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皇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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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7

隱皇帝上

乾祐二年春正月乙巳朔,大赦。 郭威將至河中,白文珂出迎之。戊申夜,李守貞遣王繼勲等引精兵千餘人循河而南,襲漢柵,坎岸而登,遂入之,縱火大譟,軍中狼狽不知所爲。劉詞神色自若,下令曰:小盜不足驚也。帥衆擊之。客省使閻晉卿曰:賊甲皆黄紙,爲火所照,易辨耳。柰衆無?志何?禆將李韜曰:安有無事食君禄?有急不死?者邪!援矟先進,衆從之。河中兵退走,死者七百人,繼勲重傷,僅以身免。己酉,郭威至,劉詞迎馬首請罪,威厚賞之,曰:吾所憂正在於此。微兄健?,幾爲虜嗤,然虜伎殫於此矣。晉卿,忻州人也。守貞之欲攻河西柵也,先遣人出酤酒於村墅,或貰與,不責其直,邏騎多醉,由是河中兵得潜行入寨,幾至不守。郭威乃下令:將士非犒宴毋得私飲。愛將李審晨飲少酒,威怒曰:汝爲吾帳下,首違軍令,何以齊衆!立斬以徇。 甲寅,蜀安思謙退屯鳯州,上表待罪,蜀主釋不問, 詔以靜州?定難軍。二月,辛未,李彞殷上表謝。彞殷以中原多故,有輕傲之志,每藩鎭有叛者,常隂助之,邀其重賂;朝廷知其事,亦以恩澤羈縻之。 淮北羣盜多請命於唐,唐主遣神衛都虞候皇甫暉等將兵萬人出海、泗以招納之。蒙城鎭將咸師朗等降於暉,徐州將成德欽敗唐兵于峒峿鎭,俘斬六百級,暉等引歸。 晉李太后詣契丹主,請依漢人城寨之側,給田以耕桑自贍,契丹主許之,并晉主遷於建州。未至,安大妃卒於路,遺令:必焚我骨,南向颺之,庶幾魂魄歸逹於漢。旣至建州,得田五十餘頃,晉主令從者耕其中以給食。頃之,述律王遣騎取晉主寵姫趙氏、聶氏而去。述律王者,契丹主德光之子也。 三月,己未,以歸德牙內指揮使史德珫領忠州刺史。德珫,弘肈之子也,頗讀書,常不樂父之所爲。有舉人呼譟於貢院門,蘇逢吉命執送侍衛司,欲其痛箠而黥之。德珫言於父曰:書生無禮,自有臺府治之,非軍務也。此乃公卿欲彰大人之過耳。弘肈大然之,即破械遣之。 楚將徐進敗蠻于風陽山,斬首五千級。 夏,四月,壬午,太白晝見,民有仰視之者,爲邏卒所執,史弘肈?斬之 河中,城中食且盡,民餓死者什五六。癸卯,李守貞出兵五千餘人,齎梯橋,分五道以攻長圍之西北隅。郭威遣都監呉䖍?引兵横擊之,河中兵敗走,殺傷太半,奪其攻具。五月,丙午,守貞復出兵,又敗之,擒其將魏延朗、鄭賔。壬子,周光遜、王繼勲、聶知遇帥其衆千餘人來降。守貞將士降者相繼,威乗其離散。庚申,督諸軍百道攻之。 趙思綰好食人肝,嘗面,剖而膾之,膾盡,人猶未死。又好以酒吞人膽,謂人曰:吞此千枚,則膽無敵矣。及長安城中食盡,取婦女幼稚爲軍糧,日計數而給之,毎犒軍,輒屠數百人,如羊豕法。思綰計窮,不知所出,郭從義使人誘之,?思綰少時,求爲左驍衞上將軍致仕李肅僕,肅不納,曰:是人目亂而語誕,它日必爲叛臣。肅妻張氏,全義之女也,曰:君今拒之,後且爲患。乃厚以金帛遺之。及思綰據長安,肅閑居在城中,思綰數就見之,拜伏如故禮。肅曰:是子亟來,且汙我。欲自殺。妻曰:曷若勸之歸國,㑹思綰問自全之計。肅乃與判官程讓能說思綰曰:公本與國家無嫌,但懼罪耳。今國家三道用兵,俱未有功,若以此時翻然改圖,朝廷必喜,自可不失富貴,孰與坐而待斃乎!思綰從之,遣使詣闕請降。乙丑,以思綰爲華州留後,都指揮使,常彦卿爲虢州刺史,令便道之官。 呉越內牙都指揮使鈄滔,胡進思之黨也,

或告其謀叛,辭連丞相弘億。呉越王弘俶不欲窮治,貶滔于處州。 六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秋,七月甲辰,趙思綰釋甲出城受詔,郭從義以兵守

其南門,復遣還城。思綰求其牙兵及鎧仗,從義亦給之。思綰遷延,收斂財賄,三改行期。從義等疑之,密白郭威,請圖之,威許之。壬子,從義與都監、南院宣徽使王峻按轡入城,處于府舎,召思綰酌别,因執之,并常彦卿及其父兄部曲三百人,皆斬於市。 甲寅,郭威攻河中,克其外郭,李守貞收餘衆,退保子城,諸將請急攻之,威曰:夫鳥窮則啄,況一軍乎!涸水取魚,安用急爲!壬戌,李守貞與妻及子崇勲等自焚。威入城,獲其子崇玉等及所署宰相靖?、孫愿,樞密使劉芮、國師揔倫等,送大梁,磔於市。徴趙脩已爲翰林天文,威閱守貞文書,得朝廷權臣,乃藩鎭,與守貞交通書,詞意悖逆,欲奏之。祕書郎榆次王溥諌曰:魑魅乗夜争出,見日自消,願一切焚之,以安反仄。威從之。 三叛旣平,帝浸驕縱,與左右狎暱,飛龍使瑕丘後匡贊、茶酒使太原郭允明以謟媚得幸,帝好與之爲廋辭醜語,太后屢戒之,帝不以爲意。癸亥,太常卿張昭上言:宜親近儒臣,講習經訓。不聽。昭即昭逺,避髙祖諱改之。 戊辰,加永興節度使郭從義同平章事,徙鎭國節度使扈彦珂爲護國節度使,以河中行營馬歩都虞候劉詞爲鎭國節度使。 唐主復進用魏岑,吏部郎中㑹稽鍾謨、尚書貟外郎李德明,始以辯慧得幸,參預國政。二人皆恃恩輕躁,雖不與岑爲黨,而國人皆惡之。户部員外郎范沖敏性狷介,乃教天威都虞候王建封上書,歷詆用事者,請進用正人。唐主謂建封武臣典兵,不當干預國政,大怒,流建封於池州,未至,殺之,沖敏弃市。唐主聞河中破,以朱元爲駕部貟外郎,待詔文理院;李平爲尚書貟外郎, 呉越王弘俶;以丞相弘億判明州、 西京留守、同平章事王守恩性貪鄙,專事聚斂,䘮車非輸錢不得出城,下至抒厠行乞之人,不免課率,或縱麾下令盜人財。有冨室娶婦,守恩與俳優數人往爲賔客,得銀數鋌而返。八月甲申,郭威自河中還,過洛陽,守恩自恃位兼將相,肩輿出迎。威怒,以爲慢已,辭以浴,不見,即以頭子命保義節度使、同平章事白文珂代守恩爲留守,文珂不敢違。守恩猶坐客次,吏白:新留守已視事於府矣。守恩大驚,狼狽而歸,見家屬數百已逐出府,在通衢矣。朝廷不之問,以文珂兼侍中,充西京留守。

歐陽脩論曰:自古亂亡之國,必先壊其法制,而後亂從之,此勢之然也,五代之際是已。文珂、守恩皆漢大臣,而周太祖以一樞宻使頭子而易置之,如更戍卒。是時太祖未有無君之志,而所爲如此者,蓋習爲常事,故文珂不敢違,守恩不敢拒,太祖旣處之不疑,而漢廷君臣亦置而不問,豈非綱紀壊亂之極而至於此歟?是以善爲天下慮者,不敢忽於微而常杜其漸也,可不戒哉!

守恩至大梁,恐獲罪,廣爲貢獻,重賂權貴,朝廷亦以守恩首舉潞州歸漢,故宥之,但誅其用事者數人而已。 馬希萼悉調朗州丁壯爲郷兵,造號静江軍,作戰艦七百艘,將攻潭州,其妻苑氏諌曰:兄弟相攻,勝負皆爲人笑。不聽,引兵趣長沙。馬希廣聞之曰:朗州吾兄也,不可與爭,當以國讓之而已。劉彦瑫、李弘臯等固爭以爲不可,乃以岳州刺史王贇爲都部署戰棹指揮使,以彦瑫監其軍。己丑,大破希萼於僕射洲,獲其戰艦三百艘。贇追希萼,將及之,希廣遣使召之曰:勿傷吾兄!贇引兵還。贇,環之子也。希萼自赤沙湖乗輕舟遁歸苑氏,泣曰:禍將至矣,余不忍見也!赴井而死。 戊戌,郭威至大梁,入見,帝勞之,賜金帛、衣服、玉帶、鞍馬,辭曰:臣受命期年,僅克一城,何功之有!且臣將兵在外,凡鎮安京師,供億所湏,使兵食不乏,皆諸大臣居中者之力也。臣安敢獨膺此賜!請徧賞之。又議加領方鎮,辭曰:楊邠位在臣上,未有茅土,且帷幄之臣,不可以弘肈爲比。九月,壬寅,徧賜宰相、樞宻、宣徽、三司、侍衛使九人,與威如一。帝欲特賞威,辭曰:運籌建畫,出於廟堂;發兵饋糧,資於藩鎮;暴露戰闘,在於將士,而功獨歸臣,臣何以堪之!乙巳,加威兼侍中,史弘肈兼中書令。辛亥,加竇貞固司徒,蘇逢吉司空,蘇禹珪左僕射,楊邠右僕射。諸大臣議以朝廷執政漙加恩,恐藩鎮觖望。乙夘,加天雄節度使髙行周守太師,

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審?守太傳,泰寜節度使符彦卿守太保,河東節度使劉崇兼中書令。己未,加忠武節度使劉信、天平節度使慕容彦超、平盧節度使劉銖並兼侍中。辛酉,加朔方節度使馮暉、定難節度使李彞殷兼中書令。冬,十月,壬申,加義武節度使孫方、簡武寕節度使劉贇同平章事。壬午,加呉越王弘俶尚書令,楚王希廣太尉。丙戌,加荆南節度使髙保融兼侍中。議者以郭威不專有其功,推以分人,信爲美矣。而國家爵位以一人立功而覃及天下,不亦濫乎! 呉越王弘俶募民能墾荒田者,勿收其稅,由是境內無弃田。或請糾民遺丁以増賦,仍自掌其事,弘俶杖之國門,國人皆恱。 楚静江節度使馬希瞻以兄希萼、希廣交爭,屢遣使諌止,不從,知終覆族,疽發于背。丁亥,卒。 契丹寇河北,所過殺掠,節度使、刺史各嬰城自守。遊騎至貝州及鄴都之北境,帝憂之。己丑,遣樞密使郭威督諸將禦之,以宣徽使王峻監其軍。十一月,契丹聞漢兵度河,乃引去。辛亥,郭威軍至鄴都,令王峻分軍趣鎭、定。戊午,威至邢州, 唐兵度淮攻正陽。十二月,潁州將白福進擊,敗之。 楊邠爲政苛細,初,邢州人周璨爲諸衞將軍,罷秩無依,從王景崇西征,景崇叛,遂爲之謀主。邠奏:諸前資官喜揺動藩臣,宜悉遣詣京師。旣而四方雲集,日遮宰相馬求官,辛卯,邠復奏前資官宜分居兩京,以俟有闕。而?之漂泊失所者甚衆。邠又奏行道往來者皆給過所旣,而官司填咽,民情大擾。乃止。 趙暉急攻鳯翔,周璨謂王景崇曰:公曏與蒲、雍相表裏,今二鎭已平,蜀兒不足恃,不如降也。景崇曰:善,吾更思之。後數日,外攻轉急,景崇謂其黨曰:事窮矣,吾欲爲急計。乃謂其將公孫輦、張思練曰:趙暉精兵多在城北,來日五鼔前,爾二人燒城東門詐降,勿令寇入。吾與周璨以牙兵出北門突暉軍,縱無成而死,猶勝束手。皆曰:善。癸巳,未明,輦、思練燒東門請降,府牙火亦發,二將遣人詗之,景崇已與家人自焚矣。璨亦降。 丁酉,密州刺史王萬敢擊唐海州荻水鎭,殘之。是月,南漢主如英州。 是歳,唐泉州刺史留從效兄南州副使從願酖刺史董思安而代之。唐主不能制,置清源軍於泉州,以從效爲節度使。資治通鑑卷第二百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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