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名臣序贊

三國名臣序贊

?彦伯：

夫百姓不能自治，故立君以治之；明君不能獨治，則爲臣以佐之。然則三五迭隆，歷丗承基，揖讓之與干戈，文德之與武功，莫不宗匠陶鈞，而羣才緝熈；元首經略，而股肱肆力。遭離不同，跡有優劣。至於體分?固，道契不墜，風美所扇，訓革千載，其揆一也。故二八升而唐朝盛，伊吕用而湯武寧，三賢進而小白

興，五臣顯而重耳霸。中古凌遲，斯道替矣。居上者不以至公理物，爲下者必以私路期榮，御圎者不以信誠率衆，執方者必以權謀自顯。於是君臣離而名教薄，世多亂而時不治。故蘧寗以之卷舒，栁下以之三黜，接輿以之行歌，魯連以之赴海。衰世之中，保持名節，君臣相體，若合符契，則燕昭、樂毅，古之流也。夫未遇伯樂，則千載無一驥；時值龍顔，則當年控三傑。漢之得材，於斯爲貴。髙祖雖不以道勝御物，羣下得盡其忠；蕭、曹雖不以三代事主，百姓不失其業。静亂庇人，抑亦其次。

夫時方顚沛，則顯不如隱；萬物思治，則黙不如語。是以古之君子，不患弘道難，遭時難；遭時不難，遇君難。故有道無時，孟子所以咨嗟；有時無君，賈生所以垂泣。夫萬歲一期，有生之通塗；千載一遇，賢智之嘉㑹。遇之不能無欣，䘮之何能無慨？古人之言，信有情哉。余以暇日，常覽國志，考其君臣，比其行事，雖道謝先代，亦異世一時也。

文若懐獨見之明，而有救世之心，論時則民方塗炭，計能則莫出魏武，故委靣霸朝，豫議世事。舉才不以標鑒，故乆之而後顯；籌畫不以要功，故事至而後定。雖亡身明順，識亦髙矣。

董卓之亂，神器遷偪，公達慨然，志在致命。由斯而談，故以大存名節。至如身爲漢?，而跡入魏幕，源流趣舎，其亦文若之謂。所以存亡殊致，始終不同，將以文若既明，名教有寄乎？夫仁義不可不明，則時宗舉其致；生理不可不全，故達識攝其契。相與弘道，豈不逺哉！

崔生髙㓪，折而不撓，所以䇿名魏武，執笏霸朝者，蓋以漢主當陽，魏后北靣者哉。若乃一旦進璽，君臣易位，則崔子所不與，魏武所不容。夫江湖所以濟舟，亦所以覆舟；仁義所以全身，亦所以亡身。然而先賢玉摧於前，來哲攘袂於後，豈非天懐發中，而名教束物者乎！

孔明盤桓，俟時而動，遐想管、樂，逺明風流。治國以禮，民無怨聲，刑罰不濫，没有餘泣。雖古之遺愛，何以加兹。及其臨終顧託，受遺作相，劉后授之無疑心，武侯處之無懼色，繼體納之無貳情，百姓信之無異辭，君臣之際，良可詠矣。公瑾卓爾，逸志不羣，緫角料主，則素契於伯符；晩節曜竒，則參分於赤壁。惜其齡促，志未可量。

子布佐䇿，致延譽之美；輟哭止哀，有翼戴之功，神情所渉，豈徒謇愕而巳哉！然而杜門不用，登壇受譏。夫一人之身，所昭未異，而用舍之間，俄有不同，況沈跡溝壑，遇與不遇者乎？

夫詩頌之作，有自來矣。或以吟詠情性，或以述德顯功，雖大㫖同歸，所託或乖。若夫出處有道，名體不滯，風軌德音，爲丗作範，不可廢也。故復撰序所懐，以爲之讚云。

魏志九人，蜀志四人，吴志七人：荀彧，字文若；諸葛亮，字孔明；周瑜，字公瑾；荀攸，字公達；龐統，字士元；張昭，字子布；?渙，字曜卿；蔣琬，字公琰；魯肅，字子敬；崔琰，字季珪；黄權，字公衡；諸葛瑾，字子瑜；徐邈，字景山；陸遜，字伯言；陳羣，字長文；顧雍，字元歎；夏侯?，字泰初；虞翻，字仲翔。王經，字承宗。陳泰，字?伯。火德既㣲，運纒大過。洪飈扇海，二溟掦波。虬虎雖驚，風雲未和。潛魚擇淵，髙鳥候柯。赫赫三雄，並迴乾軸。競收?梓，争采松竹。鳳不及栖，龍不暇伏。谷無幽蘭，嶺無亭菊。

英英文若，靈鑒洞照，應變知微，探?賞要，日月在躬，隱之彌曜。文明映心，鑽之愈妙。滄海横流，玉石同碎。達人兼善，廢巳存愛。謀解時紛，功濟宇内。始救生人，終明風槩。

公達濳朗，思同蓍蔡。運用無方，動攝羣㑹。爰初發跡，遘此顚沛。神情?定，處之彌泰。

愔愔幕裏，筭無不經。亹亹通韻，跡不蹔停。雖懐尺璧，顧哂連城。知能拯物，愚足全生。

郎中温雅，器識純素。貞而不諒，通而能固。恂恂德心，汪汪軌度。志成弱冠，道敷嵗暮。仁者必勇，德亦有言。雖遇履虎，神氣恬然。行不脩飾，名跡無愆。操不激切，素風愈鮮。

邈哉崔生，體正心直，天骨踈㓪，牆宇髙嶷。忠存軌跡，義形風色。思樹芳蘭，翦除荆?。人惡其上，時不容哲。琅琅先生，雅杖名節。雖遇塵霧，猶振霜雪。運極道消，碎此明月。

景山恢誕，韻與道合。形器不存，方寸海納。和而不同，通而不雜。遇醉忘辭，在醒貽荅。

長文通雅，義格。終始思戴，元首，擬伊同恥。

民未知德，懼若在已。嘉謀肆庭，讜言盈耳。玉生雖麗，光不踰把。德積雖㣲，道映天下。

淵哉泰初，宇量髙雅。器範自然，標准無假。全身由直，跡洿必偽。處死匪難，理存則易。萬物波蕩，孰任其累。六合徒廣，容身靡寄。君親自然，匪由名敎。敬授既同，情禮兼到。烈烈王生，知死不撓，求仁不逺，期在忠孝。?伯剛簡，大存名體，志在髙構，增堂及陛。端委虎門，正言彌啓。臨危致命，盡其心禮。

堂堂孔明，基宇宏邈，器同生民，獨禀先覺，標牓風流，逺明管樂。初九龍盤，雅志彌確，百六道䘮，干戈迭用。苟非命世，孰掃雰雺。宗子思寧，薄言解控。釋褐中林，鬱爲時棟。

士元弘長，雅性内融。崇善愛物，觀始知終。䘮亂備矣，勝塗未隆。先生標之，振起清風。綢繆哲后，無妄惟時。夙夜匪懈，義在緝熈。三略既陳，霸業巳基。

公琰殖根，不忘中正。豈曰摸擬，實在雅性。亦既羈勒，負荷時命，推賢㳟己，乆而可敬。

公衡仲達，秉心淵塞，媚兹一人，臨難不惑。疇昔不造，假翮鄰國，進能徽音，退不失德。六合紛紜，民心將變，鳥擇髙梧，臣須顧眄。

公瑾英達，㓪心獨見，披草求君，定交一靣。桓桓魏武，外託霸跡，志掩衡霍，恃戰忘敵。卓卓若人，曜竒赤壁，三光參分，宇宙暫隔。

子布擅名，遭世方擾，撫翼桑梓，息肩江表。王略威夷，吴魏同寳。遂獻宏謨，匡此霸道。桓王之薨，大業未純，把臂託孤，惟賢與親。

輟哭止哀，臨難忘身。成此南靣，寔由老臣，才爲世岀。世亦須才，得而能任，貴在無猜。

昻昻子敬，拔跡草萊，荷檐吐竒，乃構雲臺。

子瑜都長，體性純懿，諫而不犯，正而不毅，將命公庭，退忘私位。豈無鶺鴒，固愼名器。

伯言蹇蹇，以道佐世，出能勤功，入能獻替，謀寧社稷，解紛挫銳。正以招疑，忠而獲戾。元歎穆逺，神和形檢。如彼白珪，質無塵玷。立上以?，匡上以漸。淸不增絜，濁不加染。

仲翔髙亮，性不和物。好是不羣，折而不屈。屢摧逆鱗，直道受黜。嘆過孫陽，放同賈屈。

詵詵衆賢，千載一遇。整轡髙衢，驤首天路。仰挹?流，俯弘時務。名節殊途，雅致同趣。日月麗天，瞻之不墜。仁義在躬，用之不匱。尚想重暉，載挹載味。後生擊節，懦夫增氣。

六臣註文選卷第四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