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子卷第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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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0:17

韓非子卷第十三

外儲説右上第三十四

君所以治臣者有三:一,勢不足以化則除之。師曠之對晏子之説,皆合勢之易也,而道行之難,是與獸逐走也,未知除患。患之可除,在子夏之説春秋也。善持勢者蚤絶其姦萌。故季孫讓仲尼以遇勢,而況錯之於君乎?是以太公望殺狂矞,而臧獲不乗?;嗣公知之,故而駕鹿;薛公知之,故與二欒博。此皆知同異之反也,故明主之牧臣也,説在畜焉。二,人主者,利害之軺轂也;射者衆,故人主共矣。是以好惡見則下有因,而人主惑矣;辭言通則臣難言,而主不神矣。説在申子之言六慎,與唐易之言弋也。患在國年之請變,與宣王之太息也,明之以靖郭氏之獻十珥也,與犀首、甘戍之通宂聞也。堂谿公知術,故問玉巵。昭侯熊術,故以聽獨寢。明主之道,在申子之勸獨斷也。三,術之不行,有故,不殺其狗則酒酸。夫國亦有狗,且左右皆社䑕也。人主無堯之再誅,與莊王之應太子,而皆有薄媪之決蔡嫗也。知貴不能以教歌之法先揆之,呉起之出愛妻,文公之斬顚頡,皆違其情者也。故能使人彈疽者,必其忍痛者也。

右經

一,賞之譽之不勸,罰之毁之不畏,四者加焉不變,則其除之。

齊景公之?從平公飲,師曠侍坐。景公問政於師曠曰:太師將奚以教寡人?師曠曰:君必惠民而已。中坐酒酣,將出,又復問政於師曠曰:太師奚以教寡人?曰:君必惠民而已矣。景公出之舍,師曠送之。又問政於師曠。師曠曰:君必惠民而已矣。景公歸,思未醒,而得師曠之所謂公子尾、公子夏者,景公之二弟也,甚得齊民,家冨貴而民説之,擬於公室,此危吾位者也。今謂我惠民者,使我與二弟争民耶?於是反國,發廩粟以賦衆貧,散府餘財以賜孤寡,倉無陳粟,府無餘財,宫婦不御者出嫁之,七十受禄米,鬻徳惠施於民也。已與二弟爭居二年,二弟出走,公子夏逃楚,公子尾走?。

景公與晏子遊於少海,登栢寢之臺而還,望其國曰:美哉,泱泱乎,堂乎,後世岀,將孰有此?晏子對曰:其田成氏乎。景公曰:寡人有此國也,而曰田成景有之,何也?晏子對曰:夫田成氏甚得齊民。其於民也,上之請爵禄行諸大臣,下之私大斗斛區釜以出貨,小斗斛區釜以收之。殺一牛,取一豆肉,餘以食士;終嵗布帛,取二制焉,餘以衣士。故市木之價,不加貴於山,澤之魚鹽,龜鼈蠃?,不貴於海。君重歛而田成氏厚施。齊嘗大饑,道旁餓死者不可勝數也,父子相牽而趨田成氏者,不聞不生。故周秦之民相與歌之曰:謳乎其已乎,苞乎,其往歸田成子乎。詩曰:雖無徳與女,式歌且舞。今田成氏之徳,而民之歌舞,民徳歸之矣。故曰其田成氏乎。公泫然出涕曰:不亦悲乎!寡人有國,而田成氏有之,今爲之柰何?晏子對曰:君何患焉?若君欲奪之,則近賢而逺不肖,治其煩亂,緩其刑罰,振貧窮而恤孤寡,行恩惠而給不足,氏將歸君,則雖有十田成氏,其如君何?

或曰:景公不知用勢,而師曠晏子不知除患。夫獵者託車輿之安,用六馬之足,使王良佐轡,則身不勞而易及輕獸矣。今釋車輿之利,捐六馬之足,與王良之御,而下走逐獸,則雖樓季之足,無時及獸矣。託良馬固車,則臧獲有餘。國者,君之車也,勢者,君之馬也。夫不處勢以禁誅擅愛之臣,而必徳厚以與天下齊行以争名,是皆不乗君之車,不因馬之利車而下走者也。故曰,景公不知用勢之主也,而師曠不知,景子不知除患之臣也。

子夏曰:春秋之記臣殺君、子殺父者,以十數矣,皆非一日之積也,有漸而以至矣。凡姦者,行乆而成積,積成而力多,力多而能殺,故明主蚤絶之。今田常之爲亂,有漸見矣,而君不誅。晏子不使其君禁侵陵之臣,而使其主行惠,故簡公受其禍。故子夏曰:善持勢者,蚤絶姦之萌。

季孫相魯,子路爲郈令。魯以五月起衆爲長溝。當此之爲,子路以其私秩粟爲漿飯,要作溝者,扵五父之衢而飡之。孔子聞之,使子貢往覆其飯,擊毁其器,曰:魯君有民,子奚爲乃飡之?子路怫然怒,攘肱而入請曰:夫子疾由之爲仁義乎?所學於夫子者,仁義也。仁義者,與天下共其所有而同其利者也。今以由之秩粟而飡民,不可,何也?孔子曰:由之野也,吾以女知之,女徒未及也,女故如是之不知禮也。女之飡之,爲愛之也。夫禮,天子愛天下,諸侯愛境内,大夫愛官職,士愛其家,過其所愛曰侵。今魯君有民,而子擅愛之,是子侵也,不亦誣乎?言未卒,而季孫使者至,讓曰:肥也起民而使之,先生使弟子令徒役而食之,將奪肥之民耶?孔子駕而去魯。以孔子之賢,而季孫非魯君也。以人臣之資,假人主之術,蚤禁於未形,而子路不得行其私惠,而害不得生,況人主乎?以景公之勢,而禁由常之侵也,則必無劫弑之患矣。

太公望東封於齊,齊東海上有居士曰狂矞、華士昆弟二人者立議曰:吾不臣天子,不友諸侯,耕作而食之,掘井而飲之,吾無求於人也。無上之名,無君之禄,不事仕而事力。太公望至於營丘,使吏執殺之,以爲首誅。周公旦從魯聞之,發急傳而問之曰:夫二子,賢者也,今日饗國而殺賢者,何也?太公望曰:是昆弟二人立議曰:吾不臣天子,不友諸侯,耕作而食之,掘井而飲之,吾無求於人也。無上之名,無君之禄,不事仕而事力。彼不臣天子者,是望不得而臣也;不友諸侯者,是望不得而使也。耕作而食之,掘井而飲之,無求於人者,是望不得以賞罰勸禁也。且無上名,雖知,不爲望用;不仰君禄,雖賢,不爲望功。不仕則不治,不任則不忠。且先王之所以使其臣民者,非爵禄則刑罰也。今四者不足以使之,則望當誰爲君乎?不服兵革而顯,不親耕耨而名,又所以教於國也。今有馬於此,如?之状者,天下之至良也。然而驅之不前,却之不正,左之不左,右之不右,則臧獲雖賤,不託其足。臧獲之所願託其足於?者,以?之可以追利辟害也。今不爲人用,臧獲雖賤,不託其足焉已。自謂以爲世之賢士,而不爲主用,行極賢而不用於君,此非明主之所臣也,亦?之不可左右矣,是以誅之。

一曰,太公望東封於齊,海上有賢者狂矞,太公望聞之,往請焉,三却馬於門,而狂矞不報見也,太公望誅之。當是時也,周公旦在魯,馳往止之,北至,已誅之矣。周公旦曰:狂矞,天下賢者也,夫子何爲誅之?太公望曰:狂矞也,議不臣天子,不友諸侯,吾恐其亂法易教也,故以爲首誅。今有馬於此,形容似?也,然驅之不往,引之不前,雖臧獲不許託足於其軫也。女耳説衛嗣公,衛嗣公説而太息。左右曰:公何爲不相也?公曰:夫馬似鹿者,而題之千金,然而有百金之馬而無一金之鹿者,馬爲人用而鹿不爲人用也。今如耳,萬乘之相也,外有大國之意,其心不在衛,雖辨智亦不爲寡人用,吾是以不相也。

薛公之相魏昭侯也,左右有欒子者,曰陽胡、潘其,於王甚重,而不爲薛公。薛公患之,於是乃召與之博,予之人百金,令之昆弟博,俄又益之人二百金。方博有間,謁者言客張季之子在門。公拂然怒,撫兵而授謁者曰:殺之。吾聞季之不爲文也。立有間。時季羽在側,曰:不然。竊聞季爲公甚,顧其人隂未聞耳。乃輟不殺。客大禮之,曰:曩者聞季之不爲文也,故欲殺之。今誠爲文也,豈忘季哉?告廪獻千石之粟,告府獻五百金,告騶私廐獻良馬固車二乘。因令奄將宫人之美妾二十人并遺季也。欒子因相謂曰:爲公者必利,不爲公者必害,吾曹何愛不爲公?因斯競勸而遂爲之。薛公以人臣之勢,假人主之術也,而害不得生,況錯之人主乎?夫馴烏断其下頷焉。斷其下頷,則必恃人而食,焉得不馴乎?夫明主畜臣亦然,令臣不得不利君之禄,不禄無服上之名。夫利君之禄,服上之名,焉得不服?二:

申子曰:上明見,人備之;其不明見,人惑之;其知見,人惑之;不知見,人匿之;其無欲見,人司之;其有欲見,人餌之。故曰:吾無從知之,惟無爲可以規之。

一曰:申子曰:愼而言也,人且知女;愼而行也,人且隨女而有知見也,人且匿女;而無知見也,人且意女;女有知也,人且臧女;女無知也,人且行女。故曰:惟無爲可以規之。

田子方問唐易鞠曰:弋者何愼?對曰:鳥以數百目視子,子以三目御之。子謹周子廩。田子方曰:善。子加之弋,我加之國。鄭長者聞之,田子方知欲爲廩,而未得所以爲廩。夫虛無無見者,廩也。

一曰:齊宣王問弋於唐易子曰:弋者奚貴?唐易子曰:在於謹廩。王曰:何謂謹廩?對曰:鳥以數十目視人,人以二目視鳥,奈何不謹廩也?故曰在於謹廩也。故曰:然則爲天下何以爲此廩?今人主以二目視一國,一國以萬目視人主,將何以自爲廩乎?對曰:鄭長者有言曰:夫虛静無爲而無見也。其可以爲此廩乎?

國羊重於鄭君,聞君之惡已也,侍飲,因先謂君曰:臣適不幸而有過,願君幸而吿之。臣請變更,則臣免死罪矣。

客有説韓宣王,宣王説而太息。左右引王之説之曰:先告客以爲徳。

靖郭君之相齊也,王后死,未知所置,乃獻玉珥以知之。

一曰,薛公相齊,齊威王夫人死,中有十孺子皆貴於王,薛公欲知王所欲立,而請置一人以爲夫人。王聽之,則是説行於王而重於置夫人也。王不聽,是説不行而輕於置夫人也。欲先知王之所欲置以勸之。王置之,於是爲十玉珥,而美其一而獻之,王以賦十孺子。明日坐,視美珥之所在,而勸王以爲夫人。

甘茂相秦惠王,惠王愛公孫衍,與之間有所言,曰:寡人將相子。甘茂之吏通穴聞之,曰:以告甘茂。甘茂入見王曰:王得賢相,臣敢再拜賀。王曰:寡人託國於子,安更得賢相?對曰:將相犀首。王曰:子安聞之?對曰:犀首告臣。王怒犀首之泄,乃逐之。

一曰:犀首,天下之善將也,梁王之臣也。秦王欲得之與治天下。犀首曰:衍其人臣者也,不敢離主之國。居期年,犀首抵罪於梁王,逃而入秦,秦王甚善之。樗里疾,秦之將也,恐犀首之代之將也,鑿穴於王之所常隠語者。俄而王果與犀首計曰:吾欲攻韓,奚如?犀首曰:秋可矣。王曰:吾欲以國累子,子必勿泄也。犀首反走再拜曰:受命。於是樗里疾也道穴聽之矣。郎中皆曰:兵秋起攻韓,犀首爲將。於是日也,郎中盡知之。於是日也,境内盡知之。王召樗里疾曰:是何匈匈也?何道出?樗里疾曰:似犀首也。王曰:吾無與犀首言也,其犀首何哉?樗里疾曰:犀首也羈旅新抵罪,其心孤,是言自嫁於衆。王曰:然。使人召犀首,已逃諸侯矣。

堂谿公謂昭侯曰:今有千金之玉巵,通而無當,可以盛水乎?昭侯曰:不可。有瓦噐而不漏,可以盛酒乎?昭侯曰:可。對曰:夫瓦噐至賤也,不漏可以盛酒。雖有乎千金之玉巵,至貴而無當,漏不可乗水,則人孰注漿哉?今爲人之主,而漏其羣臣之語,是猶無當之玉巵也。雖有聖智,莫盡其術,爲其漏也。昭侯曰:然。昭侯聞堂谿公之言,自此之後,欲發天下之大事,未嘗不獨寝,恐夢言而使人知其謀也。

一曰,

堂谿公見昭侯曰:今有白玉之巵而無當,有瓦巵而有當,君渴,將何以飲?君曰:以瓦巵。堂谿公曰:白玉之巵美,而君不以飲者,以其無當耶?君曰:然。堂谿公曰:爲人主而漏泄其羣臣之語,譬猶玉巵之無當。堂谿公毎見而出,昭侯必獨卧,惟恐夢言泄於妻妾。

申子曰:獨視者謂明,獨聽者謂聦。能獨断者,故可以爲天下主。三。

宋人有酤酒者,升概甚平,遇客甚謹,爲酒甚美,縣幟甚髙著,然不售,酒酸。怪其故,問其所知,問長者楊倩。倩曰:汝狗猛耶?曰:狗猛則酒何故而不售?曰:人畏焉。或令孺子懐錢挈壺罋而往酤,而狗迓而齕之,此酒所以酸而不售也。夫國亦有狗,有道之士懐其術而欲以明萬乘之主。大臣爲猛狗,迎而齕之,此人主之所以蔽脅,而有道之士所以不用也。故桓公問管仲:治國最奚患?對曰:最患社䑕矣。公曰:何患社䑕哉?對曰:君亦見夫爲社者乎?樹木而塗之,䑕穿其間,堀穴託其中,燻之則恐焚木,灌之則恐塗阤,此社䑕之所以不得也。今人君之左右,出則爲勢重而收利於民,入則比周而蔽惡於君,内間主之情以告外,外内爲重,諸臣百吏以爲富,吏不誅則亂法,誅之則君不安,據而有之,此亦國之社䑕也。故人臣執柄而擅禁禦,明爲己者必利,而不爲己者必害,此亦猛狗也。夫大臣爲猛狗,而齕有道之士矣,左右又爲社䑕,而間主之情,人主不覺如此,主焉得無壅,國焉得無亡乎?

一日,宋之酤酒者有荘氏者,其酒常美,或使僕往酤荘氏之酒,其狗齕人,使者不敢往,乃酤佗家之酒,問曰:何爲不酤荘氏之酒?對曰:今日荘氏之酒酸。故曰不殺其狗則酒酸。桓公問管仲曰:治國何患?對曰:最苦社䑕。夫社,木而塗之,䑕,因自託也。燻之則木焚,灌之則塗陁,此所以苦於社䑕也。今人君左右,出則爲勢重以收利於民,入則比周謾侮蔽惡以欺於君,不誅則亂法,誅之則人主危,據而有之,此亦社䑕也。故人臣執柄擅禁,明爲己者必利,不爲己者必害,亦猛狗也。故左右爲社䑕,用事者爲猛狗,則術不行矣。

堯欲傳天下於舜,鯀諫曰:不祥哉!孰以天下而傳之於匹夫乎?堯不聽,舉兵而誅殺鯀於羽山之郊。共工又諌曰:孰以天下而傳之於匹夫乎?堯不聽,又舉兵而誅共工於幽州之都。於是天下莫敢言無傳天下於舜。仲尼聞之曰:堯之知舜之賢,非其難者也。夫至乎誅諌者,必傳之舜,乃其難也。一日不以其所疑敗其所察,則難也。

荆荘王有茅門之法,曰:羣臣大夫、諸公子入朝,馬蹄踐霤者,廷理斬其輈,戮其御。於是太子入朝,馬蹄踐霤,廷理斬其輈,戮其御。太子怒,入爲王泣曰:爲我誅戮廷理。王曰:法者,所以敬宗廟,尊社稷,故能立法從令。尊敬社稷者,社稷之臣也,焉可誅也?夫犯法廢令,不尊敬社稷者,是臣乘君而下尚校也。臣乘君則主失威,下尚校則上位危。威失位危,社稷不守,吾將何以遺子孫?於是太子乃還走避舍,露宿三日,北面再拜請死罪。

一日,楚王急召太子。楚國之法,車不得至於茆門,天雨,廷中有潦。太子遂驅車至於茆門。廷理曰:車不得至茆門,非法也。太子曰:王召急,不得須無潦。遂驅之。廷理舉殳而擊其馬,敗其駕。太子入爲王泣曰:廷中多潦。驅車至茆門。廷理曰:非法也。舉殳擊臣馬,敗臣駕,王必誅之。王曰:前有老主而不踰,後有儲主而不屬,矜矣,是真吾守法之臣也。乃益爵二級,而開後門出,太子勿復過。

衛嗣君謂薄疑曰:子小寡人之國,以爲不足仕,則寡人力能仕。子請進爵,以子爲上卿。乃進田萬頃。薄子曰:疑之母親疑,以疑爲能相,萬乘所不窕也。然疑家巫有蔡嫗者,疑母甚愛信之,屬之家事焉。疑智足以信言家事,疑母盡以聽疑也。然已與疑言者,亦必復決之於蔡嫗也。故論疑之智能,以疑爲能相萬乘而不窕也;論其親,則子母之聞也,然猶不免議之於蔡嫗也。今疑之於人主也,非子母之親也,而人主皆有蔡嫗。人主之蔡嫗,必其重人也。重人者,能行私者也。夫行私者,繩之外也,而疑之言,法之内也。繩之外與法之内,讎也,不相受也。

一曰,衛君之?謂薄疑曰:吾欲與子皆行。薄疑曰:媪也在中,請歸與媪計之。衛君自請,薄媪曰:疑,君之臣也。君有意從之,甚善。衛君曰:吾以請之媪,媪許我矣。薄疑歸,言之媪也,曰:衛君之疑奚與媪?媪曰:不如吾愛子也。衛君之賢疑奚與媪也?曰:不如吾賢子也。媪與疑計家事已決矣,乃請決之於卜者蔡嫗。今衛君從疑而行,雖與疑决計,必與他蔡嫗敗之。如是,則疑不得長爲臣矣。

夫教歌者,使先呼而詘之,其聲反清徴者,乃教之。

一曰,教歌者先揆以法,疾呼中宫,徐呼中徴,疾不中宫,徐不中徴,不可謂教。

吳起,衛左氏中人也。使其妻織組,而幅狹於度,呉子使更之。其妻曰:諸。及成,復度之,果不中度。吳子大怒。其妻對曰:吾始經之,而不可更也。呉子出之。其妻請其兄而索,其兄曰:呉子,爲法者也。其爲法也,且欲以與萬乘致攻,必先踐之妻妾,然後行之,子母幾索入矣。其妻之弟又重於衛君,乃因以衛君之重請吳子。吳子不聽,遂去衛而入荆也。

一曰,吳起示其妻以組曰:子爲我織組,令之如是。組已就而效之,其組異善。起曰:使子爲組,令之如是,而今也異善,何也?其妻曰:用財若一也,加務善之。吳起曰:非語也。使之衣歸。其父往請之。吳起曰:起家無虛言。

?文公問於狐偃曰:寡人甘肥周於堂,巵酒豆肉集於宫,壺酒不清,生肉不布,殺一牛遍於國中,一歳之功盡以衣士卒,其足以戰民乎?狐子曰:不足。文公曰:吾㢮?市之征而緩刑罰,其足以戰民乎?狐子曰:不足。文公曰:吾民之有喪資者,寡人親使郎中視事,有罪者赦之,貧窮不足者與之。其足以戰民乎?狐子對曰:不足。此皆所以愼産也,而戰之者,殺之也。民之從公也,爲愼産也,公因而迎殺之,失所以爲從公矣。曰:然則何如足以戰民乎?狐子對曰:令無得不戰。公曰:無得不戰奈何?狐子對曰:信賞必罰,其足以戰。公曰:刑罰之極安至?對曰:不辟親貴,法行所愛。文公曰:善。明日,令田於圃陸,期以日中爲期,後期者行軍法焉。於是公有所愛者曰顛頡,後期,吏請其罪,文公隕涕而憂。吏曰:請用事焉。遂斬顛頡之脊以徇百姓,以明法之信也。而後百姓皆懼,曰:君於顛頡之貴重如彼甚也,而君猶行法焉,況於我則何有矣?文公見民之可戰也,於是遂興兵伐原,克之。伐衞,東其畆,取五鹿。攻陽,勝號。伐曹,南圍鄭,反之陴,罷朱圍。還與荆人戰城濮,大敗荆人。返爲踐土之盟,遂城?雍之義。一舉而八有攻,所以然者,無他故異物,從狐偃之謀,假顛頡之脊也。

夫痤疽之痛也,非刺骨髓,則煩心不可支也。非如是,不能使人以半寸砥石彈之。今人主之於治亦然,非不知有苦則安,欲治其非如是不能聽聖知而誅亂臣者,必重人,重人者,必人主所甚親愛也。人主所甚親愛也者,是同堅白也。夫以布衣之資,欲以離人主之堅白所愛,是以解左髀説右髀者,是身必死而説不行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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