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子哀辭

陳氏子哀辭

陳鳳翥，字聖章，予友均寧次子。均寧方病，及鳳翥生而瘉，故小名曰愈。年二十夭葢，距上殤，無㡬也。少不好舉子業，好唐宋以來大家之文，又好爲小詩，㫄攻書畫，運筆皆有法度。予見其所寫牡丹芙蓉，頗得前輩筆意，詩亦整秀可喜。均寧哭之，久而不衰，乃刻遺稾一卷以行，又爲涙言凡數十章，附其後云。昔虚谷方氏謂自周東遷以入春秋，卿大夫壽者鮮矣。獨魯季孫行父，季友子也。僖十六年季友卒，至襄十五年行父始卒。吳季札、王壽夢少子讓國時，年可十五六，至哀十一年救陳猶存。兩人壽皆近百歲。鄭子産歷事簡定，聲、獻四公。齊晏平仲之父桓子。襄十七年卒，平仲即以知禮稱，至定十年始卒，兩人亦亡慮八九十歲。當春秋衰世，卿大夫不得其壽之時，而四卿皆恭儉慈惠，薄取厚予，有以致壽。考其說甚新異，然而非通論也。孔子在春秋年僅七十有三，顔子淵早死。夫孔子大聖，卒不登上壽，及門之賢者，莫如子淵，顧蹈六極短折之禍，豈孔、顔不及此四卿邪？何壽夭相濶絶若此也葢？使有德與才而夭，不害其不朽。若愚無知之流，雖年逾百歲，與瓦礫木石頑然長存者，亦何以辨？聖賢之?以壽者，固在此而不在彼也。然則所謂才而夭如陳氏子，亦其一已。予既以此慰均寧，且系之以辭曰：吁嗟孺子性端良兮，濡染家學藝能長?！譬彼威鳳燦文章，?將翺將翔如其名?！雲逵非遥倐！摧傷?！鷹隼髙，飛鳶鸇，鳴?，休留姑獲恣披猖。?！鳳也何辜中道戕?！君母，叫天天茫茫，?。彼修此短，靡厥常?。頼是遺墨，紛球琅?。襲之匵之，騰輝芒?。爰載令問，未渠央?。吁嗟孺子，斯不亡?。堯峯文鈔卷四十終。康熙壬申夏六月二十四日，荔水莊冩林佶謹識。呉郡程際生刻右堯峯文鈔五十卷，先生所手定，以授佶編録者也。佶戊辰春自閩游吳，及先生之門，授前後?稾歸。明年秋，先生有書來招，佶復至吳，相從丘南四閱月，彌得聞著述大指。先生因歎曰：當吾世，誰定吾文者乎？吾將倣歐陽公居士集例，刪訂吾文，且授子編録矣。佶逡廵拜諾。既告歸，冬十月，先生乃郵入閩。未㡬，先生病，遂殁，距書來時未四十日也。嗚呼痛哉！聞先生屬纊之前，惓惓以兹集未成為憾。佶追悼遺言，晨夕謄寫，起已己季冬，訖壬申孟秋，中間溯建水，踰仙霞，渡錢塘，留禾州，以及奠主丘南，哭墓堯峰，皆挾筆墨自從。未輟校録，幸告成書，而先生已不及見矣。嗚呼！昔宋文憲濂爲黃文獻吳淵頴弟子佶家藏文獻集，為文憲所自編，其淵頴集則文憲編而舍人璲所謄寫也。其潛溪文粹，皆其門人劉剛、樓璉、林靜、方孝孺輩傳寫，刋於義門書塾，錢尚書謙益猶及見之。今先生之集，固當與文獻、文憲諸公並傳不朽，佶何幸供役筆札，挂名篇端，竊附於門人編纂之列乎？若先生品行學術，與夫立朝立身之大節，詳於誌狀，傳頌於學士大夫之口者，非佶固?之，識之所及，不敢以書。康熙壬申秋七月既望，門人?官林佶謹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