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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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8 14:04
淮河
禹貢言導九川,孟夫子推禹抑洪水之功,則第曰江、淮、河、漢。此四大川者,其亘千古而不易乎?雖然,漢合於江者也,今日之淮,又合於河者也。陵谷漸移,平成難冀,吾又安知河之不獨爲一川,而淮且南注於江乎?爲紀淮水。
淮水出河南桐栢縣桐栢山。
禹貢曰:“導淮自桐栢。”淮之源與古不異也,或以爲出自大復,或以爲出自胎簪。夫大復、胎簪之去桐栢也僅矣,何必求勝於古人耶?
東流經信陽州北、確山縣南,又東歴羅山縣北、真陽縣南。
淮水在信陽州城北四十五里。魏人所云“義陽差近淮源”者也。淮之北岸即確山縣境,北去縣四十里。東流七十里至羅山縣境,南去縣二十里。淮之北岸爲眞陽縣境,北去縣八十里。南北相爭,淮流常爲衿要。
又東經息縣南,又東經光山縣北。淮水在息縣南五里。東流三十里逕光山縣北,南去縣八十里。自汝、潁而問途於江、漢者,光山其利涉之所矣。
又東逕光州之北,又東北流經固始縣北。
淮水在光州城北六十七里。又東北流百四十餘里而經固始縣北,南去縣七十里。淮西有事,此爲衿要之地。葢自固始而東,可以疾走壽春。淮之北岸爲江南潁州之界。
又東北經潁州之南,又東經霍邱縣北,
淮水在潁州城南百三十里。又東流十餘里,汝水自河南境流入焉。亦謂之淮口。淮口,南北相爭時要口也。淮之南岸卽霍邱縣界,南去縣三十里。
又東經潁上縣南,又東經壽州之北。
淮水在潁上縣南三十里。又東三十五里卽東、西正陽鎭也。夾淮據險,爲古來之津要,今商旅往來者皆輳集焉。潁水亦自河南境流經此入於淮。謂之潁口。葢自北而南者,潁口其必爭之地矣。又東六十里至壽州之北,南去州城二十五里。肥水自南流入焉。謂之肥口,肥口者,淮南之喉吭,戰守之樞機也。立國於東南,壽州常爲重鎭,豈非以肥、潁二口濱淮環帶也哉?
又東經懷遠縣南,又東經鳳陽府北,
淮水在懷遠縣南一里。流經荆、塗兩山之間。至縣城東稍折而北,渦水亦自河南境流入焉,謂之渦口,亦淮南津要也。又東至鳳陽府北,南至府城十里。濠州向為淮南重鎭,葢以長淮爲屏障也。
又東北經臨淮縣北,又東北經五河縣南。
淮水自鳳陽府而東,又折而北,又二十餘里而經臨淮縣城北,稍東曰新河口,濠水自南流入焉,謂之濠又東北八十里而經五河縣城東南一里,有澮河、沱河、漴河、潼河自縣西北次第流入焉。與淮爲五河,因謂之五河口也。
又東逕泗州城南、盱眙縣北。
淮水在泗州城南一里,淮之南岸去盱眙縣城北二里,兩城相距凡七里,自昔爲淮流衿束之處,戰守所必資也。汴水自河南境流經泗城東而合於淮。亦謂之汴口。宋時以此爲漕運要衝,今惟涓流可辨耳。由泗城而東三十里,龜山峙焉。淮流至此乃盤折而北,又二十餘里而洪澤、阜陵、泥墪、萬家諸湖環滙於淮之東岸,淮水漲溢,恒在於此。泗州逼淮而地下,故侵陵之患每不能免也。
又東北經清河縣南而合於大河。
淮水經清河縣南五里,泗水自北流入焉。謂之泗口,亦曰清口,自古爲南北必爭之地。今黄河奪泗之流,乃爲黄、淮交會之衝,淮之南岸,則運河流入焉,所謂清江浦口也。淮河旣受黄流之委輸,又爲運渠之灌注,勢不能安流以達海矣。說者曰:淮河受汝、潁、肥、濠、渦、沛諸大川及淮南七十二溪之水以注於海,水清流疾,恒無壅决之患。淮之患,自河合淮始也。河自北而來,河之身比淮爲高,故易以遏淮。淮自西而來,淮之勢比清江浦又高,故易以嚙運。然而河不外飽,則淮不中潰。惟并流而北,其勢盛,力且足以刷河;淮却流而南,其勢殺,河且乘之以潰運矣。病淮必至於病運者,莫如河,利河卽所以利運者莫如淮。黄、運兩河之樞機,實自淮握之,則今日之治淮,乃治河治運之先務也。然則何以治之?曰:吾亦以淮治淮而已。夫淮之源流,於禹貢時未有改也。若欲駕其功於神禹之上,則淮不治。昔之淮東會於泗、沂,今之淮東會於大河。會泗、沂而治,會河則不治者,泗、沂小於淮,河大於淮也。我不能使今日之大河如昔之泗、沂,乃欲使今日之淮更不如昔之淮,則淮不治。然則高厚其隄防,使淮無所旁出,修明平水之制,使淮不至於漲溢,此陳平江之治淮所以二百年無事者與?河渠攷:“明隆慶四年,淮决於高堰,河亦决於崔鎭,漕臣王宗沐修塞之。萬歴三年,高堰復决,於是山陽、高、寶、興、鹽諸處悉爲巨浸。黄水躡淮之後,濁流西泝,浸及鳳、泗,清口填淤,海口亦復阻塞,而漕、黄交病矣。”河臣潘季馴以爲高堰,淮、揚之門户,而黄、淮之關鍵也。欲導河以入海,勢必藉淮以刷沙。淮水南决,則濁流停滯,清口亦湮,河必决溢,上流水行平地,而邳、徐、鳳、泗不免皆爲巨浸。是淮病而黄病,黄病而漕亦病相因之勢也。於是築高堰堤,長八十里,起自武家墩,經大、小澗,歴阜陵湖,周家橋翟壩以捍淮之東侵。又以淮水北岸有王簡、張福二口,淮水每從此洩入黄河,致淮水力分,而清口淤淺,且黄水泛漲,亦往往由此倒灌入淮,於是并築堤捍之。使淮無所出,黄無所入。於是全淮畢趨清口,會於大河以入海,而河與漕俱治。葢高堰之築,始於漢末之陳登,修治於明初之陳瑄,而復於季馴云。萬歴二十一年,淮復决於高良澗,凡二十二口,旋築塞之。明年,黄水大漲,清口沙墊阻遏淮水,不能東下。於是挾上源阜陵諸湖與山谿之水,暴浸泗州、陵州城湮没。是時科臣張企程言:“周家橋北去高堰五十里,其支河接草子湖,若浚三十餘里,一自金家灣入芒稻河,注之江;一自子嬰溝入廣洋湖,注之海,則淮水洩矣。武家墩南距高堰十五里,逼永濟河,引水自窑灣閘出口,
直達涇河,自射陽湖入海。則淮之下流有歸。”此急救祖陵之議也。二十三年,淮復决高家堰、高良澗諸處,尋築塞之。明年,河臣楊一魁以黃、淮衝溢,乃議分黄導淮,闢清口沙七里,達淮之經流,建武家墩、涇河閘,以洩淮之旁溢。又建高良澗減水石閘,子嬰溝、周家橋减水石閘,一自岔河下涇河,一自草子湖、寶應湖下子嬰溝,俱通廣洋湖及射陽湖入海。猶慮淮水宣洩不及,南注各湖爲患,又開高郵西南之茆塘港,通邵伯湖,開金家灣下芒稻河入江,以疏淮漲。於是淮患漸平。自是雖時有决溢,而培固高堰、增置壩閘之外,無所爲治淮長策也。兩河議曰:“高堰去寶應高丈八尺有奇,去高郵高二丈二尺有奇。寶應堤去興化、泰州田高丈許或八九尺有奇,去高堰不啻卑三丈有奇矣。昔人築堰,使淮不南下而北趨者,亦因勢而導之。不然,淮一南下,因三丈餘之地勢,灌千里之平原,安得有淮南數郡縣儼然一都會耶?萬歴二十一年淮漫高堰堤上且數尺,周家橋口原自通行,又加决焉。决高良澗至七十餘丈,南奔之勢若倒海。高、寶、邵伯諸湖堤一日崩者百十餘處。於時泗城亦復灌溢,而所减之水不過尺許。則以淮南之地,自高、寶而東則下,由邵伯而南則有昂,自興、鹽以東濱海諸鹽場,比内地亦復昂也。泗州之地,比高堰爲下,與高、寶諸州縣皆若釜底然,安能免淮之浸哉?雖然,淮之浸,河阻之也;河之阻,未必不仍自淮致之也。高堰一帶修守不嚴,奸商鹽販之徒,無日不爲盗决計。泗州之人未究利害之源,但見高堰增築,勢必且遏淮以入泗,惟恐堰之不速潰也。淮之旁流日多,則淮之正流日弱,於是刷沙無力,而黄流益横,清口就淤,勢不得不倒灌淮南,决堤堰而敗城郭,委運道於茫無畔岸中矣。於此時而議導淮,導淮亦治標之一策耳。善乎先哲之言曰:‘禦黄如禦敵,淮日退則黄日進。’論者若以導淮爲秘計,而不察其爲弱淮之先徵也。淮之患安有窮已耶?”
又東經淮安府城北,又東經安東縣南而入於海。
淮水自清口而東五十餘里而經淮安府北,去城五里而近。又東九十里經安東縣城南,又東北五十餘里卽海口也。黄、淮並流,勢盛流疾,海潮若迎若遏,互相迴旋。其地有四套、五套、六套之名,葢皆湍激所成也,勢益東北出西岸近海州雲梯關,亦謂之雲梯海口。海口濶處幾十四五里,或七八里,安東而上大約二三里,此卽禹貢以來淮水入海之道也。自桐柏發源以達於海,經流曲折,幾二千餘里。潘季馴曰:“淮、黄相合,淮得黄而力專,黄得淮而流迅,兩河相合,同趨中流。此治淮卽以治河,并卽以利漕之大機也。”
右淮河。
漢水自梁而荆匯江入海或曰漢合於江自源而流亦甚近矣似難與江河並列者也余曰以瀆言則曰濟以水之大者言則曰漢孟子之爲義也大矣因紀
漢水。
漢水出陝西寧羌州嶓冡山,
禹貢“嶓冡導漾”,卽此山也。水經以爲沔水出武都沮縣東狼谷中,東。南流注漢。然則沔水特入漢之小水耳,乃言沔水之源,而不詳漢所自出,舛矣。酈道元以爲沔水一名沮水,東南流會於沔,同爲漢水之源。說者謂漢有二源,理或然矣。陸游曰:“嘗登嶓冡山,有泉涓涓出山間,是爲漢水之源。”孔氏曰:“泉始出山爲漾。”非即此水歟?東流經沔縣南,又東經褒城縣南。
漢水在沔縣南十里。孔氏曰:“漢上曰沔,縣以水名也。”又東南流經褒城縣南四里,而東入南鄭縣界。
又東南經漢中府城南,又東經城固縣南。
漢水在漢中府城南三里。又東經城固縣南五里。志云:漢水自褒城而東,曲折環流,爲郡邑之衿帶。
又東經洋縣南,又東北經西鄉縣北。
漢水在洋縣南一里。志云:漢在縣境中者多灘瀨之險,自是而東,水勢漸盛,流漸濶。又東經西鄉縣北,而洋水會諸小水流合焉,漫衍幾里許,南北朝時沿流置戍,因以為險。
又東北流經石泉縣南,折而南流經漢陰縣西,又南經紫陽縣城西,復折而東北流,經漢陰縣之南。
漢水在石泉縣城南。縣屹峙漢濱,稱爲津要。經縣東五六里,復折而南流,經漢陰縣西境,又南至紫陽城西五里,復折而東經城南,又東北流出漢陰南境。而入興安州界。葢石泉以東南皆大山盤阻,漢江回繞而出也。
又東北經興安州北,又東北經洵陽縣南,又東南經白河縣北,湖廣上津縣之南。
漢水在興安州城北四里,爲州境之衿帶。漢川有事,州其中流之會也。又東百二十里而經洵陽縣城南。洵水自北流入焉,謂之洵口。又東南流經白河縣北,南去縣二里。北去湖廣上津縣百二十里,江口鎭在焉,卽漢濱渡口也。又東經竹山縣北、鄖西縣南。
漢水自上津縣而東,經竹山縣北境,南去縣百餘里,縣境諸水皆流入焉。又東流經鄖西縣南五十里而入鄖縣境。漢江經此,爲荆、梁、雍、豫四州之間,道里綿邈,山川阻深,多伏戎之患。
又東南經鄖陽府城南,又東經均州北。
漢水自鄖西縣東南流二百四十里而經鄖陽府城南。府北通宛、洛,西走金、商,沔北之要地也。東北流百八十里而經均州北。州翼蔽襄、樊,恃漢水爲形勝云。
又東南經光化縣北,又東南經穀城縣東。
漢水自均州東南流一百五十里而至光化縣城北。又東南流五十里而至穀城縣境。均水自北流入焉,謂之均口,亦襄、鄖間之要地也。
又東經襄陽府城北,又東南經宜城縣東。
漢水在襄陽府城北,漢江北岸,卽古樊城也。夾江對峙,爲古今之形勝,南北之腰膂,有事戰守者必資於此。漢建安中,關羽圍于禁於樊城,會沔水泛溢三丈有餘,羽乘水急擊,遂克之。自古襄陽倚樊城爲固,而樊城恃漢水爲險也。志云:漢水重濁,與大河相似,襄陽實當其衝,爲患最劇。自唐以來,皆築堤遶城,以防潰决,故有襄陽大堤之稱。明正統、嘉靖間,兩被漂溺,皆以大堤廢損故也。惟修築舊址,倍高且厚,襄城庶恃以無恐。自襄陽以下,漢水益折而南,凡百二十里而經宜城縣東。又南入承天府界,
又南經承天府城西,又南逕荆門州東。漢水自宜城縣南流,凡百七十里而至承天府城西。府控臨津流,爲南北衝要,江、沔有事,此亦必爭之地也。而濁流嚙决,最爲可虞。嘉靖末曾被其患,不可不預爲備。又南流四十里而經荆門州東境,漢江至此復漸折而東矣。
又東南經潛江縣北,又東經景陵縣南,沔陽州北。
漢水在潛江縣西北四十里。又東南經縣北而入景陵縣境,北去縣百里,南接沔陽州亦百餘里。志曰:漢水由荆門州界折而東,大小羣川咸滙焉。勢盛流濁,浸淫蕩决,爲患無已。而潛江地居汙下,遂爲衆水之壑,一望瀰漫,無復涯際。漢水經其間,重湖浩淼,經流支川,不可辨也。葢漢水爲湖北之害,而襄、郢二州爲甚。潛江又承襄、郢之委流,當漢江曲折回合之處,瀦爲大澤,勢不能免矣。而景陵、沔陽又潛江之委流也。今沔陽四境,惟湖陂連亘幾數百里,皆爲漢水所滙。葢漢水性曲,往往十里九灣。語曰:“勁莫如濟,曲莫如漢。”郢、沔之間,波流回盪,自必瀦爲藪澤。小民見填淤之利,復從而隄防之,爲民牧者,又不講於節宣疏瀹之理,歲月之間,苟幸無事,大水時至,則委之洪濤中耳。童承敘曰:“漢水至濁,與江湖水合,其流必澄,故常填淤,而阻澤之區,因成沃壤,民漸芟剔,墾爲阡陌。又因其地之高下,修隄防以障之。大者輪廣數十里,小者十餘里,謂之曰垸。其不可隄者,悉弃爲萊蕪。昔時垸必有長,統丁夫主修葺。其後法久?滋,修不以時,垸愈多,水愈迫,客堤益高,主堤益卑,故水至不得寛緩,湍怒迅急,勢必衝囓,主堤先受其害,客堤隨之泛濫洶湧,悉爲巨浸矣。”○考均州以上,漢水發源未遠,故潰决常少;漢川以下,漢水入江已近,故横溢鮮聞。惟襄陽以迄於沔陽,上流旣遠,而衆流日益,入江尚遙,而地勢愈卑,漢水泛濫其中,如潰癰然,不可不察其病而圖其方矣。又天下之水,大河而外,重濁而善决者,在北則漳與沁。在南則漢、漳附衞入海,而後漳水之决少;漢附江入海,而後漢水之决少。沁本濁而又并入於河,故河之決最多。或謂河合於淮,藉淮以刷河,而河庶幾可治。然淮終非河敵也,又安能使河之不至於决哉?
又東經漢川縣南,又東經漢陽府城東北,合於大江。
漢水在漢川縣西南十里。又東南流百六十里至漢陽府城北五里,又東南經大别山北而南入於江,謂之漢口,亦曰沔口,亦曰夏口,爲自古噤喉之地。談東南形勝者,必以夏口爲首也。夏口東岸卽是武昌府,自昔置重鎭於此,豈非以險要所在,控扼不可或疎也哉?蔡氏曰:“禹貢言江、漢朝宗於海,明乎江、漢二川勢均力敵,非有主客先後之分矣。”自嶓冡發源以達於江,經流曲折,凡三千餘里。漢水實南紀之雄矣。
右漢水讀史方輿紀要卷一百二十七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