赧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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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1:51
赧王上
元年,秦人侵義渠,得二十五城。魏人叛秦。秦人伐魏,取曲沃而歸其人。又敗韓於岸門。韓太子倉入質于秦,以和。燕子之為王三年,國内大亂。將軍市被與太子平謀攻子之。齊王令人謂燕太子曰:寡人聞太子將飭君臣之義,明父子之位。寡人之國雖小,唯太子所以令之。太子因要黨聚衆,使市被攻子之,不克。市被反攻太子,搆難數月,死者數萬人,百姓恫恐。齊王令章子將五都之兵,因北地之衆以伐燕。燕士卒不戰,城門不閉。齊人取子之、醢之,遂殺燕王噲。齊王問孟子曰:或謂寡人勿取燕,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乗之國伐萬乗之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以萬乗之國伐萬乗之國,簞食壷漿以迎王師,豈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而已矣。諸矦將謀救燕,齊王謂孟子曰:諸矦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對曰:臣聞七十里為政於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書曰:徯我后,后來其蘇。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為將拯己於水火之中也,簞食壷漿以迎王師,若殺其父兄,係累其子弟,毁其宗廟,遷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齊之彊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動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謀於燕衆,置君而後去之,則猶可及止也。齊王不聽。已而燕人叛。齊王曰:吾甚慙於孟子。陳賈曰:王無患焉。乃見孟子,問曰:周公何人也?曰:古聖人也。陳賈曰:周公使管叔監商,管叔以商畔也。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曰:不知也。陳賈曰:然則聖人亦有過與?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過則攺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見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豈徒順之,又從為之辭。是歳,齊宣王薨,子湣王地立。
二年,秦右更疾伐趙,拔藺,虜其將荘豹。秦王欲伐齊,患齊楚之從親,乃使張儀至楚,說楚王曰:大王誠能聽臣閉?絶約於齊,臣請獻商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為大王箕帚之妾。秦、楚娶婦嫁女,長為兄弟之國。楚王說而許之。羣臣皆賀,陳軫獨弔。王怒曰:寡人不興師而得六百里地,何弔也?對曰:不然。以臣觀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齊秦合,齊秦合則患必至矣。王曰:有說乎?對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齊也。今閉?絶約於齊,則楚孤。秦奚貪夫孤國而與之商於之地六百里?張儀至秦,必負王。是王北絶齊交,西生患於秦也,兩國之兵必俱至。為王計者,不若隂合而陽絶於齊,使人隨張儀,茍與吾地,絶齊未晚也。王曰:願陳子閉口毋復言,以待寡人得地。乃以相印授張儀,厚賜之。遂閉?絶約於齊,使一將軍隨張儀至秦。張儀佯墮車,不朝三月。楚王聞之,曰:儀以寡人絶齊未甚邪?乃使勇士宋遺借宋之符,北罵齊王。齊王大怒,折節而事秦。齊秦之交合,張儀乃朝見楚使者曰:子何不受地?從某至某,廣袤六里。使者怒,還報楚王。楚王大怒,欲發兵而攻秦。陳軫曰:軫可發口言乎?攻之不如因賂以一名都,與之并兵而攻齊,是我亡地於秦,取償於齊也。今王已絶於齊,而責欺於秦,是吾合秦、齊之交而來天下之兵也,國必大傷矣。楚王不聽,使屈匄帥師伐秦。秦亦發兵,使庶長章擊之。
三年春,秦師及楚戰于丹陽,楚師大敗,斬甲士八萬,虜屈匄及列矦、執珪七十餘人,遂取漢中郡。楚王悉發國内兵以復襲秦,戰於藍田,楚師大敗。韓、魏聞楚之困,南襲楚,至鄧。楚人聞之,乃引兵歸,割兩城以請平于秦。燕人共立太子平,是為昭王。昭王於破燕之後即位,弔死,問孤與百姓同甘苦,卑身厚幣以招賢者。謂郭隗曰:齊因孤之國亂而襲破燕,孤極知燕小力少,不足以報。然誠得賢士與共國,以雪先王之恥,孤之願也。先生視可者,得身事之。郭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㳙人求千里馬者,馬已死,買其首五百金而返。君大怒,㳙人曰:死馬且買之,況生者乎?馬今至矣!不期年,千里之馬至者三。今王必欲致士,先從隗始,況賢於隗者,豈逺千里哉!於是昭王為隗攺築宫而師事之。於是士爭趣燕。樂毅自魏往,劇辛自趙往。昭王以樂毅為亞卿,任以國政。韓宣惠王薨,子襄王倉立。
四年,蜀相殺蜀矦。秦惠王使人告楚懷王,請以武?之外易黔中地。楚王曰:不願易地,願得張儀而獻黔中地。張儀聞之,請行。王曰:楚將甘心於子,奈何行?張儀曰:秦彊楚弱,大王在,楚不宜敢取臣。且臣善其嬖臣靳尚,
靳尚得事幸姬鄭袖,袖之言王無不聽者。遂往。楚王囚,將殺之。靳尚謂鄭袖曰:秦王甚愛張儀,將以上庸六縣及美女贖之。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貴,而夫人斥矣。於是鄭袖日夜泣於楚王曰:臣各為其主耳,今殺張儀,秦必大怒。妾請子母俱遷江南,毋為秦所魚肉也。王乃赦張儀而厚禮之。張儀因說楚王曰:夫為從者,無以異於驅羣羊而攻猛虎,不格明矣。今王不事秦,秦劫韓驅梁而攻楚,則楚危矣。秦西有巴、蜀,治船積粟,浮岷江而下,一日行五百餘里,不至十日而距扞?。扞?驚,則從境以東盡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秦舉甲出武?,則北地絶。秦兵之攻楚也,危難在三月之内,而楚待諸矦之救在半歳之外。夫待弱國之救,忘彊秦之禍,此臣所為大王患也。大王誠能聽臣,請令秦、楚長為兄弟之國,無相攻伐。楚王已得張儀而重出黔中地,乃許之。張儀遂之韓,說韓王曰:韓地險惡山居,五穀所生,非菽而麥。國無二歳之食,見卒不過二十萬。秦被甲百餘萬,山東之士被甲蒙胄而㑹戰,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夫戰孟賁、烏獲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國,無異埀千鈞之重於鳥卵之上,必無幸矣。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據宜陽,塞成臯,則王之國分矣。鴻臺之宫,桑林之花,非王之有也,為大王計,莫如事秦而攻楚,以轉禍而悅秦,計無便於此者。韓王許之。張儀歸報,秦王封以六邑,號武信君。復使東說齊王曰:從人說大王者,必曰齊蔽於三晉,地廣民衆,兵彊士勇,雖有百秦,將無奈齊何。大王賢其說而不計其實。今秦、楚嫁女娶婦,為昆弟之國。韓獻宜陽,梁效河外,趙王入朝,割河間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驅韓、梁攻齊之南地,悉趙兵渡清河,指博?,臨菑、即墨非王之有也。國一日見攻,雖欲事秦,不可得也。齊王許張儀。張儀去,西說趙王曰:大王收率天下以擯秦,秦兵不敢出函谷?十五年,大王之威行於山東,敝邑恐懼,繕甲厲兵,力田積粟,愁居懾處,不敢動揺,唯大王有意督過之也。今以大王之力,舉巴蜀,并漢中,包兩周,守白馬之津。秦雖僻逺,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乆矣。今秦有敝甲凋兵,軍於澠池,願渡河踰漳,據畨吾,㑹邯鄲之下,願以甲子合戰,正殷紂之事。謹使使臣先聞左右。今楚與秦為昆弟之國,而韓、梁稱東藩之臣,齊獻魚鹽之地,此斷趙之右肩也。夫斷右肩而與人鬭,失其黨而孤居,求欲毋危,得乎?今秦發三將軍,其一軍塞午道,告齊使渡清河,軍於邯鄲之東;一軍軍成臯,驅韓、梁軍於河外;一軍軍於澠池。約四國為一以攻趙,趙服,必四分其地。臣竊為大王計,莫如與秦王面相約而口相結,常為兄弟之國也。趙王許之。張儀乃北之燕,說燕王曰:今趙王已入朝,効河閒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下甲雲中、九原,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非大王之有也。且今時齊、趙之於秦,猶郡縣也,不敢妄舉師以攻伐。今王事秦,長無齊、趙之患矣。燕王請獻常山之尾五城以和。張儀歸報,未至咸陽,秦惠王薨,子武王立。武王自為太子時,不說張儀,及即位,羣臣多毁短之。諸矦聞儀與秦王有隙,皆畔衡,復合從。
五年,張儀說秦武王曰:為王計者,東方有變,然後王可以多割得地也。臣聞齊王甚憎臣,臣之所在必伐之。臣願乞其不肖之身以之梁,齊必伐梁。齊、梁交兵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閒伐韓,入三川,挾天子,案圖籍,此王業也。王許之。齊王果伐梁,梁王恐。張儀曰:王勿患也,請令齊罷兵。乃使其舎人之楚,借使謂齊王曰:甚矣,王之託儀於秦也。齊王曰:何故?楚使者曰:張儀之去秦也,固與秦王謀矣,欲齊、梁相攻而令秦取三川也。今王果伐梁,是王内罷國而外伐與國,以信儀於秦王也。齊王乃解兵還。張儀相魏一歲,卒。
儀與蘇秦皆以縱横之術遊諸矦,致位富貴,天下爭慕效之。又有魏人公孫衍者,號曰犀首,亦以談說顯名。其餘蘇代、蘇厲、周最、樓緩之徒,紛紜徧於天下,務以辯詐相高,不可勝紀,而儀、秦衍最著。孟子論之曰:或謂張儀、公孫衍豈不大丈夫哉!一怒而諸矦懼,安居而天下熄。孟子曰:是惡足以為大丈夫哉!君子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正道,得志則與民由之,不得志則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詘,是之謂大丈夫。揚子灋言曰:或問儀、秦學乎鬼谷術,而習乎縱横言,安中國者各十餘年,是夫?曰:詐人也,聖人惡諸。曰:孔子讀而儀、秦行,何如也?曰:甚矣,鳳鳴而鷙翰也。然則子貢不為歟?曰:亂而不解,子貢恥諸;說而不富貴,儀、秦恥諸。或曰:儀、秦其才矣乎,跡不蹈已。曰:昔在任人,帝而難之,不以才矣。才乎才,非吾徒之才也。
秦王使甘茂誅蜀相莊。秦王魏王會于臨晉。趙武靈王納吳廣之女孟姚,有寵,是為惠后,生子何。
六年,秦初置丞相,以樗里疾為右丞相。
七年,秦、魏㑹于應, 秦王使甘茂約魏以伐韓,而令向壽輔行。甘茂至魏,令向壽還,謂王曰:魏聽臣矣,然願王勿伐。王迎甘茂於息壤而問其故。對曰:宜陽大縣,其實郡也。今王倍數險,行千里,攻之難。魯人有與曽參同姓名者殺人,人告其母,其母織自若也。及三人告之,其母投杼下機,踰牆而走。臣之賢不若曽參,王之信臣又不如其母,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魏文矦令樂羊將而攻中山,三年而㧞之。反而論功,文矦示之謗書一篋,樂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君之力也。令臣羇旅之臣也。樗里子、公孫奭挾韓而議之,王必聽之,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王曰:寡人弗聽也,請與子盟。乃盟於息壤。秋,甘茂、庶長封帥師伐宜陽。
八年,甘茂攻宜陽,五月而不拔。樗里子、公孫奭果爭之。秦王召甘茂,欲罷兵。甘茂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以佐甘茂,斬首六萬,遂拔宜陽。韓公仲侈入謝於秦以請平。秦武王好以力戯,力士任鄙、烏獲、孟說皆至大官。八月,王與孟說舉鼎,絶脈而薨。族孟說。武王無子,異母弟稷為質於燕,國人逆而立之,是為昭襄王。昭襄王母芉八子,楚女也。寔宣太后。趙武靈王,北略中山之地,至房子,遂之代,北至無窮,西至河,登黄華之上。與肥義謀,胡服騎射以教百姓:曰:愚者所笑,賢者察焉。雖驅丗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遂胡服。國人皆不欲,公子成稱疾不朝。王使人請之,曰:家聽於親,而國聽於君。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公叔不服,吾恐天下議之也。制國有常,利民為本;從政有經,令行為上。明德先論於賤,而從政先信於貴,故願慕公叔之義,以成胡服之功也。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聞中國者,聖賢之所敎也,禮樂之所用也。逺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則效也。今王舎此而襲逺方之服,變古之道,逆人之心,臣願王熟圖之也。使者以報,王自往請之曰:吾國東有齊、中山,北有燕、東胡,西有樓煩、秦韓之邊,今無騎射之備,則何以守之哉?先時中山負齊之彊兵,侵暴吾地,係累吾民,引水圍鄗,微社稷之神靈,則鄗幾於不守也。先君醜之,放寡人變服騎射,欲以備四境之難,報中山之怨。而叔順中國之俗,惡變服之名,以忘鄗事之醜,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子成聽命,乃賜胡服。明日,服而朝。於是始出胡服令而招騎射焉。九年,秦昭王使向壽平宜陽,而使樗里子、甘茂伐魏。甘茂言於王,以武遂復歸之韓。向壽、公孫奭爭之不能得,由此怨䜛甘茂。茂懼,輟伐魏蒲阪,亡去。樗里子與魏講而罷兵,甘茂奔齊。趙王略中山地,至寧葭;西略胡地,至榆中。林胡王獻馬歸,使樓緩之秦,仇液之韓,王賁之楚,富丁之魏,趙爵之齊。代相趙固主胡,致其兵。楚王與齊、韓合從。
十年,彗星見。趙王伐中山,取丹丘、爽陽、鴻之塞,又取鄗、石邑、封龍、東垣。中山獻四邑以和。秦宣太后異父弟曰穰矦,魏冉同父弟曰華陽君,芉戎王之同母弟曰高陵君、涇陽君。魏冉最賢,自惠王、武王時任職用事。武王薨,諸弟爭立,唯魏冉力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冉為將軍,衛咸陽。是歲,庶長壯及大臣諸公子謀作亂,魏冉誅之,及惠文后皆不得良死。悼武王后出歸于魏。王兄弟不善者,魏冉皆滅之。王少,宣太后自治事,任魏冉為政,威震秦國。
十一年,秦王、楚王盟于黄棘。秦復與楚上庸。十二年,彗星見。秦取魏蒲阪、晉陽、封陵,又取韓武遂。齊、韓、魏以楚負其從親,合兵伐楚。楚王使太子横為質於秦而請救。秦客卿通將兵救楚,三國引兵去。十三年,秦王、魏王、韓太子嬰㑹于臨晉。韓太子至咸陽而歸。秦復與魏蒲阪。秦大夫有私與楚太子鬭者,太子殺之,亡歸。
十四年,日有食之,既。秦人取韓穰。蜀守煇叛秦,秦司馬錯往誅之。秦庶長奐㑹韓、魏、齊兵伐楚,敗其師於重丘,殺其將唐昧,遂取重丘。趙王伐中山,中山君奔齊。
十五年,秦涇陽君為質於齊。秦華陽君伐楚,大破楚師,斬首三萬,殺其將景缺,取楚襄城。楚王恐,使太子為質於齊以請平。秦樗里疾卒,以趙人樓緩為丞相。趙武靈王愛少子何,欲及其生而立之。十六年五月戊申,大朝東宫,傳國於何。王廟見,禮畢,出臨朝,大夫悉為臣,肥義為相國,并傅王。武靈王自號主父。主父欲使子治國,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將自雲中、九原南襲咸陽。於是詐自為使者入秦,欲以觀秦地形及秦王之為人。秦王不知,已而怪其狀甚偉,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主父行已脫?矣。審問之,乃主父也。秦人大驚。齊王、魏王㑹于韓。秦人伐楚,取八城。秦王遺楚王書曰:始寡人與王約為弟兄,盟於黄棘,太子入質。至驩也,太子陵殺寡人之重臣,不謝而亡去。寡人誠不勝怒,使兵侵君王之邊。今聞君王乃令太子質於齊以求平。寡人與楚接境,婚姻相親,而今秦楚不驩,則無以令諸矦。寡人願與君王㑹武?面相約,結盟而去,寡人之願也。楚王患之,欲往,恐見欺;欲不往,恐秦益怒。昭雎曰:毋行,而發兵自守耳。秦,虎狼也,有并諸矦之心,不可信也。懷王之子子蘭勸王行,王乃入秦。秦王令一將軍詐為王,伏兵武?。楚王至,則閉?劫之,與西至咸陽,朝章臺,如藩臣禮,要以割巫、黔中郡。楚王欲盟,秦王欲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詐我,而又彊要我以地。因不復許。秦人留之。楚大臣患之,乃相與謀曰:吾王在秦不得還,要以割地,而太子為質於齊,齊、秦合謀,則楚無國矣。欲立王子之在國者。昭雎曰:王與太子俱困於諸矦,而今又倍王命而立其庶子,不宜。乃詐赴於齊。齊湣王召羣臣謀之。或曰:不若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齊相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抱空質而行不義於天下也。其人曰:不然。郢中立王,因與其新王市,曰:予我下東國,吾為王殺太子。不然,將與三國共立之。齊王卒用其相計而歸楚太子,楚人立之。秦王聞孟甞君之賢,使涇陽君為質於齊以請。孟甞君來入秦,秦王以為丞相。
十七年,或謂秦王曰:孟甞君相秦,必先齊而後秦,秦其危哉!秦王乃以樓緩為相,囚孟甞君,欲殺之。孟甞君使人求解於秦王幸姬,姬曰:願得君狐白裘。孟甞君有狐白裘,已獻之秦王,無以應姬求。客有善為狗盗者,入秦藏中,盗狐白裘以獻姬,姬乃為之言於王而遣之。王後悔,使追之。孟甞君至??,灋鷄鳴而出。客時尚蚤,追者將至,客有善為鷄鳴者,野鷄聞之皆鳴,孟甞君乃得脫歸。楚人告于秦曰:頼社稷神靈,國有王矣。秦王怒,發兵出武?撃楚,斬首五萬,取十六城。趙王封其弟勝爲平原君。平原君好士,食客常數千人。有公孫龍者,善為堅白同異之辯,平原君客之。孔穿自魯適趙,與公孫龍論臧三耳,龍甚辯析,子高弗應,俄而辭出。明日復見平原君,平原君曰:疇昔公孫之言,信辯也,先生以為何如?對曰:然,幾能令臧三耳矣。雖然,實難,僕願得又問於君。今謂三耳甚難而實非也,謂兩耳甚易而實是也,不知君將從易而是者乎?其亦從難而非者乎?平原君無以應。明日,謂公孫龍曰:公無復與孔子高辯事也,其人理勝於辭,公辭勝於理。辭勝於理,終必受詘。齊鄒衍過趙,平原君使與公孫龍論白馬非馬之說。鄒子曰:不可。夫辯者,别殊類使不相害,序異端使不相亂,抒意通指,明其所謂,使人與知焉,不務相迷也。故勝者不失其所守,不勝者得其所求。若是,故辯可為也。及至,煩文以相假,飾辭以相惇,巧譬以相移,引人使不得及其意,如此害大道。夫繳紛爭言而競後息,不能無害君子,衍不為也。座皆稱善,公孫龍由是遂絀。資治通鑑巻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