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宗成皇帝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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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1:56

顯宗成皇帝中之上

咸和七年春正月辛未,大赦。 趙主勒大饗羣臣,謂徐光曰:朕可方自古何等主?對曰:陛下神武謀畧過於漢高,後世無可比者。勒笑曰:人豈不自知卿言太過。朕若遇漢高祖,當北面事之,與韓彭比肩。若遇光武,當並驅中原,未知鹿死誰手。大丈夫行事,宜礌礌落落,如日月皎然,終不效曹孟徳、司馬仲達欺人孤兒寡婦,狐媚以取天下也。羣臣皆頓首稱萬。嵗勒雖不學,好使諸生讀書而聴之,時以其意論古今得失,聞者莫不悦服。嘗使人讀漢書,聞酈食其勸立六國後,驚曰:此法當失,何以遂得天下?及聞留侯諌,乃曰:賴有此耳。 郭敬之退戍樊城也,晉人復取襄陽。夏,四月,敬復攻㧞之,留戍而歸。趙右僕射程遐言於趙主勒曰:中山王勇悍權畧,羣臣莫及。觀其志,自陛下之外,視之蔑如。加以殘賊,安忍久為將帥,威振内外!其諸子年長,皆典兵權。陛下在,自當無它,恐非少主之臣也。宜早除之,以便大計。勒曰:今天下未安,大雅冲幼,宜得彊輔。中山王骨肉至親,有佐命之功,方當委以伊、霍之任,何至如卿所言!卿正恐不得擅帝舅之權耳。吾亦當參卿顧命,勿過憂也。遐泣曰:臣所慮者公家,陛下乃以私計拒之,忠言何自而入乎!中山王雖為皇太后所養,非陛下天屬,雖有微功,陛下酬其父子恩榮亦足矣,而其志願無極,豈將來有益者乎!若不除之,臣見宗廟不血食矣。勒不聴。遐退告徐光,光曰:中山王常切齒於吾二人,恐非但危國,亦將為家禍也。它日,光承閒言於勒曰:今國家無事,而陛下神色若有不怡,何也?勒曰:呉、蜀未平,吾恐後世不以吾為受命之王也。光曰:魏承漢運,劉備雖興於蜀,漢豈得為不亡乎!孫權在呉,猶今之李氏也。陛下苞括二都,平蕩八州,帝王之統,不在陛下,復當在誰?且陛下不憂腹心之疾,而更憂四支乎?中山王藉陛下威畧,所向輙克,而天下皆言其英武亞於陛下。且其資性不仁,見利忘義,父子並據權位,勢傾王室,而耿耿常有不滿之心。近於東宮侍宴,有輕皇太子之色。臣恐陛下萬年之後,不可復制也。勒黙然,始命太子省可尚書奏事,且以中常侍嚴震參綜可否,惟征伐斷斬大事乃呈之。於是嚴震之權過于主相,中山王虎之門可設雀羅矣。虎愈怏怏不悅。秋,趙郭敬南掠江西,太尉侃遣其子平西參軍斌及南中郎將桓宣乘虚攻樊城,悉俘其衆。敬旋救樊,宣與戰于湼水,破之,皆得其所掠。侃兄子臻及竟陵太守李陽攻新野,㧞之,敬懼,遁去,宣、陽遂㧞襄陽。侃使宣鎮襄陽。宣招懐初附,簡刑罰,畧威儀,勸課農桑,或載鉏耒於軺軒,親帥民芸穫。在襄陽十餘年,趙人再攻之,宣以寡弱拒守,趙人不能勝。時人以為亞於祖逖、周訪。 成大將軍壽㓂寧州,以其征東將軍費黑為前鋒出廣漢,鎮南將軍任回出越嶲,以分寧州之兵。 冬,十月,壽、黒至朱提,朱提太守董炳城守,寧州刺史尹奉遣建寧太守霍彪引兵助之。壽欲逆拒彪,黒曰:城中食少,宜縱彪入城,共消其榖,何為拒之?壽從之。城久不下,壽欲急攻之,黑曰:南中險阻難服,當以日月制之,待其智勇俱困,然後取之。溷牢之物,何足汲汲也!壽不從,攻果不利,乃悉以軍事任黒。 十一月,壬子朔,進太尉侃為大將軍,劒履上殿,入朝不趨,賛拜不名,侃固辭不受。 十二月,庚戌,帝遷于新宮。 是嵗,凉州僚屬勸張駿稱凉王,領秦、凉二州牧,置公卿百官,如魏武、晉文故事。駿曰:此非人臣所宜言也。敢言此者,罪不赦。然境内皆稱之為王。駿立次子重華為世子。

八年春正月,成大將軍壽㧞、朱提、董炳、霍彪皆降,壽威震南中。 丙子,趙主勒遣使來修好,詔焚其幣。 三月,寧州刺史尹奉降于成,成盡有南中之地,大赦,以大將軍壽領寧州。 夏五月甲寅,遼東武宣公慕容廆卒。六月,世子皝以平北將軍行平州刺史,督攝部内,赦繫囚。以長史裴開為軍諮祭酒,郎中令高詡為?菟太守,皝以帶方太守王誕為左長史。誕以遼東太守陽騖為才而讓之,皝從之,以誕為右長史。 趙主勒寢疾,中山王虎入侍禁中,矯詔羣臣親戚皆不得入,疾之増損,外無知者。又矯詔召秦王宏、彭城王堪還襄國。勒疾小瘳,見宏,驚曰:吾使王處藩鎮,正備今日,有召王者邪?將自來邪?有召者,當按誅之。虎懼曰:秦王思慕,暫還耳,今遣之。仍留不遣。數日,復問之,虎曰:受詔即遣,今已半道矣。廣阿有蝗,虎密使其子冀州刺史邃帥騎三千遊于蝗所。秋,七月,勒疾篤,遺命曰:大雅兄弟,宜善相保。司馬氏,汝曹之前車也。中山王宜深思周、霍,勿為將來口實。戊辰,勒卒。中山王虎劫太子?使臨軒,収右光祿大夫程遐、中書令徐光下廷尉召邃,使將兵入宿衛,文武皆奔散。?大懼,自陳劣弱,讓位於虎。虎曰:君終,太子立,禮之常也。?涕泣固讓,虎怒曰:若不堪重任,天下自有大義,何足豫論!?乃即位,大赦,殺程遐、徐光。夜以勒喪潛瘞山谷,莫知其處。己卯,備儀衛,虛葬于高平陵,謚曰明帝,廟號高祖。趙將石聰及譙郡太守彭彪各遣使來降。聰本晉人,冒姓石氏。朝廷遣督䕶喬球將兵救之,未至,聰等為虎所誅。 慕容皝遣長史勃海王濟等來告喪。 八月,趙主?以中山王虎為丞相、魏王、大單于,加九

錫,以魏郡等十三郡為國,總攝百揆。虎赦其境内。立妻鄭氏爲魏王后,子邃爲魏太子,加使持節、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錄尚書事;次子宣為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冀州刺史,封河閒王;韜為前鋒將軍、司?校尉,封樂安王;遵封齊王;鑒封代王;苞封樂平王;徙平原王斌為章武王。勒文武舊臣,皆補散任,虎之府寮親黨,悉署臺省要職。以鎮軍將軍䕫安領左僕射。尚書郭殷為右僕射。更命太子宮曰崇訓宮,太后劉氏以下皆徙居之。選勒宫人及車馬服玩之美者,皆入丞相府。 宇文乞得歸為其東部大人逸豆歸所逐,走死于外。

慕容皝引兵討之,軍于廣安,逸豆歸懼而請和,遂築榆隂、安晉二城而還。 成建寧、䍧柯二郡來降,李壽復擊取之。

趙劉太后謂彭城王堪曰:先帝甫晏駕,丞相遽相陵藉如此,帝祚之亡,殆不復久,王將若之何?堪曰:先帝舊臣,皆被踈斥,軍旅不復由人,宮省之内,無可為者。臣請奔兖州,挾南陽王恢為盟主,據廩丘,宣太后詔於牧守征鎮,使各舉兵以誅暴逆,庶幾猶有濟也。劉氏曰:事急矣,當速為之。九月,堪微服輕騎襲兖州,不克,南奔譙城。丞相虎遣其將郭太追之,獲堪于城父,送襄國,炙而殺之。徴南陽王恢還襄國。劉氏謀泄,虎廢而殺之。尊?母程氏為皇太后。堪本田氏子,數有功,趙主勒養以為子。劉氏有膽畧,勒每與之參决軍事,佐勒建功業,有呂后之風,而不妬忌更過之。趙河東王生鎮闗中,石朗鎮洛陽。冬,十月,生、朗皆舉兵以討丞相虎,生自稱秦州刺史,遣使來降。氐帥蒲洪自稱雍州刺史,西附張駿。虎留太子邃守襄國,將步騎七萬攻朗於金墉。金墉潰,獲朗,刖而斬之。進向長安,以梁王挺為前鋒大都督。生遣將軍郭權帥鮮卑涉璝衆二萬為前鋒以拒之。生將大軍繼發,軍于蒲阪。權與挺戰于潼闗,大破之,挺及丞相左長史劉隗皆死,虎還奔澠池,枕尸三百餘里。鮮卑潛與虎通謀,反擊生,生不知挺已死,懼,單騎奔長安。權収餘衆,退屯渭汭,生遂棄長安,匿於雞頭山。將軍蔣英據長安拒守,虎進兵擊英,斬之,生麾下斬生以降,權奔隴右。虎分命諸將屯汧、隴,遣將軍麻秋討蒲洪,洪帥戸二萬降於虎,虎迎拜洪光烈將軍、䕶氐校尉。洪至長安,說虎徙闗中豪桀及氐、羌以實東方,曰:諸氐皆洪家部曲,洪帥以從,誰敢違者!虎從之,徙秦、雍民及氐、羌十餘萬戸于闗東。以洪為龍驤將軍、流民都督,使居枋頭。以羌帥姚弋仲為奮武將軍、西羌大都督,使帥其衆數萬徙居清河之灄頭。虎還襄國,大赦。趙主?命虎建魏臺,一如魏武王輔漢故事。 慕容皝初嗣位,用灋嚴峻,國人多不自安,主簿皇甫真切諫,不聴。皝庶兄建武將軍翰、母弟征虜將軍仁,有勇畧,屢立戰功,得士心;季弟昭,有才藝,皆有寵於廆,皝忌之,翰歎曰:吾受事於先公,不敢不盡力,幸賴先公之靈,所嚮有功,此乃天賛吾國,非人力也。而人謂吾之所辦,以為雄才難制,吾豈可坐而待禍邪!乃與其子出奔叚氏。叚,遼素聞其才,冀収其用,甚愛重之。仁自平郭來奔喪,謂昭曰:吾等素驕,多無禮於嗣君。嗣君剛嚴,無罪猶可畏,况有罪乎?昭曰:吾輩皆體正嫡,於國有分。兄素得士心,我在内未為所疑,伺其閒隙,除之不難。兄趣舉兵以來,我為内應,事成之日,與我遼東男子舉事,不克則死,不能效建威偷生異域也。仁曰:善。遂還平郭。閏月,仁舉兵而西。或以仁、昭之謀告皝,皝未之信,遣使按驗。仁兵已至黄水,知事露,殺使者,還據平郭。皝賜昭死,遣軍祭酒封奕慰撫遼東。以高詡為廣武將軍,將兵五千,與庶弟建武將軍幼稚、廣威將軍軍寧、逺將軍汗、司馬遼東佟壽共討仁。與仁戰於汶城北,皝兵大敗,幼稚軍皆為仁所獲。壽嘗為仁司馬,遂降於仁。前大農孫機等舉遼東城以應仁。封奕不得入,與汗俱還。東夷校尉封抽、䕶軍平原乙逸、遼東相太原韓矯皆棄城走。於是仁盡有遼東之地,叚、遼及鮮卑諸部皆與仁遥相應援。皝追思皇甫眞之言,以眞為平州别駕。 十二月,郭權據上邽,遣使來降,京兆、新平、扶風、馮翊、北地皆應之。初,張駿欲假道於成以通表建康,成主雄不許。駿乃遣治中從事張淳稱藩於成以假道,雄偽許之,將使盜覆諸東峽。蜀人橋賛密以告淳,淳謂雄曰:寡君使小臣行無迹之地,萬里通誠於建康者,以陛下嘉尚忠義,能成人之美故也。若欲殺臣者,當斬之都市,宣示衆目曰:凉州不忘舊徳,通使琅邪,主聖臣明,發覺殺之,如此則義聲逺播,天下畏威。今使盜殺之,江中,威刑不顯,何足以示天下乎!雄大驚曰:安有此邪!司?校尉景騫言於雄曰:張淳壯士,請留之。雄曰:壯士安肯留?且試以卿意觀之。騫謂淳曰:卿體豐大,天熱,可且遣下吏小住,須凉。淳曰:寡君以皇輿播越,梓宮未返,生民塗炭,莫之振救,故遣淳通誠上都。所論事重,非下吏所能傳。使下吏可了,則淳亦不來矣。雖火山湯海,猶將赴之,豈寒暑之足憚哉!雄謂淳曰:貴主英名蓋世,土險兵彊,何不亦稱帝自娯一方?淳曰:寡君祖考以來,世篤忠貞,以讐恥未雪,枕戈待旦,何自娯之有?雄甚慙,曰:我之祖考,本亦晉臣,遭天下大亂,與六郡之民避難此州,為衆所推,遂有今日。琅邪若能中興大晉於中國者,亦當帥衆輔之。厚為淳禮而遣之。淳卒致命於建康。長安之失守也,敦煌計吏耿訪自漢中入江東,屢上書請遣大使慰撫凉州,朝廷以訪守持書御史,拜張駿鎮西大將軍,選隴西賈陵等十二人配之。訪至梁州,道不通,以詔書付賈陵,詐為賈客以達之。是嵗,陵始至凉州,駿遣部曲督王豐等報謝。

九年春正月,趙改元延熈, 詔以郭權為鎮西將軍、雍州刺史。 仇池王,楊難敵卒,子毅立,自稱龍驤將軍、左賢王、下辨公。以叔父堅頭之子盤為冠軍將軍、右賢王、河池公,遣使來稱藩。 二月,丁卯,詔遣耿訪王豐齎印綬授張駿大將軍、都督陜、西雍、秦、凉州諸軍事。自是每嵗使者不絶。 慕容仁以司馬翟揩領東夷校尉,前平州别駕龎鑒領遼東相。 叚遼遣兵襲徒河,不克,復遣其弟蘭與慕容翰共攻栁城。栁城都尉石琮、城大慕輿埿并力拒守,蘭等不克而退。遼怒,切責蘭等,必令㧞之。休息二旬,復益兵來攻,士皆重袍䝉楯,作飛梯,四面俱進,晝夜不息。琮、埿拒守彌固,殺傷千餘人,卒不能㧞。慕容皝遣慕容汗及司馬封奕等共救之。皝戒汗曰:賊氣銳,勿與争鋒。汗性驍果,以千餘騎為前鋒直進,封奕止之,汗不從。與蘭遇於牛尾谷,汗兵大敗,死者太半。奕整陳力戰,故得不没。蘭欲乘勝窮追,慕容翰恐遂滅其國,止之曰:夫為將當務慎重,審已量敵,非萬全不可動。今雖挫其偏師,未能屈其大勢。皝多權詐,好為潛伏。若悉國中之衆,自將以拒我,我縣軍深入,衆寡不敵,此危道也。且受命之日,正求此捷,若違命貪進,萬一取敗,功名俱喪,何以返面?蘭曰:此已成擒,無有餘理,卿正慮遂滅卿國耳。今千年在東,若進而得志,吾將迎之以為國嗣,終不負卿,使宗廟不祀也。千年者,慕容仁小字也。翰曰:吾投身相依,無復還理。國之存亡,於我何有?但欲為大國之計,且相為惜功名耳。乃命所部欲獨還,蘭不得已而從之。 三月,成主雄分寧州置交州,以霍彪為寧州刺史,㸑深為交州刺史。 趙丞相虎遣其將郭敖及章武王斌帥步騎四萬西擊郭權,軍于華隂。夏,四月,上邽豪族殺權以降。虎徙秦州三萬餘戸于青、并二州。長安人陳良夫奔黑羌,與北羌王薄句大等侵擾北地、馮翊,章武王斌、樂安王韜合擊破之,句大奔馬蘭山。郭敖乘勝逐北,為羌所敗,死者什七八,斌等収軍還三城。虎遣使誅郭敖。秦王宏有怨言,虎幽之。 慕容仁自稱平州刺史、遼東公。 長沙桓公。陶侃晚年,深以滿盈自懼,不預朝權,屢欲告老歸國,佐吏等苦留之。六月,侃疾篤,上表遜位,遣左長史殷羨奉送所假節、麾幢曲蓋、侍中、貂蟬、太尉章、荆、江、雍、梁、交、廣、益、寧八州刺史印傳棨㦸,軍資器仗、牛馬舟船,皆有定簿,封印倉庫,侃自加管鑰。以後事付右司馬王愆期,加督䕶,統領文武。甲寅,輿車出臨津就船,將歸長沙,顧謂愆期曰:老子婆娑,正坐諸君。乙卯,薨於樊谿。侃在軍四十一年,明毅善斷,識察纎密,人不能欺。自南陵迄于白帝,數千里中,路不拾遺。及薨,尚書梅陶與親人曹識書曰:陶公機神明鑒似魏武,忠順勤勞似孔明,陸抗諸人不能及也。謝安每言陶公雖用法,而恒得法外意。安,鯤之從子也。 成主雄生瘍於頭,身素多金創,及病,舊㾗皆膿潰,諸子皆惡而逺之,獨太子班晝夜侍側,不脱衣冠,親為吮膿。雄召大將軍建寧王壽受遺詔輔政。丁卯,雄卒。太子班即位,以建寧王壽錄尚書事,政事皆委於壽及司徒何㸃、尚書令王瓌,班居中行,喪禮一無所預。 辛未,加平西將軍庾亮征西將軍、假節、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諸軍事、領江、豫、荆三州刺史,鎮武昌。亮辟殷浩為記室參軍。浩,羡之子也,與豫章太守褚裒、丹楊丞杜乂皆以識度清逺,善談老、易,擅名江東,而浩尤為風流所宗。裒,䂮之孫;乂,錫之子也。桓彛嘗謂裒曰:季野有皮裏春秋。言其外無臧否而内有褒貶也。謝安曰:裒雖不言,而四時之氣亦備矣。秋,八月,王濟還遼東,詔遣侍御史王齊祭遼東公廆,又遣謁者徐孟䇿拜慕容皝鎮軍大將軍、平州刺史、大單于、遼東公,持節、都督,承制封拜,一如廆故事。船下馬石津,皆為慕容仁所留。 九月,戊寅,衛將軍江陵穆公陸曄卒。 成主雄之子車騎將軍越屯江陽,奔喪至成都,以太子班非雄所生,意不服,與其弟安東將軍期謀作亂。班弟玝勸班遣越還江陽,以期為梁州刺史,鎮葭萌。班以未葬,不忍遣,推心待之,無所疑間,遣玝出屯於涪。冬,十月,癸亥朔,越因班夜哭,弑之於殯宮,并殺班兄領軍將軍都,矯太后任氏令,罪狀班而廢之。初,期母冉氏賤,任氏母養之。期多才藝,有令名。及班死,衆欲立越,越奉期而立之。甲子,期即皇帝位,謚班曰戾太子。以越為相國,封建寧王,加大將軍;壽大都督,徙封漢王,皆錄尚書事。以兄霸為中領軍、鎮南大將軍,弟保為鎮西大將軍、汶山太守。從兄始為征東大將軍,代越鎮江陽。丙寅,葬雄於安都陵,謚曰武皇帝,廟號太宗。始欲與壽共攻期,壽不敢發。始怒,反譖壽於期,請殺之。期欲藉壽以討李玝,故不許,遣壽將兵向涪。壽先遣使告玝以去就利害,開其去路,玝遂來奔。詔以玝為巴郡太守。期以壽為梁州刺史,屯涪。 趙主?自齎璽綬詣魏宮,請禪位於丞相虎。虎曰:帝王大業,天下自當有議,何為自論此邪!?流涕還宮,謂太后程氏曰:先帝種真無復遺矣!於是尚書奏魏臺請依唐、虞禪讓故事。虎曰:?愚暗,居喪無禮,不可以君萬國。便當廢之,何禪讓也?十一月,虎遣郭殷持節入宮,廢?為海陽王。?安步就車,容色自若,謂羣臣曰:庸昧不堪纂承大統,夫復何言!羣臣莫不流涕,宮人慟哭。羣臣詣魏臺勸進,虎曰:皇帝者,盛徳之號,非所敢當,且可稱居攝趙天王,幽?及太后程氏、秦王宏、南陽王恢于崇訓宮,尋皆殺之。西羌大都督姚弋仲稱疾不賀,虎累召之,乃至,正色謂虎曰:弋仲常謂大王命世英雄,奈何把臂受託而返奪之邪?虎曰:吾豈樂此哉!顧海陽年少,恐不能了家事,故代之耳。心雖不平,然察其誠實,亦不之罪。虎以䕫安為侍中、太尉、守尚書令,郭殷為司空,韓晞為尚書左僕射,魏郡申鍾爲侍中,郎闓為光祿大夫,王波為中書令,文武封拜各有差。虎行如信都,復還襄國。 慕容皝討遼東,甲申,至襄平,遼東人王岌密信請降。師進入城,翟楷、龎鑒單騎走,居就、新昌等縣皆降。皝欲悉阬遼東民高詡,諌曰:遼東之叛,實非本圖,直畏仁凶威,不得不從。今元惡猶存,始克此城,遽加夷滅,則未下之城,無歸善之路矣。皝乃止。分徙遼東大姓於棘城,以杜羣為遼東相,安輯遺民。 十二月,趙徐州從事蘭陵朱縱斬刺史郭祥,以彭城來降。趙將王朗攻之,縱奔淮南。 慕容仁遣兵襲新昌,督䕶新興王㝢擊走之,遂徙新昌入襄平。

咸康元年春正月庚午朔,帝加元服,大赦,改元 成、趙,皆大赦。成改元玉恒,趙改元建武。 成主期立皇后閻氏,以衛將軍尹奉為右丞相,驃騎將軍、尚書令玉瓌為司徒。 趙王虎命太子邃省可尚書奏事,唯祀郊廟、選牧守、征伐、刑殺乃親之。虎好治宮室,鸛雀臺崩,殺典匠少府任汪,復使脩之,倍於其舊。邃保母劉芝封宜城君,闗預朝權,受納賄賂,求仕進者多出其門。 慕容皝置左、右司馬,以司馬韓矯、軍祭酒封弈為之 司徒。導以羸疾不堪朝㑹。三月,乙酉,帝幸其府,與羣臣宴于内室,拜導并拜其妻曹氏。侍中孔坦密表切諫,以為帝初加元服,動宜顧禮,帝從之。坦又以帝委政於導,從容言曰:陛下春秋已長,聖敬日躋,宜博納朝臣,諮諏善道。導聞而惡之,出坦為廷尉。坦不得意,以疾去職。丹楊尹桓景爲人謟巧,導親愛之。㑹熒惑守南斗經旬,導謂領軍將軍陶回曰:斗,揚州之分,吾當遜位以厭天譴。回曰:公以明徳作輔,而與桓景造膝,使熒惑何以退舍?導深愧之。導辟太原王濛為掾,王述為中兵屬。述,昶之曽孫也。濛不脩小亷,而以清約見稱,與沛國劉惔齊名友善。惔常稱濛性至通而自然有節。濛曰:劉君知我,勝我自知。當時稱風流者,以惔濛為首。述性沈静,每坐客辨論,蠭起而述處之恬如也。年三十,尚未知名,人謂之癡。導以門地辟之,既見,唯問在東米價,述張目不荅。導曰:王掾不癡,人何言癡也。嘗見導每發言,一坐莫不賛美。述正色曰:人非堯舜,何得每事盡善。導改容謝之。 趙王虎南遊,臨江而還,有游騎十餘至歴陽,歴陽太守袁耽表上之,不言騎多少。朝廷震懼。司徒導請出討之。夏,四月,加導大司馬、假黄鉞、都督征討諸軍事。癸丑,帝觀兵廣莫門,分命諸將救歴陽及戍慈湖、牛渚、蕪湖。司空郗鑒使廣陵相陳光將兵入衛京師。俄聞趙騎至少,又已去。戊午,解嚴。王導解大司馬。袁耽坐輕妄免官。 趙征虜將軍石遇攻桓宣於襄陽,不克。 大旱,㑹稽、

餘姚米斗五百。 秋,七月,慕容皝立子儁為世子。 九月,趙王虎遷都于鄴,大赦。 初,趙主勒以天笁僧佛圖澄豫言成敗,數有驗,敬事之。及虎即位,奉之尤謹,衣以綾錦,乘以彫輦,朝㑹之日,太子諸公扶翼上殿,主者唱大和尚,衆坐皆起,使司空李農旦夕問起居。太子諸公五日一朝,國人化之,率多事佛。澄之所在,無敢向其方面涕唾者,争造寺廟,削髪出家。虎以其真偽雜糅,或避賦役為姦宄,乃下詔問中書曰:佛,國家所奉,里閭小人無爵秩者,應事佛不?著作郎王度等議曰:王者祭祀,典禮具存。佛,外國之神,非天子諸華所應祠奉。漢氏初傳其道,唯聴西域人立寺都邑以奉之。漢人皆不得出家,魏世亦然。今宜禁公卿以下,毋得詣寺燒香禮拜。其趙人為沙門者,皆返初服。虎詔曰:朕生自邊鄙,忝君諸夏,至於饗祀,應從本俗。其夷趙百姓樂事佛者,特聴之。 趙章武王斌帥精騎二萬,并秦、雍二州兵以討薄句,大平之。 成太子班之舅羅演與漢王相天水上官澹謀殺成主期,立班子。事覺,期殺演、澹及班母羅氏。期自以得志,輕諸舊臣,信任尚書令景騫、尚書姚華、田褒、中常侍許涪等,刑賞大政皆决於數人,希復闗公卿。褒無它才,嘗勸成主雄立期為太子,故有寵。由是紀綱隳紊,雄業始衰。 冬,十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慕容仁遣王齊等南還,齊等自海道趣棘城,齊遇風不至。十二月,徐孟等至棘城,慕容皝始受朝命。叚氏、宇文氏各遣使詣慕容仁,館于平郭城外。皝帳下督張英將百餘騎閒道潜行,掩擊之,斬宇文氏使十餘人,生擒叚氏使以歸。 是嵗明帝母建安君荀氏卒。荀氏在禁中,尊重同於太后,詔贈豫章郡君。 代王翳槐以賀蘭藹頭不恭,將召而戮之,諸部皆叛。代王紇那自宇文部入,諸部復奉之。翳槐奔鄴,趙人厚遇之。 初,張軌及二子寔、茂雖保據河右,而軍旅之事,無嵗無之。及張駿嗣位,境内漸平。駿勤脩庶政,揔御文武,咸得其用,民富兵彊,逺近稱之,以為賢君。駿遣將楊宣伐龜兹、鄯善,於是西域諸國焉耆、于寘之屬,皆詣姑臧朝貢。駿於姑臧南作五殿,官屬皆稱臣。駿有兼秦雍之志,遣參軍麴䕶上䟽,以為:勒、雄既死,虎、期繼逆,兆庶離主,漸冉經世,先老消落,後生不識,慕戀之心,日逺日忘。乞敕司空鑒、征西亮等,汎舟江沔,首尾齊舉。

二年春正月辛巳,彗星見于奎婁。 慕容皝將討慕容仁,司馬高詡曰:仁叛棄君親,民神

共怒,前此海未嘗凍,自仁反以來,連年凍者三矣。且仁專備陸道,天其或者欲使吾乘海冰以襲之也。皝從之。羣僚皆言涉冰危事,不若從陸道。皝曰:吾計已决,敢沮者斬!壬午,皝帥其弟軍師將軍評等自昌黎東踐冰而進,凡三百餘里,至歴林口,捨輜重,輕兵趣平郭。去城七里,候騎以告仁,仁狼狽出戰。張英之俘二使也,仁恨不窮追。及皝至,仁以為皝復遣偏師輕出,冦抄不知皝自來,謂左右曰:今兹當不使其匹馬得返矣!乙未,仁悉衆陳於城之西北,慕容軍帥所部降於皝,仁衆沮動,皝從而縱擊,大破之。仁走,其帳下皆叛,遂擒之。皝先為斬其帳下之叛者,然後賜仁死。丁衡、游毅、孫機等,皆仁所信用也,皝執而斬之。王冰自殺。慕容幼、慕容稚、佟壽、郭充、翟楷、龎鑒皆東走,幼中道而還。皝兵追及楷、鑒,斬之,壽、充奔高麗。自餘吏民為仁所詿誤者,皝皆赦之。封高詡為汝陽侯。 二月,尚書僕射王彬卒。 辛亥,帝臨軒,遣使備六禮,逆故當陽侯杜乂女陵陽為皇后,大赦,羣臣畢賀。 夏六月,叚,遼遣中軍將軍李詠襲慕容皝,詠趣武興,都尉張萌擊擒之。遼别遣叚蘭將步騎數萬屯栁城西回水,宇文逸豆歸攻安晉,以為蘭聲援。皝帥步騎五萬向栁城,蘭不戰而遁。皝引兵北趣安晉,逸豆歸棄輜重走。皝遣司馬封弈帥輕騎追擊,大破之。皝謂諸將曰:二虜恥無功,必將復至,宜於栁城左右設伏以待之。乃遣封弈帥騎數千伏於馬兠山。三月,叚、遼果將數千騎來冦抄,弈縱擊,大破之,斬其將榮伯保。 前廷尉孔坦卒。坦疾篤,庾冰省之,流涕,坦慨然曰:大丈夫將終不問以濟國安民之術,乃為兒女子相泣邪!冰深謝之。 九月,慕容皝遣長史劉斌、兼郎中令遼東陽景送徐孟等還建康。 冬,十月,廣州刺史鄧岳遣督䕶王隨等擊夜郎、興古,皆克之。加岳督寧州。 成主期以從子尚書僕射武陵公載有儁才,忌之,誣以謀反,殺之。 十一月,詔建威將軍司馬勲將兵安集漢中,成漢王壽擊敗之。壽遂置漢中守宰,戍南鄭而還。 索頭郁鞠帥衆三萬降於趙,趙拜郁鞠等十三人為親趙王,散其部衆於冀、青等六州。 趙王虎作太武殿於襄國,作東西宮於鄴,

十二月皆成。太武殿基高二丈八尺,縱六十五步,廣七十五步,甃以文石,下穿伏室,置衛士五百人,以漆灌瓦,金璫銀楹,珠簾玉壁,窮極工巧。殿上施白玉牀,流蘇帳,為金蓮華以冠帳頂。又作九殿于顯陽殿後,選士民之女以實之,服珠玉、被綺縠者萬餘人。教宮人占星氣,馬步射。置女太史及雜伎工巧皆與外同。以女騎千人為鹵簿,皆著紫綸巾、熟錦袴、金銀鏤帶、五文織成鞾,執羽儀,鳴鼓吹,遊宴以自隨。於是趙大旱,金一斤直粟二斗,百姓嗷然。而虎用兵不息,百役並興。使牙門將張彌徙洛陽鍾虡、九龍、翁仲、銅駝、飛亷於鄴,載以四輪纒輞車,轍廣四尺,深二尺,一鍾没於河。募浮没三百人入河,繫以竹絙,用牛百頭,鹿櫨引之,乃出,造萬斛之舟以濟之。既至鄴,虎大悅,為之赦二嵗刑,賚百官穀帛,賜民爵一級。又用尚方令解飛之言,於鄴南投石於河,以作飛橋,功費數千萬億,橋竟不成,役夫飢甚,乃止。使令長帥民入山澤采橡及魚以佐食,復為權豪所奪,民無所得。 初,日南夷帥范稚有奴曰范文甞,隨商賈往來中國,後至林邑,教林邑王范逸作城郭、宮室、器械,逸愛信之,使為將。文遂譖逸諸子,或徙或逃。是嵗逸卒,文詐迎逸子於它國,置毒於椰酒而殺之。文自立為王。於是出兵攻大岐界、小岐界、式僕、徐狼、屈都、乾魯、扶單等國,皆滅之,有衆四五萬,遣使奉表入貢。 趙左校令成公叚作庭燎於杠末,高十餘丈,上盤置燎,下盤置人。趙王虎試而悅之。

三年春正月庚辰,趙太保䕫安等文武五百餘人入上尊號,庭燎油灌下盤,死者二十餘人。趙王虎惡之,腰斬成公叚。辛巳,虎依殷、周之制,稱大趙天王,即位于南郊,大赦,立其后鄭氏為天王皇后,太子邃為天王皇太子,諸子為王者皆降為郡公,宗室為王者降為縣侯,百官封署各有差。 國子祭酒袁瓌、太常馮懐以江左寖安,請興學校,帝從之。辛卯,立太學,徴集生徒,而士大夫習尚老、莊,儒術終不振。瓌,渙之曽孫也。 三月,慕容皝於乙連城東築好城以逼乙連,留折衝將軍蘭勃守之。夏,四月,叚,遼以車數千兩輸乙連粟,蘭勃擊而取之。六月,遼又遣其從弟楊威、將軍屈雲將精騎夜襲皝子遵於興國城,遵擊破之。初,北平陽裕事叚疾陸眷及遼五世,皆見尊禮。遼數與皝相攻,裕諌曰:親仁善鄰,國之寳也。況慕容氏與我世㛰,迭為甥舅,皝有才徳,而我與之構怨,戰無虛月,百姓彫弊,利不補害,臣恐社稷之憂,將由此始。願兩追前失,通好如初,以安國息民。遼不從,出裕為北平相。 趙太子邃素驍勇,趙王虎愛之,常謂羣臣曰:司馬氏父子兄弟自相殘滅,故使朕得至此,如朕有殺阿鐵理否?既而邃驕淫殘忍,好糚飾,美姬,斬其首,洗血置盤上,與賓客傳觀之,又烹其肉共食之。河閒公宣、樂安公韜皆有寵於虎,邃疾之如讎。虎荒耽酒色,喜怒無常,使邃省可尚書事,每有所闗白,虎恚曰:此小事,何足白也!時或不聞,又恚曰:何以不白!誚責笞棰,月至再三。邃私謂中庶子李顔等曰:官家難稱,吾欲行冒頓之事,卿從我乎?顔等伏不敢對。秋,七月,邃稱疾不視事,潜帥宮臣文武五百餘騎飲於李顔别舍,因謂顔等曰:我欲至冀州殺河閒公,有不從者斬!行數里,騎皆逃散,顔叩頭固諫,䆳亦昏醉而歸。其母鄭氏聞之,私遣中人誚讓䆳,䆳怒,殺之。佛圖澄謂虎曰:陛下不宜數徃東宮。虎將視䆳疾,思澄言而還,既而瞋目大言曰:我為天下主,父子不相信乎!乃命所親信女尚書徃察之。䆳呼前與語,因抽劒擊之。虎怒,収李顔等詰問。顔具言其狀,殺顔等三十餘人,幽䆳于東宮,既而赦之,引見太武東堂。䆳朝而不謝,俄頃即出。虎使謂之曰:太子應朝中宮,豈可遽去!䆳徑出不顧。虎大怒,廢䆳為庶人。其夜,殺䆳及其妃張氏,并男女二十六人,同埋於一棺。誅其宮臣支黨二百餘人。廢鄭后為東海太妃,立其子宣為天王皇太子,宣母杜昭儀為天王皇后。 安定侯子光自稱佛太子,云從大秦國來,當王小秦國,聚衆數千人於杜南山,自稱大黄帝,改元龍興。石廣討斬之。 九月,鎮軍左長史封弈等勸慕容皝稱燕王,皝從之。於是備置羣司,以封弈為國相,韓壽為司馬,裴開為奉常,陽騖為司?,王㝢為太僕,李洪為大理,杜羣為納言令,宋該、劉睦、石琮為常伯,皇甫真、陽協為冗騎常侍,宋晃、平熈、張泓為將軍,封裕為記室監。洪,臻之孫;晃,奭之子也。冬,十月,丁卯,皝即燕王位,大赦。十一月,甲寅,追尊武宣公曰武宣王,夫人叚氏曰武宣后;立夫人叚氏為王后,世子儁為王太子,如魏武、晉文輔政故事。 叚、遼數侵趙邊,燕王皝遣揚烈將軍宋回稱藩於趙,乞師以討遼,自請盡帥國中之衆以㑹之,并以其弟寧逺將軍汗為質。趙王虎大悅,厚加慰荅,辭其質,遣還,密期以明年 是嵗。趙將李穆納拓䟦翳槐于大甯,其故部落多歸之。代王紇那奔燕,國人復奉翳槐爲代王,翳槐城盛樂而居之。 仇池氐王楊毅族兄初襲殺毅,并有其衆,自立為仇池公,稱臣於趙。資治通鑑卷第九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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