯，辟大司馬户曹掾，轉東曹屬。囹驕矜僣侈，天下失望，惠獻言於囹，諷以五難四不可，勸令歸藩，辭甚切至。囹不納，惠懼罪，辭疾去。頃之，囹果敗。成都王穎引惠爲大將軍叅軍，領奮威將軍、白沙督。是時穎將征長沙王乂，以陸機爲前鋒都督。惠與機鄉里，憂其致禍，勸機讓都督於王粹。及機兄弟被戮，惠甚傷恨之。時惠又擅殺穎牙門將梁雋，懼罪，因改姓名以遁。後東海王越舉兵下邳，惠乃詭稱南嶽逸士秦祕之，以書干越曰：天禍晉國，遘兹厄運，歷觀危亡，其萌有漸，枝葉先零，根株乃斃。伏惟明公資叡哲之才，應神武之略，承衰亂之餘，當傾險之運，側身昏讒之俗，跼蹐凶謟之間。執夷正立，則取疾姦佞；抱忠懷直，則見害賊臣。餔糟非聖性所堪，苟免非英雄之節。是以感激於世，發憤忘身。抗辭金門，則謇諤之言顯；扶翼皇家，則匡主之功著。事雖未集，大命有在。夫以漢祖之賢，猶有彭城之恥；魏武之能，亦有濮陽之失。孟明三退，終於致果；句踐䘮衆，期於擒吳。今明公名著天下，聲振九域，公族歸美，萬國宗賢。加以四王齊聖，仁明篤友，急難之感，同奬王室，股肱爪牙，足相維持。皇穹無親，惟德是輔，惡盈福謙，鬼神所讃。以明公達存亡之符，察成敗之變，審所履之運，思天人之功，武視東夏之藩，龍躍海嵎之野。西諮河間，南結征鎭，東命勁吳鋭卒之冨，北有幽并率義之旅，宣喻靑徐，啟示羣王，旁收雄俊，廣延秀傑，糾合攜貳，明其賞信。仰惟天子蒙塵鄴宫，外矯詔命，擅誅無辜，豺狼篡噬，其事無逺。夫心火傾移，喪亂可必，太白横流，兵家攸杖，歲鎭所去，天厭其徳。玄象著明，讁譴彰見，違天不祥，奉時必剋。明公思安危人神之應，慮禍敗前後之徵，弘勞謙日昃之德，躬吐捉求賢之義，傾府竭庫以振貧乏，將有濟世之才，渭濵之士，含奇謨於朱脣，握神策於玉掌，逍遥川嶽之上，以俟眞人之求。目想不世之佐，耳聽非常之輔，舉而任之，則元勳建矣。

祕之不天，值此衰運，竊慕墨翟、申包之誠，跋涉荆棘，重繭而至，櫛風沐雨，來承禍難，思以管穴毗佐大猷，道險時吝，未敢自顯。伏在川泥，繫情宸極，謹先白箋，以啓天慮。若猶沉吟際會，徘徊二端，徼倖在險，請從恕宥之例。明公今旋軫臣子之邦，宛轉名義之國，指麾則五嶽可傾，呼噏則江湖可竭。况履順討逆，執正伐邪，是烏獲摧冰，賁育拉朽，猛獸吞狐，泰山壓卵，因風燎原，未足方也。今時至運集，天與神助，復不能鵲起於慶命之會，拔劒於時哉之機，恐流濫之禍不在一人。自先帝公王，海内名士，近者死亡，皆如蟲獸，尸元曵於糞壤，形骸捐於溝澗，非其口無忠貞之辭，心無義正之節，皆希目下之小生而惑終焉之大死。凡人知友猶有刎頸之報，朝廷之内而無死命之臣，非獨祕之所恥，惜乎晉世之無人乆矣！今天下喁喁，四海注目，社稷危而復安，宗廟替而復紹，惟明公兄弟能弘濟皇猷，國之存亡，在斯舉矣。祕之以不才之姿，而值危亂之運，竭其狗馬之節，加之忠貞之心，左屬平亂之鞬，右握滅逆之矢，控馬鵠立，計日俟命。時難獲而易失，機速變而成禍，介如石焉，實無終日。自求多福，惟君裁之。

越省書，榜道以求之。惠乃出見。越即以爲記室叅軍，專掌文䟽，豫叅謀議。除散騎郎、太子中庶子，復請補司空從事中郎。越誅周穆等，夜召叅軍王廙造表，廙戰懼，壞數紙不成。時惠不在，越歎曰：“孫中郎在，表乆就矣。”越遷太傳，以惠爲軍諮祭酒，數諮訪得失。每造書檄，越或驛馬催之，應命立成，皆有文采。除祕書監，不拜，轉彭城内史、廣陵相，遷廣武將軍、安豐内史。以迎大駕之功，封臨湘縣公。元帝遣甘卓討周馥於壽陽，惠乃率衆應卓，馥敗走。廬江何鋭爲安豐太守，惠權留郡境，鋭以他事收惠下人推之。惠旣非南朝所授，常慮讒間，因此大懼，遂攻殺鋭，奔入蠻中，尋病卒，時年四十七。䘮還鄉里，朝廷明其夲心，追加弔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