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故翰林待制黃殷士墓碑宋濂

元故翰林待制黃殷士墓碑宋濂

皇帝登太寳之明年。卽　詔執政大臣曰。元氏有國一百六十三年。雖亳社巳屋。暦數有歸。國可㓕。史不可㓕。卿選江南知名之士不仕於元者。纂修成書。而　命翰林學士宋濂爲之總裁。庻幾得筆削之公。以副朕意。中書下其事濂等旣奉詔執筆唯謹。而於黃公殷士之没。寘於忠義傳中。殷士之高第弟子鄧東復來請曰。國史繫天下之公，法當嚴；墓碑紀一人之私，理宜詳。懸繂有石，願先生爲書之。按東所造事狀，殷士諱哻，殷士其字也。臨川金溪化原里人。未冠，謁吳文正公澄於郡庠。公方?解小戴禮，殷士撰書上公，列諸家箋䟽得失，若分黒白。㝷徃學文於虞文靖公集、揭文安公傒，斯三公皆江右人，見殷士無不噐重，以遠大期之。巳而聞直清先生祝公蕃倡明象山陸氏之學於鄱陽，與同舍生王企不遠數百里徃候焉。一見之頃，欣然有契於眉睫之間。歸而喜曰：哻豈昧其本心者哉。自是一動静，一云爲，惟心是監，凛然若上帝之臨。乆之東游吳㑹以發越精神還遯羽陽山中，旣而嘆曰：學者將用世爾，柰何自秘耶，乃走燕都，受知中書參知政事朶尓直班公及丞相賀公惟一。賀公當國，授淮南等處行中書省照磨，遷國子助敎，陞愽士，特除翰林待制兼國史院編脩，官階奉訓大夫。時權臣秉政，天下大勢巳去，殷士憂國愛君，晝夜不遑寧，屡上䟽陳大計，竟不報。殷士方彈指長嘆，同列以從宜適變之機爲問，殷士曰：此言何以至於我哉？今曰辟朝空宫以淹國卹，吾之不能爲公存，猶公之不能爲我亾也。盍亦各諗所安乎！洪武元年八月庚午，都城䧟大明兵入城，殷士謂其從人張午曰：吾爲士子，義不可辱國，汝幸收吾骨南還。卽解衣投居賢坊井中，午蒼黃大慟，拾級下救之。見殷士浮沉水間，氣猶未絶，遽負之以升。歔欷言曰：今南兵不殺，在儒臣尤所賔禮，他日幸致富貴，君何爲自苦如是耶？縱曰：爲國盡忠，未聞小臣而死社稷也。殷士曰：齊太史兄弟皆死小官，彼何人哉？午終不觧。還舍，治酒殽，使家人歌舞爲驩環守。至曰：昃㑹大將軍徐公達下令，凡勝國之臣，俱輸告身于官，朝暮一見，各署名于冊，違則罰。殷士聞之，紿午曰：吾今知汝意矣，汝言良是也，可取吾告身來。第吾慚見同朝人，必乘醉可徃耳，何所可致醇酎乎？午大喜，持錢出，沽闤闠中。及還，求之弗得，亟徃視井傍，冠裳帶舄，列寘不紊。殷士死巳乆矣，其壽六十一云午買棺以歛同知漷州事陳介北山僧梓共營葬事。以某月某日瘞于西山，且刻石記之。曾祖某、祖某、父某，皆力本尚農，享上夀以終。娶里中桂氏，隱士兢之女兄也。有遠識，勸夫游學，毋以家事自累。無子而先没。殷士旣貴顯，或勸求昏甲族，以媒榮進。殷士曰：邶之共姜，宋之伯姫，區區一婦人，尚以節義白守，况男子者乎？吾弟幸生男，卽吾爲有後矣。性嗜古文，而尢長於詩。?作古樂府諸題，音度和雅，無愧於古。四方士大夫多購求藏弆爲榮。金華黄文獻公溍於人，愼許可，獨推奬之不置，且與之通譜系云。嗚呼！天地之間有正氣焉，日月以之而光昭，海嶽以之而流峙。在人則爲忠爲義，其人雖没，其氣則千載如生，誠古今之常經，國家之大防也。有如殷士，當元運將終，誓與國俱亾，從容就死而無悔，比一時慷慨而殺身者，則有間矣。非其不昧本心之學，能致是乎。自古有天下者，未嘗不以褒崇忠義爲先務。皇上卽位之初，蔽自　淵?，卽　勑有司，建元忠臣行臺大夫福夀余忠宣公闕二廟，以春秋奉祠事。所以風厲於萬方者，聖謨至深遠矣。州郡或以殷士之事上　聞，旌寵之典，其有不降下者乎？銘而列之，非爲殷士也。靈承上意，以勸世之爲人臣者。銘曰：烈烈黄公，元之小臣。乃能爲國，殺身成仁。人所大欲，夀爲最貴。孰能舍之，自絶于世。壽固可欲，義不可?。毫髪有愧，雖生曷爲吾死。死義直，氣貫天中，不死者何千萬年。小夫苟全，一愧一死。不知百齡，其死凡幾？有洌者泉，其深無底。?身一躍，眼不見水。精魄入地，肯隨物融。化爲白龍，上朝帝宫。尓死得死，百世冝祀。盭綬金章，誰非臣子？皇明文衡卷之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