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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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2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二

臣司馬光奉 勑編集。

唐紀十八

髙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中之下

咸亨二年春正月甲子,上幸東都。 夏四月甲申,以西突厥阿史那都支為左驍衛大將軍,兼匐延都督,以安集五咄陸之衆。 初,武元慶等既死,皇后奏以其姊子賀蘭敏之為士彠之嗣,襲爵周公,改姓武氏。累遷弘文舘學士、左散騎常侍。魏國夫人之死也,上見敏之,悲泣曰:曏吾出視朝猶無恙,退朝已不救,何蒼猝如此!敏之號哭不對。后聞之,曰:此兒疑我。由是惡之。敏之貌美,蒸於太原王妃。及居妃喪,釋衰絰。奏妓司衛少卿楊思儉女有殊色,上及后自選以為太子妃,昏有日矣,敏之逼而淫之。后於是表言敏之前後罪惡,請加竄逐。六月,丙子,敕流雷州,復其本姓。至韶州,以馬韁絞死。朝士坐與敏之交遊,流嶺南者甚衆。 秋七月乙未朔,髙侃破髙麗餘衆於安市城。 九月丙申,潞州剌史、徐王元禮薨。冬十一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車駕自東都幸許、汝。十二月癸酉,校獵於葉縣。丙戌,還東都。

三年春正月辛丑,以太子右衛副率梁積夀為姚州道行軍揔管,將兵討叛蠻。 庚戌,昆明蠻十四姓二萬三千户内附,置殷、敦、緫三州。 二月庚午,徙吐谷渾於鄯州浩亹水南。吐谷渾畏吐蕃之彊,不安其居。又鄯州地狹,尋徙靈州,以其部落置安樂州,以可汗諾曷鉢為刺史。吐谷渾故地皆入於吐蕃。 己卯,侍中、永安郡公姜恪薨。 夏,四月,庚午,上幸合璧宫。 吐蕃遣其大臣仲琮入貢,上問以吐蕃風俗,對曰:吐蕃地薄氣寒,風俗朴魯,然法令嚴整,上下一心,議事常自下而起,因人所利而行之,斯所以能持久也。上詰以吞滅吐谷渾、敗薛仁貴、冦逼凉州事,對曰:臣受命,貢獻而已,軍旅之事,非所聞也。上厚賜而遣之。癸未,遣都水使者黄仁素使于吐蕃。 秋,八月,壬午,特進、髙陽郡公許敬宗卒。太常博士袁思古議:敬宗弃長子於荒徼,嫁少女於夷貃。案謚法,名與實爽曰繆,請謚為繆。敬宗孫太子舍人彦伯訟思古與許氏有怨,請改謚。太常博士王福畤議,以為:謚者,得失一朝,榮辱千載。若嫌隙有實,當據法椎繩。如其不然,義不可奪。户部尚書戴至德謂福畤曰:髙陽公任遇如是,何以謚之為繆?對曰:昔晉司空何曾既忠且孝,徒以日食萬錢,秦秀謚之曰繆。許敬宗忠孝不逮於曾,而飲食男女之累過之,謚之曰繆,無負許氏矣。詔集五品已上更議。禮部尚書陽思敬議:按謚法,既過能改曰恭,請諡曰恭。詔從之。敬宗嘗奏流其子昂于嶺南,又以女嫁蠻酋馮盎之子,多納其貨,故思古議及之。福,畤勃之父也。 九月,癸卯,徙沛王賢為雍王。 冬,十月,己未,詔太子監國。 壬戌,車駕發東都。 十一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甲辰,車駕至京師。 十二月,髙侃與髙麗餘衆戰于白水山,破之。新羅遣兵救髙麗,侃擊破之。 癸卯,以左庶子劉仁軌同中書門下三品。 太子罕接宫臣,典膳丞全椒邢文偉輒減所供膳,并上書諫太子。太子復書,謝以多疾。及入侍少暇,嘉納其意。頃之,右史缺,上曰:邢文偉事吾子,能撤膳進諫,此直士也。擢為右史。太子因宴集,命宫臣擲倒,次至左奉裕率王及善,及善曰:擲倒自有伶官,臣若奉令,恐非所以羽翼殿下也。太子謝之。上聞之,賜及善縑百匹。尋遷左千牛衛將軍。四年春正月丙辰,絳州刺史鄭惠王元懿薨。 三月丙申,詔劉仁軌等改修國史,以許敬宗等所記多不實故也。 夏四月丙子,車駕幸九成宫。 閏五月,燕山道揔管右領軍大將軍李謹行大破髙麗叛者於瓠蘆河之西,俘獲數千人,餘衆皆奔新羅。時謹行妻劉氏留伐奴城,髙麗引靺鞨攻之,劉氏擐甲帥衆守城,久之,虜退。上嘉其功,封燕國夫人。謹行,靺鞨人突地稽之子也,武力絶人,為衆夷所憚。 秋七月辛巳,婺州大水,溺死者五千人。 八月辛丑,上以瘧疾,命太子於延福殿受諸司啓事。 冬十月壬午,中書令閻立本薨。 乙巳,車駕還京師。 十二月丙午,弓月、踈勒二王來降。西突厥興昔亡可汗之世,諸部離散,弓月及阿悉吉皆叛。蘇定方之西討也,擒阿悉吉以歸。弓月南結吐蕃,比招咽麪,共攻踈勒,降之。上遣鴻臚卿蕭嗣業發兵討之。嗣業兵未至,弓月懼,與踈勒皆入朝。上赦其罪,遣歸國。

上元元年春正月壬午,以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劉仁軌為雞林道大揔管。衛尉卿李弼右領軍大將軍李謹行副之。發兵討新羅。時新羅王法敏既納髙麗叛衆。又據百濟故地。使人守之。上大怒。詔削法敏官爵。其弟右驍衛貟外大將軍臨海郡公仁問在京師。立以為新羅王。使歸國。 三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賀蘭敏之既得罪,皇后奏召武元爽之子承嗣於嶺南,襲爵周公,拜尚衣奉御。夏,四月,辛卯,遷宗正卿。 秋,八月,壬辰,追尊宣簡公為宣皇帝,妣張氏為宣莊皇后;懿王為光皇帝,妣賈氏為光懿皇后;太武皇帝為神堯皇帝,太穆皇后為太穆神皇后;文皇帝為太宗文武聖皇帝,文德皇后為文德聖皇后。皇帝稱天皇,皇后稱天后,以避先帝、先后之稱。改元,赦天下。 戊戍,敕文武官三品以上服紫金玉帶,四品服深緋

金帯,五品服淺緋,金帶,六品服深緑,七品服淺緑,並銀帶;八品服深青,九品服淺青,並䃋石帶。庶人服黄銅鐵帶。自非庶人,不聽服黄。 九月癸丑,詔追復長孫晟、長孫无忌官爵,以无忌曾孫翼襲爵趙公,聽无忌喪歸,陪葬昭陵。 甲寅,上御翔鸞閣

觀大酺,分音樂為東、西朋,使雍王賢主東朋,周王顯主西朋,角勝為樂。郝處俊諫曰:二王春秋尚少,志趣未定,當推棃讓棗,相親如一。今分二朋,遞相誇競,俳優小人,言辭無度,恐其交爭勝負,譏誚失禮,非所以崇禮義,勸敦睦也。上瞿然曰:卿逺識非衆人所及也。遽止之。是日,衛尉卿李弼暴卒于宴所,為之廢酺一日。 冬十一月丙午朔,車駕發京師。己酉,校獵華山之曲武原。戊辰,至東都。箕州録事參軍張君澈等誣告刺史蔣王惲及其子汝南郡王煒謀反,敕通事舍人薛思貞馳傳往按之。十二月癸未,惲惶懼自縊死。上知其非罪,深痛惜之,斬君澈等四人。 戊子,于闐王伏闍雄來朝。 辛卯,波斯王卑路斯來朝。 壬寅,天后上表,以為國家聖緒,出自玄元皇帝,請令王公以下皆習老子,每歳明經凖孝經、論語策試。又請自今父在,為母服齊衰三年。又京官八品以上,宜量加俸禄,及其餘便宜,合十二條。詔書襃美,皆行之。 是歳有劉曉者上䟽論選,以為今選曹以檢勘為公道,書判為得人,殊不知考其德行才能,况書判借人者衆矣。又禮部取士,專用文章為甲乙,故天下之士皆捨德行而趨文藝,有朝登甲科而夕陷刑辟者,雖日誦萬言,何闗理體;文成七歩,未足化人。况盡心卉木之間,極筆煙霞之際,以斯成俗,豈非大謬。夫人之慕名,如水趨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陛下若取士以德行爲先,文藝為末,則多士雷奔,四方風動矣。

二年春正月丙寅,以于闐國為毗沙都督府,分其境内為十州,以于闐王尉遲伏闍雄為毗沙都督。 辛未,吐蕃遣其大臣論吐渾彌來請和,且請與吐谷渾復修鄰好。上不許。 二月,劉仁軌大破新羅之衆於七重城,又使靺鞨浮海略新羅之南境,斬獲甚衆,仁軌引兵還。詔以李謹行為安東鎮撫大使,屯新羅之買肖城以經略之,三戰皆㨗。新羅乃遣使入貢,且謝罪,上赦之,復新羅王法敏官爵。金仁問中道而還,改封臨海郡公。 三月丁巳,天后祀先蠶于邙山之陽,百官及朝集使皆陪位。上苦風眩甚,議使天后攝知國政。中書侍郎、同三品郝處俊曰:天子理外,后理内,天之道也。昔魏文帝著令,雖有㓜主,不許皇后臨朝,所以杜禍亂之萌也。陛下柰何以髙祖、太宗之天下,不傳之子孫,而委之天后乎?中書侍郎昌樂李義琰曰:處俊之言至忠,陛下宜聽之。上乃止。天后多引文學之士,著作郎元萬頃、左史劉禕之等,使之撰列女傳、臣軌、百僚新戒、樂書凡千餘卷;朝廷奏議及百司表䟽時密令參决,以分宰相之權,時人謂之北門學士。禕之,子,翼之子也。 夏,四月,庚辰,以司農少卿韋弘機為司農卿。弘機兼知東都營田,受詔完葺宫苑。有宦者於苑中犯法,弘機杖之,然後奏聞。上以為能,賜絹數十匹,曰:更有犯者,卿即杖之,不必奏也。 初,左千牛將軍長安趙瓌尚髙祖女常樂公主,生女為周王顯妃。公主頗為上所厚,天后惡之。辛巳,妃坐廢,幽閉於内侍省,食料給生者,防人?其突煙而已。數日煙不出,開視,死腐矣。瓌自定州刺史貶括州刺史,令公主隨之官,仍絶其朝謁。 太子弘仁孝謙謹,上甚愛之,禮接士大夫,中外屬心。天后方逞其志,太子奏請,數迕旨,由是失愛於天后。義陽、宣城二公主,蕭淑妃之女也,坐母得罪,幽于掖庭,年踰三十不嫁。太子見之驚惻,遽奏請出降,上許之。天后怒,即日以公主配當上翊衛權毅、王遂古。己亥,太子薨于合璧宫,時人以為天后酖之也。壬寅,車駕還洛陽宫。五月,戊申,下詔:朕方欲禪位皇太子,而疾遽不起,宜申往命,加以尊名,可謚為孝敬皇帝。六月,戊寅,立雍王賢為皇太子,赦天下。 天后惡慈州刺史杞王上金,有司希㫖奏其罪。秋,七月,上金坐解官、澧州安置。 八月,庚寅,葬孝敬皇帝于恭陵。 戊戌,以戴至德為右僕射。庚子,以劉仁軌為左僕射,並同中書門下三品如故;張文瓘為侍中,郝處俊為中書令,李敬玄為吏部尚書、兼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如故。劉仁軌、戴至德更日受牒訴,仁軌常以美言許之,至德必據理難詰,未嘗與奪,實有寃結者,密為奏辨,由是時譽皆歸仁軌。或問其故,至德曰:威福者,人主之柄,人臣安得盗取之?上聞,深重之。有老嫗欲詣仁軌陳牒,誤詣至德。至德覽之未終,嫗曰:本謂是解事僕射,乃不解事僕射邪?歸我牒。至德笑而授之。時人稱其長者。文瓘時兼大理卿,囚聞改官,皆慟哭。文瓘性嚴正,諸司奏議,多所糾駮,上甚委之。

儀鳯元年春正月壬戌,徙冀王輪為相王。 納州獠反,敕黔州都督發兵討之。 二月甲戌,徙安東都䕶府於遼東故城,

先有華人任安東官者,悉罷之。徙熊津都督府於建安故城。其百濟户口先徙徐、兖等州者,皆置於建安。 天后勸上封中嶽,癸未,詔以今冬有事于嵩山。丁亥,上幸汝州之温湯。 三月癸卯,黄門侍郎來?、中書侍郎薛元超並同中書門下三品。?,濟之兄;元超,収之子也。 甲辰,上還東都。 閏月,吐蕃冦、鄯、廓、河、芳等州,敕左監門衛中郎將令狐智通發興、鳯等州兵以禦之。己卯,詔以吐蕃犯塞,停封中嶽。乙酉,以洛州牧周王顯為洮州道行軍元帥,將工部尚書劉審禮等十二揔管;并州大都督相王輪為凉州道行軍元帥,將左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等,以討吐蕃。二王皆不行。 庚寅,車駕西還。 甲寅,中書侍郎李義琰同中書門下三品。 戊午,車駕至九成宫。 六月癸亥,黄門侍郎晉陵髙智周同中書門下三品。 秋八月乙未,吐蕃冦疊州。 壬寅,敕:桂、廣、文、黔等都督府,比來注擬土人,簡擇未精。自今每四年遣五品已上清正官充使,仍令御史同往注擬。時人謂之南選。 九月壬申,大理奏:左威衛大將軍權善才、右監門中郎將范懐義誤斫昭陵栢,罪當除名。上特命殺之。大理丞太原狄仁傑奏二人罪不當死。上曰:善才等斫陵栢,我不殺則為不孝。仁傑固執不已,上作色,令出。仁傑曰:犯顏直諫,自古以為難。臣以為遇桀、紂則難,遇堯、舜則易。今法不至死,而陛下特殺之,是法不信於人也,人何所措其手足?且張釋之有言:設有盗長陵一抔土,陛下何以處之?今以一株栢殺二將軍,後代謂陛下為何如矣?臣不敢奉詔者,恐陷陛下於不道,且羞見釋之於地下故也。上怒稍解,二人除名流嶺南。後數日,擢仁傑為侍御史。初,仁傑為并州法曹,同僚鄭崇質當使絶域。崇質母老且病,仁傑曰:彼母如此,豈可復使之有萬里之憂!詣長史藺仁基,請代之行。仁基素與司馬李孝廉不叶,因相謂曰:吾輩豈可不自愧乎!遂相與輯睦。冬,十月,車駕還京師。 丁酉,祫享太廟。用大學博士史璨議,禘後三年而祫,祫後二年而禘。 郇王素節,蕭淑妃之子也,警敏好學,天后惡之,自岐州刺史左遷申州刺史。乾封?,敕曰:素節既有舊疾,不須入朝。而素節實無疾,自以久不得入覲,乃著忠孝論。王府倉曹參軍張柬之因使濳封其論以進,后見之,誣以贓賄。丙午,降封鄱陽王,袁州安置。 十一月壬申,改元,赦天下。 庚寅,以李敬玄為中書令。 十二月戊午,以來?為河南道大使,薛元超為河北道大使,尚書左丞鄢陵崔知悌、國子司業鄭祖玄為江南道大使,分道廵撫。

二年春正月乙亥,上耕籍田。 初,劉仁軌引兵自熊津還,扶餘隆畏新羅之逼,不敢留,尋亦還朝。二月丁巳,以工部尚書髙藏為遼東州都督,封朝鮮王,遣歸遼東,安輯髙麗餘衆。髙麗先在諸州者,皆遣與藏俱歸。又以司農卿扶餘隆為熊津都督,封帶方王,亦遣歸安輯百濟餘衆,仍移安東都䕶府於新城以統之。時百濟荒殘,命隆寓居髙麗之境。藏至遼東,謀叛,潜與靺鞨通,召還,徙卭州而死,散徙其人於河南、隴右諸州,貧者留安東城傍。髙麗舊城没於新羅,餘衆散入靺鞨及突厥,隆亦竟不敢還故地,髙氏、扶餘氏遂亡。 三月,癸亥朔,以郝處俊、髙智周並為左庶子,李義琰為右庶子。 夏,四月,左庶子張大安同中書門下三品。大安,公謹之子也。 詔以河南、北旱,遣御史中丞崔謐等分道存問賑給。侍御史寧陵劉思立上䟽,以為:今麥秀蠶老,農事方殷,敕使撫廵,人皆竦抃,忘其家業。冀此天恩,聚集參迎,妨廢不少。既縁賑給,須立簿書,本欲安存,更成煩擾。望且委州縣賑給,待秋深務閑,出使褒貶。䟽奏,謐等遂不行。 五月,吐蕃冦扶州之臨河鎮,擒鎮將杜孝昇,令齎書説松州都督武居寂使降,孝昇固執不從。吐蕃軍還,捨孝昇而去,孝昇復帥餘衆拒守。詔以孝昇為游擊將軍。 秋,八月,徙周王顯為英王,更名哲。 命劉仁軌鎮洮河軍。冬,十二月,乙卯,詔大發兵討吐蕃。 詔以顯慶新禮多不師古,其五禮並依周禮行事。自是禮官益無憑守,每有大禮,臨時撰定。

三年春正月辛酉,百官及蠻夷酋長朝天后于光順門。劉仁軌鎮洮河,每有奏請,多為李敬玄所抑,由是怨之。仁軌知敬玄非將帥才,欲中傷之,奏言西邊鎮守,非敬玄莫可。敬玄固辭。上曰:仁軌須朕,朕亦自往,卿安得辭!丙子,以敬玄代仁軌為洮河道大揔管兼安撫大使,仍檢校鄯州都督;又命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李孝逸等發劒南、山南兵以赴之。孝逸,神通之子也。癸未,遣左金吾將軍曹懐舜等分往河南、北募猛士,不問布衣及仕官。夏四月戊申,赦天下,改來年元為通乾。 五月壬戌,上幸九成宫。丙寅,山中雨,大寒,從兵有凍死者。 秋七月,李敬玄奏破吐蕃於龍支。 上初即位,不忍觀破陳樂,命撤之。辛酉,太常少卿韋萬石奏:乆寢不作,懼成廢缺,請自今大宴,㑹復奏之。上從之。 九月辛酉,車駕還京師。 上將發兵討新羅,侍中張文瓘卧疾在家,自輿入見諌曰:今吐蕃為冦,方發兵西討,新羅雖云不順,未嘗犯邊,若又東征,臣恐公私不堪其弊。上乃止。癸亥,文瓘薨。 丙寅,李敬玄將兵十八萬,與吐蕃將論欽陵戰於青海之上,兵敗。工部尚書、左衛大將軍、彭城僖公劉審禮為吐蕃所虜。時審禮將前軍深入,頓于濠所,為虜所攻。敬玄懦怯,按兵不救,聞審禮戰没,狼狽還走,頓于承風嶺,阻泥溝以自固,虜屯兵髙岡以壓之。左領軍貟外將軍黑齒常之夜帥敢死之士五百人襲擊虜營,虜衆潰亂,其將䟦地設引兵遁去,敬玄乃収餘衆還鄯州。審禮諸子自縳詣闕,請入吐蕃贖其父,敕聽次子易從詣吐蕃省之。比至,審禮已病卒,易從晝夜號哭不絶聲,吐蕃哀之,還其尸,易從徒跣負之以歸。上嘉黑齒常之之功,擢拜左武衛將軍,充河源軍副使。李敬玄之西征也,監察御史原武婁師德應猛士詔從軍,及敗,敕師德収集散亡,軍乃復振。因命使于吐蕃,吐蕃將論賛婆迎之赤嶺。師德宣導上意,諭以禍福,賛婆甚恱,為之數年不犯邊。師德遷殿中侍御史,充河源軍司馬,兼知營田事。上以吐蕃為憂,悉召侍臣謀之,或欲和親以息民;或欲嚴設守僃,俟公私富實而討之;或欲亟發兵擊之。議竟不决,賜食而遣之。太學生宋城魏元忠上封事,言禦吐蕃之策,以為理國之要,在文與武。今言文者,則以辭華為首,而不及經綸;言武者則以騎射為先,而不知方略。是皆何益於理亂哉。故陸機著辨亡之論,無救河橋之敗。養由基射穿七札,不濟鄢陵之師。此己然之明効也。古語有之:人無常俗,政有理亂,兵無彊弱,將有巧拙。故選將當以智略為本,勇力為末。今朝廷用人,類取將門子弟及死事之家,彼皆庸人,豈足當閫外之任。李左車、陳湯、吕蒙、孟觀皆出貧賤而立殊功,未聞其家代為將也。夫賞罰者,軍國之切務,茍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堯、舜不能以致理。議者皆云近日征伐,虚有賞格,而無事實。蓋由小才之吏,不知大體,徒惜勲庸,恐虛倉庫。不知士不用命,所損幾何?黔首雖微,不可欺罔,豈得懸不信之令,設虛賞之科,而望其立功乎?自蘇定方征遼東,李勣破平壤,賞絶不行,勲仍淹滯,不聞斬一臺郎,戮一令史,以謝勲人。大非川之敗,薛仁貴、郭待封等不即重誅。曏使早誅仁貴等,則自餘諸將,豈敢失利於後哉!臣恐吐蕃之平,非旦夕可冀也。又出師之要,全資馬力,臣請開畜馬之禁,使百姓皆得畜馬。若官軍大舉,委州縣長吏以官錢增價市之,則皆為官有。彼胡虜恃馬力以為彊,若聽人間市而畜之,乃是損彼之彊,為中國之利也。先是,禁百姓畜馬,故元忠言之。上善其言,召見,令直中書省,仗内供奉。 冬十月丙午,徐州刺史密貞王元曉薨。 十一月壬子,黄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來?薨。十二月,詔停來年通乾之號,以反語不善故也。

調露元年春正月己酉,上幸東都。司農卿韋弘機作宿羽、髙山、上陽等宫,制度壯麗。上陽宫臨洛水,為長廊亘一里。宫成,上移御之。侍御史狄仁傑劾奏弘機導上為奢泰,弘機坐免官。左司郎中王本立恃恩用事,朝廷畏之。仁傑奏其姦,請付法司,上特原之。仁傑曰:國家雖乏英才,豈少本立軰!陛下何惜罪人,以虧王法!必欲曲赦本立,請弃臣於無人之境,為忠貞將來之誡。本立竟得罪,由是朝廷肅然。 庚戌,右僕射、太子賔客道恭公戴至德薨。二月壬戌,吐蕃賛普卒,子器弩悉弄立,生八年矣。時器弩悉弄與其舅麴薩若詣羊同發兵,有弟生六年,在論欽陵軍中。國人畏欽陵之彊,欲立之,欽陵不可,與薩若共立器弩悉弄。上聞賛普卒,嗣主未定,命裴行儉乗閒圖之。行儉曰:欽陵為政,大臣輯睦,未可圖也。乃止。 夏四月辛酉,郝處俊為侍中。 偃師人眀崇儼以符呪、幻術為上及天后所重,官至正諌大夫。五月壬午,崇儼為盗所殺,求賊竟不得,贈崇儼侍中。 丙戌,命太子監國。太子處事明審,時人稱

之。 戊戌,作紫桂宫於澠池之西。 六月辛亥,赦天下,改元。 初,西突厥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及其别帥李遮匐與吐蕃連和,侵逼安西。朝議欲發兵討之,吏部侍郎裴行儉曰:吐蕃為冦審禮覆没,干戈未息,豈可復出師西方!今波斯王卒,其子泥洹師為質在京師,宜遣使者送歸國,道過二虜,以便宜取之,可不血刅而擒也。上從之,命行儉冊立波斯王,仍為安撫大食使。行儉奏肅州刺史王方翼以為已副,仍令檢校安西都䕶。 秋,七月,己卯朔,詔以今年冬至有事于嵩山。 初,裴行儉嘗為西州長史,及奉使過西州,吏人郊迎,行儉悉召其豪傑子弟千餘人自隨,且揚言天時方熱,未可涉逺湏,稍凉,乃西上。阿史那都支覘知之,遂不設僃。行儉徐召四鎮諸胡酋長謂曰:昔在西州,縱獵甚樂,今欲尋舊賞,誰能從吾獵者?諸胡子弟爭請從行,近得萬人。行儉陽為畋獵,校勒部伍,數日,遂倍道西進,去都支部落十餘里,先遣都支所親問其安否,外示閑暇,似非討襲,續使人促召相見。都支先與李遮匐約,秋中拒漢使,猝聞軍至,計無所出,帥其子弟迎謁,遂擒之。因傳其契箭,悉召諸部酋長,執送碎葉城。簡其精騎,輕齎晝夜進,掩遮匐,途中獲都支,還,使與遮匐使者同來。行儉釋遮匐使者,使先往諭遮匐,以都攴巳就擒,遮匐亦降。於是囚都支、遮匐以歸。遣波斯王自還其國,留王方翼於安西,使築碎葉城。 冬十月,單于、大都䕶府突厥阿史德温傳奉職二部俱反,立阿史那泥熟匐為可汗,二十四州酋長皆叛應之,衆數十萬。遣鴻臚卿單于大都䕶府長史蕭嗣業、左領軍衛將軍花大智、右千牛衛將軍李景嘉等將兵討之。嗣業等先戰屢捷,因不設僃。會大雪,突厥夜襲其營,嗣業狼狽㧞營走,衆遂大亂,為虜所敗,死者不可勝數。大智、景嘉引步兵且行且戰,得入單于都䕶府。嗣業減死流桂州,大智、景嘉並免官。突厥冦定州刺史霍王元軌命開門偃旗,虜疑有伏,懼而宵遁。州人李嘉運與虜通謀,事洩,上令元軌窮其黨與。元軌曰:彊冦在境,人心不安,若多所逮繫,是驅之使叛也。乃獨殺嘉運,餘無所問。因自劾違制。上覽表大喜,謂使者曰:朕亦悔之,向無王,失定州矣。自是朝廷有大事,上多密敕問之。 壬子,遣左金吾衛將軍曹懐舜屯井陘,右武衛將軍崔獻屯龍門,以備突厥。突厥扇誘奚、契丹,侵掠營州,都督周道務遣户曹始平唐休璟將兵擊破之。庚申,詔以突厥背誕,罷封嵩山。 癸亥,吐蕃文成公主遣其大臣論塞調傍來告喪,并請和親。上遣郎將宋令文詣吐蕃㑹賛普之葬。 十一月戊寅朔,以太子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髙智周為御史大夫,罷知政事。 癸未,上宴裴行儉,謂之曰:卿有文武兼資,今授卿二職。乃除禮部尚書兼檢校右衛大將軍。甲辰,以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揔管,將兵十八萬,并西軍檢校豐州都督程務挺、東軍幽州都督李文暕揔三十餘萬,以討突厥,並受行儉節度。務挺,名振之子也。

永隆元年春二月癸丑,上幸汝州之温湯;戊午,幸嵩山處士三原田遊巖所居;己未,幸道士宗城潘師正所居。上及天后、太子皆拜之。乙丑,還東都。 三月,裴行儉大破突厥於黑山,擒其酋長奉職。可汗泥熟匐為其下所殺,以其首來降。初,行儉行至朔川,謂其下曰:用兵之道,撫士貴誠,制敵尚詐。前日蕭嗣業糧運為突厥所掠,士卒凍餒,故敗。今突厥必復為此謀,宜有以詐之。乃詐爲糧車三百乗,毎車伏壯士五人,各持陌刀、勁弩,以羸兵數百為之援,且伏精兵於險要以待之。虜果至,羸兵弃車散走。虜驅車就氷草,解鞍牧馬,欲取糧,壯士自車中躍出擊之,虜驚走,復為伏兵所邀,殺獲殆盡。自是糧運行者,虜莫敢近。軍至單于府北,抵暮下營,掘壍己周,行儉遽命移就髙岡。諸將皆言士卒已安堵,不可復動。行儉不從,趣使移。是夜,風雨暴至,前所營地水深丈餘,諸將驚服,問其故,行儉笑曰:自今但從我命,不必問其所由知也。奉職既就擒,餘黨走保狼山。詔户部尚書崔知悌馳傳詣定襄宣慰將士,且區處餘冦,行儉引軍還。夏,四月,乙丑,上幸紫桂宫。 戊辰,黄門侍郎聞喜裴炎、崔知温、中書侍郎京兆王德眞並同中書門下三品。知温,知悌之弟也。 秋,七月,吐蕃宼河源,左武衛將軍黑齒常之擊却之,擢常之爲河源軍經略大使。常之以河源衝要,欲加兵戍之,而轉輸險逺,乃廣置烽戍七十餘所,開屯田五千餘頃,嵗収五百餘萬石,由是戰守有僃焉。先是劒南募兵於茂州西南築安戎城,以斷吐蕃通蠻之路。吐蕃以生羌為郷導,攻陷其城,以兵據之,由是西洱諸蠻皆降于吐蕃。吐蕃盡據羊同、党項及諸羌之地,東接涼、松、茂、嶲等州,南鄰天笁,西陷龜兹、踈勒等四鎮,北抵突厥,地方萬餘里,諸胡之盛,莫與為比。 丙申,鄭州刺史江王元祥薨。 突厥餘衆圍雲州,代州都督竇懐悊、右領軍中郎將程務挺將兵擊破之。 八月,丁未,上還東都。 中書令、檢校鄯州都督李敬玄軍既敗,屢稱疾請還,

上許之。既至,無疾,詣中書視事。上怒,丁巳,貶衡州刺史。 太子賢聞宫中竊議,以賢為天后姊韓國夫人所生,内自疑懼。明崇儼以厭勝之術為天后所信,嘗密稱太子不堪承繼,英王貌類太宗,又言相王相最貴。天后嘗命北門學士撰少陽正範及孝子傳以賜太子,又數作書誚讓之,太子愈不自安。及崇儼死,賊不得,天后疑太子所為。太子頗好聲色,與户奴趙道生等狎昵,多賜之金帛。司議郎韋承慶上書諫,不聽。天后使人告其事,詔薛元超、裴炎與御史大夫髙智周等雜鞫之,於東宫馬坊搜得皂甲數百領,以為反具。道生又欵稱太子使道生殺崇儼。上素愛太子遟回,欲宥之。天后曰:為人子懐逆謀,天地所不容,大義滅親,何可赦也!甲子,廢太子賢為庶人。遣右監門中郎將令狐智通等送賢詣京師,幽於别所,黨與皆伏誅,仍焚其甲於天津橋南,以示士民。承慶,思謙之子也。乙丑,立左衛大將軍、雍州牧英王哲為皇太子,改元,赦天下。太子洗馬劉訥言嘗撰誹諧集以獻賢,賢敗,搜得之。上怒曰:以六經教人,猶恐不化,乃進誹諧鄙説,豈輔導之義邪!流訥言於振州。左衛將軍髙眞行之子政為太子典膳丞,事與賢連,上以付其父,使自訓責。政入門,真行以佩刀刺其喉,眞行兄户部侍郎審行又刺其腹,眞行兄子琁斷其首,弃之道中。上聞之,不恱,貶真行為睦州刺史,審行為渝州刺史。眞行,士廉之子也。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張大安坐阿附太子,左遷普州刺史,其餘宫僚,上皆釋其罪,使復位。左庶子薛元超等皆舞蹈拜恩,右庶子李義琰獨引咎涕泣,時論美之。 九月,甲申,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王德眞為相王府長史,罷政事。 冬,十月,壬寅,蘇州刺史曹王明、沂州刺史嗣蔣王煒皆坐故太子賢之黨,明降封零陵郡王,黔州安置;煒除名、道州安置。 丙午,文成公主薨于吐蕃。 己酉,車駕西還。十一月壬申朔,日有食之。開耀元年春正月,突厥冦、原、慶等州。乙亥,遣右衛將軍李知十等將兵屯涇、慶二州以僃突厥。 庚辰,以初立太子,敕宴百官及命婦於宣政殿,引九部伎及散樂自宣政門入。太常博士袁利貞上䟽,以為:正寢非命婦宴㑹之地,路門非倡優進御之所,請命婦㑹於别殿,九部伎自東西門入,其散樂伏望停省。上乃更命置宴於麟德殿。宴日,賜利貞帛百叚。利貞,昂之曾孫也。利貞族孫誼為蘇州刺史,自以其先自宋太尉淑以來,盡忠帝室,謂琅邪王氏雖弈世台鼎,而為歷代佐命,恥與為比,嘗曰:所貴於名家者,為其世篤忠貞,才行相繼故也。彼鬻婚姻求禄利者,又烏足貴乎?時人是其言。 裴行儉軍既還,突厥阿史那伏念復自立為可汗,與阿史德温傅連兵為冦。癸巳,以行儉為定襄道大揔管,以右武衛將軍曹懐舜、幽州都督李文暕為副,將兵討之。 二月,天后表請赦杞王上金、鄱陽王素節之罪,以上金為沔州刺史,素節為岳州刺史,仍不聽朝集。 三月,辛卯,以劉仁軌兼太子少傅,餘如故。以侍中郝處俊為太子少保,罷政事。少府監裴匪舒善營利,奏賣苑中馬糞,歳得錢二十萬緡。上以問劉仁軌,對曰:利則厚矣,恐後代稱唐家賣馬糞,非嘉名也。乃止。匪舒又為上造鏡殿,成,上與仁軌觀之,仁軌驚趨下殿。上問其故,對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適視四壁有數天子,不祥孰甚焉!上遽令剔去。曹懐舜與禆將竇義昭將前軍擊突厥。或告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德温傅在黑沙北,左右纔二十騎以下,可徑往取也。懐舜等信之,留老弱於瓠蘆泊,帥輕鋭倍道進。至黑沙,無所見,人馬疲頓,乃引兵還。㑹薛延陀部落欲西詣伏念,遇懐舜軍,因請降。懐舜等引兵徐還,至長城北,遇温傅,小戰,各引去。至横水,遇伏念。懐舜、義昭與李文暕及禆將劉敬同四軍合為方陳,且戰且行,經一日,伏念乗便風擊之,軍中擾亂,懐舜等弃軍走,軍遂大敗,死者不可勝數。懐舜等収散卒,歛金帛以賂伏念,與之約和,殺牛為盟。伏念北去,懐舜等乃得還。夏五月丙戌,懐舜免死,流嶺南。 己丑,河源道經略大使黑齒常之將兵擊吐蕃論賛婆於良非川,破之,収其糧畜而還。常之在軍七年,吐蕃深畏之,不敢犯邊。 初,太原王妃之薨也,天后請以太平公主為女官以追福。及吐蕃求和親,請尚太平公主,上乃為之立太平觀,以公主為觀主以拒之。至是,始選光禄卿汾隂薛曜之子紹尚焉。紹母,太宗女城陽公主也。秋七月,公主適薛氏,自興安門南至宣陽坊西,燎炬相屬,夾路槐木多死。紹兄顗以公主寵盛,深憂之,以問族祖户部郎中克構,克構曰:帝甥尚主,國家故事,茍以恭慎行之,亦何傷!然諺曰:娶婦得公主,無事取官府。不得不為之懼也。天后以顗妻蕭氏及顗弟緒妻成氏非貴族,欲出之,曰:我女豈可使與田舍女爲妯娌邪!或曰:蕭氏,瑀之姪孫,國家舊姻。乃止。 夏州羣牧使安元夀奏:自調露元年九月以來,喪馬一十八萬餘匹,監牧吏卒爲虜所殺掠者八百餘人。 薛延陀、逹、渾等五州四萬餘帳來降。 甲午,左僕射兼太子少傅、同中書門下三品劉仁軌固請解僕射,許之。 閏七月丁未,裴炎爲侍中,崔知温、薛元超並守中書令。上徵田遊巖爲太子洗馬,在東宫無所規益,右衛副率蔣儼以書責之曰:足下負巢、由之俊節,傲唐、虞之聖主,聲出區宇,名流海内。主上屈萬乗之重,申三顧之榮,遇子以商山之客,待子以不臣之禮,將以輔導儲貳,漸染芝蘭耳。皇太子春秋鼎盛,聖道未周,僕以不才,猶參庭諍。足下受調䕶之寄,是可言之秋。唯唯而無一談,悠悠以卒年歳。向使不飡周粟,僕何敢言?禄及親矣,以何酬塞?想為不逹,謹書起予。遊巖竟不能荅。 庚申,上以服餌,令太子監國。 裴行儉軍於代州之陘口,多縱反間,由是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德温傅浸相猜貳。伏念留妻子輜重於金牙山,以輕騎襲曹懐舜。行儉遣禆將何迦密自通漠道,程務挺自石地道掩取之。伏念與曹懐舜等約和而還,比至金牙山,失其妻子輜重,士卒多疾疫,乃引兵北走,保細沙。行儉又使副揔管劉敬同、程務挺等將單于府兵追躡之。伏念請執温傅以自效,然尚猶豫,又自恃道逺,唐兵必不能至,不復設僃。敬同等軍到,伏念狼狽不能整其衆,遂執温傅從間道詣行儉降。?騎告以煙塵漲天而至,將士皆震恐。行儉曰:此乃伏念執温傳來降,非他盗也。然受降如受敵,不可無僃。乃命嚴僃遣單使迎前勞之。少選,伏念果帥酋長縳温傅詣軍門請罪。行儉盡平突厥餘黨,以伏念、温傅歸京師。冬,十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壬戌,裴行儉等獻定襄之俘。乙丑,改元。丙寅,斬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温傅等五十四人於都市。初,行儉許伏念以不死,故降。裴炎疾行儉之功,奏言:伏念為副將張䖍朂、程務挺所逼,又廻紇等自磧北南向逼之,窮窘而降耳。遂誅之。行儉歎曰:渾濬爭功,古今所恥,但恐殺降,無復來者。因稱疾不出。 丁亥,新羅王法敏卒,遣使立其子政明。 十一月癸卯,徙故太子賢於巴州。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二唐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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