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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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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景翔,陳郡項人也。父宣,有才筆,為劉彧青州刺史沈文秀府主簿。皇興中,東陽州平,隨文秀入國。而大將軍劉昶每提引之,言是其外祖淑之近親,令與其府諮議參軍?濟為宗。宣時孤寒,甚相依附。及飜兄弟官顯,與濟子洸、演遂各凌競,洸等乃經公府以相排斥。
飜少以才學擅美一時。初為奉朝請。景明初,李彪在東觀,飜為徐紇所薦,彪引兼著作佐郎,以參史事。及紇被徙,尋解。後遷司徒祭酒、揚烈將軍、尚書殿中郎。正始初,詔尚書門下於金墉中書外省考論律令,飜與門下録事常景、孫紹,廷尉監張虎,律博士侯堅固,治書侍御史高綽,前軍將軍邢苗,奉車都尉程靈虬,羽林監王元龜,尚書郎祖瑩、宋世景,員外郎李琰之,太樂令公孫崇等並在議限。又詔太師、彭城王勰,司州牧、高陽王雍,中書監、京兆王愉,前青州刺史劉芳,左衛將軍元麗,兼將作大匠李韶,國子祭酒鄭道昭,廷尉少卿王顯等入預其事。後除豫州中正。
是時修明堂辟雍,飜議曰:
謹案明堂之義,今古諸儒論之備矣,異端競構,莫適所歸,故不復遠引經傳、傍採紀籍以為之證,且論意之所同,以詶詔旨耳。蓋唐虞已上,事難該悉;夏殷已降,校可知之。謂典章之極,莫如三代,郁郁之盛,從周斯美。制禮作樂,典刑在焉,遺風餘烈,垂之不朽。
案周官考工所記,皆記其時事,具論夏殷名制,豈其紕謬?是知明堂五室,三代同焉,配帝象行,義則明矣。及淮南、呂氏與月令同文,雖布政班時,有堂、个之别,然推其體例,則無九室之證。既而世衰禮壞,法度淆弛,正義殘隱,妄說斐然。明堂九室,著自戴禮,探緒求源,罔知所出,而漢氏因之,自欲為一代之法。故鄭玄云:“周人明堂五室,是帝一室也,合於五行之數。周禮依數以為之室。德行於今,雖有不同,時說昞然,本制著存,而言無明文,欲復何責。”本制著存,是周五室也;於今不同,是漢異周也。漢為九室,略可知矣。但就其此制,猶竊有懵焉。何者?張衡東京賦云:“乃營三宮,布教班常,複廟重屋,八達九房。”此乃明堂之文也。而薛綜注云:“房,室也,謂堂後有九室。”堂後九室。”之制,非巨異乎?裴頠又云:“漢氏作四維之个,不能令各處其辰,就使其像可圖,莫能通其居用之禮,此為設虛器也。”甚知漢世徒欲削滅周典,捐棄舊章,改物創制,故不復拘於載籍。且鄭玄之詁訓三禮,及釋五經異義,並盡思窮神,故得之遠矣。覧其明堂圖義,皆有悟人意,察察著明,確乎難奪,諒足以扶微闡幽,不墜周公之舊法也。伯喈損益漢制,章句繁雜,既違古背新,又不能易玄之妙矣。魏晉書紀,亦有明堂祀五帝之文,而不記其經始之制,又無坦然可準。觀夫今之基址,猶或髣髴,高卑廣狹,頗與戴禮不同,何得以意抑必,便謂九室可明?且三雍異所,復乖盧、蔡之義,進退亡據,何用經通?晉朝亦以穿鑿難明,故有一屋之論,並非經典正義,皆以意妄作,茲為曲學家常談,不足以範時軌世。
皇代旣乗乾統曆,得一馭宸,自冝稽古則天,憲章文武,追蹤周孔,述而不作,四彼三代,使百世可知。豈容虛追子氏放篇之浮說,徒損經紀雅誥之遺訓,而欲以支離橫議,指畫妄圖,儀刑宇宙而貽來葉者也。
又北京制置,未皆允帖,繕修草創,以意良多。事移禮變,所存者無幾,理苟宜革,何必仍舊。且遷都之始,日不遑給,先朝規度,每事循古,是以數年之中,悛換非一,良以永法為難,數改為易。何為宮室府庫多因故迹,而明堂辟雍獨遵此制,建立之辰,復未可知矣。既猥班訪逮,輙輕率瞽言。明堂五室,請同周制;郊建三雍,求依故所。庶有會經誥,無失典刑。識偏學疏,退慙謬浪。
後議選邊戍事,飜議曰:
臣聞兩漢警於西北,魏晉備在東南。是以鎭邊守塞,必寄威重;伐叛柔服,寔頼溫良。故田叔、魏尚聲高於沙漠,當陽、鉅平績流於江漢,紀籍用為羙談,今古以為盛德。自皇上以叡明纂御,風凝化遠,威厲秋霜,惠霑春露,故能使淮海輸誠,華陽即序,連城請面,比屋歸仁。懸車劎閣,豈伊曩載;鼓譟金陵,復在茲日。然荆揚之牧,冝盡一時才望;梁郢之君尤須當今秀異。
自比緣邊州郡,官至便登;壃場統戍,階當即用。或值穢德凡人,或遇貪家惡子,不識字民溫恤之方,唯知重役殘忍之法。廣開戍邏,多置帥領,或用其左右姻親,或受人貨財請屬,皆無防㓂禦賊之心,唯有通商聚斂之意。其勇力之兵,驅令抄掠。若值彊敵,即為奴虜;如有執獲,奪為己富。其羸弱老小之輩,微解金鐵之工,少閑草木之作,無不搜營窮壘,苦役百端。自餘或伐木深山,或耘草平陸,販貿往還,相望道路。此等祿旣不多,資亦有限,皆收其實絹,給其虛粟,窮其力,薄其衣,用其工,節其食,綿冬歷夏,加之疾苦,死於溝瀆者常十七八焉。是以吳楚間伺,審此虛實,皆云粮匱兵疲,易可乗擾,故驅率犬羊,屢犯壃場。頻年已來,甲胄生蟣,十万在郊,千金日費,為弊之深,一至於此,皆由邊任不得其人,故延若斯之患。賈生所以痛哭,良有以也。
夫潔其流者清其源,理其末者正其本,旣失之在始,庸可止乎?愚謂自今已後,荆、揚、徐、豫、梁、益諸蕃,及所統郡縣、府佐、統軍至于戍主,皆令朝臣王公已下各舉所知,必選其才,不拘階級。若能統御有方,清高獨著,威足臨戎,信能懷遠,撫循將士得其忻心,不營私潤,專修公利者,則就加爵賞,使久於其任,以時襃賚,厲其忠款。所舉之人亦垂優異,奬其得士,嘉其誠節。若不能一心奉公,才非捍禦,貪惏日富,經略無聞,人不見德,兵厭其勞者,即加顯戮,用彰其罪。所舉之人隨事免降,責其謬薦,罰其僞薄。如此,則舉人不得挾其私,受任不得孤其舉,善惡旣審,沮勸亦明,庶邊患永消,譏議攸息矣。
遭母憂,去職。熙平初,除冠軍將軍、廷尉少卿,尋加征虜將軍,後出為平陽太守。飜為廷尉,頗有不平之論,及之郡,甚不自得,遂作思歸賦曰:
日色黯兮,高山之岑。月逢霞而未晈,霞值月而成陰。望他鄕之阡陌,非舊國之池林。山有木而蔽月,川無梁而復深。悵浮雲之弗限,何此恨之難禁。於是雜石為峯,諸煙共色。秀出無窮,煙起不極。錯飜花而似繡,網遊絲其如織。蝶兩戲以相追,燕雙飛而鼓翼。怨驅馬之悠悠,歎征夫之未息!
尒乃臨峻壑,坐層阿。北眺羊腸詰屈,南望龍門嵯峨。疊千重以聳翠,横万里而揚波。遠?鼯與麏麝,走鰩鼈及龜鼉。彼曖然兮鞏洛,此邈矣?關河。心鬱鬱兮徒傷,思搖搖兮空滿。思故人兮不見,神翻覆兮魂斷。斷魂兮如亂,憂來兮不散。俯鏡兮白水,水流兮漫漫。異色兮縱橫,奇光兮爛爛。下對兮碧沙,上覩兮青岸。岸上兮氤氲,駮霞兮絳氛。風搖枝而為弄,日照水以成文。行復行兮川之畔,望復望兮望夫君。君之門兮九重門。余之别兮千里分。願一見兮導我意,我不見兮君不聞。魄惝怳兮知何語,氣繚戾兮獨縈縕。
彼鳥馬之無知,尚有情於南北。雖吾人之固鄙,豈忘懷於上國?去上國之美人,對下邦之鬼蜮。形旣同於魍魎,心匪殊於蝥賊。欲修之而難化,何不殘之云剋。知進退之非可,徒終朝以默默。願生還於洛濱,荷天地之厚德。
神龜末,遷冠軍將軍、涼州刺史。時蠕蠕主阿那瓌、後主婆羅門,並以國亂來降,朝廷問飜安置之所。飜表曰:
謬以非才,忝荷邊任,猥垂訪逮,安置蠕蠕主阿那瓌、婆羅門等處所遠近利害之冝。竊惟匈奴為患,其來久矣,雖隆周、盛漢莫能障服,衰弱則降,富彊則叛。是以方叔、召虎不遑自息,衛青、去病勤亦勞止。或修文德以來之,或興干戈以伐之,而一得一失,利害相侔。故呼韓來朝,左賢入侍,史籍謂之盛事,千載以為美談。至于皇代勃興,威馭四海,爰在北京,仍梗疆場。自卜惟洛食,定鼎伊瀍,高車、蠕蠕迭相吞噬。始則蠕蠕衰微,高車彊盛,蠕蠕則自救靡暇,高車則僻遠西北。及蠕蠕復振,反破高車,主喪民離,不絕如綫。而高車今能終雪其恥,復摧蠕蠕者,正由種類繁多,不可頓滅故也。然鬭此兩敵,即卞莊之算,得使境上無塵數十年中者,抑此之由也。
今蠕蠕為高車所討滅,外憑大國之威靈,兩主投身,一期而至,百姓歸誠,万里相屬。進希朝廷哀矜,剋復宗社;退望庇身有道,保其妻兒。雖乃遠夷荒桀,不識信順,終無純固之節,必有孤負之心。然興亡繼絕,列聖同規;撫降卹附,綿經共軌。若棄而不受,則虧我大德;若納而禮待,則損我資儲。來者旣多,全徙內地,非直其情不願,迎送艱難。然夷不亂華,殷鍳無遠,覆車在於劉石,毁轍固不可尋。且蠕蠕尚存,則高車猶有内顧之憂,未暇窺窬上國。若蠕蠕全滅,則高車跋扈之計,豈易可知。今蠕蠕雖主奔於上,民散於下,而餘黨寔繁,部落猶衆,處處碁布,以望今主耳。高車亦未能一時并兼,盡令率附。
又高車士馬雖衆,主甚愚弱,上不制下,下不奉上,唯以掠盜為資,陵奪為業。河西捍禦彊敵,唯涼州、敦煌而已。涼州土廣民希,粮仗素闕,燉煌、酒泉空虛尤甚,若蠕蠕無復豎立,令高車獨擅北垂,則西顧之憂,匪旦伊夕。愚謂蠕蠕二主,皆冝存之,居阿那環於東偏,處婆羅門於西裔,分其降民,各有攸屬。那瓌住所,非所經見,其中事勢,不敢輒陳。其婆羅門請修西海故城以安處之。西海郡本屬涼州,今在酒泉直北、張掖西北千二百里,去高車所住金山一千餘里,正是北虜往來之衝要,漢家行軍之舊道,土地沃衍,大宜耕殖。非但今處婆羅門,於事為便,即可永為重戍,鎮防西北。宜遣一良將,加以配衣,仍令監護婆羅門。凡諸州鎭應徙之兵,隨冝割配,且田且戍。雖外為置蠕蠕之舉,內實防高車之策。一二年後,足食足兵,斯固安邊保塞之長計也。若婆羅門能自克厲,使餘燼歸心,收離聚散,復興其國者,乃漸令北轉,徙渡流沙,即是我之外蕃,高車勁敵。西北之虞,可無過慮。如其姦回返覆,孤恩背德者,此不過為逋逃之㓂,於我何損。今不早圖,戎心一啓,脫先據西海,奪我險要,則酒泉、張掖自然孤危,長河以西終非國有。不圖厥始,而憂其終,噬臍之恨,悔將何及。
愚見如允,乞遣大使往涼州、燉煌及於西海,躬行山谷要害之所,親閱亭障遠近之宜,商量士馬,校練粮仗,部分見定,處置得所。入春,西海之間即令播種,至秋,收一年之食,使不復勞轉輸之功也。且西海北垂,即是大磧,野獸所聚,千百為群,正是蠕蠕射獵之處。殖田以自供,籍獸以自給,彼此相資,足以自固。今之豫度,微似小損,歲終大計,其利實多。高車豺狼之心,何可專信?假令稱臣致款,正可外加優納,而復內備彌深,所謂先人有奪人之心者也。管窺所陳,懼多孟浪。時朝議是之。
還,拜吏部郎中,加平南將軍、光祿大夫。以本將軍出為齊州刺史,無多政績。孝昌中,除安南將軍、中書令,領給事黃門侍郎,與徐紇俱在門下,並掌文翰。飜既才學名重,又善附會,亦為靈太后所信待。是時蠻賊充斥,六軍將親討之,飜乃上表諫止。後蕭寶夤大敗於關西,飜上表請為西軍死亡將士舉哀,存而還者并加賑賚。後拜度支尚書,尋轉都官。飜表曰:“臣往忝門下,翼侍帳幄。同時流輩皆以出離左右,蒙數階之陟。唯臣奉辭,非但直去黃門,今為尚書後,更在中書令下。於臣庸朽,誠為叨濫;準之倫匹,或有未盡。竊惟安南之與金紫,雖是異品之隔,實有半階之校;加以尚書清要,位遇通顯,準秩論資,似加少進。語望比官,人不願易。臣自揆自顧,力極求此,伏願天地成造,有始有終,矜臣疲病,乞臣骸骨,願以安南、尚書換一金紫。”時天下多事,飜雖外請閑秩,而內有求進之心,識者怪之。於是,加撫軍將軍。
肅宗、靈太后曾醼於華林園,舉觴謂群臣曰:“?尚書朕之杜預,欲以此杯敬屬元凱,今為盡之。”侍座者莫不羨仰。飜名位俱重,當時賢達咸推與之,然獨善其身,無所奬拔,排抑後進,懼其凌己,論者鄙之。建義初,遇害於河陰,年五十三。所著文筆百餘篇,行於世。贈使持節、侍中、車騎將軍、儀同三司、青州刺史。
嫡子寶首,武定中,司徒記室參軍。
寶首兄叔德,武定末,太子中舍人。
飜弟躍,語在文苑傳。
躍弟颺,本州治中、别駕,豫州冠軍府司馬而卒。
颺弟昇,太學博士、司徒記室,尚書儀曹郎中、正員郎、通直常侍。颺死後,昇通其妻。翻慙恚,為之發病,昇終不止,時人鄙穢之。亦於河隂見害。贈左將軍、齊州刺史。
史臣曰:崔休立身有本,當官著聞,朝之良也。裴儁器業位望,有可稱乎??飜文高價重,其當時之才秀歟?
列傳第五十七 魏書六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