丗宗睿武孝文皇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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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7
丗宗睿武孝文皇帝上
顯徳二年春正月庚辰,上以漕運自晉漢以來,不給斗耗,綱吏多以虧欠抵死,詔自今每斛給耗一斗。 定難節度使李彛興以折徳扆亦爲節度使,與已並列,耻之,塞路不通周使。癸未,上謀於宰相,對曰:夏州邊鎭,朝廷向來每加優借,府州褊小,得失不繫重輕。且冝撫諭彛興,庻全大體。上曰:徳扆數年以來,盡忠戮力,以拒劉氏,柰何一旦弃之。且夏州惟産羊馬,貿易百貨悉仰中國,我若絶之,彼何能爲。乃遣供奉官齊藏珍齎詔書責之,彛興惶恐謝罪。 戊子,蜀置威武軍於鳯州。 辛卯,初令翰林學士、兩省官舉令錄,除官之日,仍署舉者姓名,若貪穢敗官,並當連坐。 契丹自晉、漢以來,屢宼河北,輕騎深入,無藩籬之限,郊野之民,每困殺掠。言事者稱深、冀之間有胡盧河,横亘數百里,可浚之以限其奔突。是月,詔忠武節度使王彦超、彰信節度使韓通將兵夫浚胡盧河,築城於李晏口,留兵戍之。帝召徳州刺史張藏英,問以備邊之策。藏英具陳地形要害,請列置戍兵,募邊人驍勇者,厚其稟給,自請將之,隨便宜討擊。帝皆從之,以藏英爲沿邊巡檢招牧都指揮使。藏英到官數月,募得千餘人。王彦超等行視役者甞爲契丹所圍,藏英引所募兵馳擊,大破之,自是契丹不敢渉胡盧河,河南之民始得休息。 二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蜀䕫恭孝王仁毅卒。 壬戌,詔羣臣極言得失,其略曰:朕於卿大夫,才不能盡知,面不能盡識,若不采其言而觀其行,審其意而察其忠,則何以見器略之淺深,知任用之當否?若言之不入,罪實在予;茍求之不言,咎將誰執! 唐主以中書侍郎、知尚書省嚴續爲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三月,辛未,以李晏口爲静安軍。 帝常憤廣明以來中國日蹙,及高平既㨗,慨然有削平天下之志。㑹秦州民夷有詣大梁獻策請恢復舊疆者,帝納其言。蜀主聞之,遣客省使趙季札按視邊備。季札素以文武才略自任,使還,奏稱雄武節度使韓繼勲、鳯州刺史王萬迪非將帥才,不足以禦大敵。蜀主問:誰可往者?季札自請行。丙申,以季札爲雄武監軍使,仍以宿衛精兵千人爲之部曲。 帝以大梁城中迫隘,夏,四月,乙卯,詔展外城,先立標幟,俟今冬農隙興板築,東作動則罷之,更俟次年以漸成之。且令自今葬埋皆出所標七里之外,其標内俟縣官分畫街衢、倉場、營廨之外,聽民隨便築室。 丙辰,蜀主命知樞密院王昭逺按行北邊城寨及甲
兵。上謂宰相曰:朕每思致治之方,未得其要,寢食不忘。又自唐、晉以來,吳、蜀、幽、并皆阻聲教,未能混壹。冝命近臣著爲君難、爲臣不易論及開邊策各一篇,朕將覽焉。比部郎中王朴獻策,以爲中國之失吳、蜀、幽、并,皆由失道,今必先觀所以失之之原,然後知所以取之之術。其始失之也,莫不以君暗臣邪,兵驕民困,姦黨内熾,武夫外横,因小致大,積微成著。今欲取之,莫若反其所爲而巳。夫進賢退不肖,所以收其才也;恩隠誠信,所以結其心也;賞功罰罪,所以盡其力也;去奢節用,所以豐其財也。時使薄斂,所以阜其民也。俟羣才旣集,政事既治,財用既充,士民既附,然後舉而用之,功無不成矣。彼之人觀我有必取之勢,則知其情狀者,願爲間諜,知其山川者,願爲郷導。民心既歸,天意必從矣。凡攻取之道,必先其易者。唐與吾接境幾二千里,其勢易擾也。擾之當以無備之處爲始,備東則擾西,備西則擾東,彼必奔走而救之。奔走之間,可以知其虚實彊弱,然後避實擊虚,避彊擊弱,未須大舉,且以輕兵擾之。南人懦怯,聞小有警,必悉師以救之。師數動則民疲而財竭。不悉師,則我可以乗虚取之。如此,江北諸州將悉爲我有。既得江北,則用彼之民,行我之法,江南亦易取也。得江南,則嶺南、巴蜀可傳檄而定。南方既定,則燕地必望風内附。若其不至,移兵攻之,席卷可平矣。惟河東必死之宼,不可以恩信誘,必當以彊兵制之。然彼自高平之敗,力竭氣沮,必未能為邊患,宜且以為後圖,俟天下既平,然後伺間,一舉可擒也。今士卒精練,甲兵有備,羣下畏法,諸將効力,期年之後,可以出師,宜自夏秋蓄積實邊矣。上欣然納之。時羣臣多守常偷安,所對少有可取者,惟朴神峻氣勁,有謀能,㫁凡所規畫,皆稱上意,上由是重其器識。未幾,遷左諌議大夫、知開封府事。 上謀取秦鳯,求可將者,王溥薦宣徽南院使、鎭安節度使向訓。上命訓與鳯翔節度使王景、客省使高唐昝居潤偕行。五月,戊辰朔,景出兵自散關?秦州。 敕天下寺院非勑額者悉廢之。禁私度僧尼,凡欲出家者,必俟祖父母、父母、伯叔父之命,惟兩京、大名府、京兆府、青州聽設戒壇。禁僧俗捨身、㫁手足、煉指、挂燈、帶鉗之類幻惑流俗者。令兩京及諸州每歳造僧帳,有死亡歸俗,皆隨時開落。是歳,天下寺院存者二千六百九十四,廢者三萬三百三十六,見僧四萬二千四百四十四,尼一萬八千七百五十六。王景㧞黄牛等八寨,戊寅,蜀主以捧聖控鶴都指揮使、保寧節度使李廷珪為北路行營都統,左衛聖歩軍都指揮使高彦儔為招討使,武寧節度使吕彦珂副之,客省使趙崇韜為都監。 蜀趙季札至徳陽,聞周師入境,懼不敢進,
上書求解邊任,還奏事,先遣輜重及妓妾西歸。丁亥,單騎馳入成都,衆以為奔敗,莫不震恐。蜀主問以機事,皆不能對。蜀主怒,繫之御史臺。甲午,斬之於崇禮門。 六月庚子,上親録囚於内苑。有汝州民馬遇父及弟為吏所?死,屢經覆按,不能自伸。上臨問,始得其實,人以為神。由是諸長吏無不親察獄訟。 壬寅,西師與蜀李廷珪等戰于威武城東,不利,排陳使濮州刺史胡立等爲蜀所擒。丁未,蜀主遣間使如北漢及唐,欲與之俱出兵以制周,北漢主、唐主皆許之。己酉,以彰信節度使韓通充西南行營馬步軍都虞?。 戊午,南漢主殺禎州節度使通王?政,於是高祖之諸子盡矣。壬戌,以樞密院承旨清河張美爲右領軍大將軍,權㸃檢三司事。初,帝在澶州,美掌州之金榖、?三司者,帝或私有所求,美曲爲供副。太祖聞之怒,恐傷帝意,但徙美爲濮州馬歩都虞。?。美治財精敏,當時鮮及,故帝以利權授之。帝征伐四方,用度不乏,美之力也。然思其在澶州所爲,終不以公忠待之。 秋七月丁卯朔,以王景兼西南行營都招討使,向訓兼行營兵馬都監。宰相以景等乆無功,饋運不繼,固請罷兵。帝命太祖皇帝往視之,還言秦、鳳可取之狀,帝從
之。 八月丁未,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景範罷判三司,尋以父喪罷政事。 王景等敗蜀兵,獲將卒三百。己未,蜀主遣通奏使、知樞密院、武泰節度使伊審徵如行營慰撫,仍督戰。帝以縣官乆不鑄錢,而民閒多銷錢為器皿及佛像,錢益少。九月,丙寅朔,敇,始立監,采銅鑄錢,自非縣官法物、軍器及寺觀鍾、磬、鈸、鐸之類聽留外,自餘民閒銅器、佛像,五十日内悉令輸官,給其直,過期隠匿不輸,五斤以上,其罪死,不及者論刑有差。上謂侍臣曰:卿軰勿以毁佛為疑。夫佛以善道化人,茍志於善,斯奉佛矣。彼銅像豈所謂佛邪?且吾聞佛志在利人,雖頭目猶捨以布施,若朕身可以濟民,亦非所惜也。
臣光曰:若周丗宗,可謂仁矣,不愛其身而愛民。若周丗宗可謂明矣,不以無益廢有益。
蜀李廷珪遣先鋒都指揮使李進據馬嶺寨,又遣竒兵出斜谷,屯白澗,又分兵出鳯州之北唐倉鎭及黄花谷,絶周糧道。閏月,王景遣裨將張建雄將兵二千抵黄花,又遣兵千人趣唐倉,扼蜀歸路。蜀染院使王巒將兵出唐倉,與建雄戰於黄花,蜀兵敗,奔唐倉,遇周兵,又敗,虜巒及其將士三千人。馬嶺、白澗兵皆潰,李廷珪、高彦儔等退保青泥嶺。蜀雄武節度使兼侍中韓繼勲弃秦州,奔還,成都觀察判官趙玭舉城降,斜谷援兵亦潰,成、階二州皆降,蜀人振恐。玭,澶州人也。帝欲以玭為節度使,范質固爭以為不可,乃以為郢州刺史。壬子,百官入賀,帝舉酒屬王溥曰:邊功之成,卿擇帥之力也。 甲子,上與將相食於萬歳殿,因言:兩日大寒,朕於宫
中食珍膳,深愧無功於民而坐享天禄。既不能躬耕而食,惟當親冒矢石,為民除害,差可自安耳。乙丑,蜀李廷珪上表待罪。冬,十月,壬申,伊審徵至成都請罪,皆釋之。蜀主致書於帝請和,自稱大蜀皇帝。帝怒其抗禮不荅,蜀主愈恐,聚兵糧於劒門、白帝,為守禦之備。募兵既多,用度不足,始鑄鐵錢,?境内鐵器,民甚苦之。 唐主性和柔,好文華,而喜人順已,由是諂諛之臣多進用,政事日亂。既克建州,破湖南,益驕,有吞天下之志。李守貞、慕容彦超之叛,皆爲之出師,遙爲聲援。又遣使自海道通契丹及北漢,約共圖中國,值中國多事,未暇與之校。先是,每冬淮水淺涸,唐人常發兵戍守,謂之把淺。壽州監軍吳廷紹以爲疆埸無事,坐費資糧,悉罷之。清淮節度使劉仁贍上表固爭,不能得。十一月,乙未朔,帝以李榖爲淮南道前軍行營都部署兼知廬、壽等行府事,以忠武節度使王彦超副之,督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韓令坤等十二將以伐唐。令坤,磁州武安人也。汴水自唐末潰决,自埇橋東南悉爲汚澤。上謀擊唐,
先命武寧節度使武行徳發民夫,因故堤䟽導之,東至泗上,議者皆以為難成,上曰:數年之後,必獲其利。 丁未,上與侍臣論刑賞,上曰:朕必不因怒刑人,因喜賞人。先是,大梁城中民侵街衢為舍,通大車者葢寡,上悉命直而廣之,廣者至三十歩,又遷墳墓於標外。上曰:近廣京城,於存殁擾動誠多,然怨謗之語,朕自當之,它日終為人利。 王景等圍鳯州,韓通分兵城固鎭,以絶蜀之援兵。戊申,克鳯州,擒蜀威武節度使王環及都監趙崇溥等將士五千人。崇溥不食而死。環,真定人也。乙卯,制曲赦秦、鳯、階、成境内所獲蜀將士,願留者優其俸賜,願去者給資裝而遣之。詔曰:用慰衆情,免違物性。其四州之民,二稅徵科之外,凡蜀人所立諸色科徭,悉罷之。唐人聞周兵將至而懼,劉仁贍神氣自若,部分守禦,無異平日,衆情稍安。唐主以神武統軍劉彦貞為北面行營都部署,將兵二萬?壽州、奉化節度使、同平章事皇甫暉為應援使,常州團練使姚鳯為應援都監,將兵三萬屯定逺。召鎭南節度使宋齊丘還金陵,謀國難。以翰林承旨、户部尚書殷崇義為吏部尚書,知樞密院 李榖等為浮梁,自正陽濟淮。十二月,甲戍,榖奏王彦超敗唐兵二千餘人於壽州城下。己卯,又奏先鋒都指揮使白延遇敗唐兵千餘人於山口鎭。 丙戌,樞密使兼侍中韓忠正公鄭仁誨卒,上臨其喪,近臣奏稱歳道非便。上曰:君臣義重,何日時之有!往哭盡哀。 吳越王?俶遣元帥府判官陳彦禧入貢,帝以詔諭?俶,使出兵擊唐。
三年春正月丙午,以王環為右驍衛大將軍,賞其不降也。 丁酉,李榖奏敗唐兵千餘人於上窑。戊戌,發開封府、曹、滑、鄭州之民十餘萬築大梁外城。 庚子,帝下詔親征淮南。以宣徽南院使、鎭安節度使向訓權東京留守,端明殿學士王朴副之,彰信節度使韓通權㸃檢侍衛司及在京内外都廵檢。命侍衛都指揮使、歸徳節度使李重進將兵先赴正陽,河陽節度使白重賛將親兵三千屯潁上。壬寅,帝發大梁。李榖攻壽州乆,不克。唐劉彦貞引兵救之,至來逺。鎭距壽州二百里,又以戰艦數百艘?正陽,為攻浮梁之勢。李榖畏之,召將佐謀曰:我軍不能水戰,若賊㫁浮梁,則腹背受敵,皆不歸矣。不如退守浮梁,以待車駕。上至圉鎭,聞其謀,亟遣中使乗驛止之,比至,已焚芻糧,退保正陽。丁未,帝至陳州,亟遣李重進引兵?淮上。辛亥,李榖奏:賊艦中流而進,弩礮所不能及,若浮梁不守,則衆心動搖,須至退軍。今賊艦日進,淮水日漲,若車駕親臨,萬一糧道阻絶,其危不測。願陛下且駐蹕陳、潁,俟李重進至,臣與之共度,賊艦可禦,浮梁可完,立具奏聞。但若厲兵秣馬,春去冬來,足使賊中疲弊,取之未晩。帝覽奏不悅。劉彦貞素驕貴,無才略,不習兵,所歴藩鎭,專為貪暴,積財巨億,以賂權要。由是魏岑等爭譽之,以為治民如龔黄,用兵如韓彭,故周師至,唐主首用之。其禆將咸師朗等皆勇而無謀,聞李榖退,喜,引兵直抵正陽,旌旗輜重數百里。劉仁贍及池州刺史張全約固止之。仁贍曰:公軍未至而敵人先遁,是畏公之威聲也,安用速戰!萬一失利,則大事去矣。彦貞不從。既行,仁贍曰:果遇必敗。乃益兵乗城為備。李重進度淮逆戰於正陽東,大破之,斬彦貞,生擒咸師朗等,斬首萬餘級,伏尸三十里,收軍資器械三十餘萬。是時,江、淮乆安,民不習戰,彦貞既敗,唐人大恐。張全約收餘衆奔壽州,劉仁贍表全約為馬步左廂都指揮使。皇甫暉、姚鳳退保清流?,滁州刺史王紹顔委城走。壬子,帝至永寕,鎭謂侍臣曰:聞壽州圍解,農民多歸村落,今聞大軍至,必復入城,憐其聚為餓殍,宜先遣使存撫,各令安業。甲寅,帝至正陽。以李重進代李榖為淮南道行營都招討使,以榖判夀州行府事。丙辰,帝至夀州城下,營於淝水之陽,命諸軍圍壽州,徙正陽浮梁於下蔡鎭。丁巳,徴宋、亳、陳、潁、徐、宿、許、蔡等州丁夫數十萬以攻城,晝夜不息。唐兵萬餘人維舟於淮,營於塗山之下。庚申,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