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方輿紀要卷九十五

讀史方輿紀要卷九十五

福建方輿紀要叙

福建僻處海隅，褊淺迫隘，用以爭雄天下，則甲兵糗糧不足供也；用以固守一隅，則山川間阻，不足恃也。西漢時，東越嘗國於此矣，横海、樓船以四道之兵至而國亡。陳天嘉中，陳寶應亦思據此矣，章昭達、余孝頃之師來襲而國亡。五代時，王氏亦嘗帝制自爲矣，及釁起於內，敵乘於外，而地分於鄰國。元末陳友定起於閭閻，乃能削平羣盜，保其境內，其才非不足以有爲也，一旦杉關失，南臺驚，及其身而敗亡至矣，猶得謂閩爲險固之地乎哉？昔人亦言閩中形勝大類巴蜀，此非通論也。夫蜀內有鹿頭、劍閣、墊江之阻，外有陰平、葭萌、瞿唐之限，北出則動關中，東顧則臨荆楚，而閩曾有是乎哉？建寧一郡，最稱上游，亦不過北走浙中，西達江右而已。其至於中華也，必由衢、信，經饒、池而後渡江，越安慶，出廬、壽而後渡淮，自淮以北，又累驛而後至大梁，謂自閩而出，遂有當於中原之要會，不能也。至於敵之來攻也，不特惠、潮迫近汀、漳，藩籬易越，而南、贛山谿相錯，窺伺之道甚多。由建昌而趨邵武，由廣信而下崇安，敵已在肘腋間矣。仙霞南下，建瓴之勢也。而處州之龍泉、慶元，與建寧之浦城、松溪，犬牙出入。往者葉宗畱嘗肆惡其間，而建寧以及衢、信道皆爲之梗，山藪隱匿，保無有忽然闌入者乎？溫州以南，由泰順而踰分水，自平陽而越流江，福甯、候官之郊，皆戰場也。而海道之捷，抵白沙浦，徑進五虎門，又無論矣。噫！以福建之幅員，而可攻之隙隨在而是，備前則後至，備左則右至，山海之環繞，不足以爲固，而止爲敵人出沒之資耳，猶可與巴蜀同日道哉？吾嘗於南宋奔亡之餘，而反覆三歎焉。蒙古之用兵也，縱横馳突，大異前代。臨安未陷，兩粤已爲之破殘。肇慶以西，皆置戍軍，惟廣、惠、潮諸州爲宋守耳。使其兩廣尚全，雲、貴未擾，爲宋計者，必且擇堅完之所，以爲經營四方之本，豈將倉皇造次，遂駐蹕於偏殘淺露之福州哉？廣州形勝十倍於閩，其不駐蹕於廣州者，懼肇慶之逼也。顧瞻四方，惟福州稍遠於敵，又以北近臨安，示不忘故都之意，從而建爲行都。孰知敵人海道之兵，已自明州揚帆而至哉？或曰：爲宋計者，廣州縱可都，而福州亦必不可去。去福州，福州必遂入於敵矣。余曰：去福州而廣州猶固，尚可以圖福州；守福州而福州一傾，吾猶得而固廣州乎？吾嘗悼將亡之國，其君若臣驚魂震魄，苟且自全，遂不思爲久遠之計也。使有遠猷者出焉，必先擇其可固之圉，以定根本，立紀綱，下一令於天下曰：有能爲我復一城、守一邑者，卽以官之；有能爲我全一鄉、保一寨者，亦卽以官之。其守土之臣而叛降於敵，有能爲我誅其人而復其境者，卽以其人之官官之。草澤中不乏賢豪也。累百年締造之國家，非若草竊一時者之無所繫於民心也。蒲壽庚之擅有泉州也，其初不過一亡命匹夫耳。壽庚以鷹犬微功過，假之以祿位，擅市舶利者三十年，官招撫使，狼子野心，背宋而潛獻地於元。宋外懼敵師之侵，內惕壽庚之叛，不得已而走漳，不得已而走潮以入海也。當其駐蹕福州之初，而已知其勢之必至此也。客曰：閩固不足爲中國患乎？曰：昔東晉時有孫恩者，出沒海島，爲閩、浙患。恩死，其黨盧循繼之。循滅，餘種悉遁入閩。今泉州夷户有曰泉郎者，亦曰逰艇子，厥?甚繁，其居止常在船上。船之式，頭尾尖高，中平濶，衝波逆浪，都無畏懼，名曰了鳥船。往往走異域，稱海商，招誘凶徒，漸成暴亂。嘉靖中，倭夷蹂躪之禍，此輩所致也。然其流毒亦於閩、浙爲甚，江、淮以南，侵突亦暫矣。蓋孫恩、盧循之餘習然也。客曰：昔人視海道爲至險，王審知之據閩也，尚稟命於中國，其入貢之道，爲淮南所阻。每歲自福州洋過溫州洋，取台州洋，過天門山，入明州象山洋，過涔港，掠冽港，直東北度大洋，抵登萊岸，風濤險惡，沒溺嘗十之四五。海道不足爲中國患也，殆以是歟？予曰：非也。末世智巧日生，昔之艱難者，今皆趨於便易。元伯顏建議海運，初年以四萬六千有奇之粟，從海道入大都，剏行海洋，沿山求嶴，風信失時，逾年而始至。其後益開新道，波濤玩習，占風候雨，機變如神。自福州以及江浙之糧，運至京師者三百三十餘萬石，僅旬日而至耳。今運糧之道，具於圖經，使臣往來異國之道，則載於針經。習於海上者，淺礁暗沙，險灘僻嶴，計潮候息，輜銖不爽，濤山浪屋之中，彼已視爲衽席矣。自錢塘鱉子門而北，爲海門之料角嘴，爲淮口之廟灣場，爲登萊之成山沙門島。抵登萊，則左顧天津而燕薊在望，右指旅順，而遼渾當前。子以王閩之時而概元季之後，不亦昧哉！客曰：倭夷或能病我中華也，其以海之故哉？予曰：倭夷之志，在子女玉帛而已。然其倡亂者，非皆倭也，卽所謂泉郎之徒也。猶憶少時，閩人宋氏珏過家先生，謂家先生曰：“嘉靖三十七年四月某日，倭賊攻興化府。時賊首爲洪澤珍，故閩人，以海商導倭入寇。有某生者，落魄不羈，敢爲大言，少與洪習，往謁之，曰：‘興化不足攻也，今宜佯請撫於有司，厚索犒，與出屯島外，積甲練兵。漳、泉大艘，舊通番市者不下千餘，皆君所習。以明春整師登舟，齊俟汛至，分百艘泊京口，百艘泊淮陰，而我以大䑸直指登、萊，抵天津，天下之勢，隔而爲三，江淮資運，勢不能達，人情洶洶，必且內變。山東豪傑當有應者。吾不俟有攻堅擊銳之勞，而天下之勢且歸於我矣。’時賊以莆城富饒，亟欲城陷，聞生之言，謂生爲莆城遊說也，瞪目叱之，左右顧欲殺之，生匐伏請命，乃得已，竄入壺公山中。事平後，頗自疑不敢出。然閩人亦喜生之止賊攻城，而不深咎其言之禍及國家也。”家先生笑而不應。予聞之，頗怪是生之狂瞽也。夫以國家封域之大，豈草竊者所能干？生乃欲急售其奇，不擇人而教以天下之大計，其不見膏於斧鑕也，亦幸矣哉！讀史方輿紀要卷九十五崑山顧祖南昌彭元范輯著楣校定錦里龍萬育燮堂校刋福建一、 】】禹貢揚州地，周爲七閩地。春秋已後，亦爲越地，天文牛女分野。秦并天下，平百越，置閩中郡。漢高五年，封無諸爲閩越王，元鼎五年，閩越亂，元封初平之，屬會稽南部都尉。後漢因之。三國吳始置建安郡，晉又分置晉安郡，皆屬揚州。元康初改隸江州。宋、齊因之。梁普通六年改屬東揚州，陳永定初增置閩州，隋大業中亦屬揚州部。唐屬江南道。開元中分隸江南東道。唐末王氏據有其地。及閩亡，入於南唐吳越。宋爲福建路。元置福建等處行中書省，尋廢。至正十六年復置，尋爲陳友定所據。明初平之。洪武九年置福建等處承宣布政使司。今領府八，直隸州一，屬縣五十七，而衛所參列其中。今仍爲福建布政使司。

福州府，

閩縣，侯官縣，長樂縣，福清縣，連江縣，羅源縣，古田縣，閩清縣，永福縣，

興化府，

莆田縣，仙遊縣。福寧州，

寧德縣，福安縣，

建寧府，

建安縣，甌寧縣，建陽縣，崇安縣，浦城縣，松溪縣，政和縣，壽寧縣。

延平府，

南平縣，將樂縣，沙縣，尤溪縣，順昌縣，永安縣，大田縣。汀州府，

長汀縣，寧化縣，上杭縣，武平縣，清流縣，連城縣，歸化縣，永定縣。

邵武府，

邵武縣，光澤縣，泰寧縣，建寧縣。

泉州府，

晉江縣，南安縣，同安縣，惠安縣，安溪縣，永春縣，德化縣。

漳州府，

龍溪縣，漳浦縣，龍巖縣，長泰縣，南靖縣，漳平縣，平和縣，詔安縣，海澄縣，寧洋縣，

東南皆據海，

東北自浙江溫州府界，西南至廣東潮州府界，大海廽環約二千里。福、興、泉、漳四郡，福寧一州，皆列峙海濱，互爲形援。西抵粤東，

閩之西南境，與廣東潮州府相脣齒，水陸二途，皆爲捷徑。

北距嶺嶠，

閩亦稱“嶠外”地。自浙江衢州、處州而南，江西廣信、建昌、贛州而東南，皆有崇山峻嶺，紆回結曲，不特仙霞一道爲北面之巨障也。

其名山則有武夷

武夷山在建寧府崇安縣南三十里，有黃亭山麓始於此，又四十里乃入武夷。其山綿亘百二十里，有三十六峯、三十七巖，一溪繚繞其間，分爲九曲，漢郊祀志有武夷君，卽此山之神也。宋劉斧曰：“武夷山東南枕流水，一水北至，一水西來，湊大王峯前，合流爲建溪。其山東望如樓臺，南盻如城壁，西顧如庾廩，北眺如車蓋。峯巒巖岫四十餘所，峭拔奇巧，高下相屬，吞吐雲霧，草木蒙茸，寒暑一色，岸壁紅膩，稜疊可愛。”朱子曰：“武夷峯巒巖壑，秀拔奇偉，清溪九曲，流出中間，兩岸絕壁，往往有枯楂插石罅間，又有陶器之屬。頗疑前世道阻未通，川壅未决時，蠻俗所居，而漢所祀者，卽其君長歟。”今從溪而入，第一曲爲大王峯，峭壁緣崖，上哆下銳。峯之東麓有昇真洞，西有鐵板嶂，絕頂爲投龍洞，峯之北又有幔亭峯，甚奇勝，又有仙鶴等巖。第二曲有玉女峯，在溪南，亭亭姝麗。旁有馬頭、凌霄、虎嘯等巖。第三曲有小藏峯，高峙峻拔，中有小藏巖，一名仙船巖，峯背爲仙機等巖。第四曲溪南有大藏峯，高峙千仞，下臨深溪。溪北對峙者曰車錢峯，旁有昇日諸峯，參差錯立。第五曲有隱屏峯，夷上銳下，凌空峭立，高廣方正如屏，兩麓坡陀環抱，朱子築精舍於其處。峯之右又有接笋峯，北有玉華巖，皆奇勝。第六曲有天游峯，在隱屏之後，外高敞而內幽邃。其右爲仙掌峯，穹崖壁立，高廣百餘仞，旁有瀑布泉，溪之南有城高巖，山形高峙，長亘如城壁。第七曲有三仰峯，三峯聳拔相連，形若仰首，中有碧霄洞、小桃源諸勝。第八曲有鼓子峯，有石如鼓。其前爲鼓樓巖，後有三層峯，尤高峻，旁又有天壺等巖。第九曲盡處曰靈峯，一名白雲巖，壁立高峻，常有雲氣氤氲。其右爲毛竹洞，甚幽邃。溪南為齊雲、火焰諸峯。又有靈巖，崖壁削成，頂甚平曠。有石洞三，中一洞深廣，風從中出，謂之風洞。山之背有丹霞嶂，石色丹赤，雄峙若城，綿亘層疊，長數萬丈，高稱之。其東曰水簾洞，水自石壁瀉下，隨風飄灑，疎密不定，如垂簾然，聲若金玉。流合溪水，溪源發於武夷西北二十餘里之三保山，瀠廻曲折，出石鼓渡，合大溪。遊九曲者，舟每從東泝流而入，西出將村而境始窮。南麓則臨石鼓渡，北止於黃村溪。兩崖峯巒，率皆豐上斂下，奇變萬狀，神刓鬼刻，駭目驚心。唐六典：江南道名山，武夷其一也。

梁山，

梁山，在漳州府漳浦縣西南三十里，廣東大埔縣西北二百里。一名高昌山。高千仞，盤亘百里，有九十九峯，亦名梁岳。古記：梁岳，閩中之望也。勝覽：“梁山秀麗而崇圓，故亦名圓山。”名山記：“山峯凡十有二，唐開元中，鍾紹京作尉是邑，始增爲二十有四。”其中峯曰蓮花峯，一名齊帝石，以齊武帝賾避兵揭陽時，曾遊賞此峯也。其最高者爲獅子、金剛二峯。吳明偉又云：“梁山翠峯三十六”，蓋峯嶺環列，各以意言之耳。山之中紆折回旋，有田，有村，有溪。溪之名有長源溪、錦溪、萬頃溪、仙溪、盛溪、錦石溪、垂玉溪、龍潭溪，分流灑道，互相縈繞。上有水晶坪，產水晶。元大德元年，福建平章高興言“漳浦地產水晶，當發民採之，以資國用”，因遣內監採取。明朝亦嘗命鎮守內官採焉。又有中峯巖、瀑布泉，並稱名勝。志云：山之西接盤陀嶺，叢薄崎峻，盤亘可十里。郡舊志：盤陀嶺卽宋葵岡嶺，漢時爲南越蒲葵關，閩、粤通道也。宋潘存實云：“梁山根蟠楚、蜀，作鎮甌閩，西南形勝，山爲最著矣。”

大姥

大姥山在福寧州東北百里，高十餘里，周四十里，唐開元中特圖其形，勅有司春秋致祭。乾符四年，勅建興國寺於山麓。其山千峯林立秀拔，得名者三十六峯。絕頂為摩霄峯，東西北三面皆海，秋霽遠眺，可盡四五百里，雖浙水亦在目中。自摩霄而下，千巖萬壑，瑰奇靈異，不可悉數。大約東北諸山，大姥爲之冠矣。

其大川則有建江。建江亦曰閩江，亦曰建溪，至延平府境亦曰劍江，至福州府境亦曰西江，往往隨地立名，實同一建江也。其源出建寧府浦城縣北四十里漁梁山，繞流經縣城南達縣西。經灘澗中引而南，凡一百八十里曰水吉鎮，爲建陽縣界。又五十三里曰雙溪口，而崇溪之水流合焉。崇溪，源出建寧府崇安縣西北七十里分水嶺，流經崇安城東南，又南納武夷九曲之水，歴建陽縣城東，又東南至雙溪口而合於建溪，並流而南八里為葉坊驛，又四十五里而達建寧府城西，遶城南而東，松溪之水亦流合焉。松溪，源出浙江慶元縣西南二十里松源山，入建寧府界，經松溪縣城東北引而南，政和縣境之水亦流入焉，謂之東溪，至府城東而合於建溪。又南行四十里曰太平驛，又四十五里爲房村舖，又十里曰大横驛，又三十里爲黯淡灘，又五里至延平府城東南，而西溪流合焉。西溪上源，一出邵武府光澤縣西北九十里之杉關嶺，謂之杭川，南流至邵武府城北，合樵溪、紫雲溪諸水，流入延平府順昌縣境，合順陽諸溪，至縣城南合將樂縣之將溪，又東至沙溪口，合沙縣之沙溪、將溪、沙溪，卽汀州府大溪之下流也。大溪發源汀州府寧化縣山中，流經縣東南，又東歴清流縣東南境而爲九龍灘。又東分二流：其下復合，共引而東，謂之西溪。又東至延平府城西，繞出城東南而合於東溪，謂之劍江。又東南四十里曰吉溪口，又十八里曰茶陽驛，又三十二里曰尤溪口，尤溪縣之水自此北合於建江也。又十五里曰樟湖坂，又十二里曰蒼峽巡司，又二十里爲黃田驛，入福州府古田縣界。又五十里而至水口。自水口已上達於浦城，計程幾六百里。灘石嵯岈，縱横林立，舟行罅隙中，灘高水急，畧無安流。溪船輕脆，石齒堅利，稍或不戒，沉溺及之矣。相傳始於浦城，迄於水口，諸灘之有名者以三百計，然至險者亦不過數處。曰將軍灘、和尚灘、黯澹灘、大傷灘、大灣灘，其最著者也。次則火燒灘，倒亂灘、大小羅灘、樹林灘、大米、小米灘菱角灘，梨灘，箭孔灘，梅花灘，亦時有摧溺之慮。而汀、邵二溪，又有九龍，三門、虎口，諸灘之險，其水工非熟於水道，輕捷夙成者，則節節皆險耳。夫閩江本無正流，大約疏鑿山峽而成。上流地高水迅，易於淺涸，居民往往積石壅水，爲灌溉及水碓之利。山水驟發，輒衝激爲患。灘險比下流較多，其下流水勢益盛，灘益大而險。淫潦時波濤洶湧，勢若懷襄，旬日不雨，則石塉磷磷，淺狹處可褰裳涉也。水口灘險已盡，而列石江中，參差數里，水勢震盪，勢猶洶洶。出水口則江流浩衍，以風阻爲虞矣。繇水口而東五十里曰小箬驛，又東十里曰閩清口，又四十里曰白沙驛。自白沙而下，分爲兩枝，其自東而南者二十里爲竹崎所，又四十里曰芋原驛，又東南至府西十里曰洪塘浦，又東南流二十里曰南臺江，又東南流五十里爲馬腸江。其自南而東者，經府西南六十里曰陽崎江，折而東二十里曰西峽江，復東流二十餘里會馬腸江，府境諸水俱會流於此以達海。葢自西北而東南，横亘三郡之中幾千餘里，爲津梁之要會。自劍溪東下福州，水路縈紆幾數百里，而水勢湍急，可以朝發夕至也。陳天嘉五年章昭達自東興嶺趨建安，討陳寶應。寶應據晉安、建安二郡，水陸爲栅以拒之。昭達與戰不利，因據上流，命軍士伐木爲筏，施拍其上。會大雨江漲，昭達放筏衝寶應水柵，盡壞之，寶應繇此敗滅。五代漢乾祐三年，南唐劍州帥查文徽遣劍州刺史陳誨將水軍下閩江襲福州，會大雨水漲，一夕行七百里抵福州城下。敗州兵，整衆鳴鼓，止於江湄，蓋順流漂急，勢莫能禦也。

海

海在福建爲至切之患。漢元封初伐東越，遣橫海將軍韓說出句章，浮海從東方往，遂滅閩越。三國吳建衡初，遣軍自建安海道與荆州之師會於合浦，以擊交趾。陳天嘉四年，章昭達自東興度嶺，趨建安，討陳寶應，詔余孝頃督會稽、東陽、臨海、永嘉諸軍自海道會之。昭達敗寶應水柵，諸軍方攻其步軍，孝頃自海道適至，因併力乘之，寶應敗滅。隋開皇十年泉州王國慶作亂，自以海路艱阻，不設備，楊素泛海奄至，擊平之。五代漢初吳越遣將余安自海道救李達，遂有福州。宋德祐二年，張世傑等共立益王昰於福州，䝉古將阿剌罕自明州海道來襲，福州旋陷。明初討陳友定，亦命湯和由明州海道取福州，八閩悉定。洪武十九年倭氛告警，乃命江夏侯周德興經理閩海，置烽火、南日、浯嶼三寨於海中。正統九年以侍郎焦宏蒞其事，則遷烽火、南日於內地。景泰二年，尚書薛希璉出而經畧，又遷浯嶼水寨於厦門，議者以爲棄其籓籬矣。是時雖增置小埕、銅山二寨，沿邊衛所鎮戍之設漸加密焉。而奸商釀亂，勾引外夷，自潮州界之南澳及走馬溪、舊浯嶼、南日、三沙一帶，皆爲番舶所據。浸淫至於嘉靖二十七年以後，禍乃大發。論者謂東南之倭亂閩實兆之也。自是審斥堠，嚴會哨，寇去之後，猶亟亟不敢懈焉。蓋列戍於海上，而哨守於海中，不易之法矣。說者曰：海中島嶼，東南錯列以百十計，但其地有可哨而不可守者，有可寄泊而不可久泊者。若其最險要而紆迴，則莫如彭湖。葢其山周遭數百里，隘口不得方舟，內澳可容千艘。往時以居民恃險爲不軌，乃徙而虛其地，馴至島夷乘隙巢穴其中，力圖之而後復爲內地，備不可不早也。又海中舊有三山之目，彭湖其一耳。東則海壇，西則南澳，皆並爲險要。守海壇則桐山、流江之備益固，可以增浙江之形勢；守南澳，則銅山、玄鍾之衛益堅，而可以厚廣東之藩籬。此三山者，誠天設之險，可或棄而資敵歟？

其重險則有仙霞，

仙霞關，在建寧府浦城縣北百二十里，北至浙江江山縣百里，本江山縣地。關南三十八里有楓嶺，則閩、浙分疆處也。巖嶺相接，紆迴雄峻，南北經塗皆出於此。今詳見浙江重險。杉關。

杉關，在邵武府光澤縣西北九十里，西至江西建昌府百二十里。有杉關嶺，置關其上，爲江、閩往來之通道。說者曰：仙霞之途紆廻峻阻，其取之也較難；杉關之道徑直顯露，其取之也較易。閩之有仙霞、杉關，猶秦之有潼關、臨晉，蜀之有劍閣、瞿塘也。一或失守，閩不可保矣。元至正十九年陳友諒兵陷杉關，侵福建。二十五年太祖遣胡深攻陳友定，克浦城及松溪，分遣朱亮祖自廣信出鉛山，王溥自建昌出杉關，會兵討之。二十七年胡廷瑞收江西，進取福建，自建昌入杉關，克邵武路，葢閩中西偏之要害矣。

福建之地，海抱東南，山連西北，重關內阻，羣溪交流，雖封壤約束，而山川秀美，福州一郡，居然都會。說者謂溫、處、衢、信閩之北藩也；建昌、南贛，閩之右壁也；惠、潮，閩之西門也；大海，閩之東户也。建寧一郡，北當仙霞，虞浙江之突入；西瞰分水，慮江右之交馳；東帶松溪，防礦賊之竊發。是誠全閩之頭目，保護不可或怠者也。邵武迫近建昌，杉關之衝，恒由不意。而汀、漳二郡與南贛、惠、潮鄰接，山谿曠邈，奸宄逋逃，易生釁孽。且漳州南控島嶼，其民險巇，往者倭奴流突，大率漳郡之人爲之嚮導，不可不折其萌矣。福寧一州，屹峙東北，溫州南下，此其最衝。夫以閩之封壤，而四境之間，敵皆可乘，乃欲高臥無患，真千古必無之事也。

讀史方輿紀要卷九十五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