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韓文公廟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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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9 02:50
潮州韓文公廟碑文
潮州韓文公廟有二:其一在城南,宋元祐中知軍州王滌始建,蘇文忠銘之,今城南書院是也。其一湻熙中知軍州丁允元遷城南廟于城西,卽忠祐廟也。自前明至本朝,春秋祀事皆行於城西。嘉慶二年,知海陽縣韓君異葺治之。陽湖惲敬爲碑文,郵之潮州,與潮之賢士大夫商公之故,且告後世焉。公以諫迎佛骨,貶潮州,去菩提達摩入中國二百八十餘年矣。其時關東西則有丹霞然、圭峯密,河北則有趙州諗、臨濟元,江表則有百丈海、潙山祐、藥山儼,嶺外則有靈山巓。其師友幾徧天下,皆以超世之才智,絕人之功力,津梁後起,以合於菩提達摩之傳。而公之生也。與之同時。公之仕也。與之同地。嗚呼。於此而言不惑。不其難歟。且其時上無孔子之師。下無七十子之友。老莊之所流別。管墨之所出入。馬鄭之所未攻。孔賈之所未辯。嗚呼。於此而言不惑。不其難歟。是故公之闢佛。闢於極盛之時。宋人之闢佛,闢於旣衰之後。宋人之闢佛,以千萬人攻佛之一人。公之闢佛,以一人攻爲佛之千萬人,故不易也。雖然,公之闢佛至矣,而佛之敎至今存焉,何也?蓋聖賢之於天下,去其甚而已。禹抑洪水,而水之氾濫,仍世有之。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夷狄猛獸之侵暴亦仍世有之。孔子成春秋,亂臣賊子懼矣,然不避於當時,不絕於後世。孟子距楊、墨,楊、墨息矣,然人或竊其行,家或傳其書,若是者皆然矣。然而孔子、孟子之功,終天地,盡日月不可没者,以人人知其爲亂臣,爲賊子,人人知其爲楊、墨也。今天下三尺童子抱書入塾,卽有公闢佛之説據於胸中,甲胄之士,耒耜之夫,行商坐賈,皆習其說。其宦成名立,才行出人,而沈溺敎乘者,朋友子孫、門弟子皆能別擇於其後。愚夫愚婦,膜手梵唄,隨衆經行,其心皆知有孔子之敎,是故公之德,揆之孔子、孟子,有大小純襍之殊;公之功揆之孔子、孟子,有平頗公私之異。而得墜緒於前世,收明效於後來,未嘗不如一也。且夫天地之道,一而已矣,而人事自二三以及千萬焉,行之於行,見之於言,施之於敎,皆人事也。惟聖人與道同,其餘皆有出入多寡。申不害、韓非,一術也,則傳李悝。商鞅,一術也,則傳孫武。吳起,一術也,則傳;王詡,一術也,則傳張魯,鬼道也,而亦傳宼謙之、杜光庭,鬼道之下也,而亦傳。佛者如中國百家之一耳。其徒推演師說,下者可以囿凡愚,高者可以超形氣,故其傳較百家愈遠而愈大,屢滅而屢復,蓋將與天地終焉。是故世有孔子之敎,則佛之教亦必行,此天道之所以爲大也。世有佛之敎,則公闢佛之功亦益見,此人事之所以爲久也。自公斥爲子焉,而不父,其父而爲佛者,知養其親。自公斥爲臣焉,而不君其君,而爲佛者知拜其君;供賦稅,應力役,未嘗不事其事。世之儒者,知中國之變而爲佛,不知佛之變而爲中國;知士大夫之遁於佛,而不知爲佛者自托於士大夫。人理所同,豈能外哉?自公之後,儒者好爲微言?論,或由孔子之書失其恉,而反墮於偏,或由佛之書得其會,而忽反於正,是又在乎善學者焉。失者不得妄附聖人之遺經,得者亦不必諱言佛乘也。嘉慶二十年十月,惲敬謹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