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賦

笙賦

潘安仁

河汾之寳，有曲沃之懸匏焉；鄒魯之珍，有汶陽之孤篠焉。若乃緜蔓紛敷之麗，潤靈液之滋，隅隈夷險之勢，禽鳥翔集之嬉，固衆作者之所詳，余可得而略之也。徒觀其制器也，則審洪纎，靣短長，?生簳，裁熟簧，設宫分羽，經徵列商，泄之反謐，厭焉乃揚。管欑羅而表列，音要妙而含淸，各守一以司應，統大魁以爲笙。基黃鍾以舉韻，望儀鳳以擢形。冩皇翼以揷羽，摹鸞音以厲聲。如鳥斯企，翾翾岐岐。明珠在咮，若銜若垂。脩檛内辟，餘簫外逶。駢田獵，攦魻參差。

於是乃有始㤗終約，前榮後悴。激憤於今賤，永懷乎故貴。衆滿堂而飲酒，獨向隅而掩淚。援鳴笙而將吹，先嗢噦以理氣。?雍容以安暇，中佛鬱以怫㥜。終嵬峨以蹇諤，又颯遝而繁沸。罔浪孟以惆悵，若欲絶而復肆。懰憿糴以奔邀，似將放而中匱。愀愴惻淢，虺?煜熠，汎滛汜豔，霅㷸岌岌。或案衍夷靡，或竦勇剽急。或旣往不返，或巳出復入。徘徊布濩，渙衍葺襲。舞旣蹈而中輟，節將撫而不及。樂聲發而盡室歡，悲音奏而列坐泣。?纎翮以震幽簧，越上筩而通下管。應吹噏以往來，隨抑揚以虚滿。勃慷慨以憀亮，顧躊躇以舒緩。輟張女之哀彈，流廣陵之名散。詠園桃之夭夭，歌棗下之纂纂。歌曰：

棗下纂纂，朱實離離。宛其死矣，化爲枯枝。人生不能行樂，死何以虚謚爲？

爾乃引飛龍，鳴鵾雞，?鴻翔，白鶴飛。子喬輕舉，明君懷歸。荆王喟其長吟，楚妃歎而増悲。夫其悽唳辛酸，嚶嚶關關，若離鴻之鳴子也。含㗅嘽，諧雍雍喈喈，若羣雛之從母也。郁捋劫悟，泓宏融裔。哇咬嘲?，壹何察惠。訣厲悄切，又何磬折。

若夫時陽初暖，臨川送離，酒酣徒擾，樂闋日移。踈客始䦨，主人微疲。弛絃韜籥，徹塤屏篪。

爾乃促中筵，?友生，解嚴顔，擢幽情，披黃苞以援甘，傾縹瓷以酌醽。光妓儼其階列，?鳯嘈以和鳴。?野悚而投琴，况齊瑟與秦箏。新聲變曲，竒韻横逸。縈纒歌鼔，網羅鍾律。爛熠爚以放豔，鬱蓬勃以氣出。秋風詠於燕路，天光重於朝日。大不踰宫，細不過羽。唱發章、夏，導揚韶、武。恊和陳、宋，混一齊楚。邇不逼而逺無?，聲成文而節有叙。

彼政有失得，而化以醇薄。樂所以移風於善，亦所以易俗於惡。故絲竹之器未攺，而桑濮之流巳作。惟簧也能研羣聲之淸，惟笙也能緫衆淸之林。衛無所措其邪，鄭無所容其滛。非天下之和樂，不易之德音，其孰能與於此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