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故丞相尚書左僕射贈太尉太原王公神道碑銘

唐故丞相尚書左僕射贈太尉太原王公神道碑銘

李　宗閔

上即位五年，丞相左僕射太原王公，以癸未發疾，其明日遂薨於位。天子震悼慜惻，遽命内謁者詣其室，索其所以飮食寢作之端，旣詳其無他狀，遂賻布帛菽粟，率用峻等。旣又不塞痛軫之意，加内府之絹千匹以錫之。爲之罷朝三日，命兵部侍郎一人，持節駕駟，簫鼓出自正殿，直抵柩前，?公爲太尉，葬有日，官給秘器。及就途，遣王人亟臨視之，命羽葆旂常輅車之飾皆及墓，俟其返虞，鼓聲四節於里第而還，示不與常制也。其子鎮，以宗閔晚陪公於相位之末，稍窺公之行，請銘其烈，以垂于後，且不冝拒，遂鋪其犖犖所能言者於金石云。公諱播，字明敭，太原人。周靈王太子晉之後，以歷丗爲王，因而受氏。高祖滿，汾洲長史。生太父璡，嘉州司馬紿事中。司馬生昇，咸陽縣令太子少師。少師生恕，楊府倉曹叅軍尚書左僕射。公僕射元子也。忠敬而本仁，寛明而有制，内顯而敏，外肅而和。貞元十年舉進士第。是歲筞賢良，以直言校書於集賢殿，其言平戎經國之術，粲然可舉。調尉?屋，斷嶽首岀。御史中丞李汶愛之，奏爲監察御史。按雲陽源咸季以贓免，用疑文不冝調，而調因謁於臺，遂捕劾之，追姦胥，窮律旨，奏流咸季刑曹部，罷所居官。給事中以省詔非是奪俸，縁而坐罪者甚衆，自是風聲不可遏矣。爲御史時，京兆尹李實，文皇所委能，禍福卿士，凡其榮衰，繫所附背，舉朝迎避其鋒。公在途而實來揖，公移文詆之，其詞可羞。實遂奏公爲三原令，求其不足於禮以持之。公至尹署，洎羣吏之舘還其邑，敬府之禮，無不具。實旣出其筭，反加畏焉。縣之編於戸者，多中貴人，前令率不能自爲其政，弛張牽之。公悉召所謂貴人者入，坐堂上拜曰：敬桑梓，冝如是也。邑人大駭，從其所指，爲長安令。朝廷方恩于頔，而以帝女嫁其子，民有與于氏蒼頭同盗人馬者，前令捕民而縱其蒼頭。公始至縣，即立取其奴，而與民均其法。知御史雜事。京師饑，穀起價，京西諸侯相率閉粟。公移之簡書，徵秦晉泛舟之說，西鎮惴惴，收去條令，粟流于秦。元和四年，爲御史中丞，歲中知京兆尹。六年，爲刑部侍郎，充鹽鐵轉運使。上言：流人㑹赦而歸，獨配囚爲隔，遂無還者。請率以七歲爲竟。至今用之。尋加禮部尚書，益以御史大夫，又以戸部尚書節度西蜀。長慶?，覲穆宗，言中外之事，遂留爲刑部尚書，復斡鹽鐵。冬，拜中書侍郎、平章事，仍其職。匡維激發，始以進賢爲急。上方有意河朔，以財賦始出於方土。二年，公用相印爲淮南節度使，以其職隨之。四年，言事者謂鹽運之設，其留京師，用制方土，加檢校司空，去其使。未幾，上念公成法，又以使屬公，加司徒。今上踐祚，急詔徵公至，即拜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其使。尋兼太清宫使，累進爵至太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戸，進階至金紫光禄大夫，年七十二而薨。公入官三十二政，逮事六帝，岀統楚蜀之師，入極台宰之尊，前後三揔鹽鐵，旣去又復幾二十年。天之所覆，地之所載，寧有獨私於公耶？必有以當其然也。一署吏苟不犯，無能奪其任者。歲時奏課，至于筞大史胥次，遷亦如之。故人用安其爲善，莫有欺公者。雖逺至海裔，若揔轡笞捶，窮年不死，一吏貶一職，而羣務自濟。凡朝廷平淮取鄆，屠汴下滄澋，干戈不息者五十六年，饋餉資費，隨兵緩急而立辦，沛然若神給。其間溝琵琶，導潁河，以漕輕舟，師人坐受其飽。䟽三門挽沈石以濟巨艫，關中遂亡其饑。薦皇甫鎛之強敏，而鎛反短公於上，公猶不知。上謂其長者，論景忠信、鎬制逗撓之将，期必抵於罪。時服其敢爲。深渉徐境，導齟齬而爲忠槩。人曰：真宰相器也。摧征之外，有雜緡，率貢内帑，號爲羡進。貞元中，歲不過十二萬緡。及公歲貢百萬緡。凡國有大征伐，不慮其費之有無。洎丞相晉公專征討之事，兵食之給，悉出於公，從容以賛其成。及滄澋平，公有叶力之助，自御史中丞京兆尹揔賦秉政，未甞書笏爲記，善於啓奏，天子不能自守其喜怒。公以專志持務，密匡於上，行已寡徒，不喜伐露。由是數帝任遇，多被恩澤，權利去留，如在諸已。人多意公能詭合於時。及公再持相印，與晉國洎一二公同輔於上，趨嚮甚直，雅符於道。茍所舉公是，公必扶之，即非是，公遂嘿嘿不和。由是上知公重厚，而同列亦聳待之，乃見公之所爲，與嚮之不知者期公蓋甚戾也。公旣屈於名而伸於冨貴，豈非盛德君子神明之所祐耶。故夫人清河崔氏，給事中銳之女。嗣子式，秘書丞，砥服名教，不以丞相子自居其身。次曰冰，始授京兆府叅軍事，器度宏逺。公之仲弟曰炎，季曰起，與公三人俱用文學奮於江左，西遊長安，七中甲乙，時議偉之。公殁不幾日，而起以戸部尚書司國之計，門闥之士咸來哭賀，羣吏之執籍繁夥，一如公之時，其亦於丗難求也。其從事故相國程公异，今荆州相國叚公文昌，其他分居中外，羅諸臺閣者，不啻三十人。銘曰：歲在大和，惟帝聖神。圖任舊臣，乃相太原。惟是太原，福祥其奔。再持化權，樞揆聮聮。兩統劇藩，楚淮蜀坤。始自元和，公秉貨泉。憲穆敬文，頃兹聖君。四帝財征，去公孰親。惟煑惟鑄，惟範惟聚。東掃北殄，上之所怒。帶甲百萬，餱食爲巨。俾公尸之，不勞而具。變通以時，物無滯阻。綱條一施，莫越其規。遇衆以仁，中控其機。信行恩馳，罔有詐欺。公之惟揚，漕務其将。公之留庭，職與公并。首尾貫聮，幾二十年。相符使符，隨其興徂。公之敏智，顯爵自至。不縁其外，姑直其裏。始承其風，畏公之邃。及與之同，泳公之易。仁人之跡，殁而乃熾。掲於兹碑，不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