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州兜率寺文冡銘

梓州兜率寺文冡銘

文冡者，長沙劉蛻復愚爲文，不忍棄其草，聚而封之也。蛻愚而不銳于用百工之技，天不工蛻也，而獨文蛻焉。故飲食不忘于文，晦冥不忘于文，悲戚怨憤，疾病嬉遊，羣居行役，未嘗不以文爲懷也。適當無事，而天下將以文爲號，文明代生殖明晦皆效文用。故日月星辰，文乎旂常；昆蟲鳥獸，文乎?器；徐方之土，文于侯社，夏翟之羽文于旌旄，登龍于章，升玉于藻，百工婦人彫礱染練，以供宗廟祭祀之文，豈獨蛻也？生知效用，不及時文哉？然而意常獲助于天，而不獲助于人，故其竆雖竆無憾也。常勤意之時，不敢嚏，不敢咳，不敢唾，不敢跛倚，嗜欲躁競，忘之於心，其祗祗畏畏，如臨上帝。故有粲如星光，如貝氣，如蛟宮之水。又有黯如屯雲，如久陰，如枯腐熬燥之色，則有如春陽，如華川。逶逶迤迤，則有如海運，如震怒動盪。恠異夫十爲文不滿十，如意少如意，則豈非天助乎。常欲使天下聞之而必行，覩之而必蹈，散之茫洋以爲道，演之侵遙以及物。然後爲農文之，使風雨以時；兵文之，使戎虜以順；文于野，文于市，使得其所。幽隱之士以出口者使之言，材者使之用。然而自振者無力，終知者甚稀，豈非不獲于人助乎？嗚呼！十五年矣，實得二千一百八十?。有塗者，乙者，有注楷者，有覆背者，有朱墨圍者。于是以周易筮之，遇復䷗之同人。䷠筮者曰：嗚！于地中殷殷隆隆，七日而復，復來而天下昭融乎？他日更召龜而合，將聽襲吉。卜于火如秦兆，惟曰不吉。卜于水，不成乎河洛兆，則亦惟曰不吉。卜于木，而悶悶，土叶吉。纍纍爲冡，則汲之兆乎？峭峭爲壁，則魯之兆乎？且其占曰：土之文，爲山河，爲華英，將不崩不竭，爲滋味而傳乎？結爲丘陵，爲其設險乎？融爲川瀆，率其朝宗乎？華爲百榖，以絜祭祀之粢盛乎？不然，使其速腐爲墟壤乎？生芻藁以食牛羊乎？化塗泥爲甄陶以作器乎？將塊爲五色而茅社分封乎？流于樂爲土鼓爲凷桴，以洩其和聲乎？夷爲都邑以興宫廟，坎爲洿池以澤生殖乎？祀爲壇竈乎？?爲井墓乎？吾皆不得而知也。當旣不爲吾用，唯速化爲百工之用，愼無朽爲芝菌。以恠人自媚。愼無堅爲金鐵，以作貨起爭。愼無滴爲醴泉，以味乎謟口。愼無禱爲城社，以狐鼠慿妖。愼無聳爲良材，以雕斵傷性。愼無萌爲蘭茝。以佩服見藝。嗚呼。介而爲石。使之能言。舒而爲螾。使之飲泉。旣而他年遊䰟之未返者。亦命巫師而弔三招之。號曰：在几閣而來歸兮，奄爲塵垢；在耳目而來歸兮，奄視汝醜；在口吻而來歸兮，譽不汝久。噫筆絕之年，而麟見祟，文其無祟乎？唅非珠玉，斂無裙襦。後世詩禮之儒，無驚吾之幽墟。其冡也，在莽蒼之野，大塊之丘。時有唐大中丁卯而戊辰之季秋。銘云：

文乎文乎，有鬼神乎。風水惟貞，將利其子孫乎。明吳馡梓于問靑堂。時天啓甲子。

唐劉蛻集第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