荅李詡第二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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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19:46
荅李詡第二書
脩白:前辱示書及性詮三篇,見吾子好學善辯,而文能盡其意之詳。今丗之言性者多矣,有所不及也,故思與吾子卒其說。脩患丗之學者多言性,故常爲說曰:夫性非學者之所急,而聖人之所罕言也。易六十四卦不言性,其言者,動靜得失吉凶之常理也。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不言性,其言者,善惡是非之實録也。詩三百五篇不言性,其言者政教興衰之羙剌也。書五十九篇不言性,其言者堯、舜三代之治亂也。禮樂之書雖不完,而雜岀於諸儒之記,然其大要,治國脩身之法也。六經之所載,皆人事之切於丗者,是以言之甚詳。至於性也,百不一二言之,或因言而及焉,非爲性而言也,故雖言而不究。予之所謂不言者,非謂絶而無言,蓋其言者鮮,而又不主於性而言也。論語所載七十二子之問於孔子者,問孝、問忠,問仁義、問禮樂、問脩身、問爲政,問朋友,問鬼神者有矣,未甞有問性者。孔子之告其弟子者,凡數千言,其及於性者。一言而巳。予故曰非學者之所急,而聖人之罕言也。書曰習與性成,語曰性相近,習相逺者,戒人愼所習而言也。中庸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者,明性無常,必有以率之也。樂記亦曰:感物而動。性之欲者,明物之感人無不至也。然終不言性果善果惡,但戒人愼所習與所感,而勤其所以率之者尔。予故曰因言以及之而不究也。脩少好學,知學之難。凡所謂六經之所載,七十二子之所問者,學之終身,有不能逹者矣。於其所逹,行之終身,有不能至者矣。以予之汲汲於此而不暇乎其他,因以知七十二子亦以是汲汲而不暇也。又以知聖人所以教人垂丗,亦皇皇而不暇也。今之學者,於古聖賢所皇皇汲汲者,學之行之,或未至其一二,而好爲性說,以窮聖賢之所罕言而不究者,執後儒之偏說,事無用之空言,此予之所不暇也。或有問曰:性果不足學乎?予曰:性者,與身俱生,而人之所皆有也。爲君子者,脩身治人而巳,性之善惡,不必究也。使性果善邪,身不可以不脩,人不可以不治。使性果惡邪?身不可以不脩,人不可以不治。不脩其身,雖君子而爲小人,書曰惟聖罔念作狂是也。能脩其身,雖小人而爲君子,書曰惟狂克念作聖是也。治道備,人斯爲善矣,書曰?民於變時雍是也。治道失,人斯爲惡矣,書曰殷頑民,又曰舊染汙俗是也。故爲君子者,以脩身治人爲急,而不窮性以爲言。夫七十二子之不問,六經之不主言,或雖言而不究,豈略之哉?蓋有意也。或又問曰:然則三子言性過歟?曰:不過也。其不同何也?曰:始異而終同也。使孟子曰:人性善矣,遂怠而不教,則是過也。使荀子曰:人性惡矣,遂棄而不教,則是過也。使楊子曰:人性混矣,遂肆而不教,則是過也。然三子者,或身奔走諸侯以行其道,或著書累千萬言以告于後,丗未甞不區區以仁義禮樂爲急。蓋其意以謂善者一日不教,則失而入于惡。惡者勤而教之,則可使至于善;混者驅而率之,則可使去惡而就善也。其說與書之習與性成,語之性近習逺?中庸之有以率之,樂記之愼物所感皆合。夫三子者,推其言則殊,察其用心則一。故予以爲推其言,不過始異而終同也。凡論三子者,以予言而一之,則譊譊者可以息矣。予之所說如此,吾子其擇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