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列大夫交阯布政司右叅議解公墓碣銘

前朝列大夫交阯布政司右叅議解公墓碣銘

嗚呼！此解公大紳之墓，葬二十有二年矣。其友楊士奇始克序而銘之。序曰：解氏姫姓，其先居鴈門，唐同州刺史琬之孫隱爲蘄州司户叅軍，始家廬陵之同水鄕。叅軍六世孫盛遷吉水。邑中世有科第。至諱夢斗，宋太學上舍生；諱應辰，元高安縣學敎諭生；諱子元，舉進士，授安福州判官，兵亂守節死。生開先，號筠澗，娶高氏，進士若鳳之子，公之父母也。公諱縉，字大紳，自㓜頴悟絶人。五歲，父敎之書，應口成誦。七歲賦詩，有者成語。十歲，日誦數千言，終身不忘。十三，盡讀四書諸經，貫穿其義理，老長不能難也，而文思溢發。十八舉江西鄉試，中第一。洪武廿一年會試，禮部，中第七。廷試讀卷者以所對䇿論過高，仰置第三甲。時兄綸及女弟之夫黄金華同登第，太祖高皇帝喜其一家三人出仕，授綸禮部祠祭主事。公與金華皆中書庶吉士，日侍左右，甚見愛重。間暇數召兩人論議，考其所學。一日　諭公曰：爾試舉今施政所宜，直述以聞。退卽具奏，大槩言：陛下得國之正，非唐宋所及。取天下，扵羣盜，救生民，扵塗炭，徐定燕都，市不易肆，而女寵、外戚、寺人、藩鎮之患，消融底定，皆處之有法矣。不邇聲色，不殖貨利，不爲逰畋，皆遠過漢、唐、宋之君，而無愧三代聖王矣。惟願喜怒一聽，扵天理而推誠任使，不以察爲明。又言：陛下拳拳扵畏天畏鬼神，治民治強暴。然畏民者，畏天之本，治心者，治民之本。又言：令不必數改，數改則民疑。刑不宜大繁，太繁則民玩。法司近有朋姦罔上、倚法爲姦二條，下人殆難惜手足矣。又言：御覽之書，宜集唐、虞、夏、商、周、孔及濂、洛、關、閩之言，隨事?别，以備勸戒。又言：六經殘缺，莫甚禮樂，宜正禮經，及訪求審樂之儒作樂書。又言：祀天宜復掃地之䂓，尊祖宜備七廟之制，大常非可以肄俗樂。又言：僧道之壯者，宜黜之使復人倫；經呪之妄者，悉火之以杜誑惑。斷瑜伽之敎，禁符式之科，絶鬼巫，破滛祀，以底善治。又言：進人當擇賢否，授職當量重輕。今大誥有不爲君用之罪，則仕者不復擇矣。又言：古者鄉隣善惡必記，今雖設申明、旌善二亭，而無黨庠鄉學之敎，互知之法雖嚴，訓告之方未備。宜取古人治家睦隣之法，若古藍田吕氏鄕約，及今義門鄭氏家範，布之天下，世臣大族，率先以勸，旌之復之，爲民表率，而?治不難矣。又言：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重門擊柝以待暴客。而近世狃扵宴安，墮城池，銷鋒鏑，諱言兵事，以爲天下巳治，一旦或有不測之虞，何以爲備？宜　勑有司以時整葺，寛之歲月，守以里胥，額設弓手，課之射，敎民以農，?兼習兵。且乞設武舉以收英才。又言：宜廣鄉校，前代多有書院，有學田，有貢士莊，宜修復以敎養賢士。又言：極刑之禁，慮有遺才，給配婦人，恐傷節義。旣奏，上嘉其識正。公素與兵部尚書沈溍不合，溍奏公入部堂索皂?語，嬉慢非禮。上慮公優閒怠逸，卽除江西道監察御史，蓋以繁劇玉成之也。時都御史袁泰怙勢，家人橫恣，諸道御史欲紏之，無敢執筆爲章者。公揮筆立就，歷舉其過章。上雖曲宥泰，而一時多其直。上又慮公少?養，将爲衆所傾，召其父至，諭曰：才之生甚難，而大器者晚成，其以而子歸，益進其學。又諭公曰：　朕扵爾義，則君臣恩同父子，其歸益盡心扵古人。後十年來朝，　朕大用爾。遂侍父歸。公天分高，又感上大恩，歸益自勵，而造詣深矣。數歳，高皇帝上賔，公趨赴臨，權臣忌公者，謂赴臨非　詔，㫖遂謫河州。歳餘，權臣黜，召還，以爲翰林待詔。大宗皇帝入嗣大位，首索公旣見，置諸　左右，深信任之。時朝廷詔勑與，凡大制作咸岀公手。毎預宻議，寵賚加厚。陞侍讀數月。陞侍讀學士。奉訓大夫。上初與武臣丘福等二三人議建　儲，文臣惟金忠預，皆靖難時股肱也。武臣咸請立皇第二子。高煦謂其有扈從功，上不聽。福等叩首請不巳，終不聽。遂召公預議。事定，然秘未發。明年，冊仁宗皇帝爲皇太子，封高煦爲漢王，進公翰林學士兼右春坊大學士奉議大夫。又明年，福等所初議頗泄扵外，高煦素不樂公言，扵上曰：藩府之舊無泄者，其縉泄之。遂出公爲廣西布政司右叅議，授朝列大夫。又以李至剛言公怨望，政交阯。八年，入奏事。時車駕還，高煦言解縉瞰上遠出，覲儲君徑歸，無人臣禮，遂徵下獄。後三年，以病死獄中。素所交㳺，出資歛之，外兄高建春歸其柩，葬之高氏。公死後，家徙邊，仁宗皇帝臨御，特　赦還，而官其從子禎期爲中書舍人。公仕前後不十歲爲庶吉士，再歲御史，未滿歲爲學士，四歲兩賛外藩，皆席未暖。初修高皇帝實錄及永樂大典，皆爲總裁。考會試者一，讀廷試卷者二，聲名在天下籍甚。敦孝友，重義輕利，遇人憂患疾苦，輙隱扵心，苟可用力盡意，爲之篤扵故舊及名賢世家之後，喜引㧞士，?或誚其汎愛者，終不爲變。襟宇闊畧，不屑意細故，而表裏洞達絶崖岸，雖野夫稺子皆樂親之。求文與書者日輻輳，率與之無厭倦意。或言有不當與者，笑曰：雨露豈擇地而施哉？且人孰不可與進者，不畏疆禦，承運庫官張興恃寵而横，嘗笞擊人扵左順門下。公過之。叱興　御座在此。敢爾違犯禮法乎。興雖忿公。然不敢應一語。遽俛首歛退。同官治職事。或有失悞公在上前。率引爲巳過。明於知人。太宗嘗與論羣臣。　御筆書蹇義等十人名。　命各䟽于下。十人者。皆上所信任政事之臣，亦多扵公善，而具以實對扵：義曰：其資厚重而中無定見扵？夏原吉曰：有德有量而不遠小人扵？劉雋曰：雖有才幹，不知顧義扵？鄭賜曰：可爲君子，頗短扵才扵？李至剛曰：誕而附勢，雖才不端扵？黃福曰：秉心易直，確有執守扵？陳瑛曰：刻扵用法。好惡頗端扵。宋禮曰。戅直而苛。人怨不恤扵。陳洽曰。䟽通警敏。亦不失正扵。方賔曰。簿書之才。駔儈之心旣。奏上以授仁宗曰。李至剛　朕洞燭之矣。餘徐驗之。仁宗因問公建文所用諸人。對曰、此皆洪武中人才徃事不足論巳。遂問尹昌隆。王汝玉。對曰、昌隆君子而量不弘。汝玉文翰不易得。所惜者市心耳。後十餘年。仁宗出其所奏十人者示士奇。且諭之曰、人率謂縉狂士。縉非狂士。向所論皆定見也。公之文雄勁奇古。新意疊岀。叙事高處。逼司馬子長韓退之。詩豪宕豐贍。似李杜。其敎學者恒曰。寧爲有瑕玉。勿作無瑕石。書小楷精絶。行草皆佳。其卒以永樂十三年正月十三日。春秋四十有七。配徐有賢德。子男二。禎應卒扵徙所。次禎亮。孫男女各二。太宗皇帝初召翰林七人入內閣。其三出廬陵公與胡公光大及士奇也。三人相與厚而相知深，今獨士奇在。胡公墓上之石，士奇書之。公墓石未有書，其可不書？銘曰：

千里之足，越國過都。或一蹷之不虞，楩楠百尋。其寸之螙，寜見揭扵匠輸。郁乎紛紛，五采承日。競瞻望以忻快，何泯没之遄疾。干將地下，其神不死，尚有光華，天漢之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