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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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1:56
晉紀九
孝懐皇帝中
永嘉三年春正月辛丑朔,熒惑犯紫微。漢太史令宣于修之言於漢主淵曰:不出三年,必克洛陽。蒲子﨑嶇,難以久安。平陽氣象方昌,請徙都之。淵從之。大赦,改元河瑞。 三月戊申,高宻孝王略薨。以尚書左僕射山簡為征南將軍、都督荆、湘、交、廣四州諸軍事,鎮襄陽。簡,濤之子也,嗜酒,不恤政事。表順陽内史劉璠得衆心,恐百姓劫璠為主,詔徴璠為越騎校尉。南州由是遂亂,父老莫不追思劉弘。 丁巳,太傅越自滎陽入京師,中書監王敦謂所親曰:太傅專執威權而選用表請,尚書猶以舊制裁之,今日之來,必有所誅。帝之為太弟也,與中庶子繆播親善,及即位,以播為中書監,繆胤為太僕卿,委以心膂。帝舅散騎常侍王延、尚書何綏、太史令高堂冲並參機宻。越疑朝臣貳於己,劉輿、潘滔勸越悉誅播等,越乃誣播等欲為亂。乙丑,遣平東將軍王秉帥甲士三千入宫,執播等十餘人於帝側,付廷尉殺之。帝歎息,流涕而已。綏,曽之孫也。初,何曽侍武帝宴,退謂諸子曰:主上開創大業,吾每宴見,未嘗聞經國逺圖,惟說平生常事,非貽厥孫謀之道也。及身而已,後嗣其殆乎!汝軰猶可以免!指諸孫曰:此屬必及於難。及綏死,兄嵩哭之曰:我祖其殆聖乎!曽日食萬錢,猶云無下箸處。子劭,日食二萬。綏及弟機、羡汰侈尤甚,與人書疏,詞禮簡傲。河内王尼見綏書,謂人曰:伯蔚居亂世而矜豪乃爾,其能免乎?人曰:伯蔚聞卿言,必相危害。尼曰:伯蔚比聞我言,自已死矣。及永嘉之末,何氏無遺種。
臣光曰:何曽議:武帝偷惰,取過目前,不為逺慮,知天下將亂,子孫必與其憂,何其明也!然身為僭侈,使子孫承流,卒以驕奢亡族,其明安在哉!且身為宰相,知其君之過,不以告而私語於家,非忠臣也。
太傅越以王敦為揚州刺史。 劉寔連年請老,朝廷不許。尚書左丞劉坦上言:古之養老,以不事為優,不以吏之為重。謂宐聽寔所守。丁卯,詔寔以侯就第。以王衍為太尉。太傅越解兖州牧,領司徒。越以頃來興事,多由殿省,乃奏宿衛有矦爵者皆罷之。時殿中武官並封矦,由是出者略盡,皆泣涕而去。更使右衛將軍何倫、左衛將軍王秉領東海國兵數百人宿衛。左積弩將軍朱誕奔漢,具陳洛陽孤弱,勸漢主淵攻之。淵以誕為前鋒都督,以滅晉大將軍劉景為大都督,將兵攻黎陽,克之。又敗王堪於延津,沈男女三萬餘人於河。淵聞之,怒曰:景何面復見朕!且天道豈能容之!吾所欲除者,司馬氏耳,細民何罪!黜景為平虜將軍。 夏,大旱,江、漢、河、洛皆竭,可涉 漢。安東大將軍石勒冦鉅鹿、常山,衆至十餘萬,集衣冠人物,别為君子營。以趙郡張賔為謀主,刁膺為股肱,䕫安、孔萇、支雄、桃豹、逯明為?牙,并州諸胡羯多從之。初,張賓好讀書,闊達有大志,常自比張子房。及石勒徇山東,賓謂所親曰:吾歴觀諸將,無如此胡將軍者,可與共成大業。乃提劒詣軍門,大呼請見,勒亦未之奇也。賔數以䇿干勒,已而皆如所言,勒由是奇之,署為軍功曹,動靜咨之。 漢主淵以王彌為侍中、都督青、徐、兖、豫、荆、揚六州諸軍事、征東大將軍、青州牧,與楚王聰共攻壺?,以石勒爲前鋒都督。劉琨遣護軍黄肅、韓述救之,聦敗述於西澗,勒敗肅於封田,皆殺之。太傅越遣淮南内史王曠、將軍施融、曹超將兵拒聰等。曠濟河,欲長驅而前,融曰:彼乘險閒出,我雖有數萬之衆,猶是一軍獨受敵也。且當阻水為固,以量形勢,然後圖之。曠怒曰:君欲沮衆邪?融退曰:彼善用兵,曠闇於事勢,吾屬今必死矣。曠等踰太行,與聰遇,戰於長平之閒,曠兵大敗,融、超皆死,聰遂破屯留、長子,凡斬獲萬九千級。上黨太守龎淳以壺闗降漢。劉琨以都尉張倚領上黨太守,據襄垣。 初,匈奴劉猛死,右賢王去卑之子誥升爰代領其衆。誥升爰卒,子虎立,居新興,號鐵弗氏,與白部鮮卑皆附於漢。劉琨自將擊虎,劉聦遣兵襲晉陽,不克。 五月,漢主淵封子?爲齊王,隆爲魯王。秋八月,漢主淵命楚王聰等進攻洛陽,詔平北將軍曹武等拒之,皆為聰所敗。聰長驅至宐陽,自恃驟勝,怠不設備。九月,?農太守垣延詐降,夜襲聰軍,聰大敗而還。王浚遣祁弘與鮮卑段務勿塵擊石勒于飛龍山,大破之,勒退屯黎陽。 冬,十月,漢主淵復遣楚王聰、王彌、始安王曜、汝隂王景帥精騎五萬冦洛陽,大司空鴈門剛穆公呼延翼帥步卒繼之。丙辰,聰等至宐陽,朝廷以漢兵新敗,不意其復至,大懼。辛酉,聰屯西明門,北宫純等夜帥勇士千餘人出攻漢壁,斬其征虜將軍呼延顥;壬戌,聦南屯洛水。乙丑,呼延翼為其下所殺,其衆自大陽潰歸。淵敕聰等還師。聰表稱晉兵微弱,不可以翼、顥死故還師,固請留攻洛陽,淵許之。太傅越嬰城自守。戊寅,聰親祈嵩山,留平晉將軍安陽哀王厲、冠軍將軍呼延朗督攝留軍。太傅參軍孫詢說越乗虛出擊朗,斬之,厲赴水死。王彌謂聰曰:今軍既失利,洛陽守備猶固,運車在陜,糧食不支數日。殿下不如與龍驤還平陽,裹糧發卒,更為後舉,下官亦收兵榖,待命於兖、豫,不亦可乎!聰自以請留,未敢還。宣于修之言於淵曰:嵗在辛未,乃得洛陽,今晉氣猶盛,大軍不歸,必敗。淵乃召聰等還。 天水人訇琦等殺成太尉李離、尚書令閻式,以梓潼降羅尚。成主雄遣太傅驤、司徒雲、司空璜攻之,不克,雲、璜戰死。初,譙周有子居巴西,成,巴西太守馬脱殺之。其子登詣劉弘請兵以復讎。弘表登為梓潼内史,使自募巴、蜀流民,得二千人,西上至巴郡,從羅尚求益兵,不得。登進攻宕渠,斬馬脫,食其肝㑹,梓潼降。登進據涪城,雄自攻之,為登所敗。 十一月,甲申,漢楚王聰、始安王曜歸于平陽。王彌南出轘轅,流民之在潁川、襄城、汝南、南陽、河南者數萬家,素為居民所苦,皆燒城邑,殺二千石長吏以應彌。 石勒冦信都,殺冀州刺史王斌。王浚自領冀州。詔車騎將軍王堪、北中郎將裴憲將兵討勒,勒引兵還拒之,魏郡太守劉矩以郡降勒。勒至黎陽,裴憲棄軍奔淮南王堪退保倉垣。 十二月,漢主淵以陳留王歡樂為太傅,楚王聰為大司徒,江都王延年為大司空。遣都護大將軍曲陽王賢與征北大將軍劉靈、安北將軍趙固、平北將軍王桑東屯内黄。王彌表左長史曹嶷行安東將軍,東徇青州,且迎其家,淵許之。 初,東夷校尉勃海李臻與王浚約共輔晉室,浚内有異志,臻恨之。和演之死也,别駕昌黎王誕亡歸李臻,說臻舉兵討浚,臻遣其子成將兵擊浚。遼東太守龐本素與臻有隙,乗虚襲殺臻,遣人殺成於無慮,誕亡歸慕容廆。詔以勃海封釋代臻為東夷校尉。龐本復謀殺之,釋子悛勸釋伏兵請本,收斬之,悉誅其家。
四年春正月乙丑朔,大赦。 漢主淵立單徴女為皇后,梁王和為皇太子,大赦。封子义為北海王,以長樂王洋為大司馬。 漢鎮東大將軍石勒濟河,拔白馬,王彌以三萬衆㑹之,共冦徐、豫、兖州。二月,勒襲鄄城,殺兖州刺史袁孚,遂拔倉垣,殺王堪,復北濟河,攻冀州諸郡,民從之者九萬餘口。 成太尉李國鎮巴西,帳下文石殺國,以巴西降羅尚。 太傅越徴建威將軍吴興錢璯及揚州刺史王敦,璯謀殺敦以反,敦奔建業,告琅邪王睿,璯遂反,進冦陽羨,睿遣將軍郭逸等討之。周玘紏合鄉里與逸等共討璯,斬之。玘三定江南,睿以玘為呉興太守,於其鄉里置義興郡以旌之。 曹嶷自大梁引兵而東,所至皆下,遂克東平,進攻琅邪。 夏,四月,王浚將祁弘敗漢冀州刺史劉靈於廣宗,殺之。 成主雄謂其將張寳曰:汝能得梓潼,吾以李離之官賞汝。寶乃先殺人而亡奔梓潼,訇、琦等信之,委以心腹。㑹羅尚遣使至梓潼,?等出送之,寶從後閇門,琦等奔巴西。雄以寶為太尉。幽、并、司、冀、秦、雍六州大蝗,食草木。牛馬毛皆盡。 秋,七月,漢楚王聰、始安王曜、石勒及安北大將軍趙固圍河内太守裴整于懐,詔征虜將軍宋抽救懷。勒與平北大將軍王桑逆擊抽,殺之。河内人執整以降,漢主淵以整為尚書左丞。河内督將郭黙收整餘衆,自為塢主。劉琨以黙為河内太守。羅尚卒於巴郡,詔以長沙太守下邳皮素代之。 庚午,漢主淵寢疾。辛未,以陳留王歡樂為太宰,長樂王洋為太傅,江都王延年為太保,楚王聰為大司馬、大單于,並録尚書事。置單于臺於平陽西,以齊王?為大司徒,魯王隆為尚書令,北海王义為撫軍大將軍,領司?校尉,始安王曜為征討大都督,領單于左輔,廷尉喬智明為冠軍大將軍,領單于右輔;光禄大夫劉殷為左僕射,王育為右僕射,任顗為吏部尚書,朱紀為中書監,䕶軍馬景領左衛將軍,永安王安國領右衛將軍,安昌王盛、安邑王欽、西陽王璿皆領武衛將軍,分典禁兵。初,盛少時不好讀書,唯讀孝經、論語,曰:誦此能行足矣,安用多誦而不行乎!李憙見之,歎曰:望之如可易,及至肅如嚴君,可謂君子矣!淵以其忠篤,故臨終委以要任。丁丑,淵召太宰歡樂等入禁中,受遺詔輔政。己卯,淵卒,太子和即位。和性猜忌無恩。宗正呼延攸,翼之子也。淵以其無才行,終身不遷官。侍中劉乗素惡楚王聰,衛尉西昌王銳,耻不預顧命,乃相與謀,說和曰:先帝不惟輕重之勢,使三王揔彊兵於内,大司馬擁十萬衆屯於近郊,陛下便為寄坐耳,宐早為之計。和,攸之甥也,深信之。辛巳,夜,召安昌王盛、安邑王欽等告之。盛曰:先帝梓宫在殯,四王未有逆節,一旦自相魚□,天下謂陛下何!且大業甫爾,陛下勿信䜛夫之言以疑兄弟。兄弟尚不可信,他人誰足信哉!攸、銳怒之曰:今日之議,理無有二,領軍是何言乎!命左右刄之。盛既死,欽懼曰:惟陛下命!壬午,銳帥馬景攻楚王聰于單于臺,攸帥水安王安國攻齊王?于司徒府,乗帥安邑王欽攻魯王隆,使尚書田宻、武衛將軍劉璿攻北海王义宻,璿挾义斬闗,歸于聰,聰命貫甲以待之。銳知聰有備,馳還,與攸乗共攻隆、?。攸乗疑安國欽有異志,殺之。是日,斬?;癸未,斬隆。甲申,聰攻西明門,克之。鋭等走入南宫,前鋒隨之。乙酉,殺和於光極西室,收鋭、攸乗,梟首通衢。群臣請聰即帝位,聰以北海王义,單后之子也,以位讓之。义涕泣固請,聰久而許之,曰:义及羣公,正以禍難尚殷,貪孤年長故耳。此家國之事,孤何敢辭!俟义年長,當以大業歸之。遂即位,大赦,改元光興。尊單氏曰皇太后,其母張氏曰帝太后。以义為皇太弟、領大單于、大司徒。立其妻呼延氏爲皇后。呼延氏,淵后之從父妹也。封其子粲為河内王,易為河間王,翼為彭城王,悝為高平王。仍以粲為撫軍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以石勒為并州刺史,封汲郡公。 略陽臨渭氐酋蒲洪,驍勇多權略,羣氐畏服之。漢主聰遣使拜洪平逺將軍,洪不受,自稱䕶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陽公。 九月,辛未,?漢主淵于永光陵,謚曰光文皇帝,廟號
高祖。 雍州流民多在南陽,詔書遣還鄉里;流民以闗中荒殘,皆不願歸。征南將軍山簡、南中郎將杜蕤各遣兵送之,促期令發。京兆王如遂潛結壯士,夜襲二軍,破之。於是馮翊嚴嶷、京兆矦脫各聚衆攻城鎮,殺令長以應之。未㡬,衆至四五萬,自號大將軍,領司、雍二州牧,稱藩于漢。 冬,十月,漢河内王粲、始安王矅及王彌帥衆四萬冦洛陽,石勒帥騎二萬㑹粲于大陽,敗監軍裴邈于澠池,遂長驅入洛川。粲出轘轅,掠梁、陳、汝、潁間。勒出成臯?,壬寅,圍陳留太守王讃於倉垣,為讃所敗,退屯文石津。 劉琨自將討劉虎及白部,遣使卑辭厚禮說鮮卑拓跋猗盧以請兵,猗盧使其弟弗之子鬱律帥騎二萬助之,遂破劉虎白部,屠其營。琨與猗盧結為兄弟,表猗盧為大單于,以代郡封之為代公。時代郡屬幽州,王浚不許,遣兵擊猗盧,猗盧拒破之,浚由是與琨有?。猗盧以封邑去國,懸逺民不相接,乃帥部落萬餘家自雲中入鴈門,從琨求陘北之地。琨不能制,且欲倚之為援,乃徙樓煩、馬邑、隂館、繁畤、崞五縣民於陘南,以其地與猗盧,由是猗盧益盛。琨遣使言於太傅越,請出兵共討劉聰、石勒。越忌茍晞及豫州刺史馮嵩,恐為後患,不許。琨乃謝猗盧之兵,遣歸國。劉虎收餘衆,西度河,居朔方肆盧川。漢主聰以虎宗室,封樓煩公。壬子,以劉琨爲平北大將軍,王浚為司空,進鮮卑段務勿塵為大單于。 京師饑困日甚,太傅越遣使以羽檄徴天下兵,使入援京師。帝謂使者曰:為我語諸征鎮,今日尚可救,後則無及矣。既而卒無至者。征南將軍山簡遣督䕶王萬將兵入援,軍于?陽,為王如所敗。如遂大掠沔、漢,進逼襄陽,簡嬰城自守。荆州刺史王澄自將,欲援京師,至沶口,聞簡敗,衆散而還。朝議多欲遷都以避難,王衍以為不可,賣車牛以安衆心。山簡為嚴嶷所逼,自襄陽徙屯夏口。 石勒引兵濟河,將趣南陽。王如。矦脫、嚴嶷等聞之,遣衆一萬屯襄城以拒勒。勒擊之,盡俘其衆,進屯宛北。是時,矦脫據宛,王如據穰。如素與脫不恊,遣使重賂勒,結為兄弟,說勒使攻脫。勒攻宛,克之。嚴嶷引兵救宛,不及而降。勒斬脫,囚嶷,送于平陽,盡并其衆,遂南冦襄陽,攻拔江西壘壁三十餘所,還?襄城。王如遣弟璃襲勒,勒迎擊滅之,復屯江西。 太傅越既殺王延等,大失衆望,又以胡冦益盛,内不自安,乃戎服入見,請討石勒,且鎮集兖、豫。帝曰:今胡虜侵逼郊畿,人無固志,朝廷社稷倚頼於公,豈可逺出以孤根本?對曰:臣出幸而破賊,則國威可振,猶愈於坐待困窮也。十一月,甲戌,越帥甲士四萬向許昌,留妃裴氏、世子毗及龍驤將軍李惲、右衛將軍何倫守衛京師,防察宫省。以潘滔為河南尹,揔留事。越表以行臺自隨,用太尉衍為軍司,朝賢素望,悉為佐吏,名將勁卒,咸入其府。於是宫省無復守衛,荒饉日甚,殿内死人交横,盗賊公行,府寺營署,並掘塹自守。越東屯項,以馮嵩為左司馬,自領豫州牧。竟陵王楙白帝遣兵襲何倫,不克。帝委罪於楙,楙逃竄得免。 揚州都督周馥以洛陽孤危,上書請遷都壽春。太傅越以馥不先白,已而直上書,大怒,召馥及淮南太守裴頠。馥不肯行,令碩帥兵先進。碩詐稱受越宻㫖襲馥,為馥所敗,退保東城。詔加張軌鎮西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光禄大夫傅祗、太常摯虞遺軌書,告以京師飢匱。軌遣參軍杜勲獻馬五百匹,㲜布三萬匹。 成太傅驤攻譙登於涪城,羅尚子宇及參佐素惡登,不給其粮,益州刺史皮素怒,欲治其罪。十二月,素至巴郡,羅宇等使人夜殺素,建平都尉暴重殺宇,巴郡亂。驤知登食盡援絶,攻涪愈急,士民皆熏鼠食之,餓死甚衆,無一人離叛者。驤子壽先在登所,登乃歸之。三府官屬表巴東監軍南陽韓松為益州刺史,治巴東。 初,帝以王彌、石勒侵逼京畿,詔茍、晞督帥州郡討之。㑹曹嶷破琅邪,北收齊地,兵勢甚盛,茍、純閉城自守。晞還救青州,與嶷連戰,破之。是嵗寧州刺史王遜到官。表李釗為朱提太守。時寧州外逼於成,内有夷冦,城邑丘墟。遜惡衣菜食,招集離散,勞徠不倦,數年之間,州境復安。誅豪右不奉灋者十餘家,以五苓夷昔為亂首,擊滅之,内外震服。 漢主聰自以越次而立,忌其嫡兄恭,因恭寢,穴其壁間,刺而殺之。 漢太后單氏卒,漢主聰尊母張氏為皇太后。單氏年少美色,聰烝焉。太弟义屢以為言,單氏慙恚而死,义寵由是漸衰,然以單氏故,尚未之廢也。呼延后言於聰曰:父死子繼,古今常道。陛下承高祖之業,太弟何為者哉?陛下百年後,粲兄弟必無種矣。聰曰:然,吾當徐思之。呼延氏曰:事留變生。太弟見粲兄弟浸長,必有不安之志。萬一有小人交構其間,未必不禍發于今日也。聰心然之。义舅光禄大夫單冲泣謂义曰:踈不間親,主上有意於河内王矣,殿下何不避之?义曰:河瑞之末,主上自惟嫡庶之分,以大位讓义。义以主上齒長,故相推奉。天下者,高祖之天下,兄終弟及,何為不可?粲兄弟既壯,猶今日也。且子弟之間,親疎距㡬,主上寧可有此意乎?
五年春正月壬申,茍,晞為曹嶷所敗,棄城奔高平。 石勒謀保據江漢,參軍都尉張賓以為不可。㑹軍中饑疫,死者太半,乃渡沔冦江夏,癸酉,拔之。 乙亥,成太傅驤拔涪城,獲譙登;太保始拔巴西,殺文石。於是成主雄大赦,改元玉衡。譙登至成都,雄欲宥之,登詞氣不屈,雄殺之。 巴、蜀流民布在荆、湘間,數為土民所侵苦。蜀人李驤聚衆據樂鄉反,南平太守應詹與醴陵令杜弢共擊破之。王澄使成都内史王機討驤,驤請降,澄偽許而襲殺之,以其妻子為賞,沈八千餘人於江,流民益怨忿。蜀人杜疇等復反。湘州參軍馮素與蜀人汝班有隙,言於刺史荀眺曰:巴、蜀流民皆欲反。眺信之,欲盡誅流民,流民大懼,四五萬家一時俱反。以杜弢州里重望,共推為主。弢自稱梁、益二州牧、領湘州刺史。 裴碩求救於琅邪王睿,睿使揚威將軍甘卓等攻周馥於壽春,馥衆潰,奔項,豫州都督新蔡王確執之,馥憂憤而卒。確,騰之子也。 揚州刺史劉陶卒,琅邪王睿復以安東軍諮祭酒王敦為揚州刺史,尋加都督征討諸軍事。 庚辰,平原王幹薨。 二月,石勒攻新蔡,殺新蔡莊王確於南頓,進拔許昌,殺平東將軍王康。 氐苻成、隗文復叛,自宐都趣巴東,建平都尉暴重討之,重因殺韓松,自領三府事。東海孝獻王越既與茍晞有隙,河南尹潘滔、尚書劉望等復從而譛之。晞怒,表求滔等首。颺言:司馬元超為宰相不平,使天下淆亂茍道,將豈可以不義使之!乃移檄諸州,自稱功伐,陳越罪狀。帝亦惡越專權,多違詔命,所留將士何倫等抄掠公卿,逼辱公主,密賜晞手詔,使討之。睎數與帝文書往來,越疑之,使遊騎於成臯間伺之,果獲晞使及詔書。乃下檄罪狀晞,以從事中郎楊瑁為兖州刺史,使與徐州刺史裴盾共討晞。晞遣騎収潘滔,滔夜遁,得免,執尚書劉曽、侍中程延,斬之。越憂憤成疾,以後事付王衍,三月,丙子,薨于項,祕不發䘮。衆共推衍為元帥,衍不敢當,以讓襄陽王範,範亦不受。範,瑋之子也。於是衍等相與奉越、䘮還?。東海何倫、李惲等聞越薨,奉裴妃及世子毗自洛陽東走,城中士民爭隨之。帝追貶越為縣王,以茍晞為大將軍、大都督,督青、徐、兖、豫、荆、揚六州諸軍事。 益州將吏共殺暴重,表巴郡太守張羅行三府事。羅與隗文等戰死,文等驅掠吏民,西降於成。三府文武共表平西司馬蜀郡王異行三府事,領巴郡太守。 初,梁州刺史張光㑹諸郡守於魏興,共謀進取。張燕唱言:漢中荒敗,迫近大賊,克復之事,當俟英雄。光以燕受鄧定賂,致失漢中,今復沮衆,呵出斬之。治兵進戰,累年乃得至漢中,綏撫荒殘,百姓恱服。 夏,四月,石勒帥輕騎追太傅越之䘮,及於苦縣寗平城,大敗晉兵,縱騎圍而射之,將士十餘萬人相踐如山,無一人得免者。執太尉衍、襄陽王範、任城王濟、武陵莊王澹、西河王喜、梁懐王禧、齊王超、吏部尚書劉望、廷尉諸葛銓、豫州刺史劉喬、太傅長史庾敳等坐之幕下,問以晉故。衍具陳禍敗之由,云:計不在己,且自言少無宦情,不豫世事,因勸勒稱尊號,冀以自免。勒曰:君少壯登朝,名蓋四海,身居重任,何得言無宦情邪!破壊天下,非君而誰!命左右扶出。衆人畏死,多自陳述,獨襄陽王範神色儼然,顧呵之曰:今日之事,何復紛紜!勒謂孔萇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嘗見此輩人,當可存乎?萇曰:彼皆晉之王公,終不為吾用。勒曰:雖然,要不可加以鋒刃。夜使人排牆殺之。濟,宣帝弟子,景王陵之子;禧,澹之子也。剖越柩,焚其尸,曰:亂天下者,此人也。吾為天下報之,故焚其骨以告天地。何倫等至洧倉,遇勒,戰敗。東海世子毗及宗室四十八王皆没於勒。何倫奔下邳,李惲奔廣宗。裴妃為人所掠賣,久之渡江。初,琅邪王睿之鎮建業,裴妃意也,故睿徳之,厚加存撫,以其子冲繼越。後 漢趙固、王桑攻裴盾,殺之。 杜弢攻長沙,五月,荀眺棄城奔廣州,弢追擒之。於是弢南破零、桂,東掠武昌,殺二千石、長吏甚衆。 以太子太傅傅祗為司徒,尚書令荀藩為司空,加王浚大司馬、侍中、大都督、督幽、冀諸軍事,南陽王模為太尉、大都督,張軌為車騎大將軍,琅邪王睿為鎮東大將軍,兼督揚、江、湘、交、廣五州諸軍事。初,太傅越以南陽王模不能綏撫闗中,表徴為司空。將軍淳于定說模,使不就徴,模從之。表遣世子保為平西中郎將,鎮上邽,秦州刺史裴苞拒之。模使帳下都尉陳安攻苞,苞奔安定,太守賈疋納之。 荀晞表請遷都倉垣,使從事中郎劉㑹將船數十艘,宿衛五百人、榖千斛迎帝。帝將從之,公卿猶豫,左右戀資財,遂不果行。既而洛陽饑困,人相食,百官流亡者什八九。帝召公卿議,將行而衛從不備,帝撫手歎曰:如何㑹無車輿!乃使傳柢出詣河隂治舟楫,朝士數十人導從。帝步出西掖門,至銅駞街,為盜所掠,不得進而還。度支校尉東郡魏浚帥流民數百家保河隂之硤石,時刼掠得榖麥獻之,帝以為揚威將軍、平陽太守,度支如故。 漢主聰使前軍大將軍呼延晏將兵二萬七千冦洛陽,比及河南,晉兵前後十二敗,死者三萬餘人。始安王曜、王彌、石勒皆引兵㑹之,未至,晏留輜重於張方故壘。癸未,先至洛陽。甲申,攻平昌門;丙戍,克之,遂焚東陽門及諸府寺。六月,丁未朔,晏以外繼不至,俘掠而去。帝具舟於洛水,將東走,晏盡焚之。庚寅,荀藩及弟光禄大夫組奔轘轅。辛夘,王彌至宣陽門。壬辰,始安王曜至西明門。丁酉,王彌、呼延晏克宣陽門,入南宫,升太極前殿,縱兵大掠,悉收宫人珍寶。帝出華林園門,欲奔長安,漢兵追執之,幽於端門。曜自西明門入,屯武庫。戊戌,曜殺太子詮、吴孝王晏、竟陵王楙、右僕射曹馥、尚書閭丘冲、河南尹劉黙等,士民死者三萬餘人。遂發掘諸陵,焚宫廟、官府皆盡。曜納惠帝羊皇后,遷帝及六璽於平陽。石勒引兵出轘轅,屯許昌,光禄大夫劉蕃、尚書盧志奔并州。丁未,漢主聰大赦,改元嘉平。以帝為特進、左光禄大夫,封平阿公;以侍中庾珉、王儁為光禄大夫。岷,敳之兄也。初,始安王曜以王彌不待已至,先入洛陽,怨之。彌說曜曰:洛陽天下之中,山河四塞,城池宫室,不假修營。宐白主上,自平陽徙都之。曜以天下未定,洛陽四面受敵,不可守,不用彌,䇿而焚之。彌罵曰:屠各子,豈有帝王之意邪!遂與曜有隙,引兵東屯項關。前司?校尉劉暾說彌曰:今九州糜沸,羣雄競逐,將軍於漢建不世之功,又與始安王相失,將何以自容!不如東據本州,徐觀天下之勢,上可以混壹四海,下不失鼎峙之業,䇿之上者也。彌心然之。 司徒傅祗建行臺於河隂,司空荀藩在陽城,河南尹華薈在成臯,汝隂太守平陽李矩為之立屋,輸榖以給之。薈,歆之曾孫也。藩與弟組、族子中護軍崧、薈與弟中領軍恒建行臺於密,傳檄四方,推琅邪王睿為盟主。藩承制以崧為襄城太守、矩為滎陽太守、前冠軍將軍河南禇翜為梁國内史。揚威將軍魏浚屯洛北石梁塢,劉琨承制假浚河南尹。浚詣荀藩諮謀軍事。藩邀李矩同㑹,矩夜赴之。矩官屬皆曰:浚不可信,不宐夜往。矩曰:忠臣伺心,何所疑乎!遂往,相與結歡而去。浚族子該聚衆據一泉塢,藩以為武威將軍。豫章王端,太子詮之弟也,東奔倉垣。苟晞帥羣官奉以為皇太子,置行臺。端承制以晞領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諸軍、録尚書事,自倉垣徙屯䝉城。撫軍將軍秦王業,吴孝王之子,荀藩之甥也,年十二,南奔密,藩等奉之南趣許昌。前豫州刺史天水閻鼎聚西州流民數千人於宻,欲還鄉里。荀藩以鼎有才而擁衆,用鼎為豫州刺史,以中書令李絙、司徒左長史彭城劉疇、鎮軍長史周顗、司馬李述等為之參佐。顗,浚之子也。時海内大亂,獨江東差安,中國士民避亂者,多南渡江。鎮東司馬王導說琅邪王睿,収其賢俊,與之共事。睿從之,辟掾屬百餘人,時人謂之百六掾。以前潁川太守勃海刁恊為軍諮祭酒,前東海太守王承、廣陵相卞壼為從事中郎,江寧令諸葛恢、歴陽參軍陳國陳頵為行參軍,前太傅掾庾亮為西曹掾。承,渾之弟子;恢,靚之子;亮,兖之弟子也。 江州刺史華軼,歆之曽孫也。自以受朝廷
之命,而為琅邪王睿所督,多不受其教令,郡縣多諌之。軼曰:吾欲見詔書耳。及睿承荀藩檄,承制署置官司,改易長吏,軼與豫州刺史裴憲皆不從命。睿遣揚州刺史王敦、歴陽内史甘卓與揚烈將軍廬江周訪合兵擊軼。軼兵敗,奔安成,訪追斬之,及其五子。裴憲奔幽州。睿以甘卓為湘州刺史,周訪為尋陽太守,又以揚武將軍陶?為武昌太守。 秋,七月,王浚設壇告類,立皇太子,布告天下,稱受中詔,承制封拜,備置百官,列署征、鎮。以荀藩為太尉,琅邪王睿為大將軍。浚自領尚書令,以裴憲及其婿棗嵩為尚書,以田徽為兖州刺史,李惲為青州刺史。 南陽王模使牙門趙染戊蒲坂,染求馮翊太守,不得而怒,帥衆降漢。漢主聰以染為平西將軍。八月,聰遣染與安西將軍劉雅帥騎二萬攻模于長安,河内王粲、始安王曜帥大衆繼之。染敗模兵於潼關,長驅至下邽。凉州將北宫純自長安帥其衆降漢。漢兵圍長安,模遣淳于定出戰而敗。模倉庫虚竭,士卒離散,遂降於漢。趙染送模於河内王粲。九月,粲殺模。闗西饑饉,白骨蔽野,士民存者百無一二。聰以始安王曜為車騎大將軍、雍州牧,更封中山王,鎮長安。以王彌為大將軍,封齊公。 茍晞驕奢苛暴,前遼西太守閻亨,纘之子也,數諫晞,晞殺之。從事中郎明預有疾,自轝入諫,晞怒曰:我殺閻亨,何闗人事!而轝病罵我!預曰:明公以禮待預,故預以禮自盡。今明公怒預,其如逺近怒明公何?桀為天子,猶以驕暴而亡,况人臣乎?願明公且置是怒,思預之言。晞不從。由是衆心離怨,加以疾疫饑饉。石勒攻王纘於陽夏,擒之,遂襲䝉城,執晞及豫章王端,鎖晞頸,以為左司馬。漢主聰拜勒幽州牧。王彌與勒外相親而内相忌,劉暾說彌使召曹嶷之兵以圖勒。彌為書使暾召嶷,且邀勒共向青州。暾至東阿,勒㳺騎獲之。勒潛殺暾,而彌不知㑹。彌將徐邈、高梁輒引所部兵去,彌兵漸衰。彌聞勒擒茍,晞,心惡之,以書賀勒曰:公獲茍晞而用之,何其神也!使晞為公左,彌為公右,天下不足定也。勒謂張賓曰:王公位重而言卑,其圖我必矣。賓因勸勒乗彌小衰,誘而取之。時勒方與乞活陳午相攻於蓬關,彌亦與劉瑞相持甚急。彌請救於勒,勒未之許。張賓曰:公常恐不得王公之便,今天以王公授我矣。陳午小豎,不足憂;王公人傑,當早除之。勒乃引兵擊瑞,斬之。彌大喜,謂勒實親已,不復疑也。冬,十月,勒請彌燕于已吾。彌將往,長史張嵩諫,不聽。酒酣,勒手斬彌而并其衆,表漢主聰,稱彌叛逆。聰大怒,遣使讓勒専害公輔,有無君之心。然猶加勒鎮東大將軍,督并、幽二州諸軍事,領并州刺史,以慰其心。苟晞、王讃濳謀叛勒,勒殺之,并晞弟純。勒引兵掠豫州諸郡,臨江而還,屯于葛陂。初,勒之為人所掠賣也,與其母王氏相失,劉琨得之,遣使并其從子虎送於勒,因遺勒書曰:將軍用兵如神,所向無敵,所以周流天下而無容足之地,百戰百勝而無尺寸之功者,蓋得主則為義兵,附逆則為賊衆故也。成敗之數,有似呼吸,吹之則寒,嘘之則温。今相授侍中、車騎大將軍、領䕶匈奴中郎將、襄城郡公,將軍其受之。勒報書曰:事功殊途,非腐儒所知。君當逞節本朝,吾自夷難為効。遺琨名馬珍寶,厚禮其使,謝而絶之。時虎年十七,殘忍無度,為軍中患。勒白母曰:此兒凶暴無頼,使軍人殺之,聲名可惜,不若自除之。母曰:快牛為犢,多能破車,汝小忍之。及長,便弓馬,勇冠當時。勒以為征虜將軍。每屠城邑,鮮有遺類。然御衆嚴而不煩,莫敢犯者。指授攻討,所向無前,勒遂寵任之。勒攻滎陽太守李矩,矩擊却之。 初,南陽王模以從事中郎索綝為馮翊太守。綝,靖之子也。模死,綝與安夷䕶軍金城麴允、頻陽令梁肅俱奔安定。時安定太守賈疋與諸氐、羗皆送任子於漢,綝等遇之於隂,宻擁還臨涇,與疋謀興復晉室,疋從之,乃共推疋為平西將軍,帥衆五萬向長安。雍州刺史麴特、新平太守笁恢皆不降於漢,聞疋起兵,與扶風太守梁綜帥衆十萬㑹之。綜,肅之兄也。漢河内王粲在新豐,使其將劉雅、趙染攻新平,不克。索綝救新平,大小百戰,雅等敗退。中山王曜與疋等戰於黄丘,曜衆大敗。疋遂襲漢梁州刺史彭蕩仲,殺之。麴特等擊破粲於新豐,粲還平陽,於是疋等兵勢大振。?、西胡?翕然響應。閻鼎欲奉秦王業入闗,據長安以號令四方,河隂令傅暢,祗之子也,亦以書勸之,鼎遂行。荀藩、劉疇、周顗、李述等皆山東人,不欲西行,中塗逃散。鼎遣兵追之,不及,殺李絙等。鼎與業自宛趣武關,遇盜於上洛,士卒敗散,収其餘衆。進至藍田,使人告賈疋,疋遣兵迎之。十二月,入于雍城,使梁綜將兵衛之。周顗奔琅邪王睿,睿以顗為軍諮祭酒。前騎都尉譙國桓彞亦避亂過江,見睿微弱,謂顗曰:我以中州多故,來此求全,而單弱如此,將何以濟!既而見王導,共論世事,退,謂顗曰:向見管夷吾,無復憂矣。諸名士相與登新亭遊宴,周顗中坐歎曰:風景不殊,舉目有江河之異。因相視流涕。王導愀然變色曰:當共勠力王室,克復神州,何至作楚囚對泣邪?衆皆収淚謝之。陳頵遺王導書曰:中華所以傾弊者,正以取才失所,先白望而後實事,浮競驅馳,互相貢薦,言重者先顯,言輕者後叙,遂相波扇,乃至陵遟。加有莊老之俗,傾惑朝廷,飬望者為弘雅,政事者為俗人,王職不䘏,灋物墜䘮。夫欲制逺,先由近始。今宐改張,明賞信罰,拔卓茂於密縣,顯朱邑於桐郷,然後大業可舉,中興可冀耳。導不能從。劉琨長於招懷,而短於撫御,一日之中,雖歸者數千,而去者亦相繼。琨遣子遵請兵於代公猗盧,又遣族人高陽内史希合衆於中山,幽州所統代郡、上谷、廣寗之民多歸之,衆至三萬。王浚怒,遣燕相胡矩督諸軍與遼西公段疾陸眷共攻希,殺之,驅略三郡士女而去。疾六眷,務勿塵之子也。猗盧遣其子六修將兵助琨戍新興。琨牙門將邢延以碧石獻琨,琨以與六修。六修復就延求之,不得,執延妻子。延怒,以所部兵襲六修,六修走,延遂以新興附漢,請兵以攻并州。 李臻之死也,遼東附塞鮮卑素喜連、木丸津。託為臻報仇,攻陷諸縣,殺掠士民,屢敗郡兵,連年為冦。東夷校尉封釋不能討,請與連和,連津不從。民失業,歸慕容廆者甚衆。廆稟給遣還,願留者即撫存之。廆少子鷹揚將軍翰言於廆曰:自古有為之君,莫不尊天子以從民望,成大業。今連津外以龐本為名,内實幸災為亂。封使君已誅本請和,而冦暴不已,中原離亂,州師不振,遼東荒散,莫之救恤。單于不若數其罪而討之,上則興復遼東,下則并吞二部,忠義彰於本朝,私利歸於我國,此霸王之基也。廆笑曰:孺子乃能及此乎!遂帥衆東擊連津,以翰為前鋒,破斬之,盡併二部之衆,得所掠民三千餘家,及前歸廆者,悉以付郡,遼東頼以復存。封釋疾病,屬其孫弈於廆。釋卒,廆召弈與語,說之曰:奇士也。?,小都督。釋子冀州主簿悛、幽州參軍抽來奔䘮,廆見之曰:此家抎抎千斤犍也。以道不通,䘮不得還,皆留仕廆。廆以抽為長史,悛為參軍。王浚以妻舅崔毖為東夷校尉。毖,琰之曽孫也。資治通鑑卷第八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