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府詩集卷第八十四

樂府詩集卷第八十四

太原　　郭茂倩　　編次

雜歌謠辭

#### 歌辭戚夫人歌

漢書外戚傳曰：高祖得定陶戚姬，愛幸，生趙隱王如意。惠帝立，呂后爲皇太后，廼令永巷囚戚夫人，髠鉗衣赭衣，令舂。戚夫人舂且歌。太后聞之大怒曰：乃欲倚子邪？召趙王殺之。戚夫人遂有人彘之禍。

子爲王，母爲虜，終日舂薄?，常與死爲伍。相離三千里，當誰使告汝。畫一歌。

漢書曰：惠帝時，曹參代蕭何爲相國。初，高帝與何定天下，法令旣朙具。及參守職，舉事無所變，㪅一遵何之約束，於是百姓歌之。

蕭何爲法，講若畫一。曹參代之，守而勿失。載其淸静，民以寧壹。趙幽王歌

漢書曰：趙幽王友，高帝之子。孝惠時，友以諸呂女爲后，不愛，愛他姬。諸呂女讒之於太后，太后怒，召趙王置邸，令衛圍守之。趙王餓，乃作歌，遂幽死。諸呂用事兮劉氏微，迫脅王侯兮彊授我妃。我妃旣妒兮誣我以惡，讒女亂國兮上曾不寤。我無忠臣兮何故棄國，自快中野兮蒼天與直。吁嗟不可悔兮寧早自賊，爲王餓死兮，誰者憐之？呂氏絕理兮，託天報仇。淮南王歌，

漢書曰：淮南厲王長，高帝少子也。長廢法不軌，文帝不忍置於法廼，載以輜車，處蜀嚴道卭郵，遣其子，子母從居，長不食而死。後民有作歌歌淮南王，帝聞之廼，追尊淮南王爲厲王，置園如諸侯儀，

一尺布，尙可縫。一斗粟，尙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京兆歌　　　　　　　　陸　厥：

通典曰：京兆、馮翊、扶風，皆古雍州之域，秦始皇以爲內史。漢景帝二年，分置左右內史。武帝攺，左內史爲左馮翊，右內史爲右扶風，後與京兆號三輔，故趙廣漢云：亂吾治者常二輔是也。

兔園夾池水，脩竹復檀欒。不如黃山苑，儲胥與露寒。邐迤?無界，岑崟欝上干。上干入翠微，下趾連長薄。芳露浸紫莖，秋風搖素蕚。雁起宵未央，雲間月將落。照梁桂兮影徘徊，承露盤兮光照灼。壽陵之街走狐免，金巵玉盌會銷鑠。願奉蒲萄花，爲君實羽爵。左馮翊歌　　　　　　　陸　厥：

上林潏紫泉，離宮赫千戸。飛鳴亂鳧雁，參差雜蘭杜。比翼獨未羣，連葉誰爲伍。一物或難致，無云泣易覩。扶風歌九首　　　　　　劉　琨：

朝發廣莫門，?㝛丹水山。左手彎繁弱，右手揮龍淵。

顧瞻望宮闕，俯仰御飛軒。據鞍長歎息，淚下如流泉。

繫馬長松下，發鞍高嶽頭。冽冽悲風起，泠泠澗水流。

揮手長相謝，哽咽不能言。浮雲爲我結，飛鳥爲我旋。

去家日已逺，安知存與亾。慷慨窮林中，抱膝獨摧藏。麋鹿遊我前，猴猿戲我側。資糧旣乏盡，薇蕨安可食。

攬轡命徒侶，吟嘯絕巖中。君子道微矣，夫子故有窮。

惟㫺李愆期，寄在匈奴庭。忠信反獲罪，漢武不見朙。

我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長。棄置勿重陳，重陳令心傷。同前　　　　　　　　　鮑　照

昨辭金?殿，今次雁門縣。寢臥握秦戈，棲息抱越箭。忍悲别親知，行泣隨征傳。寒烟空徘徊。朝日乍舒卷，秋風辭　　　　　　　　漢武帝：

漢武帝故事曰：帝行幸河東，祠后土，顧視帝京，忻然中流，與羣臣飮讌。帝歡甚，乃自作秋風辭。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㤀。汎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簫?鳴兮發櫂歌，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衛皇后歌

漢書曰：衛子夫爲皇后，弟靑貴震天下，天下歌之。按外戚傳，衛子夫爲平陽主謳者。武帝祓霸上還，過平陽主旣飮，謳者進，帝獨說子夫。帝起㪅衣，子夫侍尚衣軒中，得幸平陽主，因奏子夫，送入宮，是爲衛皇后。生男無喜，生女無怒，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李延年歌：

漢書外戚傳曰：李延年性知音，善歌舞，武帝愛之，嘗侍上起舞而歌。延年後爲協律都尉。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李夫人歌　　　　　　　漢武帝，

漢書外戚傳曰：孝武李夫人，本以倡進。初，武帝愛其兄延年，平陽主因言延年有女弟，帝乃召見之，實妙麗善舞，由是得幸。夫人少而蚤卒，帝思念不已。方士齊人少翁，言能致其神廼夜張燈燭，設帷帳，陳酒肉，而令帝居他帳，遙望見好女如李夫人之貎，還幄坐而步，又不得就視。帝愈益相思悲感，爲作詩，令樂府諸音家弦歌之。

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來遲。同前　　　　　　　　　李商隱

一帶不結心，兩股方安髻。慙愧白茅人，月没教星替。

剰結茱茰枝，多擘秋蓮的。獨自有波光，綵囊盛不得

蠻絲繫，條脫□□和香屑。夀宮不惜鑄南人，柔腸早被秋波割。淸澄有餘幽素香，鰥魚渴鳳眞珠房。不知瘦骨類冰井，㪅許夜簾通曉霜。土花漠碧雲??，黃河欲盡天蒼黃。同前　　　　　　　　　李　賀

紫皇宮殿重重開，夫人飛入瓊瑤臺。綠香繡帳何時歇，靑雲無光宮水咽。翩聯桂花墜秋月，孤鸞驚啼商絲發。紅璧闌珊懸佩璫，歌臺小妓遙相望。玉蟾滴水雞人唱，露?蘭葉參差光。同前　　　　　　　　　鮑　溶

璿閨羽帳?燭陳，方士夜降夫人神。葳蕤半露芙蓉色，窈窕將期環珮身。麗如三五月，可望難親近，嚬黛含犀竟不言，春思秋怨誰能問。欲求巧笑如生時，歌塵在空瑟銜絲。神來未及夢相見，帝比初亾心㪅悲。愛之欲其生又死，東流萬代無囘水。宮漏丁丁夜向晨，烟銷霧散愁方士。同前　　　　　　　　　張　祜

延年不語望三星，莫說夫人上涕零。争奈世間惆悵在，甘泉宮夜看圖形。

李夫人及貴人歌　　　　陸　厥

屬車桂席塵，豹尾香烟滅。彤殿向蘼蕪，靑蒲復萎絕。坐萎絕，對蘼蕪。臨丹階，泣椒塗。寡鶴羈雌飛且止，雕梁翠壁網蜘蛛。洞房朙月夜，對此淚如珠。未央才人歌　　　　　　庾肩吾

從來守未央，轉欲訝春芳。朝風凌日色，夜月奪燈光。相逢儻游豫，暫爲卷衣裳。中山孺子妾歌二首　　　陸　厥

漢書曰：詔賜中山靖王子噲及孺子妾冰未央才人歌詩四篇。如淳曰：孺子㓜，少稱。孺子。妾，宮人也。顔師古曰：孺子，王妾之有品號者。妾，王之衆妾也。冰，其名。才人，天子內官。按此謂以歌詩賜中山王及孺子妾、未央才人等爾，累言之，故云及也。而陸厥作歌，乃謂之中山孺子妾，失之遠矣。藝文志又曰：臨江王及愁思節士歌詩四篇，李夫人及幸貴人歌詩三篇，亦皆累辭也。未央才人，中山孺子，一笑傾城，一顧傾市。傾城不自美，傾市復爲容。願把陵陽袖，披雲望九重。

如姬寢臥內，班婕坐同車。洪波陪飲帳，林光宴秦餘。歲?寒飊及，秋水落芙蕖。子瑕矯後駕，安陵泣前魚。賤妾終已矣，君子定焉如。同前　　　　　　　　　李　白：

中山孺子妾，特以色見珍。雖不如延年妹，亦是當時絕世人。桃李出深井，花豔驚上春。一貴復一賤，關天豈由身。芙蓉老秋霜，團扇羞網塵。戚姬髠翦入舂市，萬古共悲辛。臨江王節士歌：　　　　　陸　厥木葉下，江波連。秋月照，浦雲歇山。秋思不可裁，復帶秋風來。秋風來已寒，白露驚羅紈。節士慷慨髮衝冠。彎弓挂若木，長劒竦雲端。同前　　　　　　　　　李　白。

洞庭白波木葉稀，鷰鴻始入吳雲飛。吳雲寒，鷰鴻苦，風號沙宿瀟湘浦。節士感秋淚如雨，白日當天心。照之可以事朙主，壯士憤，雄風生。安得倚天劒，跨海斬長鯨。

行幸甘泉宮。　　　　　　梁簡文帝

漢書曰：武帝太始三年正月，行幸甘泉宮。成帝永始四年正月，行幸甘泉。揚雄甘泉賦曰：廼命羣僚，曆吉日，協靈辰，星陳而天行。乘輿登夫鳳凰兮而翳?芝，駟蒼螭兮六素虬。劉歆甘泉宮賦曰：軼陵陰之地室，過陽谷之秋城；囘天門而鳳舉，躡黃帝之朙庭；冠高山而爲居，乘崑崙而爲宮。王褒甘泉宮頌曰：甘泉山，天下顯敞之名處也。前接大荆，後臨北極，左撫仁鄉，右望素域。其爲宮室也，仍嶻嶭而爲觀，攘抗岸以爲階。覽除閣之麗美，覺堂殿之巍巍。按梁劉孝威歌辭云：避暑甘泉宮。葢與上之囘同意云。

雉歸海水寂，裘來重譯通。吉行五十里，隨處宿離宮。?聲恒入地，塵飛上暗空。赦書隨豹尾，太史逐相風。銅鳴周國旞，旗曵楚雲虹。倖臣射覆罷，從騎新歌終。董桃拜金紫，賢妻侍禁中。不羡神仙侶，排烟逐駕鴻。同前。　　　　　　　　　劉孝威

漢家迎夏畢，避暑甘泉宮。機車鳴里?，駟馬駕相風。校尉烏丸騎，待制樓煩宫。後旌遊五柞，前笳度九嵕。才人豹尾內，御酒屬車中。輦囘百子閣，扇動七輪風。鳴鍾休衛士，披圖召後宮。材官促校獵，秋來戲射熊。烏孫公主歌。

漢書西域傳曰：武帝元封中，遣江都王建女細君爲公主，以妻烏孫王昆莫。公主至其國，自治宮室居，歲時一再與昆莫會，置酒飮食。昆莫年老，言語不通，公主悲，乃自作歌：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遠託異國兮烏孫王。穹廬爲室兮旃爲牆，以肉爲食兮酪爲漿。居常土思兮心內傷，願爲黃鵠兮歸故鄉。匈奴歌

十道志曰：焉支、祁連二山，皆美水草，匈奴失之，乃作此歌。漢書曰：元狩二年春，霍去病將萬騎出隴西，討匈奴，過焉支山千有餘里。其夏又攻祁連山，捕首虜甚多。祁連山，卽天山，匈奴呼天爲祁連，故曰祁連山。焉支山，卽燕支山也。

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顔色。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驪駒歌　　　　　　　　古　辭。

漢書，儒林曰：王式除爲博士，旣至舍中，會諸大夫，共持酒肉勞式，皆注意高仰之。博士江公心嫉式，謂歌吹諸生曰：歌驪駒。式曰：聞之於師，客歌驪駒，主人歌客，毋庸歸。今日諸君爲主人，日尚早，未可也。驪駒者，客欲去歌之，故式以爲言也。

驪駒在門，僕夫具存；驪駒在路，僕夫整駕。雜離歌：

晨行梓道中，梓葉相切磨。與君别交中，繣如新縑羅。裂之有餘絲，吐之無還期。

瓠子歌二首，　　　　　西漢武帝

史記河渠書曰：漢武帝旣封禪，乃使汲仁、郭昌發卒數萬人塞瓠子決河。於是天子已用事萬里沙，還自臨決河，沈白馬玉璧，令羣臣從官自將軍巳下，皆負薪寘決河。是時東郡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園之竹以爲楗。天子旣臨河決，悼功之不成，乃作歌二章。於是卒塞瓠子，築宮其上，曰宣房宮，

瓠子決兮將奈何？浩浩洋洋兮慮殫爲河。殫爲河兮地不得寧，功無巳時兮吾山平。吾山平兮鉅野溢，魚弗鬱兮柏冬日。正道弛兮離常流，蛟龍騁兮方遠遊。歸舊川兮神哉沛，不封禪兮安知外。爲我謂河伯兮何不仁，泛濫不止兮愁吾人。齧桑浮兮淮泗滿，久不反兮水維緩。

河湯湯兮激潺湲，北渡囘兮迅流難。搴長茭兮湛美玉，河伯許兮薪不屬。薪不屬兮衛人罪，燒蕭條兮噫乎何以禦水。隤林竹兮楗石菑，宣防塞兮萬福來。李陵歌

漢書曰：昭帝卽位數年，匈奴與漢和親，漢使求蘇武等，單于許武還。李陵置酒賀武曰：異域之人，一别長絕。因起舞而歌。陵泣下數行，遂與武決。

徑萬里兮度沙漠，爲君將兮奮匈奴。路窮絕兮矢刃摧，士衆滅兮名已隤。老母已死，雖報恩，將安歸？廣川王歌二首

漢書曰：廣川王去繆王齊太子也。有幸姬王昭，平王地餘，許以爲后，後皆殺之。㪅立陽城昭信爲后。幸姬陶望?爲脩靡夫人，主繒帛。崔脩成爲朙貞夫人，主永巷。昭信復譛望?，疑有姦去，以故不愛望?。後與昭信等飮諸婢皆侍，去爲望?作歌曰背尊章，使美人相和歌之。後昭信譖殺望?，欲擅愛，曰：王使朙貞夫人主諸姬，滛亂難禁，請閉諸姬舍門，無令出敖。使其大婢爲僕射，主永巷，盡封閉諸舍。上籥於后，非大置酒召不得見。去憐之，爲作歌曰愁莫愁，令昭信聲?爲節，以教諸姬歌之。按西京雜記作廣川王去疾

背尊章，嫖以忽，謀屈竒。起自絕。行周流，自生患。諒非望，今誰怨。

愁莫愁，生無?。心重結，意不舒。內弗欝，憂哀積。上不見天，生何益。日崔隤，時不再。願棄軀，死無悔。牢石歌，

漢書佞幸傳曰：元帝時，石顯爲中書令，與僕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結爲黨友，諸附倚者，皆得寵位。而民歌之，言其兼官據勢也。

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纍纍，綬若若邪。黃鵠歌，　　　　　　　　漢昭帝

西京雜記曰：始元元年，黃鵠下太液池，帝爲此歌。按淸商吳聲曲有黃鵠歌，與此不同。

黃鵠飛兮下建章，羽肅肅兮行蹌蹌，金爲衣兮菊爲裳。唼喋荷荇，出入蒹葮。自顧菲薄，愧爾嘉祥。黃門倡歌，

漢書禮樂志曰：成帝時，鄭聲尤甚，黃門名倡丙疆、景武之屬，富顯於世。隋書樂志曰：漢樂有黃門?吹，天子宴羣臣之所用也。

佳人俱絕世，握手上春樓。㸃黛方初月，縫裙學石橊。君王入朝罷，爭競理衣裘。樂府詩集卷第八十四　　　　東吳毛晉訂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