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元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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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8 17:53

倪元璐

字玉汝,上虞人。父涷,歷知撫州、淮安、荆州、瓊州四府,有當官稱。天啓二年,元璐成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册封德府,移疾歸。還朝,出典江西鄉試。暨復命,則莊烈帝踐阼,魏忠賢已伏誅矣。楊維垣者,逆奄遺孽也,至是上疏竝詆東林、崔、魏。元璐不能平,崇禎元年正月上疏曰:“臣頃閱章奏,見攻崔、魏者必與東林竝稱邪黨。夫以東林爲邪黨,將以何者名崔、魏?崔、魏既邪黨矣,擊忠賢、呈秀者又邪黨乎哉?東林,天下才藪也,而或樹高明之幟,繩人過刻,持論太深,謂之非中行則可,謂之非狂狷不可。”且天下議論,寧假借,必不可失名義;士人行己,寧矯激,必不可忘廉隅。自以假借、矯激爲大咎,於是彪虎之徒公然背畔名義,決裂廉隅,頌德不已,必將勸進;建祠不已,必且呼嵩。而人猶且寛之曰:“無可奈何,不得不然耳。”充此無可奈何,不得不然之心,又將何所不至哉?乃議者以忠厚之心曲原此輩,而獨持已甚之論,苛責吾徒,所謂舛也。今大獄之後,湯火僅存,屢奉明綸,俾

之酌用,而當事者猶以道學封疆持爲鐵案,母亦深防其報復乎?然臣以爲過矣。年來借東林媚崔魏者,其人自敗,何待東林報復?若不附崔魏,又能攻去之,其人已喬嶽矣,雖百東林,烏能報復哉?

臣又伏讀聖㫖,有“韓爌

清忠有執,朕所鑒知”之諭。而近聞廷臣之議,殊有異同,可爲大怪。爌相業光偉,他不具論,卽如紅丸議起,擧國沸然,爌獨侃侃條揭,明其不然。夫孫愼行,君子也,爌且不附,况他人乎?而今推轂不及,點灼横加,則徒以其票擬熊廷弼一事耳。廷弼固當誅,爌不爲無説。封疆失事,纍纍有徒,乃欲獨殺一廷弼,豈平論哉!此爌所以閣筆也。然廷弼究不死於封疆,而死於局面;不死於法吏,而死於奸璫,則又不可謂後之人能殺廷弼,而爌獨不能殺之也。

又如詞臣文震孟,正學勁骨,有古大臣之品,三月居官,昌言獲罪,人以方之羅倫、舒芬。而今起用之㫖再下,謬悠之譚不已,將母門户二字不可重提耶?用更端以相遮抑耶?書院、生祠,相勝負者也,生祠毁,書院豈不當修復?

時柄國者悉忠賢遺黨,疏入,以論奏不當責之。於是維垣復疏駁元璐,元璐再疏曰:“臣前疏原爲維垣發也。陛下明㫖曰分别門户,已非治徵,曰化異爲同,曰天下爲公,而維垣則倡爲孫黨、趙黨、熊黨、鄒黨之說。是陛下於方隅無不化,而維垣實未化;陛下於正氣無不伸,而維垣不肻伸。維垣怪臣盛稱東林,以東林嘗推李三才而護熊廷弼也。抑知東林有力擊魏忠賢之楊漣,首劾崔呈秀之高攀龍乎?忠賢窮凶極惡,維垣猶尊稱之曰厰臣公。厰臣不愛錢,厰臣知爲國爲民”而何責乎三才?五彪五虎之罪,刑官僅擬削奪,維垣不駁正,又何誅乎廷弼?維垣又怪臣盛稱韓爌,夫舍爌昭然忤璫之大節,而加以罔利莫須有之事,已爲失平。至廷弼行賄之説,乃忠賢借以誣陷清流,爲楊、左諸人追贓地耳。天下誰不知維垣猶守是説乎?維垣又怪臣盛稱文震孟,夫震孟忤璫削奪,其破帽策蹇,傲蟒玉馳驛語何可非?維垣試觀數年來破帽策蹇之輩,較超階躐級之儔,孰爲榮辱?自此義不明,畏破帽策蹇者相率而頌德建祠,希蟒玉馳驛者呼父呼九千歲而不怍,可勝歎哉!維垣又怪臣盛稱鄒元標。夫謂都門聚講爲非則可,謂元標講學有他腸則不可。當日忠賢驅逐諸人,毁廢書院者,正欲箝學士大夫之口,恣行不義耳。自元標以僞學見驅,而逆璫遂以眞儒自命,學宫之内,儼然揖先聖爲平交,使元標諸人在,豈遂至此?

維垣又駁臣假借矯激。

夫當崔、魏之世,人皆任眞率性,頌德建祠,使有一人假借矯激而不頌不建,豈不猶賴是人哉!維垣以爲眞小人,待其貫滿可攻去之。臣以爲非計也。必待其貫滿,其敗壞天下事已不可勝言,雖攻去之,不已晚乎?即如崔、魏貫滿久矣,不遇聖明,誰攻去之?維垣終以無可奈何爲傾德建祠者解,臣以爲非訓也。假令呈秀一人舞蹈稱臣於逆璫,諸臣亦以爲無可奈何而從之乎?又令逆璫以兵劫諸臣使從叛逆,諸臣亦靡然從之,以爲無可奈何而然乎?

維垣又言今日之忠直,不當以崔、魏爲對案,臣謂正當以崔、魏爲對案也。夫人品試之崔、魏而定矣。故有東林之人,爲崔、魏所恨其牴觸,畏其才望,而必欲殺之逐之者,此正人也。有攻東林之人,雖爲崔、魏所借,而勁節不阿,或遠或逐者,亦正人也。以崔、魏定邪正,猶以明鏡别妍媸。維垣不取證於此,而安取證哉?總之,東林之取憎於逆璫獨深,其得禍獨酷。在今日當曲原其被抑之苦,不當毛舉其尺寸之瑕。乃歸逆璫以首功,代逆璫而分謗,斯亦不善立論者矣。

疏入,柄國者以互

相詆訾兩解之。當是時,元兇雖殛,其徒黨猶盛,無敢頌言東林者。自元璐疏出,清議漸明,而善類亦稍登進矣。元璐尋進侍講。其年四月,請燬三朝要典,言:“梃擊、紅丸、移宫三議,鬨於清流,而三朝要典一書成於逆豎。其議可兼行,其書必當速燬。蓋當事起議興,盈廷互訟。主梃擊者,力護東宫,爭梃擊者計安神祖;主紅录者仗義之言,爭紅丸者原情之論;主移宫者弭變於幾先,爭移宫者持平於事後。數者各有其是,不可偏非。”總在逆璫未用之先,雖甚水火,不害塤箎。此一局也。

既而楊漣二十

四罪之疏發,魏廣微此輩門户之説興,於是逆璫殺人則借三案,羣小求富貴則借三案,經此二借,而三案全非矣。故凡推慈歸孝於先皇,正其頌德稱功於義父。又一局也。

綱已密而猶疑有遺鱗,勢已重而或憂其翻局。崔、魏諸奸始創立私編,標題要典。以之批根今日則衆正之黨碑;以之免死他年即上公之鐵劵。又一局也。由此而觀,三案者,天下之公議;要典者,魏氏之私書。三案自三案,要典自要典也。今爲金石不刊之論者,誠未深思。臣謂翻即紛囂,改亦多事,惟有燬之而已。帝命禮部

會詞臣詳議,議上,遂焚其板。侍講孫之獬,忠賢黨也,聞之,詣閣大哭,天下笑之。

元璐歷遷南京司業、右中允。四

年,進右諭德,充日講官,進右庶子。上制實八策:曰間插部,曰繕京邑,曰優守兵,曰靖降人,曰益宼餉,曰儲邊才,曰奠輦轂,曰嚴敎育。又上制虚八策:曰端政本,曰伸公議,曰宣義問,曰一條敎,曰慮久遠,曰昭激勸,曰勵名節,曰假體貌。其端政本,悉規切温體仁。其伸公議,則詆張捷薦吕純如謀翻逆案事。捷大怒,上疏力攻,元璐疏辨,帝俱不問。

八年遷國子祭酒。元璐雅負時望,位漸通顯,帝意嚮之,深爲體仁所忌。一日,帝手書其名下閣,令以履歷進,體仁益恐。會誠意伯劉孔昭謀掌戎政,體仁餌孔昭使攻元璐,言其妻陳尚存,而妾王冒繼配復封,敗禮亂法。詔下吏部核奏。其同里尚書姜逢元,侍郎王業浩、劉宗周及其從兄御史元珙,咸言陳氏以過被出,繼娶王非妾,體仁意沮。會部議行撫按勘奏,即擬㫖云:“登科錄二氏竝列,罪跡顯然,何待行勘。”遂落職閒住。孔昭京營不可得,遂以南京操江償之。

十五年九月詔起兵

部右侍郎兼侍讀學士。明年春抵都,陳制敵機宜,帝喜。五月超拜户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仍充日講官。祖制,浙人不得官户部。元璐辭,不許。帝眷元璐甚,五日三賜對,因奏:“陛下誠用臣,臣請得參兵部謀。”帝曰:“已諭樞臣,令與卿協計。”當是時,馮元飈爲兵部,與元璐同志,鈎考兵食,中外想望治平。惟帝亦以用兩人晚,而時事益不可爲,左支右詘,既已無可奈何。

故事,諸邊餉司悉中差。

元璐請改爲大差,兼兵部銜,令清核軍伍,不稱職者即遣人代之。先是,屢遣科臣出督四方租賦,元璐以爲擾民無益,罷之,而專責撫按。户部侍郎莊祖誨督勦宼餉,憂爲盜劫,遠避之長沙、衡州。元璐請令督撫自催,母煩朝使。自軍興以來,正供之外,有邊餉,有新餉,有練餉,款目多,黠吏易爲奸。元璐請合爲一。帝皆報可。時國用益詘,而災傷蠲免又多,元璐計無所出,請開贖罪例,且令到官滿歲者,得輸貲給封誥。帝亦從之。

先是有崇明人

沈廷揚者,獻海運策。元璐奏聞,命試行,乃以廟灣船六艘聽運進。月餘,廷揚見元璐,元璐驚曰:“我已奏聞上謂公去矣,何在此?”廷揚曰:“已去復來矣,運已至。”元璐又驚喜聞上,上亦喜,命酌議。乃議歲糧艘漕與海各相半行焉。十月,命兼攝吏部事。陳演忌元璐,風魏藻德言於帝曰:“元璐書生,不習錢穀。”元璐亦數請解職。十七年二月,

命以原官專直日講。踰月,李自成陷京師,元璐整衣冠拜闕,大書几上曰:“南都尚可爲。死,吾分也,勿以衣衾斂。暴我屍,聊志吾痛。”遂南向坐,取帛自縊而死。贈少保吏部尚書,諡文正。

本朝賜諡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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