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灮武皇帝紀卷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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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1:26

後漢灮武皇帝紀卷苐一

袁宏

孝景帝生長沙定王發。武帝世,諸侯得分封子弟,以冷道縣舂陵封發中子買爲舂陵節侯。買生鬱林太守外,外生鉅鹿都尉囘,囘生南頓令欽,欽生灮武皇帝。元帝時,節侯之孫孝侯以南方卑濕,請徙南陽,於是以蔡陽白水郷爲舂陵侯封邑,而與從昆弟鉅鹿君及宗親俱徙焉。湖陽人樊重女曰歸都,自爲童兒,不正容,不出於房。南頓君聘焉。生齊武王縯、魯哀王仲世祖新野寧平公主。

世祖諱秀,字文叔。初南頓君爲濟陽令,而世祖生,夜有赤灮,室中皆朙,使卜者筮之,曰:貴不可言。是嵗嘉禾生縣界,大熟,因名曰秀。爲人隆準,日?,大口,美鬚,睂,長七尺三寸。樂施愛人,勤於稼穯。嘗之長安,受尚書大義。畧舉兄縯,字伯昇,慷慨有大節。王莽篡漢,劉氏抑廢,常有興復之志,不事産業,傾身以結豪傑,豪傑以此歸之。

新野人鄧晨,字偉卿,家冨於財。晨少受易,好節義,世祖與之善,以姊妻之,是爲新野公主。世祖與晨遊宛,穰人蔡少公,道術之士也,言劉秀當爲天子。或曰:是國師公劉子駿也。世祖?曰:何知非僕耶?坐者皆?。當是時,莽行一切之法,犯罪輒斬之,名曰不順時令。晨謂世祖曰:王莽暴虐,盛夏斬人,此天亡之時。宛下言儻能應也。世祖?而不應。

宛人李通,字次元,父守,爲王莽宗卿師。守身長八尺,容貌絶異,治家與子孫如官府。少事劉歆,好星曆䜟記之言云:漢當復興,李氏爲輔。私?議之,非一朝也。通嘗爲吏,有能名,見王莽政令凌遲,挾父守所言,又居家冨佚,爲閭里豪,自免歸。從弟軼,亦好事者,謂通曰:今四方兵起,王氏且亡,劉氏當興。南陽宗室,獨有劉伯昇兄弟汎愛衆,可以謀大事。通甚然之。世祖常避吏於宛,通遣軼?。世祖。初,通同母弟申屠臣善爲醫術,以其難使也,縯殺之,故世祖不欲見軼。軼輒來不止,世祖乃強見之。軼徐逹通意,殊不以申屠臣爲恨,世祖不得巳,乃許之。徃時通病臥室内,世祖與通兄儵、弟寵及軼語,儵等喜悅,竝言天下兵起,王氏亡敗之狀。世祖初以士君子道相慕,故徃荅之。及聞其語,大驚,不敢應,起入室候通。通握手極歡,移日,復言其兵起。及䜟文,世祖微難通曰:即如是,當如宗卿師何?通曰:巳自有度。世祖深知通意,遂相結。

初,琅邪呂母之子爲縣長所殺,呂母家産數百金,志欲報怨,乃治酒,多買刀兵少年,隨其所之而與之。如此數嵗,財産單盡。少年相與償母,母涕泣曰:所以相待,非治産求利也,欲以爲子報怨耳。諸君寧能相哀也?少年壯之,又素被恩,皆許諾,聚衆數百人。母自號將軍,攻縣長及掾吏,旣而解。掾吏曰:諸卿無罪,唯欲報長耳。諸吏叩頭爲長請。母曰:吾子犯小罪,不當死。長殺之。殺人當死,又何請乎?母遂手殺之,以其首祭子墓。自是莒人樊崇、東宛人逄安、東海人徐宣、謝祿並爲盜賊,一嵗間衆各數萬人。王莽沐陽侯田況大破之,遂殘州郡,所過抄掠百姓。

初,崇等以困窮爲賊,無攻城畧地之心,結聚浸盛,乃相與爲約,殺人號令最尊者稱三老,其次從事卒吏。王莽遣平均公廉丹、大師王匡東擊之。軍至定陶,莽詔丹曰:倉□盡矣,府庫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戰矣。丹惶恐,夜召掾馮衍,以書示之。衍因說丹曰:張良以五世相韓,椎秦始皇於博浪之中,勇冠乎貫育,名髙乎泰山。將軍之先,爲漢信臣。新室之興,英俊不附。今海内潰亂,百姓塗炭,民之思漢,甚於詩人之思邵公也。愛其甘棠,況其子孫!民所歌舞,天必從之。方今爲將軍計,莫□先據大郡,鎮撫吏士,百里之内,牛酒日賜,納雄傑之士,詢忠智之謀,興社稷之計,除萬民之害,則福流於無窮,勲著於不朽。與其軍覆於中原,身分於草野,功敗名滅,所及先祖者㢤!聖人轉禍而爲福,智士因敗而爲功,願朙公深計而無與俗同。丹不能從。進及睢陽,復說丹曰:葢聞明者見於無形,智者慮於未萌,况其昭晢者乎!凡患生於所忽,禍發於細微,敗不可悔,時不可失。公孫鞅曰:有髙人之行,負非於世;有獨見之慮,見疑於人。故信庸庸之論,破金石之策,襲當世之操,失髙明之德。夫决者,智之君也;疑者,事之役也。時不重至,公勿再計。丹不?。衍,奉世曾孫也。

崇等欲戰,恐其衆與莽兵亂,乃皆朱眉以相識别,由是號曰赤眉。赤眉别校董憲等衆數萬人在梁郡,匡、丹攻㧞無塩,莽遣中郎將奉璽書勞匡、丹,進爵爲公。王匡故進擊憲、廉,丹以爲新㧞城罷勞,當且休士養威。匡不?,引兵獨進,丹隨之,合戰成昌,兵敗,匡走。丹使吏持其印韍符節付匡曰:小兒可走,吾不可。遂止,戰死。校尉汝雲、王隆等二十餘人别?聞之,皆曰:廉公已死,吾誰爲生!馳奔賊,皆戰死。莽傷之,下書曰:

惟公多擁選士精兵,衆郡駿馬,倉穀帑藏,皆得自調。忽於詔策,離其威節,騎馬呵譟,爲狂刃所害。嗚呼哀哉!賜諡曰果公。

國將襃章謂莽曰:皇祖考黃帝之時,中黃直爲將,破殺□尤。今臣居中黃直之位,願平山東。莽遣章馳東,與太師匡幷力,又遣大將軍陽浚守敖倉,司徒王尋將十餘萬屯雒陽,填南宮。大司馬董忠養士習射中軍北壘,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職。司徒尋初發長安,宿霸昌廐,亡其黃?。尋士房揚素狂直,廼哭曰:此經所謂䘮其齊斧者也。自劾去。莽擊殺揚。

四方盗賊往往數萬人,攻城邑,殺二千石以下。太師王匡等戰數不利。莽知天下潰畔,事窮計迫,廼議遣風俗大夫司國憲等分行天下,除井田、奴婢、山澤六筦之禁,即位以來詔令不便於民者,皆收還之。待見未發,㑹,世祖與通定謀議,期以材官都試騎士日,欲刼前隊大夫甄阜及屬正梁丘賜,因以號令大衆,乃使世祖與軼歸舂陵,舉兵以相應。遣從兄子季之長安,以事報父李守,季於道病死。守密知之,欲亡歸。素與邑人黃顯相善,時顯爲中郎將,聞之,謂守曰:今關門禁嚴,君狀貌非凢,將以此安之。不如□闕自歸,事旣,未然,脫可免禍。守從其計,即上書歸死。章未及報,畱闕下。㑹事發覺,通得士走,莽聞之,乃繫守於獄。而黃顯爲請曰:守聞子無狀,不敢逃亡。守義自信,歸命宮闕。臣顯願質守俱東,曉說其子。如遂悖逆,令守北向刎首,以謝大恩。莽然其書。會前隊復上通起兵之狀,莽怒,欲殺守,顯争之,遂幷被誅。及守家在長安者,盡殺之。南陽亦誅通兄弟門宗六十四人,皆焚屍宛市。

時劉縯召諸豪傑計議曰: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連季,兵革竝起,此亦天亡之時,復髙祖之業,定萬世之秋也。衆皆然之。於是分遣親客,使鄧晨起新野,世祖與李通、李軼起於宛。伯昇自發舂陵子弟,諸家子弟恐懼,皆亡逃自匿,曰:伯昇殺我。及見世祖絳衣大冠,皆驚曰:謹厚者亦復爲之。乃稍自安。凢得子弟七八千人,部署賓客,自稱柱天都部。

使宗室劉嘉往誘新市、平林兵,與其帥王鳳、陳牧等合軍而進,西擊長聚。世祖初乗牛,殺新野尉,乃得馬。進屠唐子鄕,殺湖陽尉。軍中分財物不均,衆恚恨,欲反攻諸劉。世祖歛宗人所得物,悉與之,衆乃悅。進㧞棘陽,與莽前隊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賜戰於小長安,漢軍大敗,還保?陽。阜、賜乗勝畱輜重藍鄉。弘兵南渡,伯昇饗士設盟,潛師夜襲藍鄉,盡獲其輜重。

十一月,有星孛于張,東南行,五日不見。孛星者,惡氣所生,或謂之彗星。張爲周分,其後世祖都洛陽,除穢布新之象。更始元年正月,斬阜、賜,死者萬餘人。嚴尤、陳茂聞阜賜死,馳欲據宛。伯昇乃焚積聚,破釜甑,與茂戰於育陽,大破之,斬首二千餘級。尤、茂走汝南,漢兵遂圍宛。伯昇自號柱天將軍,聖公稱更始將軍。王莽惡之,購伯昇五萬戸,黃金十萬斤,使長安中諸宮署及天下鄉亭皆畫伯昇像,使旦起射之。

自阜、賜死後,降者十餘萬,無所綂一,諸將請立君,南陽英雄及王常皆投歸伯昇。然漢兵以新市、平林爲本,其將帥起草野,苟樂放縱,無爲,國之畧皆憚伯昇而狎聖公。

二月,辛巳,朱鮪等於濟水上設壇塲,立聖公爲天子,議示諸將。伯昇曰:諸公妄尊宗室,甚厚無益,然愚竊有所難。聞赤眉、垍青、徐衆數十萬,其中必有諸劉。若南陽有所立,此必將內争。王莽未滅,而宗室相攻,是疑天下而自損權,非所以破莽之道也。且首兵唱號,鮮有能遂,陳渉、項羽是也。舂陵去宛、?三百里,功德未有所施,遽自尊立爲天子,凖的後人將得承吾?,非計之善者也。爲將軍計,不如且稱王,王勢亦足以斬諸將。今赤眉所立者賢,相率而往從之,必不奪吾爵位。如無所立,破莽降赤眉,然後舉尊號,亦未晚也。諸將多曰:善。可且爲更始王。將軍張斤㧞劒擊地曰:疑事無功。今日之議,不得有二。乃立聖公。聖公素懦弱,流汗不敢言。以次拜諸將:劉良爲國三老,王匡爲定國上公,王鳳爲成國上公,朱鮪爲大司馬,劉縯爲大司徒,陳牧爲大司空,世祖爲太常卿,餘皆九卿將軍。改元爲更始元年。於是豪傑失望。

劉稷擊魯陽,聞更始立,怒曰:本宗室,謀討王莽復社稷者,伯昇兄弟也,更始何爲者?不肯□宛。更始大臣不悅,世祖惡之,謂伯昇曰:事欲不善。伯昇?曰:?如是耳。李軼初與世祖善,後諂新貴而䟽世祖。世祖誡伯昇曰:此人不可親也。伯昇不從。平林兵圍新野,不能下,其宰潘臨登城曰:願得劉公一信。伯昇降之。伯昇威名日盛,更始君臣内不自安。頃時詔示縯七尺寳劒,申屠建隨獻玉玦示樊宏曰:昔鴻門之㑹,范曾舉玦示項羽,指在髙祖,建得無不善乎?而縯不應。及世祖將至頴川,復深誡伯昇。

三月,世祖與諸將畧地。頴川,父城人馮異、内鄕人銚期、頴陽人王霸、襄城人傅俊、棘陽人馬成皆從世祖。

異字公孫,通左氏春秋,好孫子兵法。爲郡功曹,監五縣事,與父城令苗萌共守。異出行屬縣,爲漢兵所得。異曰:老母在城中,且一夫之用,不足爲強,願據五城以効功。世祖善之。異歸謂萌曰:觀諸將皆壯士,屈起如劉將軍,非庸人也,可以歸身,死生同命。萌曰:願從公計。

期字次況,身長八尺二寸,容貌壯異。父卒,期行䘮三年,鄕里義之。世祖聞其氣勇有志義,召爲掾。

霸字元伯,家世獄官,霸爲獄吏,不樂文法,慷慨有大志。其父奇之,使學於長安。數年歸㑹。世祖過潁陽,以賔客見世祖曰:聞將軍興義兵,誅篡逆,竊不自量,貪慕威德,願?行伍,故敢求見。世祖曰:今天下?亂,兵革並興,得士者昌,失士者亡,夢想賢士,共成功業,豈有二哉!霸父謂霸曰:吾老矣,不任軍旅,汝往勉之。

俊字子衞,成字君遷,以縣吏、亭長從。

夏,五月,王莽遣大司徒王尋、大司空王邑將四十萬兵,號百萬衆,至潁川,嚴尤、陳茂復與二公遇。莽之遣二公也,欲盛威武以震山東,至賫,猛獸車甲攻戰之具,輜重千里。世祖與下江、新市、平林兵數萬人擊之於陽關,二公兵反走。世祖入昆陽,諸將惶怖,各欲歸保所得城。世祖曰:昆陽即破,一日之間,諸將亦滅,不同力救之,反欲歸守妻子財物耶?諸將怒曰:劉將軍何以敢如此!世祖乃?而去。唯王常然世祖之計。㑹候還,言大兵來,長數百里,不見頭尾,頗至城北矣。諸將乃遽更請劉將軍計之,世祖復爲陳相救之勢。諸將素輕世祖,及迫急,世祖爲畫成敗,皆從所言。時漢兵在城中者八九千人,世祖留王鳳、王常守昆陽,夜與宗佻、李軼、鄧晨十三騎出城。

時二公至城下者且十萬人,世祖幾不得出。嚴尤說王邑曰:昆陽城小而堅,今稱尊號者在宛,然進大兵向宛,彼必奔走宛下。兵敗,昆陽自服。邑不?,遂環昆陽作營,圍之數重,雲車十餘丈,旗幟蔽野,金皷之聲聞數十里。或爲地窟,或作衝車,弩射城中如雨,城中負戸以汲。二公自以功在刻漏,校尉司馬請託郡縣,取受賄賂,不以軍事爲憂。有流星墮營中,正晝有雲氣□壞山,直於營而墮,不及地尺而滅,吏士皆壓仆。

世祖旣至定陵,晨悉發諸營精兵救昆陽,諸將戀輜重,欲留兵守之。世祖曰:今同心併力,以破二公,珍寳萬倍,大功可成。如爲所敗,身首無餘,何財物之有?諸將聞二公兵盛,皆震懼。世祖爲陳天命曆數說其意,請爲前行。諸將不得巳,皆從世祖。世祖將歩騎千餘人居諸將前,二公遣歩騎千餘人來合戰,斬首數十級。諸將喜曰:

劉將軍平生見小敵怯,今見大敵勇,甚可怪。世祖復進,諸將乘之,斬首數百級。連戰輒勝,諸將益奮。

?陽人岑彭,字君然,以郡吏共嚴說守宛城,伯昇攻之數月,城中相食。是月,岑彭、嚴說舉城降。諸將欲誅之,伯昇曰:

彭爲郡吏,執心堅守,是其節也。舉大事當表義士,不如封之,以勸後人。更始乃封彭爲歸德侯。更始入都太守府,封宗室諸將皆爲列侯者百餘人。

宛城之拔,昆陽未知也。世祖爲書與城中,言宛下兵復至昆陽,墜其書。二公得書恐,六月巳卯,世祖選精兵三千,從城西水上奔二公陣。二公兵走北,殺司徒王尋。而昆陽城中兵亦皷譟而出,中外竝擊。㑹大風雷雨,滍水盛,二公大衆遂潰,奔走赴水,溺死以數萬,滍水爲之不流。王邑、嚴尤、陳茂輕騎逃去。漢軍獲其輜重車甲,連月不盡,或焚燒其餘。

於是劉稷□宛,李軼等共譖之。更始乃陳兵收稷,伯昇固爭之,遂幷殺伯昇。以灮祿勲劉賜爲大司徒。時世祖在父城,乃□宛謝之,不伐昆陽之功。更始以是慙,拜世祖爲破虜大將軍,封武信侯。

秋,八月,故鍾武侯劉望據汝南,自立爲定漢王,嚴尤、陳茂皆歸之。

王莽遣太師王匡、國將襃章守洛陽,以距更始。更始遣西屛將軍申屠建、司直李松攻關,定國王匡攻洛陽,三輔震動。長安中兵起,共攻莽。

九月,丙子,東海公孫賔就斬莽首,㑹申屠建、李松至,傳莽首及璽綬□宛。更始視之曰:莽不如是,當與霍灮等。更始韓夫人言云:不如此者,帝當那得之!

是月,王匡亦拔洛陽,執太師公王匡、國將襃章,至宛,斬之。

冬,十月,劉望自立爲天子,嚴尤爲大司馬,陳茂爲丞相。更始使劉信擊之,望兄子囘殺望降嚴尤,陳茂走朗陵,爲故吏所殺。

更始欲北之洛陽,以世祖爲司?校尉。初,三輔官府吏東迎者,見更始諸將數十,軰皆冠幘而衣婦人衣,大爲長安所?,智者或亡入邉郡。及司?官屬至,衣冠制度皆如舊儀。父老舊吏見之,莫不垂涕悲喜,曰:何幸今日,又見漢官威儀!

更始至洛陽,遣使降樊崇等。樊崇等與渠帥二十餘人至洛陽降,皆封爲列侯。其留者相率叛之,崇等即皆亡去,復領其衆分爲二隊,崇自開封出南陽,徐宣、謝祿等從陽翟擊河南。是時豪傑竝起廬江,張歩起琅邪,劉芳起安定,董憲起東海,秦豐起黎丘,其餘赤眉、銅馬、青犢、高湖、董逹等衆各數萬,旬月之間,天下皆遍。

隗囂,字季孟,天水成紀人。少爲郡吏,著名凉州。季父崔,豪俠,能得衆情,聞莽兵敗昆陽,更始立於宛,謀起兵以應漢。囂止之曰:兵,凶事也,宗族何辜!崔不從,收兵得數千人,攻莽鎮夷大尹李育,殺之。旣而推囂爲主,不得巳,乃聘平陵人方望爲軍帥。望說囂曰:今欲承天順民,輔漢而立者,乃在南陽。莽尚據長安,言爲漢無所受命,何以見信於衆乎?宜急立漢高廟,稱臣奉祠,所謂神道設敎,求?民神者也。且禮有損益,質文無常,茅茨?階,致其肅也。敬雖未備物,神明其捨諸?囂從其言,遂立漢祖宗廟。祀畢,相與盟曰:凢我同盟,允承天道,興輔劉宗。或懷姦慮,神明殛之。囂乃勒兵十萬,將攻安定。安定太守王向,莽從弟譚之子,威行郡中,屬縣未敢叛。囂喻向以天命,向不從。囂復爲言,重頓兵,血刃傷害吏士,終不?,乃進兵虜向以徇。百姓。然後行戮,安定悉降。而長安中亦起兵誅莽。囂遂分遣諸將徇隴西、武都、金城、武威、張掖、酒泉、燉煌,皆下之。

公孫述字子陽,茂陵人。成帝時爲清水長,兼治五縣,姦不得發,郡中謂有神。王莽時守導江卒正,復有能名。更始之立,南陽人宗成自稱將軍,收兵漢中,衆數萬人,遂至成都。是時導江治臨卭,述召縣中豪傑謂之曰:天下同苦新室,思劉氏矣,故聞漢將軍至,馳迎道路。今百姓無辜,父子俘獲,室家燒燌,此冦賊,非義兵也。吾欲執郡自守,以待真主。諸公併力者即留,不欲者即去。豪傑皆叩頭願効死,乃發城中兵千餘人。述使人詐稱漢使者,自東方來,拜受印綬,因號曰輔漢將軍,兼益州牧。北至成都,衆數千人,遂攻宗成,大破之,盡有益州。

李憲,潁川人,王莽時於廬江賊起,衆至十餘萬,莽以憲爲偏將軍,連年擊平之。莽敗,憲據郡守,自稱淮南王。張歩,琅邪人。漢兵起,歩亦聚衆千餘人,擊攻傍縣數十城。劉芳,安定三川人,本姓盧。王莽末,天下咸思漢,芳由是詐自稱武帝後,變姓名爲劉文伯。及莽敗,芳與三川屬國羗胡起兵北邉。董憲,字僑卿,東海朐人,父爲人所殺,憲聚客報?,衆稍多,遂攻屬縣。秦豐,南郡黎鄕人。少時受律令,爲縣吏。漢兵起,與同鄕蔡張、趙京等起兵,衆數千人,攻宜城、襄陽諸縣,下之,自稱黎丘王。更始封劉永爲舉王。永,故梁王子也,王莽時廢爲家人。更始立,□洛陽,故得封。

更始將使大將平河北,劉賜諸宗室無可使者,獨有世祖也。朱鮪等以爲不可,而左丞相曹竸父子用事,馮異勸世祖厚結焉。由是以世祖爲大司馬,遣平河北。於是馮異、銚期堅譚祭遵臧宫、王霸皆以爲掾吏,從至河北,賔客多去者。世祖謂霸曰:潁川從我者皆已亡矣。疾風知勁草,爾其勉之。

堅譚字子汲,襄城人也。以縣吏從世祖。祭遵,字弟孫,潁陽人。家冨給。而遵惡衣服,不自修飾,又好經學,母死,負?成墳,以孝謹聞。常爲亭長所侵辱,遵結客殺亭長,縣中稱其儒而有勇也。世祖破二公於昆陽,還潁陽,遵以縣吏數進見,上愛其姿容,謂遵曰:欲從我乎?曰:願從。因署門下吏。臧宫,字君翁,郟人,爲縣亭長,率賓客入下江兵中。昆陽之戰,諸將稱其勇,世祖察宫勤力少言,獨親納之。

初,伯昇之遇害,世祖不敢制服,飲食?言語如平常。馮異見世祖獨居,不御,酒肉被席,有涕泣處,異獨寛觧世祖。世祖曰:卿勿妄言,何有是乎?異因曰:天下同苦王氏思漢家。今下江諸將,縱橫恣意,所至虜掠財物,畧人婦女,百姓已復失望,無所戴矣。今公專命方面,廣施恩德,有桀紂之亂,乃見湯武之功。民之饑渴,易爲飲食,時也。宜急分遣官屬,理?結,施恩惠。於是乃遣異與銚期乗傳撫循百姓。所至二千石長吏三老皆具食,宥囚徒,除苛政,反漢官,申舊章,吏民大喜,牛酒盈路,皆辭而不受。

南陽新野人鄧禹,字仲華,少以德行稱,嘗遊學長安,見世祖,知非常人也。更始立,人多薦舉,禹不肯從。聞世祖平河北,乃杖策追之,及世祖於鄴。世祖見禹甚喜,謂禹曰:欲仕乎?曰:不願。世祖曰:即如是,欲何爲?對曰:使明公威德加於海内,禹得効其尺寸之功,垂名竹素,此其願也。世祖留禹□禹因進說曰:古人有言:聖人不得違時,時亦不可失也。歷觀往古聖明之興,因時立功,二科而巳,天事與人事也。今以天事觀之,更始旣立而變方興;人事觀之,帝王大業,非凢夫所任。更始旣是庸才,而其輔佐無有忠良朙智,深謀遠慮,欲尊主安民者也。以古人度觀之,今敗可見也。公推誠接士,揔覽英雄,天下之人皆樂爲驅馳。公之德,衆所歸也。初戰昆陽,破王莽四十萬衆,天下聞之,莫不震靡。公之武,衆所服也。軍政齊肅,少長有禮,賞善如不及,討惡如慮遥,公之文,衆所安也。聰朙神武,所謂天下聖人也。民之歸治,如水趍海。以公之威德,應民之望,收天下英雄而分授之。河内被山帶河,足以爲固,其?地冨貴,殷之舊都。公之有此,猶髙祖之有關中也。進兵定冀州,北取幽、幷胡馬之用,東舉青、徐,引負海之利,三州旣集,南面以號令天下,天下不足定也。上?曰:且相隨北去。因勑左右號禹曰鄧將軍。

鉅鹿宋子人耿純字伯山,說李軼曰:將軍以龍虎之姿,風雲之時,奮迅而起,朞月之間,兄弟冨貴,德信不聞於士民,功勞未施於百姓,而寵祿暴興,此智者之所忌也。兢兢自危,猶懼不終,而況沛然自足,可以成功者乎!軼奇之,乃授純節,令安集趙魏。是時世祖在邯鄲,純見世祖長者,官屬齊肅,遂求自納焉。

南陽宛人朱祐字仲先,世祖之舊也。伯昇之起,以祐爲護軍。伯昇敗,祐常獨怨望,世祖毎短絶之。祐自洛陽將之河北,劉嘉問祐曰:子將何之?祐曰:將之長安。嘉素奇世祖,知祐有舊,謂祐曰:子與劉公善,胡不北乎?嘉有勞苦吏,欲託之劉公,祐曰:□是,願與之俱。乃給其車馬,使賈復、陳俊與祐俱北,及世祖於栢人。世祖復以祐爲護軍,常居中親幸。祐從容問世祖曰:更始政亂,公有日?之相,天之所命也。世祖怒將收之乃不敢言

賈復字君文南陽冠軍人初事武陰李生李生奇之謂門人曰:賈生容貌志氣如此而勤於學將相之器也。嘗爲縣吏迎塩河東會盗賊起,同軰十餘人皆棄塩去,復獨送至縣,縣中稱其信。及漢兵起,復聚衆數百人於羽山旣,而將其兵屬劉嘉爲校尉。復見更始綱紀日替,令嘉遠爲之慮,乃說嘉曰:臣聞圖堯舜之事而不能至者,湯武是也;圖湯武之事而不能至者,桓文是也;圖桓文之事而不能至者,六國是也;圖六國之事而不能至者,亡六國是也。今漢氏中興,大王以親戚爲輔,天下未定而安所保,所保得無不可保乎?嘉曰:公言大,非吾任也。大司馬劉公在河北,可往投之。去見上,上復奇之。又鄧禹亦稱有將帥才,於是署復爲都督,觧左驂以賜之。

陳俊字子昭,南陽西鄂人也。少學長安,歸爲郡吏。漢兵起,爲劉嘉長史。旣遇世祖,調補曲陽長,謂世祖曰:欲與君爲左右,小縣長何足以留之。俊即觧印綬去。世祖以俊爲彊弩將軍,將中堅士。俊敎習進退,皆應旗皷,臨敵奮擊,所向皆破。世祖曰:諸將皆如此,復何憂哉!

王昌字郞,邯鄲人,初,河間赤眉大衆將至,百姓騷動,郞朙星曆,以爲河北有天子氣,素與趙繆王子林善,豪俠於趙,欲因此起兵。初,王莽時,或稱成帝子子輿爲莽殺之。郞於是詐稱子輿以誑動林等。林等亦欲以爲亂,乃與趙國大豪李育、張參先宣言赤眉將至,立劉子輿以動衆心。遂率車騎數百,晨入邯鄲,止王宮。十二月,壬辰,郞自立爲天子,外遣將帥徇幽、冀曰:朕孝成皇帝子子輿者也。遭趙氏之禍,王莽篡弑,賴知命者將護朕躬,解形河、濵,削迹趙、魏。王莽?位,獲罪于天。天命祐漢,故使東郡太守翟義、嚴鄕侯劉信擁兵征討,出入胡漢,普天率?,知朕?在人間。今也南嶽諸劉,爲朕先驅,朕觀天文,乃興干斯,而聖公未知,故且持帝號。今巳詔聖公及翟太守,驟與功臣□行在所。荆州刺史、太守,皆聖公翟義所置,強者負力,弱者疑惑,頓兵傷士,元元䘮氣,朕甚悼焉。故遣使者頒下詔書。是時百姓思漢,言翟義不死,故郞稱之,從民望也。於是自趙國巳東至干遼左,皆從風而靡矣。

茂陵人耿弇,字伯昭,父况,王莽時爲朔調連率。更始立,諸將畧地者前後非一,弇乃辭况至京師,因獻貢以自固。弇時年二十一矣。至宋,子㑹、王郞反,從縣吏孫倉、衛苞勸弇降邯鄲。弇按劒叱之曰:所以渉難至長安者,欲以輔劉氏也。今我至京師,陳上谷、漁陽兵馬之用。還出太原、代郡,反覆數十日,歸發突騎以奔烏合之衆,如摧枯折腐耳。觀公等族滅不久,孫倉、衛苞不從,皆亡去。弇聞世祖在盧奴,乃北謁之。世祖置弇門下吏。弇因護軍朱祐求歸發兵,世祖壯之。弇亦書與况,盛陳世祖度畧,宜速來相見。况乃馳至昌平,遣小子舒獻馬焉。後漢灮武皇帝紀卷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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