濳研堂文集序

濳研堂文集序

古之以別集自見者多矣，而多不傳，傳矣而不能久，傳且久矣，而或不著。其傳而久，久而著者數十家而已，其故何哉？葢！學有純駁淺㴱，而文又有工拙之不等也。古之神聖賢人，作爲六經之文，垂萬世之敎，非有意于爲文也。而文之工侔于造化，諸子百家皆竊取一耑以有言，而言之有用者固多，言之偏致爲流弊者亦多矣。自辭章之學盛，士乃有志于文章，顧不知文所以明道，而徒求工于文，工之甚，適所以爲拙也。雖然，有見于道矣。有見于經矣。謂不必求工于文。而率意言之。則又孔子所謂言之無文。行之不遠者葢。聖門言語文學。必分二科。以是衡量古今。其能兼擅者尠矣。乃若少詹事曉徵先生。庶幾無媿于古之能兼文學言語者乎。

先生始以辭章鳴一時。旣乃研精經史，因文見道，于經文之舛誤、經義之聚訟而難決者，皆能剖析源流。凡文字音韻、訓詁之精微、地理之沿革、歴代官制之體例、氏族之流派、古人姓字里居、官爵事實、年齒之紛緐、古今石刻畫篆隸，可訂六書故實、可裨史傳者，以及古九章算術，自漢迄今，中西?法，無不瞭如指掌。至于累朝人物之賢姦，行事之是非，疑佀難明者，大典章制度㫺人不能明斷其當否者，皆確有定見。葢先生致知格物之功，可謂㴱矣。夫自古儒林能以一蓺成名者，䍐合眾蓺而精之，殆未之有也。若先生于儒者應有之蓺，無弗習，無弗精，其學固一軌于正，不參以老佛功利之言。其文尤非好爲古文以自雄壇坫者比也。中有所見，隨意抒寫，而皆經史之精液。其理明，故語無鶻突。其氣和，故貌不矜張。其書味㴱，故條鬯而無好盡之失。法古而無摹仿之痕，辨論而無嘂囂攘袂之習。淳古澹泊，非必求工。非必不求工，而知言者必以爲工。俾學者可由是以漸通經史，以津逮唐宋以來諸大家之文。其傳而能久，久而愈著者，固可必也。

玉裁㝯居姑蘇者十餘年，先生方主講紫陽書院，幸得時時過從請益，而天不憖遺，捐館巳三年矣。所著書多栞行于世。生平于元史用功最㴱，惜全書手藳未定。文集尤士林所仰望。今同志梓成，瞿子鏡濤請序于予。追念疇㫺，感傷㝛艸。絫欷言之媿無以發先生之藴也。集凡五十卷，分爲十四?者，先生所手定也。嘉慶十一年歲次丙寅九月，金壇後學段玉裁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