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宣誄一首

王仲宣誄一首

曹子建

建安二十二年正月二十四日戊申，魏故侍中關内侯王君卒。嗚呼哀哉！皇穹神察，喆人是恃，如何靈祇，殱我吉士。誰謂不痛，早丗即?。誰謂不傷，華繁中零。存亡分流，夭遂同期。朝聞夕没，先民所思。何用誄德？表之素旗。何以贈終？哀以送之。遂作誄曰：

猗歟侍中，逺祖彌芳。公髙建業，佐武伐啇。爵同齊魯，邦，祀絶亡。流裔畢萬，勲績惟光。晉獻賜封，于魏之疆。天開之祚，末胄稱王。厥姓斯氏，條分葉散。丗滋芳烈，揚聲秦漢。㑹遭陽九，炎光中矇。丗祖撥亂，爰建時雍。三台樹位，履道是鍾。寵爵之加，匪惠惟恭。自君二祖，爲光爲龍。僉曰休哉，宜翼漢邦。或統太尉，或掌司空。百揆惟敘，五典克從。天靜人和，皇教遐通。伊君顯考，弈葉佐時。入管機密，朝政以治。出臨朔岱，庶績咸熈。

君以淑懿，繼此洪基。旣有令德，材技廣宣。彊記洽聞，幽讃微言。文若春華，思若涌泉。發言可詠，下筆成篇。何道不洽，何藝不閑？棋局逞巧，博弈惟賢。皇家不造，京室隕顛。宰臣專制，帝用西遷。君乃羇旅，離此阻艱。翕然鳯舉，逺竄荆蠻。身窮志達，居鄙行鮮。振冠南嶽，濯纓清川。濳處蓬室，不干勢權。

我公奮鉞，耀威南楚。荆人或違，陳戎講武。君乃義發，筭我師旅。髙尚霸功，投身帝宇。斯言旣發，謀夫是與。是與伊何？響我明德。投戈編鄀，稽顙漢北。我公寔嘉，表揚京國。金龜紫綬，以彰勲則。勲則伊何？勞謙靡己。憂丗忘家，殊略卓峙。乃署祭酒，與軍行止。筭無遺䇿，畫無失理。

我王建國，百司儁乂。君以顯舉，秉機省闥。戴蟬珥貂，朱衣皓帶。入侍惟幄，出擁華蓋。榮耀當丗，芳風晻藹。嗟彼東夷，憑江阻湖。騷擾邊境，勞我師徒。光光戎路，霆駭風徂。君侍華轂，輝輝王塗。思榮懷附，望彼來威。如何不濟，運極命衰。寝疾彌留，吉往凶歸。嗚呼哀哉！翩翩孤嗣，號慟崩摧。發軫北魏，逺迄南淮。經歷山河，泣涕如頽。哀風興感，行雲徘徊。游魚失浪，歸鳥忘栖。嗚呼哀哉！

吾與夫子，義貫丹青。好和琴瑟，分過友生。庶幾遐年，㩦手同征。如何奄忽，棄我夙零。感昔宴㑹，志各髙厲。予戲夫子，金石難弊。人命靡常，吉凶異制。此驩之人，孰先隕越。何寤夫子，果乃先逝？又論死生，存亡數度。子猶懷疑，求之明據。儻獨有靈，游魂泰素。我将假翼，飄颻髙舉。超登景雲，要子天路。

喪柩旣臻，将反魏京。靈轜廻軌，白驥悲鳴。虚廓無見，藏景蔽形。孰云仲宣，不聞其聲？延首歎息，雨泣交頸。嗟乎夫子，永安幽冥。人誰不没，達士徇名。生榮死哀，亦孔之榮。嗚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