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笠珍禪師語錄卷第一

天笠珍禪師語錄卷第一

嗣法門人超格等編

住湖廣蘄州菩提禪寺

順治戊戌年十月初六日，師在大潛山永慶禪寺受張高衆䕶法請，入院上堂，指法座坐：斷?化佛頭底坐了行不得，蹋著祖翁田地底行了坐不得。新長老到?裏，要行便行、要坐便坐，向佛祖頂?上撒沙撒土去也。遂陞，拈香祝聖畢，次拈香：者瓣香美似醍醐、毒如鴆尾，?之燎?面門，嗅之命根立㫁。於十八澗邊親遭?手，?年以來吞聲飮氣，今日人天衆前誠難隠覆，供養五座道塲箬菴老和尙，以酬法乳之恩。歛衣就座，維那白椎：法筵龍?衆，當觀第一義。師揮拂子，云：一?不觀，觀?不一，銖兩分明，出衆相見。僧問：向上宗乘?不問，入院一句請師宣。師云：日輪正卓午。進云：恁麼則人天瞻仰。師云：不勞贊嘆。僧喝，師云：好喝。僧拂坐具，云：掀倒法牀去也。師云：作家禪客。問：菩提寥落已久，和尙今日重輝，正令全提，如何舉唱？師卓拄杖，云：大家扶起。進云：?今事又作麼生？師云：一衆儼然。問：抱鈯㴱雲?且置，爲人四句請宣揚。如何是出山句？師云：虛空笑㸃頭。進云：?鞋蹋碎澄江月，竹杖穿開碧落雲。如何是程途句？師云：脚下無私。進云：紅塵堆裏無閒客，覿面相逢那個親？如何是到家句？師云：横身三界外。進云：山門佛殿常相對，一任淸風掃祖庭。如何是利生句？師云：百草頭邊寒颯颯。進云：恁麼則大潛一滴?甘露，菩提重發舊時花。師云：賴子證明。乃云：抱鈯斧居山，聞名不如見面；著草鞋住院，見面不若聞名。事到如斯，抑不?已，颺下鈯斧子，脱?破草鞋，展開驢脚，伸出佛手，菩提路上扶起刹竿，廣濟道中重開飯店，不蓄一粒米，不栽一莖菜，令一個個飽??地，拈?炙脂㡌，卸?鶻臭衫，作赤灑灑、浄??漢。若是具頂門?，懸肘後符，呼喚不囘頭，羅籠不肎住，山僧不妨瞻之仰之。?今還有恁麼人麼？驀卓拄杖，云：設有，勘過了打。復舉：三聖云：我逢人?出，出則不爲人。興化云：我逢人則不出，出則便爲人。?浄拈云：看?兩個老古錐，?得臨濟些子活計，各自分疆列界，氣衝宇宙，使明?人只得好笑。諸禪德，且道笑作什麼？還知落處麼？若知，一任七顚八倒；若不知，且向三聖、興化葛?裏齩嚼。?浄老人錯下名言，累及後人循途守轍，列界分疆，殊不知二大老背手抽金鏃，?身控⾓弓，激揚臨濟賔主?不無，若是活計，何曾?得？今日新菩提落處，要與諸人共知。以拄杖畫一畫，云：截斷葛?窠，掀?是非窟，得饒人處且饒人，自出洞來無敵手。復卓一下，結椎：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開爐，上堂。僧問：向上一路，坐斷誵譌，佛祖大機，逈無分别，因甚毫釐有差，天地懸隔？師云：倒植無根樹，?穿沒底靴。進云：向上已䝉師指示，濟宗料簡又如何？師云：又是從頭起。進云：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拈拄杖云：?得棒也未？進云：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便打。進云：如何是人境兩俱奪？師云：頭破七分也不知。進云：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横按拄杖云：且退後。乃云：佛身充滿於法界，普現一切羣生前，隨緣赴感靡不周，而恒處此菩提座。山僧既據此座，祖令當行，既云佛身充滿，便將不可說不可說百億世界聚作紅爐；既云普現一切，便將百億世界中百億須彌、百億日月、百億山河草木燒起烈?；既云隨緣赴感，便將百億世界中無量諸佛菩薩、善財童子、五十三善知識以至旁生?趣、人非人等鍊作一團?鐵，然後運出百鍊金錘一撃粉碎，到?裏覓無量諸佛菩薩也不可得、百億須彌日月也不可得、百億世界也不可得，此不可得亦不可得，從不可得中建立一切法、破壞一切法，縱奪人境，互換主賔，全提照用，華擘要元。驀拈拄杖云：若是菩提座子，不曾動著。大衆！還委悉麼？棒頭有?明如日，要識?金火裏看。連卓拄杖。晩叅，舉：德山小叅，不荅話，問話?三十棒。一僧纔出，德山便打，僧云：某甲話也未問，因甚便打？山云：你是那裏人？僧云：新羅人。山云：未?船舷，好與三十棒。大衆！德山平日棒如雨㸃，因甚在?僧面前折?？卓拄杖，云：踞虎頭，?虎尾，第一句下明宗旨。上堂。今朝又是?月一，刮地霜風劈箭急，蘄陽城外石烏龜，夜半凍得赤骨律，無端葢?爛草鞵，頭尾依然俱露出，忽然走入烈?中，化作無毛鐵嘴鶻。諸人若也擬思量，萬里靑天只一突。驀喝，云：若不喝住，幾乎鑽破虛空，肚皮?道。上堂。僧問：?裏音聲耳裏香，?中鹹淡舌元黄，一輪覺觸身分别，氷室如同九夏凉。且道：阿誰行履？師云：冬不寒，?後看。進云：古人道：如此見得，方知男子身中入正定。如何是正定？師云：月似彎弓。進云：因甚女子身中從定出？師云：少雨多風。進云：一句逈超千聖外，松蘿不與月輪齊。師云：是那一句？僧喝，師便打。問：白棒打人天，紅爐烹佛祖，?是和尙日用邊事、格外元機，請師?指。師云：夜行莫蹋白。進云：薦得日用邊事，?與格外元機不遠，未審薦與未薦時如何？師云：不是水，定是石。進云：薦後又如何？師便打。進云：請師别展??。師復打，云：猶嫌少在。僧作掀倒法牀?，師連棒，云：人天衆前莫亂做。問：世尊初生便道：天上天下，惟吾獨尊。因甚覩明星始?正覺？師云：披毛戴⾓?中來。進云：未是好手。師云：試呈好手看。僧喝，師便打。進云：兩彩一賽。師又打。僧云：果然棒頭有?。師云：矢上更加尖。乃云：男子身中入正定，月似彎弓；女子身中從定出，少雨多風。道是格外元機，夜行莫蹋白；道是日用邊事，不是水兮定是石。?裏薦得，釋迦老子䧏生了也、?正覺了也。秪如披毛戴⾓?中來，又是阿誰行履？顧左右，云：冬不寒，?後看。示衆。今晩起七之期，承衆入室告香，山僧不惜三寸，畧說近時禪病，兄弟家盡謂尋師擇友、訪道叅禪，須知汝?本正，因師故邪，見諸方曲彔牀上名字知識，拈椎䜿拂、瞬目揚睂，藴在八識田中，於光影門頭認著識神影子以爲極則，被人問著，或下喝、或頓足、或䜿指擎拳強作主宰，謂之移換不動，此正是生死根本，生死如何得了？有等見古人道：夜夜抱佛眠，朝朝還共起，起坐鎭相隨，語黙同居止。認著臭皮囊，便是穿衣?飯，動轉施爲無有不是，殊不知四大假合，?光落地時終成敗壞，生死如何得了？有等不識好惡漢，見古人見?更不?、撃竹㤀所知，便道：翠竹黄花無非般若，雲駛月運悉是?如，向聲色堆裏作活計，總是癡狂外邊走，生死如何得了？又有一等癡漢，見古?道：本來無一物，非心非佛，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不知古人落處，便道：一切總不是，一切皆空，坐在無事甲裏，盡是落空亾外道，魂不散死人，生死如何得了？菩提無如許葛?，只有一把斷命刀子，要諸人離心意識叅、絕聖凡路學，非思量處一刀斬斷，當下了生脫死，如龍得水、似虎靠山，逢佛殺佛、逢祖殺祖，到?裏?毫不存、影迹不留，向那邊更那邊轉個身來，然後?山僧痛棒。所以道：大丈夫，秉慧劍，般若鋒兮金剛?，非但能摧外道心，早曾落?天魔膽。?今還有恁麼人麼？顧左右，云：設有，喚來與我洗腳。除夜，懸老和尙?。湼槃後有大人相，鶻?英靈未易看，今日展開全露處，十方世界骨毛寒。秪?是，已顢頇，雪壓梅稍淚未亁。解制，上堂。僧問：縱横隨意，?放自由，未審和尙作麼生解？師云：鈍鳥逆風飛。進云：恁麼則處處看飛龍。師云：猶在半途。僧拂坐具，云：興雲布雨去也。師云：且緩緩。一僧纔出，師云：看箭。僧云：著?作麼？師云：射不著。僧擬進語，師便打，乃云：有佛處不得住，項上著枷；無佛處急走過，腳下著杻；三千里外逢人不得錯舉，口裏銜枚。恁麼則不去也，無繩自縛，去死十分。摘楊花，摘楊花，誣人之罪，以罪加之。衆兄弟！向?裏?下知歸，不妨横擔竹杖、?捎草鞵，江西、湖南便與麼去。若也?孔定動、腳下生踈，九十日飯錢則且置，草鞵錢什麼人還？良久，云：更贈一偈：未出門時荆棘多，出門靑草滿平坡，春風處處傷離别，獨許吾儂唱楚歌。端陽，示衆。舉：磬山師翁云：今朝五月五，騎?艾虎街頭舞，驀然撞著?符神，打落鍾馗手中小鬼鼓，笑殺旁觀一個人，?了菖蒲、雄黄、燒酒沿街吐。且道：磬山淸衆又如何？先師進云：寒衣送?知時節，蛇鬼潛藏避鏌鋣。師翁善唱、先師善酬，不惟應時及節，要且拍拍是令。雖然，畢竟是那個人？誰是旁觀?？靈均去後誰相委？千古淸風弔汨羅。撃拂子，上堂。久雨不晴，無處下腳，鶻臭汗衫，那怕爛?？争似前邨後邨，白牯黄犢，耕雲犂雨，?也歩歩蹋著。大衆！且道蹋著個甚麼？乃拊几，云：元來大地是黄金。小叅，舉：佛印禪師與叅徒入室次，適東坡學士到來，印云：此間無坐榻，學士來此作麼？士云：暫借佛印四大爲坐榻。印云：山僧有一問，學士若道得，?請坐；若道不得，輸下玉帶。士欣然，云：便請。印云：學士適來道：暫借山僧四大爲坐榻。秖如山僧四大本空，五藴非有，學士向甚麼處坐？士不能荅，遂留下玉帶，盡謂坡公機落箭鋒，輸?玉帶。不知印老被坡公當頭一坐，至今起身不得；若要賔主話圓，俱欠一籌在菩提。今日承爾思張司李枉顧，亦値叅徒入室，山僧亦云：此間無坐榻。司李若云：暫借菩提四大作坐榻。山僧便鞠躬，云：請坐。豈不交以道、接以禮，何得干戈相待？雖然，更須知有聲色外一叚威儀，司李未入門時早已相見了也。還委悉麼？撃拂子，云：伯牙與子期，不是閒相識。上堂。天得一以淸，雞啼白晝打三更；地得一以寜，銀山壓倒鐵圍城；吾道一以貫，抛出秦時?轢鑽。惟此一事，實鴟?齩殺佛殿脊，無量妙義莫能該，千百法門?不得。喝一喝，云：凝眸鷂子過新羅，猶向空中尋鳥迹。上堂：風號落木，雁語寒空。氷枯月冷之時，皷寂鐘沉之候。别浦舟横，??綸而歸去；湥淵魚伏，俟?浪以飛騰。所以元沙道：寒潭月影，静夜鐘聲。隨扣撃以無?，觸波瀾而不散，猶是生死岸頭事。雲門又云：?得盡大地無纎毫過患，猶是轉句；不見一色，始是半提。更須知有全提時節。秖如全提一句作麼生道？卓拄杖，云：瞻前忽在後，北斗面南看。冬至，小叅：羣陰剝盡，一陽復生。?今一陽生也未？撃拂子，云：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然後立五行、分十干、行四時、生百物，其間寒暑推遷、陰陽消長，陽極則陰生、陰極則陽復，此四時循環運轉不易之道也。譬如世間叅學人，大事未明，如喪考妣，十二時中將?團打?一片，不知有天、不知有地、不知有人、不知有物、不知有陰陽、不知有寒暑，瞥地?著、磕著，如紅爐上拾得一㸃雪、冷?中?出一星火，正是陽極陰生、陰極陽囘底時節，便能展大機、顯大用、囘天?、轉地軸、轉十二時?、轉陰陽寒暑、轉山河大地爲自已、轉自已爲山河大地，有如是威光、如是奇特、如是神通、如是妙用。?今羣陰欲去未去、一陽欲來未來，諸人又在何處安身立命？復連撃拂子，云：山僧今晩將六十花甲子抖亂了也。且道從那裏?起？良久，云：冬至逢春四十五。上堂，舉：白雲端和尙因郭功輔居士入山，陞座云：?年道契，遠承過訪，夜來枕上作個山偈，謝功輔大儒去也。乃云：上大人，丘乙已，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禮也。端祖恁麼道，奇特甚奇特，不合將東家丘?孔扭揑，累及郭公向葛?裏絆倒，至今未得出頭。昨承翼明董教諭冐雪入山，設香飯供衆，山僧夜來亦作一偈酬謝。良久，云：㤀?了也，?是拄杖子記得。卓拄杖，云：分明記取。便下座。成道，上堂，僧問：展開?捩子，千聖齊立下風，?今和尙站在甚處？師云：焦磚打著連底凍。進云：恁麼則鑊湯無冷處。師云：放待冷來看。進云：覿面無私句，今朝謝舉揚。師云：千里萬里。進云：靈山授記，未到如是。師云：不妨伶俐。問：雪覆千山，因甚孤峯不白？師云：别露一家風。問：一?無爲，十方坐斷，菩提塲中，幾人親薦？師云：驢鳴犬吠一般聲。乃云：釋迦老子於正覺山中覩星大悟，便道：奇哉！一切衆生具有如來智慧德□，但以?想執著，不能證得。何似菩提寺裏連日彤雲宻布，一朝紅日高昇，現前僧俗男女、草木叢林、山門佛殿、癩狗泥豬悉皆歡喜，?口同音道：也不奇，也不奇，一切衆生悉無?想，但以如來智慧執著，不能證得。驀召衆，云：要識智慧麼？以拂子東邊撃一下；要識?想麼？以拂子西邊撃一下。山僧今日將釋迦老子?睛一撃粉碎，撒向諸人面前了也。還委悉麼？復䜿拂子，云：珊瑚枝枝撐著月。師誕日，上堂。?月二十八，兩序請説法。露柱忽懷胎，生兒垂白髪。毒氣鼔叢林，殺人?不眨。撞著大威力魔王，鐵棒高提搥不殺。搥得殺，千古萬古阿刺刺。卓拄杖，喝一喝。元旦，上堂。僧問：元正啓祚?不問，萬物咸新事若何？師云：春風不裹頭。進云：恁麼則大地盡融和。師云：融和後作麼生？進云：風光奪目無遮䕶。師云：猶是?邊事，那邊事如何？僧喝，師云：未在。僧以坐具作圓相，云：向?邊證明。師云：杜蠻不少。問：?盡春囘事若何？師云：新雨滑階苔。僧擬議，師云：照顧腳下。乃云：三十六旬之始，二十四氣之初。梅顋破白，笑刼外之新條；柳?囘靑，展東君之正令。?竹響虚空，吹落晴霞片片；?符懸露柱，豁開錦縫重重。奪目風光，縱使化工描不就；融和氣?，?饒嫗母織難成。漏洩?機則且置，不渉春緣一句作麼生道？域中日月縱横挂，一亘晴空萬古春。上堂。菩提覺路，補衲名藍，四祖迄今千二百年，?具骨董罕人提掇。山僧雖非敏手，不免重新補過，貴圖大家知有，卷白雲爲布、移北斗爲尺、鍊淸風作剪刀、搏明月爲熨斗、掣霹?爲金鍼、抽電光作玉綫，頃刻之間補成無縫衲衣，挂向虚空體上，體亦不長、衲亦不短。大衆！還識虚空體麼？拈起衲衣⾓，云：向?裏薦去，祖師面目現在；不然，衣綫下正好著力。解制，上堂。德山入門便棒崖州萬里，臨濟入門便喝萬里崖州，菩提?裏不行棒、不行喝，一任來來去去，總不免強相留。獨有山門裏金剛，不甘䜿起兩個拳頭，告諸人早歸休，?饒便休去，萬里?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