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宗穆皇帝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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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1:57
孝宗穆皇帝上之上
永和元年春正月甲戌朔,皇太后設白紗帷於太極殿,抱帝臨軒。趙義陽公鑒鎮闗中,役煩賦重,文武有長髮者,輙㧞為冠纓,餘以給宮人。長史取髪白趙王虎,虎徴鑒還鄴,以樂平公苞代鎮長安。發雍、洛、秦、并州十六萬人治長安未央宮。虎好獵,晚嵗體重,不能跨馬,乃造獵車千乗,刻期校獵,自靈昌津南至滎陽,東極陽都為獵場,使御史監察,其中禽獸,有犯者罪至大辟。民有美女、佳牛馬,御史求之不得,皆誣以犯獸論,死者百餘人。發諸州二十六萬人修洛陽宮,發百姓牛二萬頭配朔州牧官,増置女官二十四等,東宮十二等,公矦七十餘國皆九等。大發民女三萬餘人,料為三等以配之。太子諸公私令采發者又將萬人。郡縣務求美色,多强奪人妻,殺其夫及夫自殺者三千餘人。至鄴,虎臨軒簡第,以使者為能,封矦者十二人。荆、楚、揚、徐之民,流叛略盡,守令坐不能綏懐,下獄誅者五十餘人。金紫光禄大夫逯明因侍切諫,虎大怒,使龍騰拉殺之。 燕王皝以牛假貧民,使佃苑中,稅其什之八,自有牛者稅其七。記室參軍封裕上書諫,以為:古者什一而稅,天下之中正也。降及魏、晉,仁政衰薄,假官田官牛者不過稅其什六,自有牛者中分之,猶不取其七八也。自永嘉以來,海内蕩析,武宣王綏之以徳,華夷之民,萬里輻湊,襁負而歸之者,若赤子之歸父母,是以戸口十倍於舊,無田者什有三四。及殿下繼統,南摧彊趙,東兼高句麗,北取宇文,拓地三千里,増民十萬户,是宜悉罷苑囿,以賦新民,無牛者官賜之牛,不當更収重稅也。且以殿下之民,用殿下之牛,牛非殿下之有,將何在哉?如此,則戎旗南指之日,民誰不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石虎誰與處矣!川瀆溝渠有廢塞者,皆應通利,旱則灌溉,潦則䟽泄,一夫不耕,或受之飢,况游食數萬,何以得家給人足乎?今官司猥多,虚費廩禄,茍才不周用,皆宜澄汰。工啇末利,宜立常員。學生三年無成,徒塞英儁之路,皆當歸之於農。殿下聖徳寛明,愽采芻蕘。參軍王憲、大夫劉明並以言事忤旨,主者處以大辟,殿下雖恕其死,猶免官禁錮。夫求諌諍而罪直言,是猶適越而北行,必不獲其所志矣。右長史宋該等阿媚苟容,輕劾諫士,已無骨鯁,嫉人有之,掩蔽耳目,不忠之甚者也。皝乃下令稱覽封記室之諫,孤實懼焉。國以民為本,民以穀為命,可悉罷苑囿,以給民之無田者,實貧者官與之。牛力,有餘,願得官牛者,並依魏晉舊灋。溝瀆果有益者,令以時修治。今戎事方興,勲伐既多,官未可減,俟中原平壹,徐更議之。工啇學生,皆當裁擇。夫人臣關言於人主,至難也。雖有狂妄,當擇其善者而從之。王憲、劉明雖罪應廢黜,亦由孤之無大量也。可悉復本官,仍居諫司。封生蹇蹇,深得王臣之體。其賜錢五萬,宣示内外,有欲陳孤過者,不拘貴賤,勿有所諱。皝雅好文學,常親臨庠序,講授考校,學徒至千餘人。頗有妄濫者,故封裕及之。 詔徴衛將軍褚裒,欲以為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吏部尚書劉遐、長史王胡之說裒曰:㑹稽王令徳雅望,國之周公也,足下宜以大政授之。裒乃固辭歸藩。壬戍,以㑹稽王昱為撫軍大將軍、錄尚書六條事。昱清虛寡欲,尤善玄言,常以劉惔、王濛及潁川韓伯為談客。又辟郗超為撫軍掾,謝萬為從事中郎。超,鑒之孫也,少卓犖不羈。父愔,簡黙沖退,而嗇於財,積錢至數千萬。甞開庫任超所取,超散施親故,一日都盡。萬,安之弟也,清曠秀邁,亦有時名。 燕有黒龍、白龍見于龍山,交首遊戲,
解角而去。燕王皝親祀以太牢,赦其境内,命所居新宮曰和龍。 都亭肅侯庾翼疽發于背,表子爰之行輔國將軍、荆州刺史,委以後任;司馬義陽朱燾為南蠻校尉,以千人守巴陵。秋,七月,庚午,卒。翼部將干瓉等作亂,殺冠軍將軍曹據。朱燾與安西長史江虨、建武司馬毛穆之、將軍袁真等共誅之。虨,統之子也。 八月,豫州刺史路永叛奔趙,趙王虎使永屯壽春。 庾翼既卒,朝議皆以諸庾世在西藩,人情所安,宜依翼所請,以庾爰之代其任。何充曰:荆楚國之西門,戸口百萬,北帶彊胡,西隣勁蜀,地勢險阻,周旋萬里,得人則中原可定,失人則社稷可憂。陸抗所謂存則吴存,亡則呉亡者也。豈可以白面少年當之哉!桓温英略過人,有文武器幹,西夏之任,無出温者。議者又曰:庾爰之肯避温乎?如令阻兵,恥懼不淺。充曰:温足以制之,諸君勿憂。丹楊尹劉惔每奇温才,然知其有不臣之志,謂㑹稽王昱曰:温不可使居形勝之地,其位號常宜抑之。勸昱自鎮上流,以已為軍司,昱不聴;又請自行,亦不聴。庚辰,以徐州刺史桓温為安西將軍、持節、都督荆、司、雍、益、梁、寧六州諸軍事、領䕶南蠻校尉、荆州刺史。爰之果不敢争。又以劉惔監沔中諸軍事,領義成太守,代庾方之,徙方之、爰之于豫章。桓温甞乗雪欲獵,先過劉惔,惔見其裝束甚嚴,謂之曰:老賊欲持此何為?温笑曰:我不為此,卿安得坐談乎! 漢主勢之弟大將軍廣以勢無子,求為太弟,勢不許。馬當解思明諫曰:陛下兄弟不多,若復有所廢,將益孤危。固請許之。勢疑其與廣有謀,収當、思明斬之,夷其三族。遣太保李弈襲廣於涪城,貶廣為臨卭侯,廣自殺。思明被収,歎曰:國之不亡,以我數人在也,今其殆矣。言笑自若而死。思明有智略,敢諫諍,馬當素得人心,及其死,士民無不哀之。 冬十月,燕王皝使慕容恪攻高句麗,㧞南蘇,置戍而還。 十二月,張駿伐焉,?降之。是嵗,駿分武威等十一郡為涼州,以世子重華為刺史;分興晉等八郡為河州,以寧戎校尉張瓘為刺史;分敦煌等三郡及西域都䕶等三營為沙州,以西胡校尉楊宣為刺史。駿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假涼王,督攝三州。始置祭酒、郎中、大夫、舎人、謁者等官,官號皆倣天朝而微變其名,車服旌旗,擬於王者。 趙王虎以冠軍將軍姚弋仲為持節、十郡、六夷大都督、冠軍大將軍。弋仲清儉鯁直,不治威儀,言無畏避,虎甚重之,朝之大議,毎與參决,公卿皆憚而下之。武城左尉虎,寵姫之弟也,甞入弋仲營,侵擾其部衆。弋仲執而數之曰:尓爲禁尉,迫脅小民,我為大臣,目所親見,不可縱也。命左右斬之。尉叩頭流血,左右固諌乃止。 燕王皝以為古者諸侯即位,各稱元年,於是始不用晉年號,自稱十二年。 趙王虎使征東將軍鄧恒將兵數萬屯樂安,治攻具,為取燕之計。燕王皝以慕容霸為平狄將軍,戍徒河。恒畏之,不敢犯。
二年春正月丙寅,大赦。 己卯,都鄉文穆矦何充卒。充有器局,臨朝正色,以社稷為己任,所選用皆以功效,不私親舊。 初,夫餘居于鹿山,為百濟所侵,部落衰散,西徙近燕,而不設僃。燕王皝遣世子儁帥慕容軍、慕容恪、慕輿根三將軍萬七千騎襲夫餘。雋居中指授,軍事皆以任恪。遂㧞夫餘,虜其王玄及部落五萬餘口而還。皝以玄為鎮軍將軍,妻以女。 二月,癸丑,以左光禄大夫蔡謨領司徒,與會稽王昱同輔政。 褚裒薦前光禄大夫顧和、前司徒左長史殷浩。三月,丙子,以和為尚書令,浩為建武將軍、揚州刺史。和有母喪,固辭不起,謂所親曰:古人有釋衰絰從王事者,以其才足幹時故也。如和者,正足以虧孝道,傷風俗耳。識者美之。浩亦固辭。㑹稽王昱與浩書曰:屬當厄運,危弊理極,足下沈識淹長,足以經濟。若復深存挹退,茍遂本懐,吾恐天下之事於此去矣。足下去就,即時之廢興,則家國不異,足下宜深思之。浩乃就職。 夏,四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五月,丙戌,西平忠成公張駿薨。官屬上世子重華為使持節、大都督、太尉、䕶羌校尉、涼州牧、西平公,假涼王,赦其境内。尊嫡母嚴氏為大王太后,母馬氏為王太后。 趙中黄門嚴生惡尚書朱軌,㑹久雨,生譖,軌不脩道路,又謗訕朝政,趙王虎囚之。蒲洪諫曰:陛下既有襄國鄴宮,又修長安、洛陽宮殿,將以何用?作獵車千乗,環數千里以養禽獸,奪人妻女十萬餘口以實後宮。聖帝明王之所為,固若是乎!今又以道路不修,欲殺尚書。陛下徳政不修,天降滛雨,七旬乃霽,霽方二日,雖有鬼兵百萬,亦未能去道路之塗潦,而況人乎。政刑如此,其如四海何,其如後代何。願止作徒,罷苑囿,出宮女,赦朱軌,以副衆望。虎雖不悅,亦不之罪,為之罷長安、洛陽作役,而竟誅朱軌。又立私論朝政之灋,聴吏告其君,奴告其主。公卿以下朝覲,以目相顧,不敢復相過從談語。 趙將軍王擢擊張重華,襲武街,執䕶軍曹權、胡宣,
徙七千餘户于雍州。涼州刺史麻秋、將軍孫伏都攻金城,太守張沖請降,涼州震動。重華悉發境内兵,使征南將軍裴恒將之以禦趙。恒壁於廣武,久而不戰。涼州司馬張躭言於重華曰:國之存亡在兵,兵之勝敗在將。今議者舉將,多推宿舊。夫韓信之舉,非舊徳也。蓋明主之舉,舉無常人,才之所堪,則授以大事。今彊㓂在境,諸將不進,人情危懼,主簿謝艾兼資文武,可用以禦趙。重華召艾,問以方略,艾願請兵七千人,必破趙以報。重華拜艾中堅將軍,給步騎五千,使擊秋。艾引兵出振武,夜有二梟鳴于牙中,艾曰:六愽得梟者勝,今梟鳴牙中,克敵之兆也。進與趙戰,大破之,斬首五千級。重華封艾為福禄伯。麻秋之克金城也,縣令敦煌車濟不降,伏劒而死。秋又攻大夏,䕶軍梁式執太守宋晏,以城應秋。秋遣晏以書誘致宛戍都尉敦煌宋矩。矩曰:為人臣,功既不成,唯有死節耳。先殺妻子而後自刎。秋曰:皆義士也。収而葬之。 冬,漢太保李弈自晉壽舉兵反,蜀人多從之,衆至數萬。漢主勢登城拒戰,弈單騎突門,門者射而殺之,其衆皆潰。勢大赦境内,改年嘉寧。勢驕滛,不恤國事,多居禁中,罕接公卿,踈忌舊臣,信任左右,讒諂並進,刑罰苛濫,由是中外離心。蜀土先無獠,至是始從山出,自巴西至犍為、梓潼,布滿山谷,十餘萬落,不可禁制,大為民患,加以饑饉,四境之内,遂至蕭條。 安西將軍桓温將伐漢,將佐皆以為不可。江夏相袁喬勸之曰:夫經略大事,固非常情所及,智者了於胷中,不必待衆言皆合也。今為天下之患者,胡、蜀二冦而巳。蜀雖險固,比胡為弱,將欲除之。宜先其易者。李勢無道。臣民不附。且恃其險逺。不修戰備。宜以精卒萬人。輕齎疾趨。比其覺之。我巳出其險要。可一戰擒也。蜀地富饒。戸口繁庶。諸葛武矦用之抗衡中夏。若得而有之。國家之大利也。論者恐大軍既西。胡必闚覦。此似是而非。胡聞我萬里逺征,以為内有重僃,必不敢動;縱有侵軼,縁江諸軍足以拒守,必無憂也。温從之。喬,瓌之子也。十一月,辛未,温帥益州刺史周撫、南郡太守譙王無忌伐漢,拜表即行,委安西長史范汪以留事,加撫督梁州之四郡諸軍事,使袁喬帥二千人為前鋒。朝廷以蜀道險逺,温衆少而深入,皆以為憂,惟劉惔以為必克。或問其故,惔曰:以愽知之。温善愽者也,不必得則不為,但恐克蜀之後,温終專制朝廷耳。
三年春二月,桓温軍至青衣,漢主勢大發兵,遣叔父右衛將軍福、從兄鎮南將軍權、前將軍昝堅等將之,自山陽趣合水。諸將欲設伏於江南以待晉兵,昝堅不從,引兵自江北鴛鴦碕渡向犍為。三月,温至彭模。議者欲分為兩軍,異道俱進,以分漢兵之勢。袁喬曰:今懸軍深入萬里之外,勝則大功可立,不勝則噍類無遺,當合勢齊力,以取一戰之捷。若分兩軍,則衆心不一,萬一偏敗,大事去矣。不如全軍而進,棄去釡甑,齎三日糧,以示無還心,勝可必也。温從之,留參軍孫盛、周楚將羸兵守輜重,温自將步卒直指成都。楚,撫之子也。李福進攻彭模,孫盛等?擊走之。温進遇李權,三戰三捷,漢兵散走歸成都,鎮東將軍李位都迎詣温降。昝堅至犍為,乃知與温異道,還自沙頭津濟。比至,温巳軍於成都之十里陌,堅衆自潰,勢悉衆出,戰于笮橋。温前鋒不利,參軍龔䕶戰死,矢及温馬首。衆懼欲退,而鼓吏誤鳴進鼓,袁喬㧞劒督士卒力戰,遂大破之。温乘勝長驅至成都,縱火燒其城門。漢人惶懼,無復闘志。勢夜開東門走,至葭萌,使散騎常侍王㓜送降文於温,自稱略陽李勢,叩頭死罪,尋輿襯面縳詣軍門。温解縳焚襯,送勢及宗室十餘人於建康,引漢司空譙獻之等以為參佐,舉賢旌善,蜀人悅之。 日南太守夏侯覽貪縱,侵刻胡商,又科調船材,云欲有所討,由是諸國恚憤。林邑王文攻陷日南,將士死者五六千,殺覽,以尸祭天。檄交州刺史朱蕃,請以郡北横山為界。文既去,蕃使督䕶劉雄戍日南。 漢故尚書僕射王誓、鎮東將軍鄧定、平南將軍王潤、將軍隗文等皆舉兵反,衆各萬餘。桓温自擊定,使袁喬擊文,皆破之。温命益州剌史周撫鎮彭模,斬王誓、王潤。温留成都三十日,振旅還江陵。李勢至建康,封歸義矦。夏,四月,丁巳,鄧定、隗文等入據成都。征虜將軍楊謙棄涪城,退保德陽。 趙涼州刺史麻秋攻枹罕,晉昌太守郎坦以城大難守,欲棄外城。武成太守張悛曰:棄外城則動衆心,大事去矣。寧戎校尉張璩從悛言,固守大城。秋帥衆八萬,圍壍數重,雲梯地突,百道皆進,城中禦之,秋衆死傷數萬。趙王虎復遣其將劉渾等帥步騎二萬㑹之。郎坦恨言不用,教軍士李嘉濳引趙兵千餘人登城。璩督諸將力戰,殺二百餘人,趙兵乃退。璩燒其攻具,秋退保大夏。虎以中書監石寧為征西將軍,帥并司州兵二萬餘人為秋等後繼。張重華將宋秦等帥戸二萬降于趙。重華以謝艾為使持節、軍師將軍,帥步騎三萬進軍臨河。艾乗軺車,戴白幍,鳴鼓而行。秋望見,怒曰:艾年少書生,冠服如此,輕我也!命黑矟龍驤三千人馳擊之,艾左右大擾。或勸艾宜乗馬,艾不從,下車踞胡床,指麾處分。趙人以為有伏兵,懼不敢進。别將張?自間道引兵截趙軍後,趙軍退,艾乗勢進擊,大破之,斬其將杜勲、汲魚,獲首虜一萬三千級。秋,單馬奔大夏。五月,秋,與石寧復帥衆十二萬進屯河南。劉寧、王擢略地晉興,廣武、武街,至于曲栁。張重華使將軍牛旋禦之,退守枹罕,姑臧大震。重華欲親出拒之,謝艾固諫,别駕從事索遐曰:君者,一國之鎮,不可輕動。乃以艾為使持節、都督征討諸軍事、行衛將軍,遐為軍正將軍,帥步騎二萬拒之。别將楊康敗劉寧于沙阜,寧退屯金城。 六月辛酉,大赦。 秋七月,林邑復䧟日南,殺督䕶劉雄、 隗文、鄧定等,立故國師范長生之子賁為帝而奉之。以妖異惑衆,蜀人多歸之。趙王虎復遣征西將軍孫伏、都將軍劉渾帥步騎二萬,㑹麻秋軍,長驅濟河,擊張重華,遂城長最。謝艾建牙誓衆,有風吹旌旗東南指,索遐曰:風為號令,今旌旗指敵,天所賛也。艾軍于神鳥。王擢與艾前鋒戰,敗走還河南。八月,戊午,艾進擊秋,大破之,秋遁歸金城。虎聞之,歎曰:吾以偏師定九州,今以九州之力困於枹罕。彼有人焉,未可圖也。艾還,討叛虜斯骨真等萬餘落,皆破平之。趙王虎據十州之地,聚歛金帛及外國所獻珍異,府庫財物,不可勝紀,猶自以為不足,悉發前代陵墓,取其金寶。沙門呉進言於虎曰:胡運將衰,晉當復興,宜苦役晉人,以厭其氣。虎使尚書張羣發近郡男女十六萬人,車十萬乗,運土築華林苑及長牆于鄴北,廣袤數十里。申鐘、石璞、趙攬等上䟽,陳天文錯亂,百姓彫弊。虎大怒曰:使苑牆朝成,吾夕?無恨矣。促張羣使然燭夜作,暴風大雨,死者數萬人。郡國前後送蒼麟十六,白鹿七,虎命司虞張曷柱調之,以駕芝蓋,大朝會,列於殿庭。九月,命太子宣出祈福于山川,因行遊獵。宣乗大輅,羽葆華蓋,建天子旌旗,十有六軍,戎卒十八萬,出自金明門。虎從其後宫升陵霄觀望之,笑曰:我家父子如是,自非天崩地陷,當復何愁。但抱子弄孫,日為樂耳。宣所舎輙,列人為長圍,四面各百里,驅禽獸,至暮皆集其所,使文武跪立,重行圍守,炬火如晝,命勁騎百餘馳射其中。宣與姫妾乗輦臨觀,獸盡而止。或獸有迸逸當圍守者,有爵則奪馬步驅一日,無爵則鞭之一百。士卒饑凍死者萬有餘人,所過三州十五郡,資儲皆無孑遺。虎復命秦公韜繼出,自并州至于秦、雍亦如之。宣怒其與已鈞敵,愈嫉之。宦者趙生得幸於宣,無寵於韜,微勸宣除之,於是始有殺韜之謀矣。 趙麻秋又襲張重華將張瑁,敗之,斬首三千餘級。枹罕䕶軍李逵帥衆七千降于趙,自河以南、氐、羌皆附於趙。 冬,十月,乙丑,遣侍御史俞歸至涼州,授張重華侍中、
大都督、督隴右闗中諸軍事、大將軍、涼州刺史、西平公。歸至姑臧,重華欲稱涼王,未肯受詔,使所親沈猛私謂歸曰:主公弈丗為晉忠臣,今曽不如鮮卑,何也?朝廷封慕容皝為燕王,而主公纔為大將,何以襃勸忠賢乎?明臺宜移河右,共勸州主為涼王。人臣出使,茍利社稷,專之可也。歸曰:吾子失言。昔三代之王也,爵之貴者莫若上公。及周之衰,呉楚始僭號稱王,而諸矦亦不之非,蓋以蠻夷畜之也。借使齊魯稱王,諸矦豈不四面攻之乎!漢高祖封韓、彭為王,尋皆誅滅,蓋權時之宜,非厚之也。聖上以貴公忠賢,故爵以上公,任以方伯,寵榮極矣,豈鮮卑、夷狄所可比哉!且吾聞之,功有大小,賞有重輕。今貴公始繼丗而為王,若帥河右之衆,東平胡羯,脩復陵廟,迎天子返洛陽,將何以加之乎?重華乃止。 武都氐王楊初遣使來稱藩,詔以初為使持節、征南將軍、雍州剌史、仇池公。 十二月,振威䕶軍蕭敬文殺征虜將軍楊謙,攻涪城,陷之,自稱益州牧,遂取巴西,通于漢中。資治通鑑卷第九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