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筵詩講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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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7 06:19

經筵詩講義

故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

臣聞聲詩之作。本乎民情之自然。其所歷非一時。所述非一事。所出非一人。故衆體並列。咸有攸當。方其作之也。志各有爲。故賦比興之㫖分焉。及其序之也。事各有本。故風雅頌之名别焉。詩人之言。顧豈一端而巳。或美或刺。或䂓或諷。苟可以直言而無害。則鋪陳其事而賦之。若其避䛕佞之嫌。畏指斥之過,必將引?以寓意。則取象於物而比之。至於耳聞目見。有以動蕩其心志而不能自巳。則又感?於所寓之時而謂之興。此賦比興之辨也。若夫採於國史。播在樂章。其述諸侯之事而止於一國,則列而爲諷;言天子之政而及於天下,則列而爲雅;形容盛德之美,成功以告於神明,則列而爲頌。此風、雅、頌之辨也。然而論詩之㫖,莫先於風。風之所言賦也,比也,興也,互見而兼備焉。故一曰風,而繼之以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積風而爲雅,積雅而爲頌,故五曰雅,六曰頌。周官大師敎六詩,考其先後,亦同乎六義之序。

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諌,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至於王道衰,禮義廢,政敎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

臣聞詩之爲風,政教之本也。上以是而化其下,無非躬行之德;下以是而諷其上,無非愛君之誠。是二者皆有巽入之道,而不見於形迹。故曰:

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夫禮有五諌,而莫善於諷。聖人樂於文過,必使瞽爲詩,工誦箴。然則詩之爲諌,諷諌之謂也。主於文,則敘其情而不至於訐;名以譎,則陳其事而不斥以正。夫如是,則無拂心逆指之辭,言之者安所加其罪?得將順救正之道,聞之者豈不知所戒?故曰:主文而譎諌,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夫天之有風,披拂於萬物之上,而其功宻庸,詩之濕柔篤厚,而所以感動於人者似之。故序詩者言詩之功用,必繼之以故曰風至主于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則文、武、成、康之澤㣲矣。天下之人不復見先王之治,乃?其憂思感傷之心,而變風變雅,於是乎作。辭雖巳變,而所以述作之意,依違諷諌,於治道猶有?焉,此叙詩者所以取之而不弃也。

國史明乎得失之迹,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風其上,逹於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

臣竊謂此言變詩之所由作也。孔子曰:文勝質則史。先儒以謂苟能制作文章,亦可謂之史。然則國史,國人之文勝者是也。惟其文勝,故多識前言徃行,而明乎得失之迹。故感於乎得失之迹,故感於衰世。而諷刺之意不能自巳。今夫人倫廢則五品不遜,自一家而推之家者,失其序矣。刑政苛則百姓不親,自一國而逹之天下者,失其理矣。人倫失其序,刑政失其理,此詩人所以動其哀傷之情也。然百姓之不親,未若五品之不遜,故傷之爲義,有甚於哀。詩人遭時如此,而槩以古今得失之迹,則吟詠性情以風其上,不亦宜乎?所以風其上者,則以逹於事變而懷其舊俗故也。且唐之風舊矣,其後變而爲?。?、鄘之國舊矣,其後變而爲衛。詩人當晉、衛之世,?于吟詠,雖述一時之事,而憂思感傷,猶不忘其本。故?詩十二篇,而特謂之唐,衛詩三十九篇而兼存?、鄘之國。以此見詩人懷舊之心?於辭氣,必有以感動於人,所以能使序詩者迹其本意而不敢沒其實也。然逹事變,懷舊俗,舉是二國之詩,考於其他,可以?見矣。

故變風?乎情,止乎禮義。?乎情,民之情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

臣竊謂此言變詩之㫖也。夫詩之爲變,則以事有不得平者,咈乎吾心。故作爲箴規怨刺之言,以?其憤憾不洩之氣。夫如是。則宜有怒而溢惡。矯而過正者。然以詩辭考之。雖觸物寓意。所指不同,而要其終極。一歸於禮義而巳。葢人生而静。乃天之性。感物而動斯謂情。情雖出於性,其動於中也。物實有以感之。旣感於物矣,非先王之澤,薰陶漸漬,不忘於心,則吟詠以風,其能止於禮義乎?今自?鄘而下,百有餘篇,刺奢刺儉,刺貧刺虐,如此之?,皆變風也。然雖其間或出於婦人、女子、小夫賤?之所爲,是乃一時有激而云然。其比興述作,優游而不迫,返覆顛倒而不亂,孜孜焉若將救其時弊而反之於正者,得非禮義之教使之然歟?由是觀之,變風之詩,雖不純乎文武之序,亦足見先王之澤垂數百年猶未泯也。是以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是謂四始,詩之至也。

臣以謂此申言風、雅、頌之休也。風猶天之風也,動於上而其下化之,如?雎之化行,而公子信厚;鵲巢之功致,而在位正直,齊君好田而成馳逐之風,魏君儉嗇而變機巧之俗。若此之?,無非本於國君之躬行。故曰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雅者,正也,猶言王之政也。王畿雖止於千里,而其政之所及,則侯甸男衛,自東南西北,皆其所經略,非如諸侯止於一國而巳。是以雅之所言,皆天下之大,而四方之風於是乎觀焉。故曰: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其言王政之所由廢興,則以雅有正變故也。文、武興而民好善,王政之所由興,正雅是也。幽、厲興而民好暴,王政之所由廢,變雅是也。若夫小大之辨,則隨其所主之意而巳。如小雅言飲食賔客、賞勞群臣之?,皆事之小者;而大雅言受命尊祖、致太平、成福祿之?,皆事之大者。然則政有小大,分爲二雅宜矣。風也,雅也,國治之始也,及其告成功,則有頌焉。周頌、啇頌殆四十篇,皆所以言?祀,猶今之樂章爾。事實而義明,言簡而意足,以是而告於神明,可謂無愧辭矣。若乃魯頌,非爲?祝設,特以頌僖公之美而巳。德薄辭侈,視商、周之作不能無少貶。雖然,前乎商、周,獨虞舜之載?,五子之述戒,他詩未有聞也。孔子自衛反魯,然後刪詩,斷自周始。國風、雅、頌方序而傳焉,謂之四始,有以見後世之作詩者,皆權輿於此,而莫之或先也。非獨莫之或先,而其述作之美亦無以復加矣。故曰是謂四始,詩之至也。然則?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也,先王之所以敎,故繫之召公。

臣竊謂二南之詩,文王一人躬行之化,而特繫之二臣,何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則所居者諸侯之位也。受命作周而維新舊邦,則所行者王者之道也。當是時,天下之人誦詠而歌舞之,述其事則有小大,感其化則有淺深。序詩者合?雎、鵲巢之風,皆以爲王者之事而名之歟,無以見文王事商之心;皆以爲諸侯之事而名之歟,則無以顯文王作周之德。故取其事之大而所感之深者繫之周公,謂之王者之風;事之小而所感之淺者繫之召公,謂之諸侯之風。夫如是,然後可以備盡文王之道葢、周公、召公分陜而治,舉周、召則文王所治之地皆在是矣。周公,聖人也,召公,賢人也。以王者之風繫之聖人,以諸侯之風繫之賢人,理固然也。且周南之后?,即召南之夫人也,而其見於詩者。不能無異葢無嫉妬之心者。周南也。召南則無嫉妬之行而巳。男女正行婚姻以時者。周南也。召南則男女得以及時而巳。勉以正者。周南也。召南則勸以義而巳。頼而推焉。自?雎至於麟趾。人之感化爲甚深。自鵲巢至於騶虞。人之感化爲尚淺,序詩者不得不兼陳而備載之也。夫文王北居岐周,而其化南被江漢,故曰自北而南。其曰先王之所以教者,指太王、王季而言也。文王始基,實因於此,是乃諸侯之事,故特於召南言之。

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臣竊謂王者之治,莫大於人倫,而夫婦者,人倫之所造端也。文王受命作周,其治始於閨門而逹之天下,於是人倫正而風化行,此二南之詩所以爲國風之首。在易之家人曰:風自火出,家人。風者,化也。火者,取象於離,神所麗也。化出於人,故能妙萬物而不見其迹。當文王之時,天下得於觀感,人倫以正,若出於性之所自爲者,豈有他哉?神而化之,自内而外,一本於自然而巳。故家人之彖曰: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然則序詩者以

周南、召南爲正始之道,王化之基,其知治之本歟?

是以?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也,是?雎之義焉。

臣聞詩三百五篇,而?雎爲之首,其所言乃后?求淑女以配君子之事,而說者止稱其無妬忌之行。臣以謂此未足以盡?雎之義。蓋天子聽天下之外治,故有三公、九?、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后?聽天下之内治,故有三大夫、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治外者莫急於人材,治内者求淑女以爲?,固其理也。文王之所以興周,詩稱棫樸之官人,書美五臣之迪教,濟濟多士,並列於䟽附,先後奔奏禦侮之職,固未始不以人材爲先務。是以其化刑于寡妻,而后?於是乎有?雎之德。觀其求淑女也,寤寐反側而不能自巳,蓋以謂不如是不足以配文王而成内外之治。夫惟文王得多士而立政於外,后?得淑女而輔佐於内,則自閨門而逹之朝廷,宜無一事之不理,所以協濟大業而卜世卜年之永者,其本實基於此。序詩者旣論詩之大槩,而卒舉后?之德,以明?雎之義。言后?之於淑女,非特求之盡其勞,而以得之爲可樂,故曰樂得淑女以配君子。凡女子矜其容色者,必有忌心。能以進賢爲憂,則以不滛其色故也,故曰:憂在進賢,不滛其色。且女子也,而或稱其淑,或稱其賢,或稱其才,葢?以其性之善則曰淑,以其行之美則曰賢,以其女功之事則曰才。性之美,行之美,能於女功之事,是三者宜爲人之所忌也,而后?乃能去其忌心,方且憂其求之未得,而不得進御於其君,猶以爲未也,而又哀其或在窈窕之中,思念而不忘。自非至誠接下,而無傷善之心,何以及此?當是時,凡爲淑女者,后?皆得以用之,雖幽逺之地,無遺才矣。周有亂臣十人,而后?與其一。觀夫閫内之政如此,則其助周家之治,信有力焉。宜乎?雎之詩,列爲二南之首也。華陽集卷第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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