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僕行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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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8 09:56
太僕行畧
不孝孤彭孫求貽。抆血謹述
序
悲乎哉!求也、貽也,天之僇民也。臣死君、子死父,義也,變而正者也。先臣之渡江而西也,自矢一死,不在孤城援絶之曰也。悲乎!有殉國之臣,無殉父之子。求也、貽也,生弗如死也。夫死,臣職也;先臣之死,死職也。令先臣之死而不死,則後死者之責也。時禁之未弛也,信史之未定也,誰為不死我先臣者,貽滋戚矣。然非先臣之志也。夫必以死後名而死,則丗多攘奪于名,臨難終不忍一死。申之變,其纍纍蒙靣者,皆慕身後名者也。先臣之死亦曰:?欲有甚于生,?惡有甚于死?行吾志
而已矣。其後之傳邪,不傳邪,皆非先臣之?知也。古亦有一節之士。他無可稱而以一死稱者。若夫先臣之生而之死。殆無一行之弗可稱者。述之不能盡述。故曰畧也述豫章詳矣。以求貽在侍而曰有聞也。求貽之?謂詳其詳亦不盡乎此。故仍系之乎略也。濟牘之燬于盗也。䖍一䧟而吉?䧟,将吏遺民且無存者,况乎亡臣之遺劄也。嗚呼!時禁雖未弛、信史雖未㝎,而天下之?為忠臣者不少也。則不死我先臣者,海内名公巨人之事也。長跽蒲伏泣?如椽之一言求貽,亦死且不朽矣。
彭氏系出帝顓頊玄孫曰籛鏗,封于彭城,曰彭祖。散處四方。代有聞人。唐末尤盛于江西。元季有自安福徙于全椒。始祖諱勝。髙皇起淮右。累功授平越衛指揮㑒事。三傳諱玉。調海寕衛。遂為海塩人。傳椒山公諱程征鄧茂七葉宗留。禽斬三百餘。撫䧏數千。加一級為指揮同知。生朝用公紳,割股療母,以孝聞。生晚松公,諱雲 期,頥邑推人瑞傳,潮溪公諱端,府君髙祖也。生蠡湖公諱大年。潮溪公守澉川,倭犯唐家灣,蠡湖公猶為諸生,捐私財募死士邵阿曽等四十六人,率之徃援,斬首七級,倭遁去。蠡湖公方讀書,不樂上首功,配談淑人、侍郎术泉公女。博通經史、賢孝聞里黨。生對薇公諱紹賢、中武科、曆官蘇松叅、将以子貴、晋階昭毅将軍。配鄭淑人、端簡鄭公季女。生我大父天承公諱宗孟。萬曆辛丑進士、滕縣知縣、行取南京吏部考功主事、授河南道御史、廵按湖廣、崇祀郡邑郷賢朝城、滕縣、武昌名宦、詳載家状及薛宗伯錢殿學碑志。配朱太宜人?封孺人。以府君工部覃恩晋宜人。府君乃宜人第五子。府君上諱期、下諱生、字孝弱、改字觀民、號弱水道人。朱太宜人任朞年始生、故寓名云。㓜沉黙寡言笑。讀書罷、兀坐凝然,不好戯弄,人莫之測。
侍御公奏最滕陽,需内召。府君年十七,與伯父孝起公出就試,布衣雜諸童子中,時人莫識。有掾鄰也,識之,以告喬令拱璧。喬令曰:郷先生即一族庶之在試,無不先容者。彭公二子並試,乃無一言邪?掾曰:小吏稔知之,敢不告。喬令物色之,移案于前,臨試之文成,且誦且歎曰:彭公有子而才如此,未嘗
一言,彭公去人逺矣。因並寘前列。督學陳公大綬扷府君?弟子員。
己酉冬,家宜人歸府君。府君樸素?寒畮宜人綦縞相荘事。府君性嚴重,帷闥之間,目無邪眡,盛暑亦冠幘,納履無惰容。府君少清羸,好學殫思。朱宜人延醫炙膏肓百勞穴,命暫撤書史,學琴服,散調怡神志。府君潜把卷,丙夜不休。壬子當録科,朱宜人禁府君母應舉,命侍曽。大父昭毅将軍逰湖山,伯父上海公寓昭慶僧房侯試。府君至,欣然操筆,至嘔血不自知。昭毅公怒曰:若母念若病,令侍我于湖山,不應舉,而呫呫經生業何為者?徙卧具不聴,?入伯父邸舍。
甲寅出就試,督學周公延光㧞伯父與府君俱一等前列,乙卯並中式浙榜。
伯父與府君諸生時閱邸鈔,繫民生利敝,無不䆒原委。主司閲經義,已中雋。更讀二三塲,淹貫詳明,歎曰:真有用才也。一時並薦。既拆卷,諸司見府君兄弟姓名,相顧動容曰:彭直指繼起有人,真足為國家得士慶矣。
先是闈榜?捷足者持中雋姓名,擁亡賴數十百餘,壊垣破扉入,主人刳羊豕,飲食惟謹,猶毁案椎几,甚者至夷其突,坐索金錢屬饜乃去。壬子之秋,亡賴兒索綯,牽中式舉人頸僇辱之。侍御公聞之曰:朝廷待士以礼,鼠軰敢爾!適拜按椘之命,與同臺約,嚴禁報捷者不得擁衆横索,犯者桎首以示府
君。中隽報捷者,夜欵扉,寂無譁。質明,酒 勞之,不二日辭去,無敢出聲索者。閭里歎曰:彭御史嘉與後進,乃福其後。人天之報施,固不爽㢤?侍御監椘闈竣㱕院素持風裁,惟軍機京報得非時鳴鼔進,其餘必門啓始得通報。浙捷者至,叩院門者止之,乃撾鼓。侍御彂内扉,然燭堂上,隔閾呼門者曰:浙之報捷者請啓門。侍御曰:憲院何得夜啓門。止報者門下,還内卧,晨而入?浙録知府君兄弟並雋。楚王及椘撫藩臬以下文武将吏,?竿掲旂幛于臺署若堵墻。侍御遺書訓誡曰:家丗勲庸,吾起家甲第,今復兄弟薦賢書。特盈者難其繼,汝曺勉之。母隳糸履以辱?生府君兄弟。㱕徒步里門,不飾輿馬,閉門讀書,户庭閴寂,里黨以為難。
公車北上,侍御猶在楚。楚計吏入覲都門,挾褭蹏以結驩,直指二公子䴢集邸舍,盡郤之,一無?報。謝過侍御廷訓夜過蕭寺,府君兄弟共篝燈擇菜啜糜,歎曰:長安貴逰子,怒馬騖九衢。若曺蕭然如此,不愧真孝㢘矣。
丙辰,府君成進士,伯父與府君抵足卧。五更聞捷音,伯父眠未覺,府君安卧不動。既覺,徐告之,伯父起束装。府君念兄積學,不意一第先之,淒其執手,不以得第為榮。
三月廷對,有同年微告府君:中禁有相知二甲,可致悠㳺,郎署無外吏手版困府君曰:吾曺甫登第,豈以幸竇䘮生平謝?之句。臚得三甲,應縣職,府君以未習為吏,請假㱕里中,日取名臣言行録、經濟諸書,朝夕探討者三年。已未謁選,請改教職、授徽州府學教授。
新安多乕、入郡謁先生者寥寥。府君郤脯脩奨。寒素重趼、請謁無虚夕。月両試士、廣及佩?者?㧞。知名士鮑太庚、汪調元等皆得雋。童子項芳屢被賞識。逰泮家赤貧、抱?雞為贄、笑而受之。
學宫圯不蔽風雨。府君捐月奉倡新之、?正両廡 祀位次、?其殘缺一?之。嘉靖更定祀典、追祀程侍郎敏政、唐侍講皐、胡少保宗憲于郷賢祠。
鮑尚書道明乆祀賢祠。有撰傳竒者、椒山之死、尚書為刑垣、
實麗其辟。好事者訾之。府君詳核南溟?撰尚書墓志、攷其?月、椒山死難日,尚書乆叅外藩,本未無渉,著論闢之,衆謗乃息。因撰名賢論世畧四卷,
丁祀乆為其文。二三老生争炙堂廡,間或攘?神之犧,牷牲駿奔,晨星落落。府君躬視庖㸑,執豆 者無敢不恭。盛典畢舉,大成雅樂,宫懸舞佾不具,乃聘婺源?士潘一中、較㝎宫聲。更鑄編鐘。伐良材為琴瑟。選知音者習之雅樂以正
郷飲酒礼。多妄舉素封。厚責其報。燕犒儀幣累百金。夤縁求免。亦不下數十金。展轉逓舉。?得不貲。府君躬蒐?徳,得清貧得好脩者二人為賔介。禁舉者不得索。一緡更白太守。戒執事者不得一人至其門,陋習以革。
新安多賈人子,饒籝金御史持文衡權,尊重郡邑吏不易騰剡牘,吹嘘入泮,可立?千金。即郡邑両試干澤者。亦累百十金。府君于府一無?請。太守恠學博,獨無薦牘,問府君,對曰:職?扷皆能文者,即無先容。能自見。太守月旦詣學宫,令掾史鈔録府君?黏壁間,甲乙姓名前列者甄㧞無遺,逰泮者接踵,
學院?較。按新安,府君大書榜示諸生,有敗行者,許朙告學宫,不得造為不根,匿名謗帖,汙衊士?令門子兮道伺之,昬黒獲數人,縳送院,叩頭乞哀,乃 之。奸宄屏息。
過侍御成山為學院侍御公同年石交也。素器重府君。時時下問。府君自職掌以外。一無?于澤。賈人子潜挟重貲走塩官。将乞侍御尺書予府君。不敢自通。凂門下客微言之。言未畢。侍御靣?赤。客慚而退。賈人子不得間而去。
庚申臘盡,積奉請脯脩,笑語家宜人曰:措大舌畊一年,不足餬婦子口。廣文先生有此,可以卒?矣。椒漿将舉火,聞訓導胡来賔老病殁官舍,撤辛盤傾槖為賻,勸助于諸生,為乞郵符,䕶䘮四千里,歸葬邵陽。
歙婺上舍喜結納廣文先生,一徃還,餽遺絡繹。至俗侈葬,廣文苟枉唁,與濡削碑版,厚幣無惜。府君以甲第名家,涖師席争附為驩。府君簡嚴自持,非?之士不得窺門墻,雖盛供具,?一過不可致。在新安年餘,未嘗以?字諛墓,咸服府君之髙峻。
辛酉,聞昭毅公訃,請奔䘮,當事者以非例,不許。未㡬,陞國子
監博土。㱕省侍御,過錢唐,謁督學使者,語府君曰:聞公在新安有功學校,今亦有?誨益乎?府君曰:吾邑令有莆陽鄭公茂,保障海城,倭力攻不下;鰲陽蔡公逢時均里役,為百丗利。二公有大功,扵鹽至今不祀。誠檄下?司,不俟契勘、升主頖宫、則吏胥無?覊?矣。督學立行之。輿論大惬。
壬戌入都。赴官國博。官閒無事。曰取朝章典故詳䆒之。不妄交逰望日起。同郡某公為工部尚書、言于銓曹、請以府君?水曺侍御。公里居。馳書京邸曰、司空望實不孚。巧于仕宦。汝新進有聲,思籠致門下,依傍求進,君子耻之。且國博例必轉水曹,豈必司空言始得?㢤必力辭吏部,無為?玷。數月,陞工部都水司主事,詣部力辭,請改南曺,便省覲。不獲請,乃就職。
熹廟?元,内璫漸肆,刑部尚書王紀彈内閣指斥中人,中人怒,㑹,厰衛獲東人間諜,居為竒功。下刑部訊擬,不即上,中旨奪紀官,斥為民。府君以新君嗣服,不可以小過逐。大臣草䟽将論救,同曺郎曰:新進小臣無言責而論大臣進退,不㡬出位乎?大學士葉向髙揭救,不聴,府君乃止。
曺郎俸薄,多于澤津要,府君朝叅外,閉門絶交,逰奉入未給,太宜人寄魚腊筍爼,稍為?以溲之,未嘗知 味。
二陵未成,三殿並建,工部選曺郎十餘員,鳩諸工。同舍郎謀曰:長安米價髙,俸薄不給一?,其選日餼工?,功成之賞無論也。府君以人臣之誼惟上?,使營而求利,義?不為,以他辭謝之。殿功成,多躐䓁卿寺,府君恬退自如。
甲子筦節慎庫,邉儲告匱,營作並興,司出入者緩?急,急?緩,稍上下獲厚賕矣。府君㓗已先之,百孔?絶,逆奄用事,中人每侵水衡權,府君執舊典裁之,不為?撓,中人不悦,然未有以中也。冬至,百官服暖耳,諸郎皆紫貂,府君姑市山䑕帽著之。朝罷,諸璫逆而笑曰:彭先生冠何敝?争餉以紫貂堅?之。内璫益忌焉。
同曺郎萬公燝䟽紏璫賢士,矯旨杖萬公,逮入左掖門,府君奔赴之。賢呼環衛,閉直門不得入。舁出,已垂絶,府君撫其首復蘇。張目大聲曰:朝廷養土三百年,正在今日。急命蒼頭舁㱕邸,同曺莫敢過視。府君日走 醫藥,豫章紳士以是識府君,心重之。萬公創重卒,又經營其䘮草,䟽将訟之,先白尚書,尚書陽曰:良善,然不煩公,䓁不侫,且入告。已而見尚書䟽,謂
曺郎越爼干天譴謝。其表率不嚴,詞甚卑遜。同曹奪
侍郎闗西柳公佐攝部事,卞急,曹郎多被罵斥,獨礼重府君。一日召諸曺郎歎息曰:吾曺受厚禄,乃山陵未竣,誰為措金錢十萬,緡報成事?府君曰:以職計之,非二十萬不可。栁公曰:十萬且不能談,何容易。府君曰:明公無憂,二十萬職固能任之。栁公大喜。府君盡弛諸不急者,轉輸二十萬,陵乃告成。中㫖令厰臣核功次躐級清卿者數人,以府君殿賚十金。栁公不平曰:非彭主事不克㐮大工,反居衆人之殿。我必申論之,當殊擢勸勞者。府君謝曰:璫人怨職乆,恨未有以中之,叙功殿百人意可知。明公苟一言旦夕,且禠掠人臣之義,雖勞其職也,何功之有?乃止。未㡬,秦郵使者缺,諸郎請行栁:公曰:彭主事筦庫積勞,陵工賞薄,今姑以此當休澣,諸公且勿言。乃咨吏部,府君提督南河
徐公石麒代庫筦,請益于府君。府君曰:土木繁興,大盈吿匱,上書請帑者麇至,中人日媒蘖外曹短長,公其盡謝諸不急,惟将作是供。王、郭二戚畹墳價,殿工急,未暇及之。金貂珍異,曰:馳我門,我卒不一顧,公其識之。徐公不以為然,遂給之。殿工未竣,大璫劾徐公遷賄貴戚,稽誤大工,先私家後公室,大不敬。徐公被逮,坐賕四百金,始歎服。府君先見,
乙丑六月涖秦郵,?在都下,同年劉公鐸為刑曺郎,感事賦詩,題僧本福扇刺事者録之。逆奄以誹謗朝政逮劉公,已出知揚州,緹騎下廣陵,逮繫鎮撫司獄,府君涖秦郵俸錢寄獄中,士林危之,卒不顧。
南河控淮泗,極?儀,通淮䕶陵,黄淮暴溢,毎决隄防。府君相度水勢培隄,秋防無恙。是年陞本司貟外郎。漕
渠䟽濬,止慿掾曺報成事。或乾?丁錢,?餉遺。府君于嚴冬水涸,身至河干,下樁刻木。以程其度,嚴懲冒工盗材者。濬駱馬河、陳溝諸道,莭水衡錢亡筭漕艘利濟。
使者職在河防,不肖者旁撓有司權。府君視河以外,不聴民間一詞。廨舍西園多古木卉物,旦出視事,午餘退食,吟嘯池沼間。侍御聞之,喜曰:使者職河堤,貴乎行?無事耳。觀汝廨舍諸詩,官况之清可知也。
官閒無事。毎月集州諸生于署傍徐公祠。課文藝、厚供億。諸生中雋鵲起。
丙寅夏,大旱,蝗蔽天。人心皇皇。乃以便宜開通濟閘灌田。蝗以大風雨死江中。?有秋。亢暘既極。五月大疫。府君蠲湖租市藥。設藥局于四門。各選良醫主之,官給咀㕮湯引,全者甚衆。
董南河者並轉監司。前使者朱國盛忠賢?悦,擢漕使者,累加級至工部尚書。府君在郎署,事事忤中人,奉使秦郵,㮣絶要津通問,徒以治状,無以害之。同曺郎同郡某公,思攘秦郵地,賄銓部,出府君知長沙府,而已代其任。秦郵使者出守,自府君始。維揚李宗伯思誠呉侍御甡䓁共請于吏部曰:彭水曺清望非常,謂有殊擢,今一麾出守維揚,素被水曺徳?借水曺終恵此一方。八月,調揚州,府君以籍系北譙,于揚有
枌榆誼,引嫌乞避。十一月,改知南昌府。
天啓七年春,府君之任豫章。時奄熖益張,士?震恐,建祠,尸媚者徧海内。廵撫楊邦憲、左轄王道元風有司建奄祠,莫敢異議。府君力持不可,曰:逆奄屠僇,忠良烈士,切齒靦顔,謟頌,遺笑萬丗。吾曺外吏,以此迕寺人,不過投竄耳,為禍一時者小,得罪千秋者大。邦憲乃風諸薦紳,共謁府君曰:豫章人士,螫毒深矣,姑撫軍以紓禍乎?府君曰:今日論是非,不論利害。昔者睢陽伏節,爼醢生靈,千古不以為非。奄人包蔵禍心,假令九錫不已,遂至揖讓以尚公片?下,西江諸公其奉版以 乎?則萬姓蒙其福。否則義旗一麾,流血千里。千秋萬丗,諒不以彼易此。今豫章死徙相望,即堯舜之丗共鯀諸人必不尸祝放勲于幽州崇山之地。矧在莭義之邦。而媚竃奄腐乎。拜憲知府,君不可奪。令王孫文學列状上請。竟下南新両邑卜射圃廢地。将鳩工,府君方較士,以公孫衍、張儀及癰疽瘠環命題寓意焉。祠檄下諸司捐俸一曰集數千金,檄府搃其成,府君令一經歷領之。祠檄俱盛稱奄人功徳,曰元勲,曰尚公。吏呈案,府君㮣塗乙之,止籍其數而已。經歴諏日,啓宇請聞于臺司,府君曰:無庸,苟両臺躬出刑牲,郡邑吏當畢, 若徃麗牲可矣。曰:小吏烏乎敢。府君笑曰:汝曹終曰曳青衫牛馬走,令若衣緋以視祝號,不亦可乎?經歷宵而莅事,旦報于臺司,捐鍰既富,百工争先請事,府君不應。邦憲日走訊于府曰:匠石之工㡬何矣。府君陽應之曰:諾,已庀材矣。祠䟽入都, 熹宗已晏駕,通政司寢不上。邦憲先送副本于忠賢,忠賢詰?司,?封上之。 烈皇踐祚,留章不下,忠賢懼,辭免。大行詔至,邦憲急召府君曰:悔不聴公,今事已變,急罷諸工,斥賣材甓,抵??金錢㱕庫。府君曰: 報鳩工,實不?一緡。邦憲愧謝之。逆奄既尸僇拜憲坐附璫戍邉。樊御史尚燝視鹺両淮,紏舊鹺察崔呈秀?累萬,呈秀附忠賢反訐奏樊公矯旨逮訊。樊公休澣里門,偵逮騎将至,間道行逮者至,求之不得。邦憲大驚,拘樊公子重城下獄,将收家口。府君不可。邦憲怒曰:欽犯?走,太守責也。太守奈何庇罪人子,捍天子詔,與魏公抗邪?府君曰:樊公身列薦紳,知臣誼無逃。天地八口在此,樊公去何之?樊公智者,知邏騎受指于崔必道,窘之,間行自㱕淮上矣。公子可無繫,太守以一官保
之。邦憲不能奪。樊公果已抵淮上就訊,坐誣奏削籍㱕里。
熊侍郎朙遇黨錮,戍夜郎。宗人不逞,攘奪其田宅,有司不禁。公子人霖方為諸生,當道者以罪人子,格其秋試。府君録遺,聞熊長公才名,恠其不出,訊知之,使掾趣就試,首拔冠諸生。不逞者,知太守意嚮,盡返?攘奪。長公卒以甲第起家,為時聞人。
逆賢逐理學諸臣,盡廢天下書院。豫章?臺祠,先哲時講學其中,亦為有司斥賣,陳侍御以瑞買之。陳公後坐奄黨,府君按牒問?臺祠,?在規復之?諸文學聚而獻謀曰:逆黨侮先賢,毁爼豆,使君欲光復舊物,請奉先賢木主,鳴鼓攻之。府君曰:鬻及先賢廟貌,有司之罪也。陳公固買之,用衆以逞,非義也。捐俸贖之。自璫禍起,講學者削跡。府君初下車,首諮理學名儒萬知州尚烈、朱布衣試式廬,礼之賔筵。至是,請朱布衣主澹臺祠講院,理學復振。南昌張神武以武狀頭授都司㑒事。偏師援遼,?将二百四十人力戰無一郤者,俱殁于陣。遼東廵按方震孺請旌血戰誓死之将。詔贈神武都督㑒事,?陞三級。家貧無左右者,寢不行。神武父衰髦曰持牒訴?司,不之省。府君下車,神武父復至,府君索故牘,已庋閣六年矣。即日行之,礼神武父,旌其家,忠義之士莫不感?。
豐城名臣楊公瑄築捍海塘有大功海上,訪其後嗣零落,府君檄豐城脩其墓,請于學使者,?其後一人為諸生,奉爼豆。豫章被璫,禍最烈,萬公燝杖死,熊公明遇、胡公良機、章公允儒、樊公尚燝、徐公丗葉,或竄或錮,士?奪氣。府君竭力營䕶,稍自保。崇禎改元,奄黨既誅,諸公連袂登朝,府君退然自逺,不以一字達長安,士大夫益賢重府君。
陳黄門良訓欲買其鄰支和二宅,擴其居,恡弗予,黄門以他事懲之。和二刋布黄門過惡百餘條。黄門恚甚,訟之臺司,並下府。黄門被細人辱,思甘心焉。府君鞫之,妄男子耳。而?起鬻宅,判箠之,報臺司。黄門不悦,徧訴臺司,乞加箠焉。嗾伍伯棒殺之。府君言于諸臺曰:和二罪不至死,殺蚩氓以快津要,仁者不為。臺司如判不加箠。黄門滋不悦。和二知府君之生之也,朝夕拜祝于其家。?
學憲元寛為諸生,以渭陽有訟麗臺案事,下司李沈公徳滋未即决,秋試近?公屢趣竟其獄,沈公呵之,?公負 不少,下司李抵案于地,?公不謝,竟出中雋,明年成進士,司李丁艱去,府君攝其事。?公錦旋上謁,府君曰:沈司李開罪下執事,小訟不决,彼狙故當懲,執事今?榮矣,苟盡法懲之,在執事不加尊,于太守似慕勢,執事大度者,請為公市義。?公欣然無?忤。
府君雖執法不阿,而礼貌無替,未嘗摶擊為名髙。薦紳士民爱戴如一。比之前郡守太蒙王公佐府君以鍰積榖三千石。舊倉湫隘,更創三千楹,曰?民倉,容三萬石。榖不登,减直賣之。榖賤,買新者?之,増至五六千斛。戊寅辰秋旱榖騰,主蔵史請抑市價以平糴。府君曰:是閉之糴也。富民争匿榖矣。榜于衢曰:本府减直糶倉榖萬石。廵撫魏公照乗、廵按范公伏粹聞之,驚曰:太守何 得此糓?府君曰:民間尚有餘榖,榖日騰,巨室待髙價也。今知太守多糓,飢民傾市而糶,不復問富室之蔵。富民徒擁榖不得售,争出榖矣。以職計之,不踰五、六千斛,榖價平矣。請得便宜?諸司積貯,濟府之不足。二公許之。不數日,富室争?盖蔵,榖價頓平,僅?府榖三千石,臺司?積不與焉。二公咸服府君善應變。
山之豪擅私冶錢儇薄,物價踊貴。府君曰:私錢盛行者,以官鑄勿精也。請于藩司開局鑄錢,選强幹幕僚,市良銅于楚蜀炎蒸,府君日涖, 嚴禁奸濫,雷震死局中一人,百工咸惧。錢成,鼓鑄廪給,及他材用,皆給以新。錢 好精良,准市價行之,民
間以為便,私鑄不復行。循環更鑄,?羡數千緡,公私咸給。聚工百餘,均勞?,時作息,故無人一人疵癘者。
府君月奉以外,一緡不入私槖,即壺醢之細,未嘗妄費公私一錢。或以事至江于,必携錢市魚菽飯于車前。㢘介之操,士大夫以為近代未有。
豫章城隍祀漢潁隂侯灌嬰,府君?至,齋宿于廟,楹桷欲傾,将?新之,庫蔵遺未皇也。朞年政行,庫有贏羡,捐贖鍰數百,市良材江外,得楩楠,大皆合圍,撤其舊而新之。故梁黝黒,彷彿有字滌眡之。宋熈寕中集賢殿撰知洪州彭汝霖建。先後五百年,作者適同姓,時人多異之。三年而後落成,棟宇壮麗,顔之曰天聰。民畏兵火後,廟獨巋然,楔棹尚存。?
豫章逋 山積,帑蔵如滌。府君一清宿?,逋額盡登;積榖鑄錢,互相轉輸,府庫盈羡。新學宫,興社學,復?臺祠,脩濓溪祠、陳仲舉祠、康郎山、洪都死難忠臣廟,建城隍廟,脩龍亭庫。城郭、津梁、倉厫、街術,無不脩治。多者千金,少者數十百金,百工樂成,民不知勞。
府君雖案牘倥偬?望課士學宫,首㧞者,熊兵部人霖、朱大行綂銍、熊吏部文舉孝㢘、萬思恭、舒忠讜、鄧履中、熊齊耀、姚脩蔚䓁,名噪一時。豫章王孫多工詩,府君較士,間及風雅,操觚益盛,㳺?研仙。至豫章,能詩,工茟札,王孫紳士結社東湖上,貴㳺子弟傾動,府君惡其蠱衆,飛檄逐之出境,力持風教又如此。
宗藩萬指,藩禄數萬,不入考成格,有司不以時給,貧宗畢?絶粮。有力闗津要,預支數年禄,府君畫一其制,如期給,無?後先。法?行,多托要人,上官以撓之,不為動。三年,盡?逋禄,别蠲奉,置宗田于學,以贍天潢?籍子衿者,宗人悦服,以嚮好脩為榮矣。
先代起勲,舊府君父子兄弟相繼登第,每念文武畸重,致拊髀無人,師儒乃教化先資。明經遲暮不自振,先生月奉錢,有司不時給,府君筮仕,即改教職。既 郡符加意,斯文,師生?奉,必先期贍給。故制郡衛體平衡。武既積䡖府視衛若簿尉。月旦謁両臺太守,騶 先都䕶府君在郡,伍伯引五馬前驅,叱止之曰:朝廷設官,太守降三司一等,奈何僣越紀綱。停車揖都䕶使前,公移與衛講鈞敵礼,武臣敬服。
太守職師帥,捴州縣大綱,墨者利贖鍰,細事靡不躬聴。濫罰潤槖豫車,故健訟投牒累百數,府君摘大者始聴之,餘悉下州縣,刁風稍息。
府君儀觀威嚴,目光射人,人莫敢仰視。而性仁慈,未嘗以私怒加鞭撻。洞悉民情,詳晰律令,聴訟决遣不淹時,讞獄必㱕平恕,吏事明敏,牋荅文移,悉出親裁,曺吏署案而已。在郡三年,掾史無以受賕枉法敗者。
捕卒嗾獄中盗誣引良民,縳以来寘檐下,日:大盗也,視之邨愚耳。捕卒持之堅,令入獄取盗。時他囚百餘環堦下覩,捕卒已入獄,令?提?,縳匿他?,更呼他囚衣貌之?者伏檐下,須㬰提盗至,麾捕者使退,呼盗使前曰:若何敢妄引良善?盗
曰:夫何敢,若固分財數數矣。府君曰:稔識之邪?曰:唯。曰:今諸囚孰是邪?盗陽環顧指檐下者曰:是矣。他囚?眙辯,叱之退。又詰盗曰:斯誠是已。近獲他盗,亦云若黨也。識其姓名者誰乎?提?匿者至,盗茫然不測,曰:未嘗識之。府君曰:斯固捕卒嗾汝?引者,吾固知其誣,姑以他囚試汝,彼不及教也。盗叩頭服。重抶捕卒立釋邨愚,一郡以為神。
豐城與髙安鄰,豐城遼餉額浮于髙安,豐紳楊工部惟相謂餉司吏得髙安賄,獨重于豐城,訐之,臺察已入告,惟相在都,連䟽劾典吏張廷機,䓁?被嚴㫖訊擬解京,撫按不能决,下臬司,司下之府,府君曰:錢糓酌派在本縣,詳允自上臺小吏署案牘而已。楊主事訐奏數胥,奉詔訊數吏無足惜,苟坐賄諸胥,?司皆不能無罪。爾後撾登聞訐官吏者無已時,宜勘釋之以奏報。撫按心韙之,重違楊公母敢為主,府君持其獄不上,馳書髙安薦紳,令講觧豐城諸公公牘上両臺,復遺書在都知交達户部,㑹楊公坐璫案去,事得已。府君練習掌故,利革害興,革臺?以下,惟太守取?,讞獄明允。外郡慮囚,多?質成。南昌案牘山積,退食不皇。三年殚精頭須為白。侍御公遺書相戒曰:吾聞保身而後可以保民,太守職要而已,奈何勞形至 寢食。其努力服良,以慰?生。府君素友爱已。己秋,聞叔父應侯家難,悲憤長號,稱疾乞㱕。闔郡驚擾,擁臺察門請留太守者,喧咽窒閡車馬,両臺援大義相責,先待御亦遺書諭止,雖强起視事,憤切反兵,心摇子舍,形神為之羸削。
府君以清望理繁劇,府僚多缺員,一身兼之,剖决如流,更攝饒南九両道事,符勅印篆,累六七。府君曰:太守攝監司,體之變者。時方多故,莫可辭,可冐其廪薪乎?止行文移、理讞案,數月,廩給馬薪,錙銖無動。
崇禎已己徴兵入衛,人情震恐。魏撫院綂衆勤王軍 數萬,責辦呼吸。府軍君窮日夜治餉,一曰而畢。三軍戒途,糗粻無缺容,治事如平時,人心咸?為鎮定。
已巳臘盡,奉侍御公諱。庚午,王正始聞訃,搶地悲號,即日封府庫,上印篆,徒跣下江干,士民遮唁哭送者數萬人。抵舍撫棺,長呌毁瘠,㡬于滅性,三年泣血。甫公除,朱太宜人見背,晝夜哭不絶聲,涙沾衣成血,弔者不忍視。两遘大戚。廬居六年,
鬂髪斑白。既免䘮,慟禄養不逮,伏臘,泣慕不勝,營兆卜葬,有終焉之志。去豫章三年,士民思慕肖貌祀之。後十餘年,金聲桓㨿豫章,以䧏府君在湖西,移檄討之。聲桓廢祠為龍神廟,居人?府君像,?祀于別室。
丙子,即家起?濟南府知府。府君林卧七年,息意仕版。闖革躪秦、豫,盗起益夥。 上集問廷臣,咸謂撫綏非人,驅民為盗。因詔列卿、臺省、翰林諸臣,各舉賢良方正可任守令者一人。左都御史唐公丗濟舉奏府君為海内賢良第一。時府君為東人推轂,先?濟南矣。
府君侍大父令子滕多恵政,滕人尸祝之,白蓮㓂起,戒無犯彭侯祠。府君赴濟上道過滕,父老擁傳車?一見,使君為留一日,設?祠下,滕令陪位,邦人畢㑹曰:勝人素被我公徳思不忘,幸一見使君,聞在豫章多善政,不愧我公也。謝遣之,追送數十里而後返。
濟南古文學藪近,人文寥寥,朱邸尊重,士大夫削跡,無可詢諮。有富平令劉勅,老而好學,府君訪之郊外,劉公出民生十苦䟽相示,府君歎曰:民窮財盡,一切權宜苟且之政,守令不能為民甦疾苦,焉用彼相茍力可為者,将奉教以 事,無庸叩閽也。博訪父老、首罷車户之役。更一日、罷厲民者數十事、民慶更生。
北地賦繁役重。縣之徴收,十贏取二三。府之觧司,十扣尅一二。齎 赴同。如蹈湯火。府君至、吏援徃例告叱之。州邑餉解。府止騐原封。間摘兊有羡,即給觧官曰:佐若道里費濟之賢士
大夫張潑杜詩負氣少許可稱府君,謂近代未有。
歷下近三輔採辦,中使連鑣出,凌鑠外官,大吏莫敢抗。府君遇中使至,擇强幹吏卒,先期集事,與中貴並坐堂皇騐之,無不立辦,民亦不擾。中貴人歎服曰:吾奉使多矣,真天下第一好官也。居人乏井泉,府君謀鑿井以利居者,未得地,顧府治當前土阜,命夷西平之。得仆碑積礫下,洗之,則岳武穆手書北伐詩也。命植之碑下,覆古井浚之,泉冽而甘。居民異之,名日彭公井。
郡轄三十州縣,案牘山積,地廣民悍不畏死,藩邸漁民利,莫敢争。府君治濟,一以恩信孚之。事渉藩邸,委曲啓王,多?匡正。吏治明敏,手不停批。治郡一年,宗藩士民悦服。丁丑大計,
吏部舉府君天下循良卓異第一。
府君郡資最深,銓司擬推兖東道劉選郎應賔,東昌人,曰濟南守經術,清望冠一時,江右人士以文衡請者數矣,宜以督學二東。兗東道僅轄夀張數邑,不足煩彭公。乃轉汪學憲漸磐兖東道,将以府君代之。不數日,劉公以憂去。有力共争文衡一席,大力者得之,府君遂不調。
東省土田六十一萬七千五百頃,崇禎七年,有言利計臣稱東省額地一百七萬七百四十餘頃、較㑹計録溢地四十五萬頃。奉 旨勘報、将按籍加徴。撫按不知?對。徧詢各郡縣、無有晰其故者。逡廵四年、屢 旨詰責。無?引㨿以塞部駁。府君悉取故牒、郡邑諸誌、互相參考。復博詢僚属、得濟南左衛經歷蔡㑹龍條議。大喜。備采之以上両臺。曰、萬曆?年、江陵當國。撰為㑹計録。疑郡邑田土、版籍有漏。詔海内履畆而丈尺之。其賦以上田為凖。中田上地一畆三分準一畆。下田中地一畆五分凖一畆。下地二畆準一畆。無論深山窮谷。俱籍于有司。有司承上風旨,减弓制以量之,故弓五尺為一歩,殺其五之一,以四尺二寸之弓量之,咸有溢田。吏胥因縁為奸,民間擾擾思亂。江陵既殁,有司言加額困民,于是變通其意,分三等,上地視舊賦,中地三畆而當一,下地四畆而當一。田額 新賦額仍舊。此田頃多寡不齊之繇也。先王建國,蔵富于
民,履畆加賦,見譏史冊。江陵不能行于太平,熈攘金甌無缺之時,今豈可施于回闖,鴟張掲竿,思逞之曰。况青齊為三輔襟帶,臨德實神京咽㗋,以凋敝之民,倍徴其賦,實流㓂之驅也。假令一夫作難,四百萬漕艘帶水中㫁,天下安危係焉,豈直數十百萬緡而已㢤議上,撫按㨿之以奏,部科無難,事得寢。按東省溢地加派,㡬至大亂,府君一人力 得折部科之駁,有大功徳于山東。乃其議則本于一幕僚諸葛?云集衆思者非邪。苟非府君素望信于上下,即㑹龍如羽之言,豈能回天?造乎?府君方欲薦之當道,以獄變去官乃已,然猶時時稱道之。石頭屯者,大盗之藪,北地多鳴鏑盗,令甲?仗具斬
决不待報。廵撫顔繼祖喜功名,?兵禽盗數十人,益捕他盗,雜繫郡邑獄,先後百餘。将彚奏論功,未即僇,司獄者索賂不繼,哃之曰:若論報,将斬矣。羣盗排獄,突走出府門,門者擊殺一人,反走嚮内衙,奪伍伯白梃。及庫兵破扉入,蒼頭沈成首格賊為?殺,被傷者數人。府君坐聴事眴,蒼頭懐印走,盗歷階而升,府君叱之,揮刀及府君首,臂數創,血流數斗,仆。盗入將刼,太守以脅止追者,府君不甦,計無復之。 火中堂,家宜人携二妹先走空室以免。寢閣焚,羣盗踰後垣,墜夾巷中,府徼長槍截柵口,不得出。繼祖聞變,勒兵圍之,㧞柵入,或殺或執,無一?者。中夜小㝎,死傷相枕。趙通判長庚遣公子率家丁排墻過,負府君過其邸,未甦也,顱血涓涓注傳以麥塵凝
而止。家宜人閉空室,中矢必死。火延空屋,命侍女闚罅間,閴無人,冒烟俱出,小婢?清被焚死。伯父上海公以公車罷過濟南,携㓜弟茂他道出,至外庫,指揮徤児跡府君宜人?在,偵知返内衙,四更扶府君㱕署邸舍盡?卧東偏小室,息稍稍續,太息曰:吾嚢無長物,即?攸何恨??惜侍御詩草被焚耳。既曙,殮狥難,蒼頭沈成以亡婢?清 ?焉。繼祖縳諸盗梟于市,居民叢擊之,曰:是傷我賢太守者。争割食之。繼祖聞府君創重,謂不起,因劾府君踈防部覆䧏調。府君介莭孤踪,?治多津要,無尺書脩謁,故莫為之援。同時?囚盡薄罰,府君獨謫去。東人士扼腕不平,繼祖亦悔之。
士民奔走?呼為太守,禱祠者千萬人。徳王遣中貴入卧闥視府君布衾单衣,委頓敗絮中。聞之歎息,賜衣物,僚屬争相餽遺,一無?受。
濟郡自于鱗廷愿實子,愿殁後,人文?落,郡轄四州二十六縣,無邑乗者十六七。府君曰:志乗載一方沿革,為政取?,烏可無紀。因徴州邑新舊志,将更緝之。其無志者,則以輿地志、東省全志及府志之紀外邑者,攷賦役全書及三餉損益,旁羅私誌家乗,?苴潤色,縣各為志,㑹罷官乃已。府君㱕曰:每
曰挂冠吾?樂,惟侍御詩草被火,濟上諸志不成,為二恨矣。卧創二月餘,乃起買蹇驢南㱕,士民攀轅請留于臺察者,紛挐竟日,始得行。倪按院于義迢咎撫臣,令省㑹去一賢守。按部既周,仍薦府君循良第一。縂河侍郎周公汝弼、天津廵撫賀公丗夀俱首薦府君。府君資望並優,非意被謫,士?惋惜。明年濟䧟,臺司守令咸狥難,論者始歎禍福?伏之莫測。以齊魯物情之,戴府君必秉憲二東,非罹獄變,将與苟韓諸公同狥濟上矣。府君蹙額曰:天下多故,吾軰恨未獲死,?苟免,豈為幸乎?
府君濟下㱕,與里中諸老結社賦詩,暇則焚香誦書,聲琅琅出户外。客至,煑茗手談,不問人間事。有餉竒石者,構小軒三
楹植于庭,顔之曰介石,盖深確然之志矣。林卧五年,江右、山東諸公争推轂。辛已,即家?湖廣按察司照磨,知交勸駕,笑而不答。移牒乞休,不聴。陸職方澄源為府君揲蓍,得㱕妹之六五,曰:帝乙㱕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妹良月㡬望吉。姚山人士麟曰:吉必宜徃㱕。妹之六五,以柔居上,其象王姫有徳而無飾。彭濟南白首典郡,是有徳無飾也。君,尊盛也。娣,卑下也。仕于尊盛之朝,官不過外郡,馳驅卑下,漸用顯焉,是尊盛之服,不如卑下之良也。先生自此升矣,月将望矣,故吉也。職方曰:不然,㱕妹之文,征凶無攸利。六爻皆不利于行,故取義于㱕也。其君之袂,章服也。其娣賤者也。則綦縞也。服君之服而榮不若安吾?服。若綦縞之良也。月隂也。妹,隂?也。滿而?,天道也。㡬望。?之漸也。見㡬而作。則吉也。利于㱕不利于行。可無徃遺書府君曰。二十年仕版而 蹇若此,宦情之薄可知。况今何時乎。不敢以悠悠丗情相勸,駕為君賦招?耳。府君答曰:壮也猶不如人,豈頭白猶戀一官㢤。海内横流,君父側席,非人臣髙卧之日也。食其禄而辭其難,仁人?不為?謝故人母相念十月登菜廵,撫曽公櫻特䟽薦府君?分廵監軍道,下吏部䆮不上。壬午,府君将之楚,瀕行,陞應天府推官,
陪京諸曺養資待遷,司李多遷客,不數月,量移傳舍,其官積案填委,府尹嚴 之官。府君以時方多故,不敢因遷謫偃傲亟就職。甫抵李署,奉檄縂?闈事,事事裁莭,自餼不踰魚, 省浮費千金,百竇俱塞。收掌試卷,見嘉㝎侯岐曽卷甚佳,不
得隽,撿落卷,請于王司,填之副榜。府君憐才,厝心扵人?不知多?此,
京兆繁劇,多與臺省部寺相闗,欽案乆稽千百條,先後職此者,閣茟府君勾稽條决,積牘一清。癸未大赦,推廣恩例,詳釋矜疑。張名竒、周龍、馬三、蒋尚富斬絞,軍徒數十人减豁,獄無?滯。
子身之官,奉入猶不給稱貸,里人之貿布金陵者,以家中租償之,?累百十金。
桐城方大捷,設青衿弄刀筆,因土田細故訐奏,?宦葉士璋下南臺,檄同理勘,報方、葉二氏子衿羣攻,大捷走遁,獲之南都。訊其訐奏殺父代冡占田事,無一實,以誣奏加䓁,禠坐配?
流。㓂犯桐土,㓂蠭起,大捷兄大設與子方求招納亡命為戎首,被禽,臬斬以殉。鄭按院崑貞欲并誅大捷,府君?讞云:大捷挾詐,䡖凟宸嚴,既于誣告反坐之條,復麗脱逃加等之例,坐配允宜。今復以梟犯方大設同産連坐,大捷與大設別籍異産,實無同行共事之情,未可引共謀皆斬之律。合照律文,叛人兄弟,不論籍之同異,二千里安置。鄭公宻諭曰:大捷叛黨叵測,未能誅之,必斃獄以消禍。本府君曰:大捷苟犯死罪,當按律明正典刑;苟無死法,豈得隂斃獄厎?况曽誣奏?紳衆惡皆㱕多過情實。仰揆憲指,欲以弭亂萌,故殺亡辜,近于媚當道。三尺具在,不敢失衡,争執?三,鄭公乃悉如原讞。應天十四郡三州皆寄㢘?于應司理。癸未,大計,各郡守令馳幣絡繹峻?之。鄭侍御一取裁于府君,府君謂人無全才,苟非墨吏,宜存全器,使楊江寕文驄、馮當塗洪孜、朱旌徳朝瑛皆保持之,得薄謫,不告諸公知也。司理職刑名,應司理督,應鳯漕餉,以両郡皆勲戚,令風紀之官彈壓之。府君督兊,貴戚無敢以私撓者。金陵有明道程子祠,隤圯皆聚礫,府君捐奉首葺之,踰于舊觀。金?先哲風莭則李太僕甡、王給事徽,循良則陳長沙鋼、姚荆州隆,端自則景中允暘、王太僕韋,忠諌則李侍御熈、沈徳安越,清剛則李憲副重、劉都督璽,久虚禋祀。府君申勘,並升爼豆。
祁府尹逢吉、金府丞蘭相繼去。兵部熊尚書明遇攝吏部,以呉司業國?攝府尹。木天吏不樂代繁劇,以印送府君。府君
謂京北尊重,司理階懸絶不相當,力辭之。司業齎印直入卧内,?其封而去,不得已領之。
左良玉累敗于闖,棄㐮陽,擁衆數十萬,掠舟東下,直指金陵,聲言入衛,南都大震。府君坐守清江門,慷慨遺書,與家人訣。已而淮鳯兵至江上,?戰破之。良玉不敢下,遜詞乞餉,旋師九江。南都觧嚴,乃歸署。
南都武備積弛,熊尚書雅重府君,欲?之集事。癸未,奏?府君南兵部?方司員外郎。南都鎻鑰重寄,一歸兵部,而職方尤重。承平乆,将帥多紈袴,争遷賄武部,南職方亞于北選。曺府君蒐訪軍實,更置營衛之蠧軍政者,倖進俱絶。四十八衛軍八萬,占籍多子虚,半為侯家厮養。㷱公與府君按籍核之,
豪貴側目,蜚語捍熊公。熊公觧組去,府君行益力。是年陞本司郎中。
央公可法在淮上,聞府君能,欲題陞監司以自副。適拜南樞代熊公見府君,相得甚歡。時秦師潰全陕,䧟左師㨿九江、南都,五方輻輳,流寓滿秦,淮,賊乕視躭躭南都,?史公為安危。史公信重府君,每詣史公籌?兵食,退而條列批荅十餘返,窮日不休。或中夕下教,秉燭數起。九日,有遺黄菊數枝者,携燈就寢,始一寓目,歎曰:去年此日,驅車髙灣滛潦中,不知菊有黄花。今鞍掌勞人,移殘燈對黄菊,将無令淵明笑人。
南都營衛悉綂于兵部。崇禎末,内守備遂参預戎政。史公欲盡?占籍者,虞内臣之掣肘也,乃與内守備分營各綂三軍。府君諫曰:司馬國之元帥,苟分綂三軍,則偏将軍之事矣。無乃損國威重,史公以事出權宜,卒兮練之,
兵餉不繼,史公以便宜移貸塩引萬緡。檄下職方。一日而商人輸引萬金。故例納引十羡一以輸給引者計千金。府君峻?之。商人餽粉餌二榼。實五百金其中。府君啓封噉之。則粲然金也。緘之返。商人亦不言。?以清畏人知?若此。
府君早年與伯父並薦賢書。白首為郎。伯父猶公車十上。癸未九月,金陵聞南宫捷音已累日。不知浙中登第者。府君縈念伯氏金吏部麗兼紅箋書吾郡登第十九人以報。始知伯父已捷。?牋喜劇。同年某公以詩嘲曰。元方破褐今?釋,郎署君何歎二毛。府君為拊掌金,吏部清謹,府君以同年相善。郎署絶糧,屢貸金于吏部,令家中賣租償之。吏部以母老乞
終養,不得請。?病卒,㓜子在侍,府君經營其䘮䕶櫬㱕禾中。時史公攝吏部,委府君攝吏部四司,因請于史公,以吏部盡瘁守官。䟽請䘏,得優旨曰:吾得藉手報良友矣。府君更攝禮部四司事,印篆十餘曹,無廢務。
獻賊在長沙,副賊張其在掠萍郷、萬載,郡縣盡空城走。其在入?州,吉安左良玉以偏師援湖西,大掠,三郡為墟。吉安李忠文邦華告于吏部曰:湖西魚爛矣,非彭公不能救一方。癸未臘,盡,陞府君江西按察司㑒事,分廵湖西道。袁州嚴司理䋲光有幹才,廵撫曠昭題?湖西道,部覆復報可,湖西遂有両兵憲。府君曰:吾非擇官辭難者,彼中已有人矣,吾得脩吾?服也。遂㱕。
甲申之變,五月,里人逃㱕自長安,府君召訊 大行,?在北望慟哭,累日不食。澉川呉中丞麟瑞聞訃至,與府君相向哭失聲。薦紳並集草堂,蔬食啜粥。南都 詔至,為 先帝?䘮衰經,歩詣縣門,伏地泣血。文學父老 者千喙同聲,哀動地。更設吳忠節公位,率諸老哭臨三日。
姜學士曰廣在南都,與江右諸公謀云:吾地因多難,借彭公,以彭公得吏民心也。今嚴公繇明經司理躐憲莭倖矣;乃揮霍自恣,殘疆安時乎!掲之銓司,遂罷去。諸公又謀曰:嚴公之去,吾儕實使之。彭公嫌于争席,必不至;非 嚴旨趣之不起。姜公票擬,果得 嚴旨。府君單車就道。府君束装将?,命取劍,以朱絲䋲繫環,索黄縠為巾佩之。瀕行,指劍與巾曰:斯行一旦有急,二物乃?以報國而致身矣。家人咸失色,府君慷慨自若。既至錢唐,謝送者曰:時事不可為,夫人而知之。丗受國恩,臨難苟免,?不忍為此行,是吾致命遂志之日也。顧貽曰:吾之志,乆與若曺言之矣。㱕事而母,毋墜家聲。遂?吉安椘粤咽㗋,百貨轉輸,户隘而稠,賊與左兵蠶食之。巨室竄山谷,城稀㸑烟。臘月,府君蒞湖西,士民歡迎,稍稍返城市。鈐下有撫義二營六百人,都司熊夢虬綂之。虬俶儻負氣可?仗府君汰老羸,繕甲仗,一軍改觀。
廬陵丁田邨倡亂攻剽,府君馳檄觧散剽如故。乙酉二月,府君令都司熊夣虬、知縣嚴之偉潜師搗之,斬三人,禽十八人,餘驚散。府君燕犒将士,縛?俘狥行城市,貸其婦女七人,梟
斬十一人,懸頭于市,亂民始戢。
永豐薦紳程峋,蓄蒼溳健児數百為害,里黨士民掲竿與角,相殺亡算。峋避地入浙,寓澉川半載,府君至湖西,峋㱕上謁,借靛丁、筸丁千人,請攻永豐報怨。府君謂薦紳擅兵非制,力止之。永豐士民聞峋借兵来,歃血城守, 兵擊殺峋衆百餘,執峋父兄妻子。峋上書告變,請兵攻永豊。府君檄永豊官吏還家口,命父老置酒講觧,為峋立籍宜春,乃罷兵
南都,䧟金聲桓㨿南昌,以䧏豫王廵撫曠昭先棄省㑹走臨江,列郡望風下。六月,府君建義旗,草檄討聲桓。初傳 弘光主?浙,間道奉表武林。浙已䧟
閏六月,聲桓收諸郡,曠昭退屯峡、淦間,遇敵屢?,遂入吉安。
七月,聲桓逼吉安,曠昭先遁,軍民相随,城遂空。俄聞㓂至,府君紅袍坐堂上,盡揮左右去,作盡命歌題座右。已而賊不至,乃徃䖍中乞師,兵餉稍集,下吉安。吉安人已迎北兵入,駐兵㤗和,與楊學士廷麟、蕭光禄士瑋、楊御愿、史仁愿、共圖恢復。繼而守令相率觧印遁去。蕭楊二公㣲告府君曰:江右待公填撫、撫軍不戰、江省淪?、知公忠義。然事不可為。吾亦 此逝矣。願具道里費、送公歸故郷。府君曰:諸公愛我、我之不死于吉者、以國家數百年功徳在民,必不至一旦淪異姓,思搴旗為義士先,一死未足塞責也。諸公勉之。日徃来㤗和萬安,號召士民起義者,烽火充斥。 府君者,湯丈遂良、龎生文治,蒼頭五六人,輕舟住泊汀蘋江月,多淒然故郷之思,咸勸返棹。故園黄冠方丈外,府君不答,吟先哲曰:不聴爾言方至此,須知吾道固當然。客知其意,不復言。
曠昭屯萬安,副将白之裔兵淫掠。之裔入城索餉,士民閉城圍之裔将殺之。之裔子聞變,馳入城礟?,人馬死門中。外兵将攻城,府君飛檄開城。之裔出,乃已。因叛䧏聲桓,挾曠昭以獻。
七月,聞閩中建號,遣使奉表至閩。八月,李䖍督永茂,檄府君守興國。興國,䖍之門户。募獵徒、山氓拳捷、工毒弩者千人,以守備毛明卿綂之。
九月,䖍督合諸軍下萬安,蘇閣部觀生将廣兵、陳御史賡将滇兵,㑹萬安,䖍廣兵,進戰㤗和,互有殺傷。復戰吉安螺子山,諸軍小郤。滇兵出安福,繞其背,直搗真君山老營。北兵㧞營
走,䖍、吉兵夾擊,斬首三千,殺其都督髙友諒,追奔下峡江,枕尸相積,南昌大震。聲桓具舟将東遁,滇兵擄老營,財貨山積,日置酒髙㑹,不復進。聲桓收合餘?,兵復振。
李公以憂去。萬公元吉為䖍督,府君改官光禄寺少卿、江西布政司右?,議分廵嶺北道。十月,我師復吉安,都司熊夣虬用間為内應,登城㧞刀夜呼,守者驚潰,斬?設令,遂復吉安。府君以兵狥諸縣,
嶺北二道,守道駐南安,廵道駐贑州,府君應移南安。十一月,萬公至䖍,以䖍江、粤要害,非府君不能任,乃檄府君赴䖍,一以兵食責成焉。十二月,萬公上吉䖍捷功, 詔改府君太僕寺少卿、江西左布政使,仍守嶺北道。萬公引諸軍下吉安,府君拮据兵餉,寢食不皇。
雩都山㓂數千,旁掠諸縣,官兵不能討。前守道于潁撫之,将吏索厚賕,賊怒,反攻于公,跳而免。府君至䖍招之,其渠羅容聴命。府君單車入賊巢,伍伯傳呼彭公来,賊驚拜道左,夾道迎者數千,皆露刃,導入深山,蛇盤林箐中數十里。至其巢,下車承制,府令署其首四人為叅,㳺,觧紅袍衣之,賚花幣銀牌,犒其部三千金。四人者冠帶奉觴,厚有?獻,?之,引還山,㓂盡戢。
丙戌二月,府君晋太僕卿。㓂犯湖西,䖍中震鄰,士民各繕乃弩火器以禦賊。府君簡㧞守兵千人,多方訓練,人人?效死。萬公引諸軍下吉安,累捷。敵深惮滇兵,滇兵驕,無闘志。敵設伏誘滇兵入圍殱之。諸軍夾河而壁者,盡移營入城。三月,敵攻䧟吉安,萬公退屯萬安,潰兵溯十八灘而上。
四月,白之裔導北兵屠萬安,漸逼䖍。府君既晋太僕卿,劉廣㣧為嶺北道,方需代,二客勸東㱕,府君㧞刀自擬曰:吾恨無死?,當與城存亡。若俱死無益,為我㱕報婦子,無相念。作書為訣,反覆千言,自述舍生取義素志,遣蒼頭三随二客間道㱕
北師壓䖍四丨里,潰兵焚舟走,守陴者揚旂招之,不顧,士民震恐。守令潜出城,府君䇿馬勞諸軍,萬衆擁馬首?效死,因與萬公申號令,繕禦備,樓櫓戰棚,須㬰具毁傳濠民居不及者火之,燔樓船。城下火延建春門,樓雉然。城中驚擾,揮兵撲㓕之,士民蟻附,版築立竣。十四日,敵至,城下
十八灘,亂石乕牙錯立,行舟石罅上下此灘者,非太和人刺船不敢過。入春,淫雨水漲,危礁没水底,了無窒閡。南風淹旬,怒帆逆流,瞬息俱上,若有物助之。贑三靣距江,惟小南門枕天竺山,為南安孔道。敵至屯儲潭,距城二里兮營四山,布帳彌望。騎兵營小南門,山下樵採絶,城兵力戰,燒其營,乃缺南靣屯東西北諸山,城中秋毫畢見。數曰營壘立,乃薄城。城守已備,飛礟擊之,多死傷,引去。
贑城周十五里,貢水西北至,章水東南至㑹于城東北龜角尾下十八灘,城規而長,?玄武沙,觜挿江如尾,故名。䴡譙三層,瞰龜角尾,曰望江樓。東行五十歩為章貢臺,臺傅城地,髙與堞平,屋宇出城止東北,直望儲潭,敵之来路,
䖍水皆北流,無北門。東三門,建春、湧金。東門,南二門,南門,小南門。西一門。将吏以府君公署近南門,緩走可南走。府君曰:贑城章貢臺最衝,守道宜居此。携蒼頭先詣臺。楊閣部守南門,郭侍郎維經守東門,知府湧金門、王同知明汲建春門,監軍姚御史竒胤守龜角尾,二營帥守小南門、西門,萬公徃来居中調度。
章貢臺佛閣三楹,曰寳盖樓,府君?住坐卧當矢石。蒼頭張卿攀堞覘敵,鳥槍中股踣,百日乃起。蒼頭馮吉登陴鳥槍穿禈過,而府君未嘗避。
城下民房盡拆龜角尾,聚落千家,惜之未忍火。北兵翳舟屋下,升樓以窺城。夜縋壮士五百人,人爇束薪燔之,驚跳拏舟去,因赭其地。
府君登望江樓督戰。北師望見,鳴大礟鉄丸巨如升樓,䧟一角,?不傷。敵望臺上黄盖,急攻之。府君令植二繖堞下,避離其?。鉛子雨集二繖上,良乆不動,始知紿也。後擁黄盖,敵乃不攻。
敵番休攻城兵,飛蝗集城頭反射,多?殺傷。有白馬衣紅畧陣者,一礟斃之,敵人奪氣。有黒帥敢戰,營山上浴幕中,城頭?大熕,鐡弹穿幕入,士卒未覺,訝其不出,薄而觀之,僵盆中,失其元矣。
五月,敵舟師進攻,旋引去,二舟綴沙尾,夜選敢死千人,人負九龍槍,夾以長矛短刀,縋城亂流渡,潜至山下,九龍槍俱?,焚山頭帳房,營中大亂,火槍着人踣崖下,流星墜地,光照水
面,城頭噪震天。北師㧞營登舟,退赱三里,奪二舟,禽數人殺之。城守両月不可㧞,北師以䡖兵綴我,分兵屠下諸縣。
六月, 行在叙戰守功,府君自太僕卿晋三級。 皇子生覃恩,廕一子入監讀書,給三代誥命。
圍贑兵十五萬,髙進庫柯,永盛兵最强,進庫髙。杰部曲,餘多江右䧏将白之裔亦在焉。北兵老營萬人,戰攻半載,物故十二三。進庫?,屯北山上,城中見牙旂舉礟直擊營中,乃移帳逺徙。
詞臣孫之獬黨奄削籍。䧏清為江西安撫使,齎黄榜諭䧏,府君械其使送制院斬之,焚榜城頭,彎弓射之,獬狼狽走。
兵憲劉廣胤乞師于閩,超拜江撫,将艦五百順流下。敵偵知
之,偽為将校,迎之天竺山,倉卒攻之,殺廣㣧,資粮甲仗盡為敵有。城守後,府君不復入公署,佩刀騎白馬, 両蒼頭廵城,日與諸公議。臺上止一床、一几、一竈,童僕登陴,則自取飯釜中,坐卧携文山集一卷,撫莭悲吟曰:必不慚色古人也。題公署:朝廷養土三百年,報稱正在今。曰閥閲承㤙十二丗,忠孝豈敢譲人!清風明月,慿堞吟嘯,題詩自述狥國意,臺壁皆滿。又作絶命詞,手書四五?,盡蔵箧中。
敵渡水向城,司礟者偶下,府君立礟傍,命蒼頭然火,礟裂,烟漲天,震死臺下一人。府君與蒼頭幸不傷,敵驚引去。
粤兵紅布巾首,日與滇兵出戰,敵用間雜之,入門者戯批之,巾墜地,則辮者也。府君拷得更數人,皆殺之。九月,閩中淪䧟,蘇閣部以迎駕走粤東,䖍援絶,鈐下守備周雲宻啓曰:䖍旦少不守,可聮絡興國為後圖。府君曰:受命守土,當與城存亡。昔之不死,于吉事尚可為也。今共主蒙塵,八閩俱䧟;兹城未淪異域,猶獲一死,?寕復問他圖乎?苟事急,若曺自為計?雲䓁感泣不忍去。
䖍?圍,士民淬厲,積乆漸弛;守陴者熟寢,抶之不起。府君知民心觧體,事無可為。城下諸䧏互相煽誘,将士隂懐二三、守不力。十月四日,贑州䧟。府君殉之。先一日,鈐下餽斗酒?雞、因招姚御史竒胤同晩食,相對歎息曰:吾儕堅守危城,主亡援絶,身殉此城兮也。故郷已淪異域,歸骨何途。何時光復神州,欵叚同入里門乎?罷飲佩刀,廵城漏二下,刀斗嚴肅,良久,還臺上。敵已乏粮,野無?掠,攷益急。城中儲備未絀,将卒有
潜通賊者,敵圉缺南靣一副将守之。是夕,柯永盛募先登者十人,四更潜至小南門,守者甘寢,一人先登,無覺者,下招九人同上,遇一官,廵徼以為守,陴而過之,抽刄㫁其頭, 火大呼,?者驚起奔潰。府君望火光馳救,外兵已畢登,馳還臺。滇、廣兵突門南出,走馬過臺下,招府君俱去,不應。将吏請曰:城䧟,急走南安為後圖。府君曰:此吾死?,将焉徃?開箧取?,書絶命詞,顧五蒼頭人,一帋,又出遺表一通,蝇頭千言,授蒼頭馮吉曰:間行赴 行在,為我報 天子。五人未必皆生,還,有一人者㱕此詩,即計音矣。諸人未忍去,容諭之曰:吾為人臣,義也。死即死耳,無為賊?辱。諸人環泣,府君容止自若。北兵漸近臺,俱紿以徃偵,皆去,徐為繯自縊,乃辰刻也。慟㢤,諸人奔還環哭,兵至,多被執,或脱走。敵帥行臺上諸䧏多豫章湖西人,素識府君,歎息有泣下者。觧縊,排墻覆之。亂兵焚樓,燼,蒼頭被執者二,跳池死者一,飢死者一,惟一童子生還間闗?餘歸里,遺茟蔵衣帯中,亂兵掠其衣,遂無存者。惜㢤府君守臺?,几當屋梁,卧起一䋲與俱, 容狥莭位置,先㝎蝇頭遺表,左右亦不知何時?書圍城,羽檄批答,赤牘題詠,匝月則累寸成帙,兵燹無一遺。馮吉被殺,遺表亦失。
䖍城被屠,鈐下周雲、楊大器被鹵入營中。十二月,湖西故吏杜鳯以事至䖍,遇雲營中,泣告殉難地。鳯入城,?覆墻。亂後無市椑,聚材為薪焚之,薪盡而心不燼,殮以石函。瘗章貢臺楊大器知之,與萬安人曽堯㫤謀潜携下萬安百嘉邨,蔵之僧院。大器謀負 東㱕,不果。南昌兵起,大器别堯㫤,以骨托之,大器仗劍棄妻不知?徃貽入䖍訪大器,不得其踪,遂無知者。招䰟臺上東㱕。又二十年,堯㫤負骸渉江㱕海上。
府君自去官濟南,聞邉腹交,急家食,憂形于色。居?每夣城守狥官屢告求貽兄弟,貽曰:大人焦心天歩,?謂因夣者非邪。戊寅之春,一日,夣語貽曰:吾累夕夣江右川瀆,主者遣士馬甲兵逆我,典司其土,天下有變,吾必死官兹土乎?貽曰:大人遺愛,在在豫章,士民謳思,節 之復来,千秋萬?,廟食此土,固其宜矣。府君曰:此非若?知,海内瓦裂,士大夫雖欲老死林下,豈可得乎?因召?工冩生像朝簮正笏而立。笑曰:吾一日盡莭于官,朝廷追録死事者,懸之墓門,以迎恩綸之及也。未㡬,起官南曺,貽兄弟?憂之,果有湖西之命,終狥䖍南。
悲夫其兆見于十年之前,而其志㝎于平居之日,脂車渡江,已自知其不返也。
府君居官,凢可恵及梓里者,力為之運艘過秦淮,郵南糧輸白下,莫不導之出疆,佐之終事里居,留心民瘼,當事必咨。崇禎?年,漕艘阻凌愆期,議募民舟。江南?在封舟海僻,佔船無勝百石以上者,有司窘亡計。府君議借叭喇唬船,?召募之不足,漕艘亦至。崇禎十四年,米湧貴,當事抑市價,减富室减直糶府君曰:如此,人争匿米,米益昻矣。不若薦紳倡减,聴好義者减直可也。因同伯父上海公躬里巷稽单,户户籍其口識之,日不過數升,旦旦復然。出囷米,减直三之一,糶之食于官,厮養于家者,不得與。府君倡之,士大夫以次繼之,漸及
有秋?。田令升年、劉令堯珍皆以軍需急,議貸上舍金。府君曰:人孰不惧富室之名者,胥吏且得哃喝之,不若畆先賦二兮,縉紳則先五分,有田者免貸金必樂輸。計畆之額數千金三曰可集也。二公惑左右言,卒貸諸上舍金人數百両。貧者稱貸以應。累旬不及額。輸匭者已踰其數。二公以此失物情。劉公獲罪去。府君恬淡寡嗜。家無姫侍聲樂。位至三品。布衣脱粟。怡然也。掲武侯?泊寕静于語。于堂。嚴于律。已筐篚不行。居官三十年。手鑰庫筦。両典大郡。奉請以外無私入?居第宅,薄田四百畆,皆侍御?遺錙積,?益無㡬,士大夫之㢘未有及府君者。府君里居,賔謁盈座,旰食不皇,未嘗閉户養髙,竿牘不私于公府,至為里黨排難紛?若身事,經畫曲周,無不意釋。訓督子弟,約束臧獲,門庭嚴肅,無敢踰越尺寸者。
府君簡樸無玩好,家蔵??圗畵,以先丗手澤,時一拂拭,未嘗别購?好,惟書鈔綴?録無虚日。在南都,有以晦庵贈敬夫詩卷相示者,愛玩不忍釋,曰:吾服膺紫陽乆矣,况親炙其手蹟乎。珍玩數事易之。㱕府君閑居,常讀經史諸儒語録及經濟羣書。常曰。君子為學。有體有用。當讀有用之書。可以見之行事者。雕蟲小伎。何禆于丗生乎。著述多國家掌故。尺牘公移。爰書奏札。剴切詳明。有宣公文饒風作字彷懐仁集右軍書。蒼老無姿媚態。間為詩歌。取裁三唐。非?甚好。存藁無多。見貽䓁吟詠不休。呵曰。若效李杜邪。即詩至李杜何益。奈何廢晷刻也。
府君飲酒可數升。雖沉醉温恭。不改其度。門無雜賔。劇談民生國計。沿革興廢。亹亹不倦。?著名賢論。丗畧先正語要。豫章濟下留李爰書。玄覧齋雜槀,卷帙多,不能盡行于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