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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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7 17:03
程顥
字伯淳,世居中山,後從開封徙河南。高祖羽,太宗朝三司使。父珦,仁宗錄舊臣後,以為黃陂尉。久之,知龔州。時宜獠區希範既誅,鄉人忽傳其神降,言“當為我南海立祠。”於是迎其神以徃。至龔,珦使詰之,曰:“比過潯,潯守以為妖,投祠具江中,逆流而上。守懼,乃更致禮。”珦使復投之,順流去,其妄乃息。徙知磁州,又徙漢州。嘗宴客開元僧舍,酒方行,人讙言佛光見,觀者相騰踐不可禁,珦安坐不動,頃之遂定。熈寧法行,為守令者奉命唯恐後,珦獨抗議,指其未便。使者李元瑜怒,即移病歸。旋致仕,累轉太中大夫。元祐五年,卒,年八十五。珦慈恕而剛斷,平居與㓜賤處,唯恐有傷其意,至於犯義理,則不假也。左右使令之人,無日不察其饑飽寒燠。前後五得任子,以均諸父之子孫。嫁遣孤女,必盡其力,所得奉祿,分贍親戚之貧者。伯母寡居,奉養甚至。從女兄既適人而䘮甚夫,珦迎以歸,教養其子,均於子姪。時官小祿薄,克己為義,人以為難。文彥愽、蘇頌等九人表其清節,詔賜帛二百,官給其葬。顥舉進士,調鄠上元主簿。鄠民有借兄宅居者,發地得瘞錢,兄之子訴曰:“父所蔵。”顥問:“幾何年?”曰:“四十年。”“彼借居幾時?”曰:“二十年矣。”遣吏取十千視之,謂訴者曰:“今官所鑄錢,不五六年即遍天下,此皆未蔵前數十年所鑄,何也?”其人不能答。茅山有池,產龍如蜥蜴而五色。祥符中嘗取二龍入都,半塗失其一,中使云飛空而逝。民俗嚴奉不懈,顥捕而脯之。為?城令,富人張氏父死,旦有老叟踵門曰:“我,汝父也。”子驚疑莫測,相與詣縣。叟曰:“身為醫,遠出治疾,而妻生子,貧不能養,以與張。”顥質其驗,取懷中一書進,其所記曰:“某年月日,抱兒與張三翁家。”顥問:“張是時纔四十,安得有翁稱?”叟駭謝。
民稅粟多移近邊,載徃則道遠,就糴則價高。顥擇富而可任者,預使貯粟以待,費大省。民以事至縣者,必告以孝弟忠信,入所以事其父兄,出所以事其長上。度郷村遠近為伍保,使之力役相助,患難相卹,而姦僞無所容。凡孤煢殘廢者,責之親戚郷黨,使無失所;行旅出於其途者,疾病皆有所養。郷必有校,暇時親至,召父老與之語。兒童所讀書,親為正句讀;教者不善,則為易置;擇子弟之秀者,聚而敎之。鄉民爲社會,爲立科條,旌別善惡,使有勸有恥。在縣三歲,民愛之如父母。熙寧初,用吕公著薦,
為太子中允、監察御史裏行。神宗素知其名,數召見,每退,必曰:“頻求對,欲常常見卿。”一日,從容咨詔報正午,始趨出庭中人曰:“御史不知上未食乎?”前後進說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慾、求賢育材為言,務以誠意感悟主上。嘗勸帝防未萌之欲,及勿輕天下士。帝俯躬曰:“當為卿戒之。”王安石執政,議更法令,中外皆不以為便,言者攻之甚力。顥被㫖赴中堂議事,安石方怒言者,厲色待之。顥徐曰:“天下事非一家?議,願平氣以聽。”安石為之媿屈。自安石用事,顥未嘗一語及於功利。居職八九月,數論時政,最後言曰:“智者若禹之行水,行其所無事也;舍而之險阻,不足以言智。自古興治立事,未有中外人情交謂不可而能有成者,况於排斥忠良,沮廢公議,用賤陵貴,以邪干正者乎?正使徼倖有小成,而興利之臣日進,尚德之風浸衰,尤非朝廷之福。”遂乞去言職。安石本與之善,及是雖不合,猶敬其忠信,不深怒,但出提點京西刑獄。顥固辭,改簽書鎮寧軍判官。司馬光在長安,上䟽求退,稱顥公直,以為己所不如。程昉治河,取澶卒八百而虐用之,衆迯歸。羣僚畏昉,欲勿納。顥曰:“彼迯死自歸,弗納必亂。若昉怒,吾自任之。”即親徃啓門拊勞,約少休三日復役,衆驩踊而入。具以事上,得不遣。昉後過州,揚言曰:“澶卒之潰,盖程中允誘之,吾且訴于上。”顥聞之曰:“彼方憚我,何能為?”果不敢言。曹村埽决,顥謂郡守劉渙曰:“曹村决,京師可虞。臣子之分,身可塞亦所當為,盍盡遣廂卒見付。”渙以鎮印付顥,立走决所,激諭士卒。議者以為勢不可塞,徒勞人爾。顥命善泅者度决口,引巨索濟衆,兩岸並進,數日而合。求監洛河竹木務,歷年不敘伐閱,特遷太常丞。帝又欲使修三經義,執政不可,命知扶溝縣。廣濟、蔡河在縣境,瀕河惡子無生理,專脅取行舟財貨,歲必焚舟十數以立威。顥捕得一人,使引其類,貰宿惡,分地䖏之,令以挽繂為業,且察為奸者,自是境無焚剽患。內侍王中正按閱保甲,權熖章震,諸邑競侈供張悅之。主吏來請,顥曰:“吾邑貧,安能效他邑。取於民,法所禁也,獨有令故青帳可用爾。”除判武學,李定劾其新法之初首為異論,罷歸故官。又坐獄逸囚,責監汝州鹽稅。哲宗立,召為宗正丞,未行而卒,年五十四。顥資性過人,充養有道,和粹之氣,盎於面背,門人交友從之數十年,亦未嘗見其忿厲之容。遇事優為,雖當倉卒,不動聲色。自十五六時,與弟頥聞汝南周敦頥論學,遂厭科舉之習,慨然有求道之志。泛濫於諸家,出入於老、釋者幾十年,返求諸六經而後得之。秦、漢以來,未有臻斯理者。教人自致知至於知止,誠意至於平天下,酒掃應對至於窮理盡性,循循有序。病學者厭卑近而騖高遠,卒無成焉,故其言曰:“道之不明,異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難辨。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惑人也因其高明。自謂之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言為無不周遍,實則外於倫理;窮深極微,而不可以入堯、舜之道。天下之學,非淺陃固滯,則必入於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誕妖妄之說競起,塗生民之耳目,溺天下於汚濁,雖高才明智,膠於見聞,醉生夢死,不自覺也。是皆正路之蓁蕪,聖門之蔽塞,辟之而後可以入道。”顥之死,士大夫識與不識,莫不哀傷焉。文彥愽采衆論,題其墓曰明道先生。其弟頥序之曰:“周公沒,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傳,千載無眞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真儒,則貿貿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㓕矣。先生生于千四百年之後,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辨異端,闢邪說,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於世,盖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然學者於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之稱情也哉?”嘉定十三年賜謚曰純公,淳祐元年封河南伯,從祀孔子廟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