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域記卷第九

大唐西域記卷第九

三?法師玄奘奉詔譯

大總持寺沙門辯機?

摩掲陀國下

菩提樹東渡尼連禪?河，大林中有窣堵波。其北有池，香象侍母處也。如來?昔修菩薩行，爲香象子，居北山中，遊此池側。其母盲也，采藕根，汲淸水，恭行孝養，與時推移。屬有一人，遊林迷路，彷徨徃來，悲號慟哭。象子聞而愍焉，導之以示歸路。是人既還，遂白王曰：“我知香象遊舍林藪，此竒貨也，可徃捕之。”王納其言，興兵徃捕，是人前導，指象示王，?時兩臂墮落，若有斬?者。其王雖見此異，仍縛象子以歸。象子既已維縶多時，而不食水艸，典?者聞，王王遂親問之。象子曰：“我母盲冥，累日飢餓，?見幽戹，詎能甘食？”王愍其情志，故遂放之。

其側窣堵波，前建石柱，是昔迦葉波佛于此宴坐。其側有過去四佛座及經行遺迹之所。

四佛座東渡莫訶河，至大林中，有一石柱，是外道入定及發惡願處。昔有外道鬰頭藍子者，志逸煙霞，身遺艸澤，于此法林棲神匿迹。既具五神通，得第一有定。摩掲陀王特㴱禮敬，毎至中時，請就宮食。鬰頭藍子凌虗履空，徃來無替。摩掲陀王?時瞻望，亦既至已，捧接置座。王將出遊，欲委畱事，簡擢中宮，無堪?命。有少息女，淑愼令儀，宮中親賢，無出其右，摩掲陀王召而命曰：“吾方遠遊，將有所委，尒宜悉心，愼終其事。彼鬰頭藍僊，宿?禮敬，時至來飯，如我所奉。”敕誡既已，便?閑覽。少女?旨，瞻?如儀，大僊至已，捧而置座。鬰頭藍子既觸女人，起欲界染，退失神通，飯訖言歸，不得虗遊。中心愧恥，詭謂女曰：“吾比修道業，入定怡神，凌虗徃來，略無暇景，國人願覩，聞之久矣。然先達垂訓，利物爲務，豈守獨善，忘其兼濟？?欲從門而出，履地而徃，使夫覩見之徒，咸蒙?利。”王女聞已，宣吿遠近。是時人以心競，灑埽衢路，百千萬衆，佇望來儀。鬱頭藍子歩自王宮，至彼法林，宴坐入定，心馳外境，棲林則?鳥嚶囀，臨池乃水族跳翻，情散心亂，失神廢定。乃生忿恚，?發惡願：“願我當來爲㬥惡獸，狸身鳥翼，搏食生?，身廣三千里，兩翅各廣千五百里，?林啖諸羽族，入流食彼鱗介。”發願既已，忿心漸息，?求頃之，?得本定。不久命終，生第一有天，壽八萬劫。如來記之，天壽?已，當果昔願，得此弊身。從是流轉惡道，未期出離。

莫訶河東入大林野，行百餘里，至屈屈吒播陀山，亦謂窶盧播陀山。高巒峭險，壑洞無涯，山麓谿澗，喬林羅谷，崗岑嶺嶂，繁艸?巖，峻起三峯，傍挺絕崿，氣將天接，形與雲齊。其後?者大迦葉波居中?滅，不?指言，故云?足。摩訶迦葉波者，聲聞弟子也，得六神通，具八解脫。如來化緣斯?，垂將涅槃，吿迦葉波曰：“我于曠劫?修苦行，爲諸衆生求無上法，昔所願期，?已果滿。我?將欲入大涅槃，以諸法?囑累于汝，住持宣布，勿有大墜。姨母所獻金縷袈裟，?氏成佛，畱以傳付。我遺法中諸修行者，若苾芻、苾芻尼、鄔波索迦、、鄔波斯迦，皆先濟渡，令離流轉。”迦葉?旨，任持正法。結集既已，至第二十秊，厭世無常，將入?滅。乃徃雞足山，山陰而上，屈槃取路，至西南岡。山峰險阻，崖徑槃薄，乃以錫杖扣，剖之如割。山徑既開，逐路而進，槃紆曲折，回互斜通，至于山頂，東北面出，既入三峰之中，捧佛袈裟而立，以願力故，三峰斂覆，故?此山三脊隆起。當來?氏世?之興世也，三會說法之後，餘有無?憍慢衆生，將登此山，至迦葉所。?氏彈指，山峰自開，彼諸衆生既見迦葉，更增憍慢。時大迦葉授衣?詞，禮敬已畢，身昇虗空，示諸神變，化火焚身，遂入?滅。時衆瞻仰，憍慢心除，因而感悟，皆證聖果。故?山上建窣堵波，靜夜遠望，或見明炬，其有登山，翻無所覩。

鷄足山東北行百餘里，至佛陀伐?山。峰崖崇峻，巘崿嶾嶙，巖間石室，佛?降止。傍有磐石，帝釋、梵王摩牛頭旃檀塗飾如來，?其石上餘香郁烈。五百羅漢潜?于此，諸有感遇，或得覩見，時作沙彌之形，入里乞食，或隱或顯?竒之迹，差難以述。佛陀伐?山空谷中東行三十餘里，至洩瑟知林。林竹修勁，?山彌谷。其先有媻羅門，聞釋迦佛身長丈六，常懷疑惑，未之信也，乃以丈六竹杖，欲?佛身。恒于杖端出過丈六，如是増高，莫能竆實，遂?杖而去，因植根焉。中有大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如來在昔，于此七日爲諸天、人現大神通，說㴱妙法。

杖林中近有鄔波索迦闍邪??者，西印度刹帝利種也，志尚夷簡，情悅山林，迹居幻境，心遊眞際，内外典籍，竆究幽微，詞論淸高，儀範閑雅。諸沙門、媻羅門、外道、異學、國王、大臣、長者、豪右，相趣通謁，伏膺請益。受業門人，十室而六。?漸七十，耽讀不倦，餘?捐廢，惟?佛經，策勵身心，不捨晝夜。印度之法，香末爲泥，作小窣堵波，高五六寸，書寫經文，以置其中，謂之法舍利也；?漸盈積，建大窣堵波，總聚于内，常修供養。故勝軍之爲業也，口則宣說妙法，導誘學人，手乃作窣堵波，式崇勝?，夜又經行禮誦，宴坐思惟，?食不遑，晝夜無怠。秊百歲後，志業不衰。三十秊間，凡作七拘胝法舍利窣堵波。毎滿一拘胝，建大窣堵波，而總置中，盛修供養，請諸僧衆，法㑹稱慶，其時神光燭曜，?異昭箸，自茲厥後，時放光明。

杖林西南十餘里，大山陽，有二温泉，其水甚熱。?昔如來化出此水，于中浴焉。?者尚存，淸流無減，遠近之人，皆來就浴，沈痾宿疹，多有除差。其傍則有窣堵波，如來經行之處也。杖林東南行六七里，至大山，橫嶺之前有石窣堵波，昔如來兩三月爲諸人、天于此說法，時頻毘娑羅王欲來聽法，乃䟽山積石，壘階以進，廣二十餘歩，長三四里。

大山北三四里，有孤山，昔廣?僊人棲隱于此，?崖爲室，餘址尚存，傳敎門人，遺風猶?。

孤山東北四五里，有小孤山，山壁石室廣袤可坐千餘人衆，如來?昔于此三月說法。石室上有大磐石，帝釋、梵王磨牛頭旃檀塗飾佛身，石上餘香，于?郁烈。

石室西南隅有巖岫，印度謂之阿素洛宮也。徃有好事者，㴱閑呪術，顧儔命侶，十有四人，約契同志，入此巖岫。行三四十里，廓然大明，乃見城邑臺觀，皆是金銀璢璃。是人至已，有諸少女佇立門側，歡喜迎接，甚加禮遇。于是漸進至内城門，有二婢使各捧金盤，盛滿花香，而來迎?。謂諸人曰：“宜就池浴，塗冠香花，然後可入，勿得匆遽。惟彼術士，宜時速進。”餘十三人遂?沐浴，既入池已，怳若有忘，乃坐稻田中，去此之北平川中，已三四十里矣。

石室側有棧道，廣十餘歩，長四五里。昔頻毘娑羅玉將徃佛所，乃斬石通谷，䟽崖導川，或壘石，或?巖，作爲階級，以至佛所。從此大山中東行六十餘里，至矩奢揭羅補羅城。上茅宮城，摩揭陀國之正中，古先國王之所都，多出勝上吉祥香茅，以故謂之上茅城也。崇山四周，以爲外郭，西通峽徑，北闢山門，東西長，南北狹，周一百五十餘里。内城餘址周三十餘里。羯尼迦樹遍諸蹊徑，花含殊馥，色爛黃金，暮春之月，林皆金色。

宮城北門外有窣堵波，是提媻達多與未生怨王?爲親友，乃放護財醉象，欲害如來。如來指端出五師子，醉象于此馴伏而前。

伏醉象東北有窣堵波，是舍利子聞阿溼媻恃苾芻說法證果之處。初，舍利子?家也，高才雅?，見重當時，門生學徒，傳法受業。此時將入王舍大城，馬勝苾芻亦方乞食。時舍利子遙見馬勝，謂門生曰：“彼來者甚庠序，不證聖果，豈斯調?？宜少佇待，觀其進趣。”馬勝苾芻已證羅漢，心得自?，容止和雅，振錫來儀。舍利子曰：“長老善安樂邪？師何人，證何法，若此之悅豫乎？”馬勝謂曰：“尒不知邪，淨飯王太子，捨轉輪王位，悲愍六趣，苦行六秊，證三菩提，具一切智，是吾師也。夫法者，非有非空，難用詮敘，惟佛與佛乃能究述，豈伊愚昧所能詳議？”因爲頌說，稱讚佛法。舍利子聞已，便獲果證。

舍利子證果北不遠，有大㴱阬，傍建窣堵波，是室利毱多以火阬、毒飯欲害佛處。勝密者，崇信外道，㴱著衺見。諸梵志曰：“喬荅摩國人尊敬，遂令我徒無所恃賴，汝?可請至家飯㑹，門穿大阬，滿中縱火，棧以朽木，覆以燥土。凡諸飯食，皆雜毒藥，若免火阬，當遭毒食。”勝密?命，便設毒㑹。城中之人皆知勝密于世?所起惡害心，咸皆勸請，願佛勿徃。世?告曰：“無得懷憂。如來之身，物莫能害。”于是受請而徃。足履門閫，火阬成池，淸瀾澄鑒，蓮蕐彌漫。勝密見已，憂惶無措，謂其徒曰：“以術免火，尚有毒食。”世?飯食已訖，爲說妙法，勝密聞巳，謝咎歸依。

勝密火阬東北，山城之曲，有窣堵波，是時縛迦大醫于此爲佛建說法堂，周其壖垣種植花果，餘址櫱株尚有遺迹。如來?世，多于中止。其傍?有縛迦故宅，餘基舊井，?坎猶存。宮城東北行十四五里，至姞栗陀羅矩吒山。接北山之陽，孤標特起，既棲鷲鳥，又?高臺，空翠相映，濃淡分色。如來御世垂五十?，多居此山，廣說妙法。頻毘娑羅王爲聞法故，興發人徒，自山麓至峰岑，跨谷陵巖，編石爲階，廣十餘歩，長五六里。中路有二小窣堵波，一謂下椉，?王至此徒行以進；一謂退凡，?簡凡夫不令同徃。其山頂則東西長，南北狹。臨崖西垂有甎精舍，高廣竒製，東闢其戶，如來?昔多居說法，?作說法之像，量等如來之身。

精舍東有長石，如來經行所履也。傍有大石，高丈四五尺，周三十餘歩，是提媻達多遙擲撃佛處也。其南崖下有窣堵波，?昔如來于此說法蕐經。精舍南山崖側有大石室，如來?昔于此入定。

佛石室西北，石室前有大磐石，阿難爲魔怖處也。尊者阿難于此入定，魔王化作鷲鳥，于黒月夜分據其大石，奮翼驚鳴，以怖尊者。尊者是時驚懼無措，如來鑒見，申手安慰，通過石壁，摩阿難頂，以大?言而告之曰：“魔所變化，宜無怖懼。”阿難蒙慰，身心安樂。石上鳥迹、崖中通穴，歲月雖久，于?尚存。

精舍側有?石室，舍利子等諸大羅漢于此入定。舍利子石室前有一大井，枯涸無水，?坎猶存。

精舍東北石澗中有大盤石，是如來曬袈裟之處，衣文明徹，皎如彫刻。其傍石上有佛脚迹，輪文雖暗，規模可?。北山頂有窣堵波，是如來望摩揭陀城，于此七日說法。

山城北門西有毘布羅山，聞之?俗曰：山西南崖陰，昔有五百温泉，?者?十而已，然猶有泠有暖，未盡温也。其泉源發雪山之南無熱惱池，潜流至此，水甚淸美，味同本池。流經五百枝小熱地獄，火勢上炎，致斯温熱。泉流之口，竝皆彫石，或作師子、白象之首，或作石筒縣流之道，下乃編石爲池。諸方異域咸來此浴，浴者宿疹多差。温泉左右諸窣堵波及精舍，基址鱗次，竝是過去四佛座及經行遺迹之所。此處既山水相帶，仁智攸居，隱淪之士葢亦多矣。

温泉西有?鉢羅石室，世尊?昔恒居其中。後壁洞穴是阿素洛宮也。?定苾芻多居此室。時出怪異龍、蛇、師子之形，見之者心發狂亂。然斯勝地，?聖所止，躡迹欽風，忘其災禍。近有苾芻，戒行貞潔，心樂幽?，欲于此室匿迹?定。或有諫曰：“勿徃彼也。彼多災異，爲害不少，既難取定，亦恐喪身。宜鑒前事，勿貽後悔。”苾芻曰：“不然。我方志求佛果，摧伏天魔，若此之害，夫何足言？”便?振錫而徃室焉。于是設壇場，誦禁呪。旬日之後，穴出少女，謂苾芻曰：“尊者染衣守戒，爲含識歸依；修慧?定，作生?善導。而?居此，驚懼我曹。如來之敎，豈若是邪？”苾芻曰：“我守淨戒，遵聖敎也。匿迹山谷，遠諠雜也。忽此見譏，其咎安在？”對曰：“尊者誦呪聲發，火從外入，燒我居室，苦我枝屬。惟願悲愍，勿?誦呪。”苾芻曰：“誦呪護，身非欲害物。徃者，行人居此?定，期于聖果，以濟幽塗，覩怪驚懼，喪?身命，汝之辜也，其何詞乎？”對曰：“罪障既重，智慧斯淺。自?巳來，屏居守分，亦願?者勿誦神呪。”苾芻于是修定如初，安靜無害。

毘布羅山上有窣堵波，昔者如來說法之處。?有露形外道，多依此住，修?苦行，夙夜匪懈，自旦至昬，旋轉觀?。山城北門左，南崖陰，東行二三里，至大石室，昔提媻達多于此入定。

石室東不遠，盤石上有班采，狀血染，傍建窣堵波，是?定苾芻自害證果之處。昔有苾芻，?勵心身，屏居修定，歲月逾遠，不證聖果。退而自咎，竊?歎曰：“無學之果，終不時證；有累之身，徒生何益！”便就此石自剌其頸，是時?證阿羅漢果，上昇虗空，示現神變，化火焚身，而入?滅。美其雅操，建以記功。

苾芻證果東石崖上，有石窣堵波，?定苾芻?崖證果之處。昔?佛世，有一苾芻，宴坐山林，修證果定，精?已久，不得果證，晝夜繼?，無忘靜定。如來知其根機將發也，遂徃彼而成之，自竹林園至山崖下，彈指而召，佇立以待。時此苾芻遙覩聖衆，身意勇悅，?崖而下，猶其淨心，敬信佛語，未至于地，已獲果證。世?吿曰：“宜知是時。”?昇虗空，示現神變。用彰淨信，故斯封記。

山城北門行一里餘，至迦蘭陀竹園。?有精舍，石基甎室，東開其戶。如來?世，多居此中，說法開化，導凡拯俗。?作如來之像?等如來之身。初，此城中有大長者迦蘭陀，時稱豪貴，以大竹園施諸外道。及見如來，聞法淨信，追惜竹園居彼異衆，?天人師無以館舍。時諸神鬼感其誠心，斥逐外道，而吿之曰：“長者迦蘭陀當以竹園起佛精舍，汝宜速去，得免危?。”外道憤恚，含怒而去。長者于此建立精舍，功成事?，躬徃請佛，如來是時遂受其施。

迦蘭陀竹園東有窣堵波，阿闍多?咄路王之所建也。如來涅槃之後，諸王?分舍利，未生怨王得以持歸，式遵崇建，而修供養。無憂王之發信心也，開取舍利，建窣堵波，尚有遺餘，時燭光景。

未生怨王窣堵波，側窣堵波有?者阿難半身舍利。昔?者將?滅也，去摩揭陀國，趣吠舍釐城。兩國交爭，欲興兵甲。?者傷愍，遂分其身，摩揭陀王奉歸供養，?斯勝地，式修崇建。其傍則有如來經行之處。次此不遠有窣堵波，是舍利子及?特伽羅子等安居之所。

竹林園西南行五六里，南山之陰，大竹林中，有大石室，是?者摩訶迦葉波于此與九百九十九大阿羅漢，以如來涅槃後結集三?。前有故基，未生怨王爲集法?諸大羅漢建此堂宇。

初，大迦葉宴坐山林，忽放光明，又覩地震，曰：“是何祥變，若此之異？”以天?觀，見佛世?于雙林間入般涅槃，尋命徒屬趣拘尸城。路逢梵志，手執天花。迦葉問曰：“汝從何來？知我大師??何處？”梵志對曰：“我適從彼拘尸城來，見汝大師已入涅槃，天、人大衆咸興供養，我所持花，自彼得也。”迦葉聞已，謂其徒曰：“慧日淪照，世界暗冥，善導遐?，衆生顚墜。”懈怠苾芻更相賀曰：“如來?滅，我曹安樂，若有所犯，誰能訶制？”迦葉聞已，㴱更感傷，思集法?，據敎治犯。遂至雙樹，觀佛禮敬。既而法王去世，人、天無導，諸大羅漢亦取滅度。時大迦葉作是思惟：“?順佛敎，宜集法?。”于是登蘇迷盧山，撃大犍槌，唱如是言：“?王舍城將有法事，諸證果人宜時速集！”犍槌聲中傳迦葉敎，遍至三千大千世界，得神通者聞皆集㑹。是時迦葉告諸衆曰：“如來?滅，世界空虗，當集法?，用?佛恩。?將集法，務從簡靜，豈侍群居，不成勝業？其有具三明，得六神通，聞持不謬，辯才無礙，如斯上人，可?結集。自餘果學，各歸其居。”于是得九百九十九人，除阿難?學地，大迦葉召而謂曰：“汝未盡漏，宜出聖衆。”曰：“隨侍如來，多歷秊所，每有法議，曾未?遺。?將結集，而見擯斥，法王?滅，失所依怙。”迦葉告曰：“勿懷憂惱。汝親侍佛，誠?多聞，然愛惑未盡，?結未?。”阿難詞屈而出，至空?處，欲取無學，?求不證。既已疲怠，便欲假?，未及伏枕，遂證羅漢。徃結集所，叩門白至。迦葉問曰：“汝結盡邪？宜運神通，非門而入。”阿難?命，從鑰?入，禮僧已畢，退而?坐。是時安居初十五日也。

于是迦葉揚言曰：“念哉諦聽！阿難聞持，如來稱讚，集素呾纜藏。優波釐持律明究，衆所知識，集毘柰邪藏。我迦葉波集阿毘達磨藏。”兩三月盡，集三藏訖。以大迦葉僧中上座，因而謂之上座部焉。

大迦葉波結集西北，有窣堵波，是阿難受僧訶責，不預結集，至此宴坐，證羅漢果。證果之後，方乃預焉。

阿難證果西行二十餘里，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大衆部結集之處。諸學、無學?百千人，不預大迦葉結集之衆，而來至此，更相謂曰：“如來?世，同一師學，法王?滅，簡異我曹。欲?佛恩，當集法藏。”于是凡、聖咸㑹，愚智畢萃，?集素呾纜藏、毘柰邪藏、阿毘達磨?、雜集?、禁呪?，别爲五?。而此結集，凡、聖同㑹，因而謂之大衆部。

竹林精舍北行二百餘歩，至迦蘭陀池，如來?世多此說法。水既淸澄，具八功德，佛涅槃後，枯涸無餘。

迦蘭陀池西北行二三里，有窣堵波，無憂王所建也，高六十餘尺。傍有石柱，刻記立窣堵波事，高五十餘尺，上作象形。

石柱東北不遠，至曷羅闍姞利呬城。外郭已壞，無?遺堵，内城雖毀，基址猶峻，?二十餘里，面有一門。

初，頻毘媻羅王都?上茆宮城也，編戶之家頻遭火害。一家縱逸，四鄰罹災，防火不暇，資産廢業，衆?嗟怨，不安其居。王曰：“我以無德，下民罹患，修何?德可以禳之？”群臣曰：“大王德化邕?，政敎明?，?玆細民不謹，?此火災，宜制?科，以淸後犯，若有火起，竆究先發，罰其首惡，遷之寒林。寒林者，?屍之所，俗謂不祥之地，人絕遊徃之迹。令遷于彼，同夫?屍。既恥陋居，當自謹護。”王曰：“善，宜遍宣吿居。”人頃之，王宮中先自失火。謂諸臣曰：“我其遷矣。”乃命太子監攝畱事，欲淸國憲，故遷居焉。時吠舍釐王聞頻毘媻羅王野處寒林，整集戎旅，欲襲不虞。邉?以聞，乃建城邑。以王先舍于此，故稱王舍城也。官屬、士、?咸徙家焉。

或云：至未生怨王乃?此城，未生怨太子既嗣王位，因遂都之。逮無憂王遷都波吒釐城，以王舍城施媻羅門，故?城中無?凡民，惟媻羅門千家家耳。

宮城西南隅有二小伽藍，諸國客僧徃來此止，是佛昔日說法之所。次此西北有窣堵波，殊厎色加長者本生故里。

城南門外，道左有窣堵波，如來于此說法及度羅怙羅。從此北行三十餘里，至?爛陀僧伽藍。聞之耆舊曰：此伽藍南菴?羅林中有池，其龍名?爛陀，傍建伽藍，因取爲稱。從其實義，是如來?昔修菩薩行，爲大國王，建都此地，悲愍衆生，好樂?給，美其德，號施無猒，由是伽藍因以爲稱。其地本菴?羅園，五百啇人以十億金錢買以施佛，佛于此處三月說法，諸啇人等亦證聖果。

佛涅槃後未久，此國先王鑠迦羅阿逸多，敬重一椉，遵崇三寶，式占?地，建此伽藍。初興功也，穿傷龍身，時有善占尼乾外道，見而記曰：“斯勝地也，建立伽藍，當必昌盛，爲五印度之軌則，踰千載而彌隆，後進學人易以成業，然多歐血，傷龍故也。”其子佛陀毱多王，繼體?統，聿遵勝業，次此之南，又建伽藍。呾他掲多毱多王，篤修前緒，次此之東，又建伽藍。媻羅阿迭多王之嗣位也，次此東?，又建伽藍。功成事?，?㑹稱慶，?誠幽顯，延請凡聖。其㑹也，五印度僧萬里雲集，衆坐已定，二僧後至，引上第三重閣。或有問曰：“王將?會，先請凡聖，大德何方，最後而至？”曰：“我至?國也，和上嬰疹，飯已方行，受王遠請，故來赴㑹。”聞者驚駭，遽以白王。王心知聖也，躬徃問焉，遲上重閣，莫知所去。王更㴱信，捨國出家。出家既已，位居僧末，心常怏怏，懷不自安：“我昔爲王，?居最上；?者出家，??衆末。”尋徃白僧，自述情事。于是衆僧和合，令未受戒者以秊齒爲次，故此伽藍獨有斯制。其王之子伐闍羅，嗣位之後，信心貞固，?于此西建立伽藍。其後中印度王于此??建大伽藍。于是?垣峻峙，同爲一門，既歷代君王繼世興建，竆諸剞?，誠壯觀也。

帝曰王本伽藍者，?置佛像，衆中日差四十僧就此而食，以?施主之恩。僧徒?千，竝俊才高學也，德重當時，聲馳異域者，?百餘人。戒行淸白，律儀淳粹，僧有?制，衆咸貞素，印度諸國皆仰則焉。請益談玄，竭日不足，夙夜警誡，少長相成，其有不談三?幽旨者，則形影自愧矣。故異域學人欲馳聲問，咸來?疑，方流雅譽。是以竊名而遊，咸得禮重。殊方異域欲入談議，門者詰難，多屈而還；學㴱?古，乃得入焉。于是客遊後進，詳論藝能，其退?者固十七八矣。二三?物，衆中次詰，莫不挫其銳、頽其名。若其高才博物，强識多能，明德哲人，聮暉繼軌。至如護法、護月，振芳塵于遺敎；德慧、堅慧，流雅譽于當時；光友之淸論；勝友之高談；智月則風鑒明?；戒賢乃至德幽邃。若此上人，衆所知識，德隆先達，學貫舊章，述作論釋各十?部，竝盛流通，見珍當世。伽藍四?，聖迹百?，舉其二三，可略言矣。

伽藍西不遠有精舍，?昔如來三月止此，爲諸天、人廣說妙法。次南百餘歩小窣堵波，遠方苾芻見佛處。昔有苾芻自遠方來，至此遇見如來聖衆，内發敬心，五體?地，?發願求輪王位。如來見巳，吿諸衆曰：“彼苾芻者甚可愍惜。?德㴱遠，信心堅固，若求佛果，不久當證。?其發願求轉輪王，于當來世必受此?。身體?地下至金輪，其中所有微塵之?，一一塵是一輪王?也。既耽世樂，聖果斯遠。”其南則有觀自?菩薩立像。或見執香鑪徃佛精舍，周旋右繞。

觀自?菩薩像南窣堵波中，有如來三月之間剃剪髪、爪。有嬰疾病，旋繞多愈。其西垣外池側窣堵波，是外道執雀于此問佛死生之事。次東南垣内五十餘歩，有奇樹，高八九尺，其?兩枝，?昔如來嚼楊枝?地，因植根氐，歲月雖久，初無增減。次東大精舍，高二百餘尺，如來?昔于此四月說諸妙法。次?百餘歩精舍中，有觀自?菩薩像，淨信之徒興供養者所見不同，莫定其所，或立門側，或出簷前，諸國法俗咸來供養。

觀自?菩薩精舍?有大精舍，高三百餘尺，媻羅阿迭多王之所建也，莊?度?與中佛像，同菩提樹下大精舍。其東北窣堵波，?昔如來于此七日演說妙法。西?則有過去四佛坐處。其南鍮鉐精舍，戒日王之所建立，功雖未?，然其圖?一十丈而後成就。次東二百餘歩垣外，有銅立佛像，高八十餘尺，重閣六層，乃得彌覆，昔滿胄王之所作也。

滿胄王銅佛像北二三里，甎精舍中，有多羅菩薩像。其?既高，其?甚?。毎歲元日，盛興供養，鄰境國王、大臣、豪族，齎妙香花，持寶旛葢，金石遞奏，?竹相和，七日之中，建斯法㑹。其垣南門内有大井。昔佛?世，有大啇侶，?渴逼迫，來至佛所。世?指其地，言可得水。啇主乃以車軸?地，地既爲陷，水遂泉涌。飮已聞法，皆悟聖果。

伽藍西南行八九里，至拘理迦邑，中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是?者?特伽羅子本生故里。傍有窣堵波，?者于此入無餘涅槃，其中則有遺身舍利。?者，大媻羅門種，與舍利子少爲親友。舍利子以才明見貴，?者以精鑒延譽，才智相比，動止必俱，結要終始，契同去就，相與猒俗，?求捨家，遂師珊闍邪焉。舍利子遇馬勝阿羅漢，聞法悟聖，還爲?者重述，聞而悟法，遂證初果。與其徒二百五十人俱到佛所，世?遙見，指吿衆曰：“彼來者，我弟子中神足第一。”既至佛所，請入法中。世?吿曰：“善來，苾芻，淨修梵行，得離苦際。”聞是語時，鬚髮落，俗裳變，戒品淸淨，威儀調順。經七日，結漏盡，證羅漢果，得神通力。

?特伽羅子故里東行三四里，有窣堵波，頻毘娑羅王迎見佛處。如來初證佛果，知摩揭陀國人心渴仰，受頻毘娑羅王請，于晨朝時，著衣持鉢，與千苾芻左右圍繞，皆是耆舊螺髻梵志，慕法染衣，前後翼從，入王舍城。時帝釋天王變身爲摩?媻，首冠螺髻，左手執金瓶，右手持寶杖，足蹈空虗，離地四指，?大衆中前導佛路。時摩揭陀國頻毘娑羅王與其國内諸媻羅門、長者、居士，百千萬衆，前後導從，出王舍城奉迎聖衆。頻毘娑羅王迎佛東南行二十餘里，至迦羅臂拏迦邑，中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是?者舍利子本生故里，井?尚?。傍有窣堵波，?者于此?滅，其中則有遺身舍利。

?者，大媻羅門種。其父高才博識，㴱鑒精微，凡諸典籍莫不究?。其妻感夢，具吿夫曰：“吾昨宵?，夢感異人，身被鎧甲，手執金剛，摧破諸山，退立一山之下。”夫曰：“夢甚善。汝當生男，達學貫世，摧諸論師，破其宗致，惟不如一人，爲作弟子。”已而有娠，母忽聰明，高論劇談，言無屈滯。?者秊始八歲，名擅四方，其性淳質，其心?悲，?壞結縛，成就智慧。與?特伽羅子少而相友，㴱猒塵俗，未有所歸，于是與?特伽羅子于珊闍邪外道所而修?焉。乃相謂曰：“斯非究竟之理，未能竆苦際也。各求明導，先?甘露，必同其味。”時大阿羅漢馬勝執持??，入城乞食。舎利子見其威儀閑雅，?而問曰：“汝師是誰？”曰：“釋種太子猒世出家，成等正覺。是我師也。”舍利子曰：“所說何法，可得聞乎？”曰：“我初受敎，未達㴱義。”舍利子曰：“願說所聞。”馬勝乃隨宜演說，舍利聞已，?證初果。遂與其徒二百五十人徃詣佛所，世?遙見，指吿衆曰：“我弟子中智慧第一。”至巳頂禮，願從佛法。世?吿曰：“善來，苾芻。”聞是語時，戒品具足。過半月後，聞佛爲長爪梵志說法，聞餘論而感悟，遂證羅漢之果。其後阿難?佛告?滅期，展轉相語，各懷悲感，舍利子㴱增戀仰，不?見佛入般涅槃，遂請世尊，先入?滅。世?告曰：“宜知是時。”告謝門人，至本生里，侍者沙彌遍告城邑。未生怨王及其國人莫不風馳，皆悉雲會。舍利子廣爲說法，聞已而去。于後夜分，正意繫心，入滅盡定，從後起已而?滅焉。

迦羅臂拏迦邑東南四五里，有窣堵波，是尊者舍利子門人入涅槃處。或曰：迦葉波佛?世時，有三拘胝大阿羅漢同于此地無餘?滅。

舍利子門人窣堵波東行三十餘里，至因陀羅勢羅窶訶山，其山巖谷杳冥，花林蓊鬰，嶺有兩峰，岌然特起。西峰南巖間有大石室，廣而不高，昔如來?于中止。時天帝釋以四十二疑事畵石請問，佛爲演釋，其迹猶?。?作此像，擬昔聖儀，入中禮敬者，莫不肅然敬懼。山嶺上有過去四佛座及經行遺迹之所。東峰上有伽藍，聞諸士俗曰：其中僧衆，或于夜分，望見西峰石室佛像前每有燈炬，常爲照燭。

因陀羅勢羅窶訶山東峰伽藍前有窣堵波，謂亘娑昔此伽藍?翫小椉，小椉漸敎也，故開三淨之食，而此伽藍遵而不墜。其後三淨求不時獲。有苾芻經行，忽見群鴈飛翔，戲言曰：“?日衆僧中食不充，摩訶薩埵宜知是時。”言聲未絕，一鴈退飛，當其僧前，?身自殞。苾芻見已，具白衆僧，聞者悲感，咸相謂曰：“如來?法，導誘隨機；我等守愚，遵行漸敎。大椉者，正理也，宜改先執，務從聖㫖。此鴈垂誡，爲誠明導，宜旌?德，傳記終古。”于是建窣堵波，式昭遺烈，以彼死鴈瘞其下焉。

因陀羅勢羅窶訶山東北行百五六十里，至迦布德迦伽藍，僧徒二百餘人，學說一切有部。伽藍東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昔佛于此爲諸大衆一宿說法。佛說法時有羅者于此林中網捕羽族，經日不獲，遂作是言：“我惟薄?，恒爲弊事。”來至佛所，揚言唱曰：“?日如來于此說法，令我網捕都無所得，妻孥飢餓，其計安出？”如來吿曰：“汝?緼火，當與汝食。”如來是時化作大鴿，?火而死，羅者持歸，妻孥?食。其後重徃佛所，如來方便攝化，羅者聞法，悔過自新，捨家修學，便證聖果。因名所建爲鴿伽藍。

迦布德伽藍南二三里，至孤山。其山崇峻，樹林鬱茂，名花淸流，被崖注壑。上多精舍?廟，頗極剞?之工。正中精舍有觀自?菩薩像，軀?雖小，威神感肅，手執蓮蕐，頂戴佛像。常有?人，?食要心，求見菩薩，七日、二七日、乃至一月，其有感者，見觀自?菩薩，妙相莊?，威光赫奕，從像中出，慰?其人。昔南?僧伽羅國王淸旦以鏡照面，不見其身，乃覩贍部洲摩揭陀國多羅林中小山上有此菩薩像，王㴱感慶，圖以營求。既至此山，寔惟肖似，因建精舍，興諸供養。自後諸王尚想遺風，遂于其側建立精舍?廟，香花?樂供養不絕。

孤山觀自?菩薩像東南行四十餘里，至一伽藍，僧徒五十餘人，竝學小椉法敎。伽藍前有大窣堵波，多有?異，佛昔于此爲梵天王等七日說法。其側則有過去三佛座及經行遺迹之所。

伽藍東北行七十餘里，?伽河南，至大聚落，人民殷盛，有?天祠，竝竆?飾。東南不遠有大窣堵波，佛昔于此一宿說法。

從此東入山林中，行百餘里，至洛殷膩羅聚落。伽藍前有大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佛昔于此三月說法。此北二三里有大池，?三十餘里，四色蓮花四時開發。從此東入大山林中，行二百餘里，至伊爛拏鉢伐多國。

大唐西域記卷第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