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紀第一下班固漢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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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1:00

高紀第一下班固漢書一

祕書監上護軍琅邪縣開國子顔師古注

五年冬十月,漢王追項羽至陽夏南止軍,與齊王信、魏相國越期會擊楚,至固陵,不會。楚擊漢軍,大破之。漢王復入壁,深壍而守。謂張良曰:「諸侯不從,柰何?」良對曰:「楚兵且破,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與共天下,可立致也。齊王信之立,非君王意,信亦不自堅。彭越本定梁地,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爲相國。今豹死,越亦望王,而君王不早定。今能取睢陽以北至穀城皆以王彭越,從陳以東傅海與齊王信,信家在楚,其意欲復得故邑。能出捐此地以許兩人,使各自爲戰,則楚易散也。」於是漢王發使使韓信、彭越。至,皆引兵來。

十一月,劉賈入楚地,圍壽春。漢亦遣人誘楚大司馬周殷。殷畔楚,以舒屠六,舉九江兵迎黥布,並行屠城父,隨劉賈皆會。

十二月,圍羽垓下。羽夜聞漢軍四面皆楚歌,知盡得楚地,羽與數百騎走,是以兵大敗。灌嬰追斬羽東城。楚地悉定,獨魯不下。漢王引天下兵欲屠之,爲其守節禮義之國,乃持羽頭示其父兄,魯乃降。初,懷王封羽爲魯公,及死,魯又爲之堅守,故以魯公葬羽於穀城。漢王爲發喪,哭臨而去封項伯等四人爲列侯,賜姓劉氏。諸民略在楚者皆歸之。漢王還至定陶,馳入齊王信壁,奪其軍。初項羽所立臨江王共敖前死,子尉嗣立爲王,不降。遣盧綰、劉賈擊虜尉。

春正月,追尊兄伯號曰武哀侯。下令曰:「楚地已定,義帝亡後,欲存卹楚衆,以定其主。齊王信習楚風俗,更立爲楚王王淮北,都下邳。魏相國建城侯彭越勤勞魏民,卑下士卒,常以少擊衆,數破楚軍,其以魏故地王之,號曰梁王,都定陶。」又曰:「兵不得休八年,萬民與苦甚,今天下事畢,其赦天下殊死以下。」

於是諸侯上䟽曰:「楚王韓信、韓王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故衡山王吳芮、趙王張敖、燕王臧荼昧死再拜言,大王陛下:先時秦爲亡道,天下誅之。大王先得秦王,定關中,於天下功最多。存亡定危,救敗繼絶,以安萬民,功盛德厚。又加惠於諸侯王有功者,使得立社稷。地分已定,而位號比儗,亡上下之分,大王功德之著,於後世不宣。昧死再拜上皇帝尊號。」漢王曰:「寡人聞帝者賢者有也,虚言亡實之名,非所取也。今諸侯王皆推高寡人,將何以處之哉?」諸侯王皆曰:「大王起於細微,滅亂秦,威動海内。又以辟陋之地,自漢中行威德,誅不義,立有功,平定海内,功臣皆受地食邑,非私之也。大王德施四海,諸侯王不足以道之,居帝位甚實冝,願大王以幸天下。」漢王曰:「諸侯王幸以爲便於天下之民,則可矣。」於是諸侯王及太尉長安侯臣綰等三百人,與博士稷嗣君叔孫通謹擇良日二月甲午,上尊號。漢王即皇帝位于氾水之陽。尊王后曰皇后,太子曰皇太子,追尊先媪曰昭靈夫人。

詔曰:「故衡山王吳芮與子二人、兄子一人,從百粤之兵,以佐諸侯,誅暴秦,有大功,諸侯立以爲王。項羽侵奪之地,謂之畨君。其以長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立畨君芮爲長沙王。」又曰:「故粤王亡諸丗奉粤祀,秦侵奪其地,使其社稷不得血食。諸侯伐秦,亡諸身帥閩中兵以佐滅秦,項羽廢而弗立。今以爲閩粤王,王閩中地,勿使失職。」

帝乃西都洛陽。夏五月,兵皆罷歸家。詔曰:「諸侯子在關中者,復之十二歲,其歸者半之。民前或相聚保山澤,不書名數,今天下已定,令各歸其縣,復故爵田宅,吏以文法敎訓辨告,勿笞辱。民以飢餓自賣爲人奴婢者,皆免爲庶人。軍吏卒會赦,其亡罪而亡爵及不滿大夫者,皆賜爵爲大夫。故大夫以上賜爵各一級,其七大夫以上,皆令食邑,非七大夫以下,皆復其身及户,勿事。」又曰:「七大夫、公乗以上,皆高爵也。諸侯子及從軍歸者,甚多高爵,吾數詔吏先與田宅,及所當求於吏者,亟與。爵或人君,上所尊禮,乆立吏前,曾不爲决,甚亡謂也。異日秦民爵公大夫以上,令丞與亢禮。今吾於爵非輕也,吏獨安取此!且法以有功勞行田宅,今小吏未嘗從軍者多滿,而有功者顧不得,背公立私,守尉長吏教訓甚不善。其令諸吏善遇高爵,稱吾意。且廉問,有不如吾詔者,以重論之。」

帝置酒雒陽南宫。上曰:「通侯諸將毋敢隱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項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高起、王陵對曰:「陛下嫚而侮人,項羽仁而敬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降下者,因以與之,與天下同利也。項羽妬賢嫉能,有功者害之,賢者疑之,戰勝而不與人功,得地而不與人利,此其所以失天下也。」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塡國家,撫百姓,給餉餽,不絶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衆,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三者皆人傑,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爲我禽也。」羣臣說服。

初,田横歸彭越。項羽已滅,横懼誅,與賔客亡入海。上恐其乆爲亂,遣使者赦横,曰:「横來,大者王,小者侯;不來,且發兵加誅。」横懼,乗傳詣雒陽,未至三十里,自殺。上壯其節,爲流涕,發卒二千人,以王禮葬焉。

戍卒婁敬求見,說上曰:「陛下取天下與周異,而都雒陽,不便,不如入關,據秦之固。」上以問張良,良因勸上。是日,車駕西都長安。拜婁敬爲奉春君,賜姓劉氏。六月壬辰,大赦天下。

秋七月,燕王臧荼反,上自將征之。九月,虜荼。詔諸侯王視有功者立以爲燕王。荆王臣信等十人皆曰:「太尉長安侯盧綰功最多,請立以爲燕王。」使丞相噲將兵平代地。

利幾反,上自擊破之。利幾者,項羽將。羽敗,利幾爲陳令,降,上侯之潁川。上至雒陽,舉通侯籍召之,而利幾恐,反

後九月,徙諸侯子關中。治長樂宫。

六年冬十月,令天下縣邑城。

人告楚王信謀反,上問左右,左右爭欲擊之。用陳平計,乃僞游雲夢。十二月,會諸侯于陳,楚王信迎謁,因執之。詔曰:「天下旣安,豪桀有功者封侯,新立,未能盡圖其功。身居軍九年,或未習法令,或以其故犯法,大者死刑,吾甚憐之。其赦天下。」田肯賀上曰:「甚善,陛下得韓信,又治秦中。秦,形勝之國也,帶河阻山,縣隔千里,持㦸百萬,秦得百二焉。地埶便利,其以下兵於諸侯,譬猶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夫齊,東有琅邪、即墨之饒,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濁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㦸百萬,縣隔千里之外,齊得十二焉。此東西秦也。非親子弟,莫可使王齊者。」上曰:「善。」賜金五百斤。上還至雒陽,赦韓信,封爲淮隂侯。

甲申,始剖符封功臣曹參等爲通侯。詔曰:「齊,古之建國也,今爲郡縣,其復以爲諸侯。將軍劉賈數有大功,及擇寛惠脩絜者,王齊、荆地。」春正月丙午,韓王信等奏請以故東陽郡、鄣郡、吳郡五十三縣立劉賈為荆王,以碭郡、薛郡、郯郡三十六縣立弟文信君交爲楚王。壬子,以雲中、鴈門、代郡五十三縣立兄冝信侯喜爲代王,以膠東、膠西、臨淄、濟北、博陽、城陽郡七十三縣立子肥爲齊王,以太原郡三十一縣爲韓國,徙韓王信都晉陽。

上巳封大功臣三十餘人,其餘爭功,未得行封。上居南宫,從復道上見諸將往往耦語,以問張良。良曰:「陛下與此屬共取天下,今已爲天子,而所封皆故人所愛,所誅皆平生仇怨。今軍吏計功,以天下爲不足用徧封,而恐以過失及誅,故相聚謀反耳。」上曰:「爲之柰何?」良曰:「取上素所不快,計群臣所共知最甚者一人,先封以示羣臣。」三月,上置酒,封雍齒,因趣丞相急定功行封。罷酒,群臣皆喜,曰:「雍齒且侯,吾屬亡患矣!」

上歸櫟陽,五日一朝太公。太公家令說太公曰:「天亡二日,土亡二王。皇帝雖子,人主也;太公雖父,人臣也。柰何令人主拜人臣!如此,則威重不行。」後上朝,太公擁彗,迎門郤行。上大驚,下扶太公。太公曰:「帝,人主,柰何以我亂天下法!」於是上心善家令言,賜黄金五百斤。夏五月丙午,詔曰:「人之至親,莫親於父子,故父有天下傳歸於子,子有天下尊歸於父,此人道之極也。前日天下大亂,兵革並起,萬民苦殃,朕親被堅執銳,自帥士卒,犯危難,平暴亂,立諸侯,偃兵息民,天下大安,此皆太公之敎訓也。諸王、通侯、將軍、群卿、大夫已尊朕爲皇帝,而太公未有號。今上尊太公曰太上皇。」

秋九月,匈奴圍韓王信於馬邑,信降匈奴。

七年冬十月,上自將擊韓王信於銅鞮,斬其將。信亡走匈奴,與其將曼丘臣、王黄共立故趙後趙利爲王,收信散兵,與匈奴共距漢。上從晉陽連戰,乗勝逐北,至樓煩,會大寒,士卒墯指者什二三。遂至平城,為匈奴所圍,七日,用陳平祕計得出。使樊噲留定代地。

十二月,上還過趙,不禮趙王。是月,匈奴攻代,代王喜弃國,自歸雒陽,赦爲合陽侯。辛卯,立子如意爲代王。

春,令郎中有罪耐以上,請之。民産子,復勿事二歲

二月,至長安。蕭何治未央宫,立東闕、北闕、前殿、武庫、大倉。上見其壯麗,甚怒,謂何曰:「天下匈匈,勞苦數歲,成敗未可知,是何治宫室過度也!」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以就宫室。且夫天子以四海爲家,非令壯麗亡以重威,且亡令後世有以加也。」上說。自櫟陽徙都長安。置宗正官以序九族。夏四月,行如雒陽。

八年冬,上東擊韓信餘宼於東垣。還過趙,趙相貫高等恥上不禮其王,隂謀欲弑上。上欲宿,心動,問「縣名何?」曰:「柏人。」上曰:「柏人者,迫於人也。」去弗宿。

十一月,令士卒從軍死者爲槥,歸其縣,縣給衣衾棺葬具,祠以少牢,長吏視葬。十二月,行自東垣至。

春三月,行如雒陽。令吏卒從軍至平城及守城邑者皆復終身勿事。爵非公乗以上毋得冠劉氏冠。賈人毋得衣錦繡綺縠絺紵?,操兵,乗騎馬。秋八月,吏有罪未發覺者,赦之。九月,行自雒陽至,淮南王、梁王、趙王、楚王皆從。

九年冬十月,淮南王、梁王、趙王、楚王朝未央宫,置酒前殿。上奉玉卮爲太上皇壽,曰:「始大人常以臣亡賴,不能治産業,不如,今某之業所就孰與仲多?」殿上羣臣稱萬歲,大笑爲樂。

十一月,徙齊楚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懷氏、田氏五姓關中,與利田宅。十二月,行如雒陽。

貫高等謀逆發覺,逮捕高等,并捕趙王敖下獄。詔敢有隨王,罪三族。郎中田叔、孟舒等十人自髠鉗爲王家奴,從王就獄。王實不知其謀。春正月,廢侯。徙代王如意爲趙王,王趙國。丙寅,前有罪殊死以下,皆赦之。

二月,行自雒陽至。賢趙臣田叔、孟舒等十人,召見與語,漢廷臣無能出其右者。上說,盡拜爲郡守、諸侯相。

夏六月乙未晦,日有蝕之。

十年冬十月,淮南王、燕王、荆王、梁王、楚王、齊王、長沙王來朝。

夏五月,太上皇后崩。秋七月癸卯,太上皇崩,葬萬年。赦櫟陽囚死罪以下。八月,令諸侯王皆立太上皇廟于國都。

九月,代相國陳豨反。上曰:「豨嘗爲吾使,惎有信。代地吾所急,故封豨為列侯,以相國守代,今乃與王黄等劫掠代地!吏民非有罪也,能去豨、黄來歸者,皆舎之。」上自東,至邯鄲。上喜曰:「豨不南據邯鄲而阻漳水,吾知其亡能爲矣。」趙相周昌奏常山二十五城亡其二十城,請誅守尉。上曰:「守尉反乎?」對曰:「不。」上曰:「是力不足,亡罪。」上令周昌選趙壯士可令將者,白見四人。上嫚罵曰:「豎子能爲將乎!」四人慙,皆伏地。上封各千户,以爲將。左右諫曰:「從入蜀漢,伐楚,賞未徧行,今封此,何功?」上曰:「非汝所知。陳豨反,趙代地皆豨有。吾以羽檄徵天下兵,未有至者,今計唯獨邯鄲中兵耳。吾何愛四千户,不以慰趙子弟!」皆曰:「善。」又求「樂毅有後乎?」得其孫叔,封之樂鄕,號華成君。問豨將,皆故賈人。上曰:「吾知與之矣。」乃多以金購豨將,豨將多降。

十一年冬,上在邯鄲。豨將侯敞將萬餘人游行,王黄將騎千餘軍曲逆,張春將卒萬餘人度河攻聊城。漢將軍郭蒙與齊將擊,大破之。太尉周勃道太原入定代地,至馬邑,馬邑不下,攻殘之。豨將趙利守東垣,高祖攻之不下。卒罵,上怒。城降,卒罵者斬之。諸縣堅守不降反宼者,復租三歲。

春正月,淮隂侯韓信謀反長安,夷三族。將軍柴武斬韓王信於參合。

上還雒陽。詔曰:「代地居常山之北,與夷狄邊,趙乃從山南有之,逺,數有胡宼,難以爲國。頗取山南太原之地益屬代,代之雲中以西爲雲中郡,則代受邊宼益少矣。王、相國、通侯、吏二千石擇可立爲代王者。」燕王綰、相國何等三十三人皆曰:「子恒賢知温良,請立以爲代王,都晉陽。」大赦天下。

二月,詔曰:「欲省賦甚。今獻未有程,吏或多賦以爲獻,而諸侯王尤多,民疾之。令諸侯王、通侯常以十月朝獻,及郡各以其口數率,人歲六十三錢,以給獻費。」又曰:「蓋聞王者莫高於周文,伯者莫高於齊桓,皆待賢人而成名。今天下賢者智能豈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進!今吾以天之靈,賢士大夫定有天下,以爲一家,欲其長乆,世丗奉宗廟亡絶也。賢人已與我共平之矣,而不與吾共安利之,可乎?賢士大夫有肯從我游者,吾能尊顯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御史大夫昌下相國,相國鄼侯下諸侯王,御史中執法下郡守,其有,遣詣相國府,署行、義、年。有而弗言,覺,免。年老?病,勿遣。」

三月,梁王彭越謀反,夷三族。詔曰:「擇可以爲梁王、淮陽王者。」燕王綰、相國何等請立子恢爲梁王,子友爲淮陽王。罷東郡,頗益梁;罷潁川郡,頗益淮陽。

夏四月,行自雒陽至。令豐人徙關中者皆復終身。

五月,詔曰:「粤人之俗,好相攻擊,前時秦徙中縣之民南方三郡,使與百粤雜處。會天下誅秦,南海尉它居南方長治之,甚有文理,中縣人以故不耗減,粤人相攻擊之俗益止,俱賴其力。今立它爲南粤王。」使陸賈即授璽綬。它稽首稱臣。

六月,令士卒從入蜀、漢、關中者皆復終身。

秋七月,淮南王布反。上問諸將,滕公言故楚令尹薛公有籌策。上召見,薛公言布形埶,上善之,封薛公千户。詔王、相國擇可立爲淮南王者,群臣請立子長爲王。上乃發上郡、北地、隴西車騎,巴蜀材官及中尉卒三萬人爲皇太子衞,軍霸上。布果如薛公言,東擊殺荆王劉賈,劫其兵,度淮擊楚,楚王交走入薛。上赦天下死罪以下,皆令從軍;徵諸侯兵,上自將以擊布。

十二年冬十月,上破布軍于會缶,布走,令别將追之。

上還,過沛,留,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弟佐酒。發沛中兒得百二十人,敎之歌。酒酣,上擊筑,自歌曰:「大風起?雲飛揚,威加海内?歸故鄕,安得猛士?守四方!」令兒皆和習之。上乃起舞,忼慨傷懷,泣數行下。謂沛父兄曰:「游子悲故鄕。吾雖都關中,萬歲之後吾魂魄猶思沛。且朕自沛公以誅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爲朕湯沐邑復其民,世世無有所與。」沛父老諸母故人日樂飲極歡,道舊故爲笑樂。十餘日,上欲去,沛父兄固請。上曰:「吾人衆多,父兄不能給。」乃去。沛中空縣皆之邑西獻。上留止,張飲三日。沛父兄皆頓首曰:「沛幸得復,豐未得,唯陛下哀矜。」上曰:「豐者,吾所生長,極不忘耳。吾特以其雍齒故反我爲魏。」沛父兄固請之,廼并復豐,比沛。

漢别將擊布軍洮水南北,皆大破之,追斬布畨陽。

周勃定代,斬陳豨於當城。

詔曰:「吳,古之建國也,日者荆王兼有其地,今死亡後。朕欲復立吳王,其議可者。」長沙王臣等言:「沛侯濞重厚,請立爲吳王。」已拜,上召謂濞曰:「汝狀有反相。」因拊其背,曰:「漢後五十年東南有亂,豈汝邪?然天下同姓一家,汝愼毋反。」濞頓首曰:「不敢。」

十一月,行自淮南還。過魯,以大牢祠孔子。

十二月,詔曰:「秦皇帝、楚隱王、魏安釐王、齊愍王、趙悼襄王皆絶亡後。其與秦始皇帝守冢二十家,楚、魏、齊各十家,趙及魏公子亡忌各五家,令視其冢,復亡與它事。」

陳豨降將言豨反時燕王盧綰使人之豨所隂謀。上使辟陽侯審食其迎綰,綰稱疾。食其言綰反有端。春二月,使樊噲、周勃將兵擊綰。詔曰:「燕王綰與吾有故,愛之如子,聞與陳豨有謀,吾以爲亡有,故使人迎綰。綰稱疾不來,謀反明矣。燕吏民非有罪也,賜其吏六百石以上爵各一級。與綰居,去來歸者,赦之,加爵亦一級。」詔諸侯王議可立爲燕王者,長沙王臣等請立子建爲燕王。

詔曰:「南武侯織亦粤之世也,立以爲南海王。」

三月,詔曰:「吾立爲天子,帝有天下,十二年于今矣。與天下之豪士賢大夫共定天下,同安輯之。其有功者上致之王,次爲列侯,下乃食邑。而重臣之親,或爲列侯,皆令自致吏,得賦斂,女子公主。爲列侯食邑者,皆佩之印,賜大第室。吏二千石,徙之長安,受小第室。入蜀漢定三秦者,皆丗丗復。吾於天下賢士功臣,可謂亡負矣。其有不義背天子擅起兵者,與天下共伐誅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上擊布時,爲流矢所中,行道疾。疾甚,吕后迎良醫。醫入見,上問醫。曰:「疾可治。」於是上嫚罵之,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雖扁鵲何益!」遂不使治疾,賜黄金五十斤,罷之。吕后問曰:「陛下百歲後,蕭相國旣死,誰令代之?」上曰:「曹參可。」問其次,曰:「王陵可,然少戇,陳平可以助之。陳平知有餘,然難獨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劉氏者必勃也,可令爲太尉。」吕后復問其次,上曰:「此後亦非乃所知也。」

盧綰與數千人居塞下候伺,幸上疾愈,自入謝。夏四月甲辰,帝崩于長樂宫。」盧綰聞之,遂亡入匈奴。

吕后與審食其謀曰:「諸將故與帝爲編户民,北面爲臣,心常鞅鞅,今乃事少主,非盡族是,天下不安。」以故不發喪。人或聞,以語酈商。酈商見審食其曰:「聞帝已崩,四日不發喪,欲誅諸將。誠如此,天下危矣。陳平、灌嬰將十萬守滎陽,樊噲、周勃將二十萬定燕代,此聞帝崩,諸將皆誅,必連兵還鄕,以攻關中。大臣内畔,諸將外反,亡可蹻足待也。」審食其入言之,乃以丁未發喪,大赦天下。

五月丙寅,葬長陵。已下,皇太子羣臣皆反至太上皇廟。羣臣曰:「帝起細微,撥亂世反之正,平定天下,爲漢太祖,功最高。」上尊號曰高皇帝。

初,高祖不修文學,而性明達,好謀,能聽,自監門戍卒,見之如舊。初順民心作三章之約。天下旣定,命蕭何次律令,韓信申軍法,張蒼定章程,叔孫通制禮儀,陸賈造新語。又與功臣剖符作誓,丹書鐵契,金匱石室,藏之宗廟。雖日不暇給,規摹弘逺矣。

賛曰:春秋晉史蔡墨有言,陶唐氏既衰,其後有劉累,學擾龍,事孔甲,氏其後也。而大夫范宣子亦曰:「祖自虞以上爲陶唐氏,在夏爲御龍氏,在商爲豕韋氏在周爲唐杜氏,晉主夏盟爲范氏。」范氏爲晉士師,魯文公世奔秦。後歸于晉,其處者爲劉氏。劉向云戰國時劉氏自秦獲於魏。秦滅魏,遷大梁,都于豐,故周市說雍齒曰「豐,故梁徙也」。是以頌高祖云:「漢帝本系,出自唐帝。降及于周,在秦作劉。涉魏而東,遂爲豐公。」豐公,蓋太上皇父。其遷日淺,墳墓在豐鮮焉。及高祖即位,置祠祀官,則有秦、晉、梁、荆之巫,世祠天地,綴之以祀,豈不信哉!由是推之,漢承堯運,德祚已盛,斷蛇著符,旗幟上赤,協于火德,自然之應,得天統矣。

高紀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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