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諌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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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5:55

納諌第五

貞觀?,太宗與黄門侍郎王珪宴語,時有美人侍側,本廬江王瑗之姫也。瑗敗,籍沒入宫。太宗指示珪曰:廬江不道,賊殺其夫而納其室,暴虐之甚,何有不亡者乎?珪避席曰:陛下以廬江取之,為是邪?為非邪?太宗曰:安有殺人而取其妻,卿乃問朕是非,何也?珪對曰:臣聞於管子曰:齊桓公之郭國,問其父老曰:郭何故亡?父老曰:以其善善而惡惡也。桓公曰:若子之言,乃賢君也,何至於亡?父老曰:不然。郭君善善而不能用,惡惡而不能去,?以亡也。今此婦人尚在左右,臣竊以為聖心是之。陛下若以為非,?謂知惡而不去也。太宗大恱,稱為至善,遽令以美人還其親族。

貞觀四年,詔發卒修洛陽之乾元殿,以備廵狩。給事中張玄素上書諌曰:

陛下智周萬物,囊括四海,令之?行,何徃不應?志之?欲,何事不 微?臣竊思秦始皇之為君也,藉周室之餘,因六國之盛,将貽之萬葉。及其子而亡,諒由逞嗜奔慾,逆天害人者也。是知天下不可以力勝,神祇不可以親恃,惟當弘儉約,薄賦歛,慎終始,可以永固。

方今承百王之末,属凋弊之餘,必欲節之以禮制,陛下宜以身為先,東都未有幸期,即令?葺。諸王今並出藩,又須營構,興發數多,豈疲人之?望?其不可一也。陛下初平東都之始,層樓廣殿,皆令撤毁,天下翕然,同心傾仰。豈有初則惡其侈靡,今乃襲其雕麗。其不可二也。毎承音㫖,未即廵幸,此乃事不急之務,成虚費之勞,國無兼年之積,何用兩都之好。勞役過度,怨讟将起。其不可三也。百姓承亂離之後,財力凋盡,天恩含育,粗見存立,飢寒猶切,生計未安,三五年間,未能復舊,柰何營未幸之都,而奪疲人之力。其不可四也。昔漢髙祖将都洛陽,婁敬一言,即日西駕。豈不知地惟土中,貢賦?均,但以形勝不如關内也。伏惟陛下化凋弊之人,革澆漓之俗,為日尚淺,未甚淳和。斟酌事宜,詎可東幸?其不可五也。

臣嘗見隋室?造此殿,楹棟宏壮,大木非近道?有,多自豫章採来,二千人拽一柱,其下施轂,皆以生鐡為之,中間若用木輪,動即火出。略計一柱,已用數十萬,則餘費又過倍於此。臣聞阿房成,秦人散;章華就,楚衆離;乾元畢工,隋人解體。且以陛下今時功力何如隋日?承凋殘之後,役瘡痍之人,費億萬之功,襲百王之弊,以此言之,恐甚於煬帝逺矣。深願陛下思之,無為由余?笑,則天下幸甚矣。

太宗謂玄素曰:卿以我不如煬帝,何如桀?紂?對曰:若此殿卒興,?謂同歸於亂?太宗嘆曰:我不思量,遂至於此!顧謂房玄齡曰:今玄素上表洛陽,實亦未宜修造,後必事理須行,露坐亦復何苦??有作役,宜即停之。然以卑干尊,古来不易,非其忠直,安能如此?且衆人之唯唯,不如一士之諤諤。可賜絹五百匹。魏徴嘆曰:張公遂有囬天之力,可謂仁人之言,其利博哉!

太宗有一駿馬,特愛之,恒於宫中養飼,無病而暴死。太宗怒養馬宫人,将殺之。皇后諌曰:昔齊景公以馬死殺人,晏子請數其罪云:爾養馬而死,爾罪一也。使公以馬殺人,百姓聞之,必怨吾君,爾罪二也;諸侯聞之,必輕吾國,爾罪三也。公乃釋罪。陛下嘗讀書見此事,豈忘之邪?太宗意乃解。又謂房玄齡曰:皇后庶事相啓沃,極有利益爾。

貞觀七年,太宗将幸九成宫,散騎常侍姚思廉進諌曰:陛下髙居紫極,寧濟蒼生,應須以欲 人,不可以人 欲。然則離宫遊幸,此秦皇、漢武之事故,非堯、舜、禹、湯之?為也。言甚切至。太宗諭之曰:朕有氣疾,熱便頓劇,故非情好遊幸,甚嘉卿意。因賜帛五十叚。

貞觀三年,李大亮為凉州都督,嘗有臺使至州境,見有名鷹,諷大亮獻之。大亮宻表曰:陛下乆絶畋獵,而使者求鷹若是,陛下之意深乖昔㫖。如其自擅,便是使非其人。太宗下書曰:以卿兼資文武,志懐貞確,故委藩牧,當兹重寄。比在州鎮,聲績逺彰,念此忠勤,豈忘窹?。使遣獻鷹,遂不曲順。論今引古,逺獻直言,披露腹心,非常懇到,覧用嘉歎,不能已已。有臣若此,朕復何憂。宜守此誠,終始若一。詩云:靖恭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聴之,介爾景福。古人稱一言之重,侔於千金。卿之?言,深足貴矣。今賜卿金壺缾、金椀各一枚,雖無千鎰之重,是朕自用之物。卿立志方直,竭節至公,處職當官,每副?委,方大任使,以申重寄。公事之間,宜觀典籍。兼賜卿荀恱漢紀一部。此書叙致簡要,論議深博,極為政之體,盡君臣之義。今以賜卿,宜加尋閱。

貞觀八年,陜縣丞皇甫徳叅上書忤㫖,太宗以為訕謗。侍中魏徴進言曰:昔賈誼當漢文帝上書云云,可為痛哭者一,可為長歎息者六。自古上書,率多激切,若不激切,則不能起人主之心,激切即似訕謗,惟陛下詳其可否。太宗曰:非公無能道此者。令賜徳叅帛二十叚。

貞觀十五年,遣使詣西域立葉護可汗,未還,又令人多賫金帛,歴諸國市馬。魏徴諌曰:今發使以立可汗為名,可汗未定立,即詣諸國市馬,彼必以為意在市馬,不為専立可汗,可汗得立,則不甚懷恩;不得立,則生深怨。諸蕃聞之,且不重中國,但使彼國安寧,則諸國之馬不求自至。昔漢文帝有獻千里馬者,曰:吾吉行日三十,凶行日五十,鸞輿在前,属車在後,吾獨乗千里馬,将安之乎?乃償其道里?費而返之。又光武有獻千里馬及寳劔者。馬以駕皷車,劒以賜騎士。今陛下凡?施為,皆邈過三王之上,柰何至此,欲為孝文、光武之下乎?又魏文帝求市西域大珠,蘇則曰:若陛下恵及四海,則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貴也。陛下縱不能慕漢文之髙行,可不畏蘇則之正言耶?太宗遽令止之。

貞觀十七年,太子右庶子髙季輔上䟽陳得失,特賜鍾乳一劑,謂曰:卿進藥石之言,故以藥石相報。

貞觀十八年,

太宗謂長孫無忌等曰:夫人臣之對帝王,多順從而不逆,甘言以取容。朕今?問,不得有?,宜以次言朕過失。長孫無忌、唐儉等皆曰:陛下聖化,道致太平,以臣觀之,不見其失。黄門侍郎劉洎對曰:陛下撥亂創業,實功髙萬古,誠如無忌等言。然頃有人上書,辭理不稱者,或對面窮詰,無不慚退,恐非奨進言者。太宗曰:此言是也,當為卿改之。

太宗嘗怒苑西監穆?,命於朝堂斬之。時髙宗為皇太子,遽犯顔進諌,太宗意乃解。司徒長孫無忌曰:自古太子之諌,或乗間從容而言。今陛下發天威之怒,太子申犯顔之諌,誠古今未有。太宗曰:夫人乆相與處,自然染習。自朕御天下,虚心正直,即有魏徴朝夕進諌,自徴云亡。劉洎、岑文本、馬周、禇遂良等繼之。皇太子㓜在朕?前,每見朕心說諌者,因染以成性,故有今日之諌直。諌

貞觀二年,隋通事舎人鄭仁基女,年十六七,容色絶姝,當時莫及。文徳皇后訪求得之,請備嬪御。太宗乃聘為充華。詔書已出,䇿使未發。魏徴聞其已許嫁陸氏,方遽進而言曰:陛下為人父母,撫愛百姓,當憂其?憂,樂其?樂。自古有道之主,以百姓之心為心,故君處臺榭,則欲民有棟宇之安;食膏梁,則欲民無飢寒之患;顧嬪御,則欲民有室家之歡,此人主之常道也。今鄭氏之女乆已許人,陛下取之不疑,無?顧問,播之四海,豈為民父母之道乎?臣傳聞雖或未的,然恐虧損聖徳,情不敢?,君舉必書?願特留神慮。太宗聞之大驚,手詔答之,深自克責,遂停策使,乃令女還舊夫。左僕射房玄齡、中書令温彦博、禮部尚書王珪、御史大夫韋挺等云:女適陸氏,無顯然之状,大禮既行,不可中止。又陸氏抗表云:某父康在日,與鄭家徃還,時相贈遺資財,初無婚姻交涉。親戚並云:外人不知,妄有此說。大臣又勸進,太宗於是頗以為疑,問徵曰:群臣或順㫖陸氏,何為過爾分踈?徵曰:以臣度之,其意可識,将以陛下同於太上皇。太宗曰:何也?徴曰:太上皇初平京城,得辛處儉婦,稍蒙寵遇。處儉時為太子舎人,太上皇聞之不恱,遂令出東宫為萬年縣。每懷戰懼,常恐不全。首領陸爽以為陛下今雖容之,恐後隂加譴讁,?以反覆自陳,意在於此,不足為恠。太宗?曰:外人意見,或當如此。然朕之?言,未能使人必信。乃出。?曰:今聞鄭氏之女,先已受人禮聘,前出文書之日,事不詳審,此乃朕之不是,亦為有司之過,授充華者宜停。時莫不稱歎。

貞觀三年,詔關中免二年租稅,關東給復一年。尋有?已役已納,並遣輸納,明年緫為凖折。給事中魏徴上書曰:伏見八月九日詔書,率土皆給復一年,老㓜相歡,或歌且舞。又聞有?丁已配役,即令役滿,折造餘物,亦遣輸了,待明年緫為凖折。道路之人,咸失?望。此誠平分百姓,均同七子,但下民難與圖始,日用不足,皆以國家追悔前言,二三其徳。臣竊聞之,天之所輔者仁,人之?助者信。今陛下初膺大寳,億兆觀徳,始發大號,便有二言,生八表之疑心,失四時之大信。縱國家有倒懸之急,猶必不可,况以泰山之安,而輙行此事。為陛下為此計者,於財利小益,於徳義大損。臣誠智識淺短,竊為陛下惜之,伏願少覧臣言,詳擇利益冐昧之罪。臣?甘心

簡㸃,使右僕射封徳彛等並欲中男十八已上簡㸃入軍,?三四出徴,執奏以為不可,徳彛重奏。今見簡㸃者云,次男内大有壮者。太宗怒,乃出?,中男已上,雖未十八,身形壮大,亦取徴又不 不肯署?。太宗召徴及王珪,作色而待之曰:中男若實小,自不㸃入軍,若實大,亦可簡取於君,何嫌過作,如此固執,朕不解公意。徴正色曰:臣聞竭澤取魚,非不得魚,明年無魚;焚林而畋,非不獲獸,明年無獸。若次男已上,盡㸃入軍,租賦雜徭,将何取給?且比年國家衛士,不堪攻戰,豈為其少?但為禮遇失?,遂使人無鬪心。若多㸃取人,還充雜使,其數雖衆,終是無用。若精簡壮徤,遇之以禮,人百其勇,何必在多。陛下每云:我之為君,以誠信待物,欲使官人百姓並無矯偽之心。自登極已来,大事三數件,皆是不信,復何以取信於人?太宗愕然曰:?云不信,是何等也?徴曰:陛下初即位,詔書曰:逋私宿債,欠負官物,並悉原免。即令?司列為事條,秦府國司,亦非官物。陛下自秦王為天子,國司不為官物,其餘物復何?有?又闗中免二年租調,關外給復一年,百姓蒙恩,無不歡恱。更有?㫖,今年白丁,多已役訖,若 此放免,並是虚荷國恩。若已折巳輸,令緫納取了?免者,皆以来年為始,散還之後,方更徴收,百姓之心,不能無恠。已徴得物,便㸃入軍。来年為始,何以取信?又共理?寄,在於剌史縣令,常年貌稅,並悉委之。至於簡㸃,即疑其詐偽,望下誠信,不亦難乎?太宗曰:我見君固執不已,疑君蔽此事。今論國家不信,乃人情不通,我不尋思,過亦深矣。行事徃徃,如此錯失,若為致理?乃停中男,賜金罋一口,賜珪絹五十匹。

貞觀五年,持書侍御史權萬紀、侍御史李仁發,俱以告訐譛毁,數蒙引見,任心彈射,肆其欺㒺,令在上震怒,臣下無以自安。内外知其不可,而莫能論諍。給事中魏徴正色而奏之曰:權萬紀、李仁?並是小人,不識大體,以譛毁為是,告訐為直。凡?彈射,皆非有罪。陛下掩其?短,收其一切,乃騁其姦計,附下罔上,多行無禮,以取強直之名,誣房玄齡,斥退張亮,無?肅厲,徒損聖明。道路之人,皆興謗議。臣伏度聖心,必不以為謀慮深長,可委以棟梁之任,将以其無?避忌,欲以警厲群臣。若信狎囬邪,猶不可以小謀大。群臣素無矯偽,空使臣下離心。以玄齡、亮之徒,猶不可得伸其枉直,其餘踈賤,孰能免其欺罔?伏願陛下留意再思,自驅使二人以来,有一?益,臣即甘心斧?,受不忠之罪。陛下未能舉善以崇徳,豈可進姦而自損乎?太宗欣然納之,賜徴絹五百匹。其萬紀又姦状漸露,仁發亦解,黜萬紀貶連州司馬,朝廷咸相慶賀焉。

貞觀六年,有人告尚書右丞魏徴,言其阿黨親戚,太宗使御史大夫温彦博案驗其事,乃言者不直彦博,奏稱徴既為人?道,雖在無私,亦有可責。遂令彦博謂徴曰:爾諌正我數百條,豈以此小事,便損衆美?自今已後,不得不存形迹。居數日,太宗問徴曰:昨来在外,聞有何不是事?徴曰:前日令彦博宣?,語臣云:因何不存形迹,此言大不是。臣聞君臣同氣,義均一體,未聞不存公道,惟事形迹。若君臣上下同遵此路,則邦國之興䘮或未可知。太宗矍然改容曰:前發此語,尋己悔之,實大不是。公亦不得遂懐?避。徴乃拜而言曰:臣以身許國,直道而行,必不敢有?欺負。但願陛下使臣為良臣,勿使臣為忠臣。太宗曰:忠良有異乎?徴曰:良臣使身獲美名,君受顯號,子孫傳世,福禄無疆;忠臣身受誅夷,君䧟大惡,家國並䘮,獨有其名。以此而言,相去逺矣。太宗曰:君但莫違此言,我必不忘社稷之計。乃賜絹二百匹。

貞觀六年,匈奴克平,逺夷入貢,符瑞日至,年榖頻登。岳牧等屢請封禪,群臣等又稱述功徳,以為時不可失,天不可違,今行之,臣等猶謂其晚,惟魏徴以為不可。太宗曰:朕欲得卿直言之,勿有??。朕功不髙耶?曰:髙矣,徳未厚耶?曰:厚矣,華夏未安耶?曰:安矣。逺夷未慕耶?曰:慕矣。符瑞未至耶?曰:至矣。年榖未登耶?曰:登矣。然則何為不可?對曰:陛下功髙矣,民未懐,恵徳厚矣,澤未旁流。華夏安矣,未足以供事。逺夷慕矣,無以供其求。符瑞雖臻,而罻羅猶宻,積嵗豐稔,而倉廪尚虚。此臣?以切謂未可。臣未能逺譬,且借近喻於人。有人長患疼痛,不能任持。療理且愈,皮骨僅存。便欲負一石米,日行百里,必不可得。隋氏之亂,非止十年。陛下為之良醫,除其疾苦。雖已乂安,未甚充實。告成天地,臣竊有疑。且陛下東封,萬國咸萃,要荒之外,莫不奔馳。今自伊洛之東,暨乎海岱,雈莾巨澤,茫茫千里,人煙㫁絶,雞犬不聞,道路蕭條,進退艱阻。寧可引彼戎狄,示以虚弱?竭財以賞,未厭逺人之望;加年給復,不償百姓之勞。或遇水旱之災,風雨之變,庸夫邪議,悔不可追。豈獨臣之誠懇,亦有輿人之論。太宗稱善,於是乃止。

貞觀七年,蜀王妃父楊譽在省競婢,都官郎中薛仁方留身勘問,未及予奪。其子為千牛,於殿庭陳訴云:五品以上非反逆,不合留身。以是國親,故生節目,不肯决㫁,淹留嵗月。太宗聞之,怒曰:知是我親戚,故作如此艱難。即令杖仁方一百,解?任官。魏徴進曰:城狐社䑕皆微物,為其有?慿恃,故除之猶不易,况世家貴戚,舊號難理,漢晉以来,不能禁禦。武徳之中以多驕,陛下登極,方始蕭條。仁方既是職司,能為國家守法,豈可枉加刑罰,以成外戚之私乎?此源一開,萬端争起,後必悔之,将無?及。自古能禁㫁此事,惟陛下一人,備豫不虞,為國常道,豈可以水未横流,便欲自毁隄防?臣竊思度,未見其可。太宗曰:誠如公言。嚮者不思,然仁方輙禁不言,頗是専權,雖不合重罪,宜少加懲肅。乃令杖二十而赦之。貞觀八年,左僕射房玄齡、右僕射髙士亷於路逢少府監竇徳素,問北門近来更何營造,徳素以聞。太宗乃謂玄齡曰:君但知南衙事,我北門少有營造,何預君事?玄齡等拜謝。魏徴進曰:臣不解陛下責,亦不解玄齡。士廉拜謝。玄齡既任大臣,即陛下股肱耳目,有?營造,何容不知?責其訪問官司,臣?不解。且有利害,役工多少,陛下?為善,當助陛下成之;?為不是,雖營造,當奏陛下罷之。此乃君使臣,臣事君之道。玄齡等問既無罪,而陛下責之,臣?不解。玄齡等不識?守,但知拜謝,臣亦不解。太宗深愧之。

貞觀十年,越王長孫皇后?生太子介弟,聦敏絶倫,太宗特?寵異。或言三品以上,皆輕蔑王者,意在譛侍中魏徴等以激上怒。上御齊政殿,引三品已上入,坐定大怒,作色而言曰:我有一言向公等道:徃前天子即是天子,今時天子非天子耶?徃年天子兒是天子兒,今日天子兒非天子兒耶?我見隋家諸王,逹官已下,皆不免被其躓頓。我之兒子,自不許其 横。公等?容易過,得相共輕蔑我若 之,豈不能躓頓公等?玄齡等戰慄,皆拜謝。徴正色而諌曰:當今群臣,必無輕蔑越王者。然在禮,臣子一例。傳稱王人雖微,列於諸侯之上。諸侯用之為公,即是公;用之為卿,即是卿;若不為公,卿即下士於諸侯也。今三品已上,列為公卿,並天子大臣,陛下?加敬異。 其小有不是,越王何得輙加折辱?若國家紀綱廢壊,臣?不知。以當今聖明之時,越王豈得如此?且隋髙祖不知禮義,寵?諸王,使行無禮,尋以罪黜,不可為法,亦何足道。太宗聞其言,喜形於色,謂群臣曰:凡人言語理到,不可不伏。朕之?言,當身私愛。魏徴?論,國家大法。朕嚮者忿怒,自謂理在不疑。及見魏徴?論,始覺大非道理。為人君言,何可容易!召玄齡等而切責之,賜徴絹一千匹。

貞觀十一年,?司奏凌敬乞貧之状,太宗責侍中魏徴等濫進人。徴曰:臣等每蒙顧問,常具言其長短。有學識,強諌諍,是其?長;愛生活,好經營,是其?短。今凌敬為人作碑文,教人讀漢書,因兹附托,囬易求利,與臣等?說不同。陛下未用其長,惟見其短,以為臣等欺㒺,實不敢心伏。太宗納之。

貞觀十二年,太宗謂魏徴曰:比来?行得失,政化何如?徃前對曰:若恩威?加,逺夷朝貢,比於貞觀之始,不可等級而言。若徳義潜通,民心恱服,比於貞觀之初,相去又甚逺。太宗曰:逺夷来服,應由徳義,?加徃前功業,何因益大?徴曰:昔者四方未定,常以徳義為心,旋以海内無虞,漸加驕奢自溢,?以功業雖盛,終不如徃初。太宗又曰:?行比徃前何為異?徴曰:貞觀之初,恐人不言,導之使諌。三年已後,見人諌恱而 之,一二年来不恱人。諌雖黽強聴受,而意終不平,諒有難也。太宗曰:於何事如此?對曰:即位之初,處元律師死罪。孫伏伽諌曰:法不至死,無容濫加酷罰。遂賜以蘭陵公主園,直錢百萬。人或曰:?言乃常事,而?賞太厚。答曰:我即位来,未有諌者,?以賞之?此導之使言也。徐州司户栁雄,於隋資妄加階級,人有告之者,陛下令其自首,不首與罪。遂固言是實,竟不肯首。大理推得其偽,将處雄死罪。少卿戴胄奏:法止合徒。陛下曰:我已與其㫁當訖,但當與死罪。胄曰:陛下既不然,即付臣法司,罪不合死,不可酷濫。陛下作色,遣殺胄,執之不已,至於四五,然後赦之。乃謂法司曰:但能為我如此守法,豈畏濫有誅夷。此則恱以 諌也。徃年,陕縣丞皇甫徳叅上書,大忤聖㫖,陛下以為訕謗。臣奏稱上書不激切,不能起人主意,激切即似訕謗。于時雖 臣言賞物二十叚,意甚不平,難於受諌也。太宗曰:誠如公言,非公無能道此者,人皆苦不自覺。公向未道時,都自謂?行不變,及見公論說過失堪驚。公但存此心,朕終不違公語。貞觀政要卷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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