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斌

王全斌

并州太原人。其父事莊宗，為岢嵐軍使，私畜勇士百餘人。莊宗疑其有異志，召之，懼不敢行。全斌時年十二，謂其父曰：“此蓋疑大人有他圖，願以全斌為質，必得釋。”父從其計，果獲全，因以隷帳下。及莊宗入洛，累歴内職。同光末，國有内難，兵入宫城，近臣宿將皆棄甲遁去，惟全斌與符彥卿等十數人居中拒戰。莊宗中流矢，扶掖至絳霄殿，全斌慟哭而去。明宗即位，補禁軍列校。晉初，從侯益破張從賔扵汜水，以功遷護聖指揮使。周廣順初，改護聖為龍捷，以全斌為右廂都指揮使。及討慕容彥超于兖州，為行營馬步都校。顯德中，從向訓平秦、鳳，遂領恩州團練使，俄遷領泗州防禦使。從世宗平淮南，復瓦橋關，改相州留後。宋初，李筠以潞州叛，全斌與慕容延釗由東路會大軍進討，以功拜安國軍節度。詔令完葺西山堡砦，不踰時而就。建隆四年，與洺州防禦使郭進等率兵入太原境，俘數千人以歸，進克樂平。乾德二年冬，又為忠武軍節度，即日下詔伐蜀，命全斌為西川行營前軍都部署，率禁軍步騎二萬、諸州兵萬人由鳳州路進討。召示川峽地圖，授以方略。十二月，率兵拔乾渠渡、萬仞燕子二砦，遂下興州。蜀刺史藍思綰退保西縣。敗蜀軍七千人，獲軍粮四十餘萬斛，進拔石圌、魚關、白水二十餘砦。先鋒史延德進軍三泉，敗蜀軍數萬，擒招討使韓保正、副使李進，獲粮三十餘萬斛。既而崔彥進、康延澤等逐蜀軍過三泉，遂至嘉陵，殺虜甚衆。蜀人斷閣道，軍不能進。全斌議取羅川路以入，延澤潜謂彥進曰：“羅川路險，軍難並進，不如分兵治閣道，與大軍會扵深渡。”彥進以白全斌，全斌然之，命彥進、延澤督治閣道。數日成，遂進擊金山砦，破小漫天砦。全斌由羅川趣深渡，與彥進會。蜀人依江列陣以待，彥進遣張萬友等奪其橋。會暮夜，蜀人退保大漫天砦。詰朝，彥進、延澤、萬友分三道擊之，蜀人悉其精銳來逆戰，又大破之，乘勝拔其砦，蜀將王審超、監軍趙崇渥遁去。復與三泉監軍劉延祚、大將王昭遠、趙崇韜引兵來戰，三戰三敗，追至利州北，昭遠遁去。渡桔栢江，焚梁，退守劎門，遂克利州，得軍糧八十萬斛。自利州趨劎門，次益光。全斌會諸將議曰：“劎門天險，古稱一夫荷戈，萬夫莫前，諸君宜各陳進取之策。”侍衛軍頭向韜曰：“降卒牟進言：‘益光江東越大山數重，有狹徑名來蘇，蜀人扵江西置砦，對岸有渡，自此出劎關南二十里至清强店與大路合，可扵此進兵，即劎門不足恃也。’”全斌等即欲卷甲赴之，康延澤曰：“來蘇細徑，不湏主帥親徃。且蜀人屢敗，併兵退守劎門，莫若諸帥協力進攻，命一偏將趨來蘇，若逹清强，北擊劎關，與大軍夾攻，破之必矣。”全斌納其策，命史延德分兵趨來蘇，造浮梁扵江上。蜀人見梁成，棄砦而遁。昭遠聞延德兵趨來蘇，至清强，即引兵退陣扵漢源坡，留其偏將守劎門。全斌等擊破之，昭遠、崇韜皆遁走，遣輕騎進獲，傳送闕下，遂克劎州，殺蜀軍萬餘人。四年正月十三日，師次魏城，孟昶遣使奉表來降。全斌等入成都。旬餘，劉廷讓等始自峽路至。昶饋遺廷讓等及犒師，並同全斌之至，及詔書頒賞諸軍亦無差降。由是兩路兵相嫉，蜀人亦構，主帥遂不恊。全斌等先受詔，每制置必湏諸將僉議，至是，雖小事不能即决。

俄詔發蜀兵赴闕，人給錢十千，未行者加兩月廪食。全斌等不即奉命，由是蜀軍憤怨，人人思亂。兩路隨軍使臣常數十百人，全斌、彥進及王仁贍等各保庇之，不令部送蜀兵，但分遣諸州牙校。蜀軍至綿州果叛，刧屬邑，衆至十餘萬，自號“興國軍。”有蜀文州刺史全師雄者，嘗為將，有威惠，士卒畏服。適以其族赴闕下，綿州遇亂，師䧺恐為所脅，乃匿其家扵江曲民舎。後數日為亂兵所獲，推為主帥。全斌遣都監米光緒徃招撫之，光緒盡㓕師雄之族，納其愛女及槖裝。師雄聞之，遂無歸志，率衆急攻綿州，為横海指揮使劉福、龍捷指揮使田紹斌所敗，遂攻彭州，逐刺史王繼濤，殺都監李德榮，據其城。成都十縣皆起兵應師雄。師雄自號“興蜀大王”，開幕府，置僚屬，署節帥二十餘人，令分據灌口、導江、郫、新繁、青城等縣。彥進與張萬友、高彥暉、田欽祚同討之，爲師雄所敗，彥暉戰死，欽祚僅免，賊衆益盛。全斌又遣張廷翰、張煦徃擊之，不利，退入成都。師雄分兵綿、漢間，斷閣道，緣江置砦，聲言欲攻成都。自是邛、蜀、眉、雅、東川、果、遂、渝、合、資、簡、昌、普、嘉、戎、榮、陵十七州並隨師雄為亂，郵傳不通者月餘，全斌等甚懼。時城中蜀兵尚餘二萬，全斌慮其應賊，與諸將謀，誘致夾城中盡殺之。未幾，劉廷讓、曹彬破師雄之衆扵新繁，俘萬餘人。師雄退保郫縣，全斌、仁贍又攻破之，師雄走保灌口砦。賊勢既衂，餘黨散保州縣。有陵州指揮使元裕者，師雄署為刺史，衆萬餘，仁贍生擒之，磔于成都市。俄虎捷指揮使吕翰為主將所不禮，因殺知嘉州客省使武懷節、戰櫂都監劉漢卿，與師雄黨劉澤合，衆至五萬，逐普州刺史劉楚信，殺通判劉沂及虎捷都校馮紹。又果州指揮使宋德威殺知州八作使王永昌及通判劉涣、都監鄭光弼。遂州牙校王可璙率州民為亂。仁贍等討吕翰扵嘉州，翰敗走入雅州。師雄病死扵金堂，推謝行本為主，羅七君為佐國令公，與賊將宋德威、唐陶鼈據銅山，旋為康延澤所破。仁贍又敗吕翰扵雅州，翰走黎州，為下所殺，棄屍水中。後丁德裕等分兵招輯，賊衆始息。全斌之入蜀也，適屬冬暮，京城大雪，太祖設氊帷扵講武殿，衣紫貂裘帽以視事。忽謂左右曰：“我被服若此，體尚覺寒，念西征將衝犯霜雪，何以堪䖏！”即解裘帽，遣中黃門馳賜全斌，仍諭諸將以不徧及也。全斌拜賜感泣。初，成都平，命參知政事吕餘慶知府事，全斌但典軍旅。全斌嘗語所親曰：“我聞古之將帥，多不能保全功名，今西蜀既平，欲稱疾東歸，庻免悔吝。”或曰：“今宼盗尚多，非有詔旨，不可輕去。”全斌猶豫未決。會有訴全斌及彥進破蜀日奪民家子女玉帛不法等事，與諸將同時召還。太祖以全斌等初立功，雖犯法，不欲辱以獄吏，但令中書問狀，全斌等具伏。詔曰：“王全斌、王仁贍、崔彥進等被堅執銳，出征全蜀，彼畏威而納欵，尋馳詔以申恩。用示哀矜，務敦綏撫。應孟昶宗族、官吏、將卒、士民悉令安存，無或驚擾。而乃違戾約束，侵侮憲章，專殺降兵，擅開公帑，豪奪婦女，廣納貨財。歛萬民之怨嗟，致群盗之充斥。以至再勞調發，方獲平寧。洎命旋歸，尚欲含忍，而銜寃之訴，日擁國門，稱其隱没金銀犀玉錢帛十六萬七百餘貫，又擅開豐德庫，致失錢二十八萬一千餘貫。遂令中書門下召與訟者質證其事，而全斌等皆引伏。其令御史臺於朝堂集文武百官議其罪。”扵是百官定議，全斌等罪當大辟，請凖律䖏分。乃下詔曰：“有征無戰，雖舉扵王師；禁暴戢兵，當崇扵武德。蠢兹庸蜀，自敗姦謀，爰伐罪以宣威，俄望風而歸命。遽令按堵，勿犯秋毫，庻德澤之涵濡，俾生聚之寧息。而忠武軍節度王全斌、武信軍節度崔彥進董兹銳旅，奉我成謀，既居克定之全功，宜體輯柔之深意。比謂不日清謐，即時凱旋，懋賞策勲，抑有彝典。而罔思寅畏，速此悔尤，貪殘無厭，殺戮非罪，稽于偃革，職爾玩兵。尚念前勞，特從寛貸，止停旄鉞，猶委藩宣。我非無恩，爾當自省。全斌可責授崇義軍節度觀察留後，彥進可責授昭化軍節度觀察留後，特建隨州為崇義軍，金州為昭化軍以䖏之。仁贍責授右衛大將軍。”開寳末，車駕幸洛陽郊祀，召全斌侍祠，以為武寧軍節度，謂之曰：“朕以江左未平，慮征南諸將不遵紀律，故抑卿數年，為朕立法。今已克金陵，還卿節鉞。”仍以銀器萬兩、帛萬匹、錢千萬賜之。全斌至鎮數月卒，年六十九，贈中書令。天禧二年，録其孫永昌為三班奉職。全斌輕財重士，不求聲譽，寛厚容衆，軍旅樂為之用。黜居山郡十餘年，怡然自得，識者稱之。子審鈞，崇儀使、富州刺史、廣州兵馬鈐轄；審銳，供奉官、閤門祗候。曾孫凱。凱字勝之。祖審鈞，嘗為永興軍駐泊都監，以擊賊死，遂家京兆，饒扵財。凱散施結客，日馳獵南山下，以踐蹂民田，捕至府。時宼凖守長安，見其狀貌竒之，為言：“全斌取蜀有勞，而審鈞以忠義死，當録其孤。”遂以為三班奉職、監鳳翔盩厔稅。歷左右班殿直、監益州市買院、慶州合水鎮兵馬監押、監在京草塲。先是，守卒掃遺稈自入，凱禁絶，而衆欲害之。事覺，他監官皆坐故縱，凱獨得免。自右侍禁、䧺州兵馬監押擢閤門祗候、定邢趙都巡檢使。元昊反，徙麟州都監。嘗出雙烽橋、染枝谷，遇夏人，破之。又破龎青黃羅部，再戰于伺候烽，前後斬首三百餘級，獲區落馬牛、槖駞、器械以數千計。夏人圍麟州，乘城拒闘，晝夜三十一日，始解去。特遷西頭供奉官。代遷，邉宼猶鈔掠，以為内殿崇班、麟州路緣邉都巡檢使，與同巡檢張岊護糧道于青眉浪，宼猝大至，與岊相失，乃分兵出其後夾擊之，復與岊合，斬首百餘級。又入兎毛川，賊衆三萬，凱以兵六千䧟圍，流矢中面，鬪不解，又斬首百餘級，賊自蹂踐死者以千數。遷南作坊副使，後為并、代州鈐轄，管勾麟府軍馬事。夏人二萬宼青塞堡，凱出鞋邪谷，轉戰四十里，至杜〈月古〉川，大敗之，復得所掠馬牛以還。經略使明鎬言凱在河外九年，有功，遂領資州刺史。乆之召還，未及見，會甘陵盗起，即命領兵赴城下。賊平，拜澤州刺史、知邠州。未幾，為神龍衛四廂都指揮使、澤州團練使，歴環慶、并代、定州路副都緫管，捧日天武四廂、綿州防禦使，累遷侍衛親軍步軍副都指揮使、涇州觀察使，又徙秦鳳路，辭日，帝諭以唃氏木征，交易阻絶，頗有入宼之萌，宜安靜以䖏之。凱至，與主帥以恩信撫接，遂復常貢。召拜武勝軍節度觀察留後、侍衛親軍馬軍副都指揮使。卒，年六十六。贈彰武軍節度使，謚莊恪。凱治軍有紀律，善撫循士卒，平居與均飲食，至臨陣援枹鼓，毅然不少假，故士卒畏信，戰無不力，前後與敵遇，未嘗挫衂。兎毛川之戰，内侍宋永誠哭于軍中，凱劾罷之。尤篤好扵故舊。子緘。緘子詵，字晉卿，能詩善畫，尚蜀國長公主，官至留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