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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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4

唐紀五十四

憲宗昭文章武大聖至神孝皇帝上之下

元和四年秋七月壬戌。御史中丞李夷簡。彈京兆尹楊憑前為江西觀察使。貪汚僭侈。丁卯。貶憑臨賀尉。夷?。元懿之?孫也。上命盡籍憑資産。李絳諫曰。舊制。非反逆不籍其家。上乃止。憑之親友。無敢送者。櫟陽尉徐晦。獨至藍田與别。太常卿權德輿素與晦善。謂之曰。君送楊臨賀。誠為厚矣。無乃為累乎。對曰。晦自布衣䝉楊公知奬,今日逺謫,豈得不與之别?借如明公它日為䜛人所逐,晦敢自同路人乎?德輿嗟嘆,稱之於朝。後數日,李夷簡奏為監察御史,晦謝曰:晦平生未嘗得望公顔色,公何從而取之?夷簡曰:君不負楊臨賀,肯負國乎? 上宻,問諸學士曰:今欲用王承宗為成德留後,割其德、棣二州,更為一鎮,以離其勢,并使承宗輸二税,請官吏一如師道何如?李絳等對曰:德、棣之?成德,為日已久,今一旦割之,恐承宗及其將士憂疑怨望,得以為辭。况其鄰道情狀一同,各慮它日分割,或潛相構扇,萬一旅拒,倍難處置,願更三思所是二税官吏,願因弔祭使至彼,自以其意諭承宗,令上表陳乞如師道例,勿令知出陛下意。如此,則幸而聽命,於理固順,若其不聽,體亦無損。上又問:今劉濟、田季安皆有疾,若其物故,豈可盡如成德付授其子,天下何時當平?議者皆言宜乗此際代之,不受則發兵討之,時不可失,如何?對曰:羣臣見陛下西取蜀,東取呉,易於反掌,故謟䛕躁競之人,爭獻䇿畫,勸開河北,不為國家深謀逺慮。陛下亦以前日成功之易而信其言。臣等夙夜思之,河北之勢,與二方異。何則?西川、浙西皆非反側之地,其四鄰皆國家臂指之臣,劉闢、李錡獨生狂謀,其下皆莫之與。闢、錡徒以貨財㗖之,大軍一臨,則渙然離耳。故臣等當時亦勸陛下誅之,以其萬全故也。成德則不然,内則膠固嵗深,外則蔓連勢廣,其將士百姓,懐其累代喣嫗之恩,不知君臣逆順之理,諭之不從,威之不服,將為朝廷羞。又鄰道平居,或相猜恨,及聞代易,必合為一心,蓋各為子孫之謀,亦慮他日及此故也。萬一餘道或相表裏,兵連禍結,財盡力竭,西戎北狄,乗閒窺窬,其為憂患,可勝道哉!濟、季安與承宗事體不殊,若物故之際,有閒可乗,當臨事圖之。於今用兵,則恐未可,太平之業,非朝夕可致,願陛下審處之。時呉少誠病甚,絳等復上言:少誠病必不起。淮西事體與河北不同,四旁皆國家州縣,不與賊鄰,無黨援相助。朝廷命帥,今正其時,萬一不從,可議征討。臣願捨恒、兾難致之䇿,就申、蔡易成之謀。脱或恒、兾連兵,事未如意,蔡州有舋,勢可興師,南北之役俱興,財力之用不足。儻事不得已,須赦承宗,則恩德虚施,威令頓廢。不如早賜處分,以收鎮、兾之心,坐待機宜,必獲申、蔡之利。既而承宗久未得朝命,頗懼,累表自訴。八月,壬午,上乃遣京兆少尹裴武詣真定宣慰。承宗受詔甚㳟,曰:三軍見廹,不暇俟朝。㫖議獻德、棣二州,以明懇欵。 丙申,安南都䕶張舟奏破環王三萬衆。 九月甲辰朔,裴武復命。庚戌,以承宗為成德軍節度、恒兾深趙州觀察使,德州刺史薛昌朝為保信軍節度、德、棣二州觀察使。昌朝,嵩之子,王氏之壻也,故就用之。田季安得飛報,先知之,使謂承宗曰:昌朝隂與朝廷通,故受節鉞。承宗遽遣數百騎馳入德州,執昌朝至真定,囚之。中使送昌朝節過魏州,季安陽為宴勞,留使者累日,比至德州,已不及矣。上以裴武為欺罔,又有譖之者曰:武使還,先宿裴垍家,明旦乃入見。上怒甚,以語李絳,欲貶武於嶺南。絳曰:武昔陷李懐光軍中,守節不屈,豈容今日遽為姦回。蓋賊多變詐,人未易盡其情。承宗始懼朝廷誅討,故請獻二州,既䝉恩貸,而鄰道皆不欲成德開分割之端,計必有隂行閒説,誘而脅之,使不得守其初心者,非武之罪也。今陛下選武使入逆亂之地,使還,一語不相應,遽竄之遐荒。臣恐自今奉使賊庭者,以武為戒。茍求便身,率為依阿,兩可之言,莫肯盡誠,具陳利害如此,非國家之利也。且垍、武久處朝廷,諳練事體,豈有使還未見天子而先宿宰相家乎!臣敢為陛下必保其不然,此殆有䜛人欲傷武及垍者,願陛下察之。上良久曰:理或有此。遂不問。 丙辰,振武奏。吐蕃五萬餘騎至拂梯泉。辛未,豐州奏,吐蕃萬騎至大石谷,掠回鶻入貢還國者。 左神䇿軍吏李昱貣長安冨人錢八千緡,滿三歳不償。京兆尹許孟容收捕械繫,立期使償,曰:期滿不足,當死。一軍大驚。中尉訴於上,上遣中使宣㫖送本軍,孟容不之遣。中使再至,孟容曰:臣不奉詔,當死。然臣爲陛下尹京畿,非抑制豪彊,何以肅清輦下!錢未畢償,昱不可得。上嘉其剛直而許之,京城震栗。 上遣中使諭王承宗,使遣薛昌朝還鎮,承宗不奉詔。冬,十月,癸未,制削奪承宗官爵,以左神䇿中尉吐突承璀爲左右神䇿、河中、河陽、浙西、宣歙等道行營兵馬使、招討處置等使。翰林學士白居易上奏,以爲:國家征伐,當責成將帥,近嵗始以中使爲監軍,自古及今,未有徵天下之兵專令中使統領者也。今神䇿軍既不置行營節度使,即承璀乃制將也,又充諸軍招討處置使,即承璀乃都統也。臣恐四方聞之,必輕朝廷;四夷聞之,必笑中國。陛下忍令後代相傳,云以中官爲制將都統,自陛下始乎?臣又恐劉濟、茂昭及希朝、從史,乃至諸道將校,皆恥受承璀指麾,心既不齊,功何由立?此是資承宗之計,而挫諸將之勢也。陛下念承璀勤勞,貴之可也;憐其忠赤,富之可也。至於軍國權柄,動闗理亂,朝廷制度,出自祖宗。陛下寧忍徇下之情而自隳法制,從人之欲而自損聖明?何不思於一時之間,而取笑於萬代之後乎?時諫官、御史論承璀職名太重者相屬,上皆不聽。戊子,上御延英殿,度支使李元素、鹽鐵使李鄘、京兆尹許孟容、御史中丞李夷?、諌議大夫孟?、給事中吕元膺、穆質、右補闕獨孤郁等極言其不可。上不得已,明日,削承璀四道兵馬使,改處置為宣慰而已。李絳嘗極言宦官驕横,侵害政事,䜛毁忠貞。上曰:此屬安敢為䜛?就使為之,朕亦不聽。絳曰:此屬大抵不知仁義,不分枉直,惟利是嗜,得賂則譽跖、蹻為亷良,怫意則毁龔、黄為貪暴。能用傾巧之智,構成疑似之端,朝夕左右浸潤以入之,陛下必有時而信之矣。自古宦官敗國者,備載方冊,陛下豈得不防其漸乎!己亥,吐突承璀將神䇿兵發長安,命恒州四面藩鎮各進兵招討。 初,呉少誠寵其大將呉少陽,名以從弟,署為軍職,出入少誠家如至親,累遷申州刺史。少誠病,不知人,家僮鮮于熊兒詐以少誠命召少陽攝副使,知軍州事。少誠有子元慶,少陽殺之。十一月,己巳,少誠薨,少陽自為留後。 是嵗,雲南王尋閤勸卒,子勸龍晟立。 田季安聞吐突承璀將兵討王承宗,聚其徒曰:師不跨河二十五年矣,今一旦越魏伐趙,趙虜,魏亦虜矣,計為之奈何?其將有超伍而言者曰:願借騎五千,以除君憂。季安大呼曰:壯哉!兵决出,格沮者斬!幽州牙將絳人譚忠為劉濟使魏,知其謀,入謂季安曰:如某之謀,是引天下之兵也。何者?今王師越魏伐趙,不使?臣宿將而專付中臣,不輸天下之甲而多出秦甲,君知誰為之謀?此乃天子自為之謀,欲將夸服於臣下也。若師未叩趙而先碎於魏,是上之謀反不如下,且能不恥於天下乎?既恥且怒,必任智士,畫長䇿,仗猛將,練精兵,畢力再舉。渉河,鑑前之敗,必不越魏而伐趙;校罪輕重,必不先趙而後魏。是上不上,下不下,當魏而來也。季安曰:然則若之何?忠曰:王師入魏,君厚犒之。於是悉甲壓境,號曰伐趙則可。隂遺趙人書曰:魏若伐趙,則河北義士謂魏賣友;魏若與趙,則河南忠臣謂魏反君。賣友反君之名,魏不忍受。執事若能隂解陴障,遺魏一城,魏得持之,奏㨗天子,以爲符信。此乃使魏北得以奉趙,西得以爲臣,於趙有角尖之秏,於魏獲不世之利,執事豈能無意於魏乎?趙人脱不拒君,是魏霸基安矣。季安曰:善。先生之來,是天眷魏也。遂用忠之謀,與趙隂計,得其堂陽。忠歸幽州,謀欲激劉濟討王承宗。㑹:濟合諸將言曰:天子知我怨趙,今命我伐之,趙亦必大備。我伐與不伐,孰利?忠疾對曰:天子終不使我伐趙,趙亦不備燕。濟怒曰:爾何不直言濟與承宗反乎?命繫忠獄,使人視成德之境,果不爲備。後一日,詔果來,令濟專護北疆,勿使朕復挂胡憂,而得專心於承宗。濟乃解獄,召忠曰:信如子斷矣。何以知之?忠曰:盧從史外親燕,内實忌之;外絶趙,内實與之。此為趙畫曰:燕以趙爲障,雖怨趙,必不殘趙,不必為備,一且示趙不敢抗燕,二且使燕獲疑天子。趙人既不備燕,潞人則走告于天子曰:燕厚怨趙,趙見伐而不備燕,是燕反與趙也。此所以知天子終不使君伐趙,趙亦不備燕也。濟曰:今則柰何?忠曰:燕、趙爲怨,天下無不知。今天子伐趙,君坐全燕之甲,一人未濟易水,此正使潞人以燕賣恩於趙,敗忠於上,兩皆售也。是燕貯忠義之心,卒染私趙之口,不見德於趙人,惡聲徒嘈嘈於天下耳。惟君熟思之。濟曰:吾知之矣。乃下令軍中曰:五日畢出,後者醢以徇。

五年春正月,劉濟自將兵七萬人擊王承宗。時諸軍皆未進,濟獨前奮擊,㧞饒陽、束鹿、河東、河中、振武、義武四軍為恒州北道招討。㑹于定州㑹望夜,軍吏以有外軍,請罷張燈。張茂昭曰:三鎮,官軍也,何謂外軍!命張燈。不禁行人,不閉里門,三夜如平日,亦無敢喧嘩者。丁夘,河東將王榮㧞王承宗洄湟鎮,吐突承璀至行營,威令不振,與承宗戰,屢敗,左神䇿大將軍酈定進戰死。定進,驍將也,軍中奪氣。 河南尹房式有不法事,東臺監察御史元稹奏攝之,擅令停務。朝廷以為不可,罰一季俸,召還西京。至敷水驛,有内侍後至,破驛門呼罵而入,以馬鞭擊稹傷面。上復引稹前過,貶江陵士曹。翰林學士李絳、崔羣言稹無罪。白居易上言:中使陵辱朝士,中使不問而稹先貶,恐自今中使出外益暴横,人無敢言者。又稹為御史,多所舉奏,不避權勢,切齒者衆,恐自今無人肯為陛下當官執法,疾惡繩愆。有大姦猾,陛下無從得知。上不聽。 上以河朔方用兵,不能討呉少陽,三月,己未,以少陽為淮西留後。 諸軍討王承宗者久無功,白居易上言,以為:河北本不當用兵,今既出師,承璀未嘗苦戰,已失大將與從史兩軍入賊境,遷延進退,不惟意在逗留,亦是力難支敵。希朝、茂昭至新市鎮,竟不能過。劉濟引全軍攻圍樂壽,久不能下。師道、季安元不可保,察其情狀,似相計㑹,各收一縣,遂不進軍。陛下觀此事勢,成功有何所望?以臣愚見,速須罷兵,若又遲疑,其害有四:可為痛惜者二,可為深憂者二。何則?若保有成,即不論用度多少,既的知不可,即不合虛費貲糧,悟而後行,事亦非晩。今遲校一日,有一日之費,更延旬月,所費滋多,終須罷兵,何如早罷,以府庫錢帛,百姓脂膏,資助河北諸侯,轉令彊大,此臣為陛下痛惜者一也。臣又恐河北諸將見呉少陽已受制命,必引事例輕重,同詞請雪承宗。若章表繼來,即義無不許,請而後捨,體勢可知,轉令承宗膠固同類。如此,則與奪皆由鄰道,恩信不出朝廷,實恐威權盡歸河北。此為陛下痛惜者二也。今天時已熱,兵氣相蒸,至於飢渇疲勞,疾疫暴露,驅以就戰,人何以堪。縱不惜身,亦難忍苦。况神䇿、烏雜,城市之人,例皆不慣如此,忽思生路,或有奔逃。一人若逃,百人相扇,一軍若散,諸軍必揺。事忽至此,悔將何及!此為陛下深憂者一也。臣聞回鶻、吐蕃,皆有細作,中國之事,小大盡知。今聚天下之兵,唯討承宗一賊,自冬及夏,都未立功,則兵力之彊弱,資費之多少,豈宜使西戎北虜,一一知之!忽見利生心,乗虛入冦,以今日之勢力,可能救其首尾哉?兵連禍生,何事不有,萬一及此,實闗安危。此其為陛下深憂者二也。 盧從史首建伐王承宗之謀,及朝廷興師,從史逗留不進。隂與承宗通謀,令軍士潛懐承宗號,又髙芻粟之價以販度支,諷朝廷求平章事,誣奏諸道與賊通,不可進兵。上甚患之。㑹從史遣牙將王翊元入奏事,裴垍引與語,為言為臣之義,微動其心。翊元遂輸誠,言從史、隂謀及可取之狀。垍令翊元還本軍經營,復來京師,遂得其都知兵馬使烏重?等?要。垍言於上曰:從史狡猾驕狠,必且為亂。今聞其與承璀對營,視承璀如嬰兒,往來殊不設備,失今不取,後雖興大兵,未可以嵗月平也。上初愕然,熟思良久,乃許之。從史性貪,承璀盛陳竒玩,視其所欲,稍以遺之。從史喜,益相昵狎。甲申,承璀與行營兵馬使李聽謀,召從史入營。慱伏壯士於幕下,突出,擒詣帳後,縳之,内車中,馳詣京師,左右驚亂,承璀斬十餘人,諭以詔,㫖從史。營中士卒聞之,皆甲以出,操兵趨譁烏重。?當軍門叱之曰:天子有詔,從者賞,敢違者斬!士卒皆歛兵還部伍。會夜,車疾驅,未明,已出境。重?,承洽之子;聽,晟之子也。 丁亥,范希朝、張茂昭大破承宗之衆於木刀溝。 上嘉烏重?之功,欲即授以昭義節度使,李絳以為不可,請授重?河陽,以河陽節度使孟元陽鎮昭義㑹吐突承璀奏:已牒重?句當昭義留後。絳上言:昭義五州據山東要害,魏、博、恒、幽諸鎮蟠結,朝廷惟恃此以制之。磁、邢、洺入其腹内,誠國之寳地,安危所繫也。曏為從史所據,使朝廷旰食,今幸而得之,承璀復以與重?,臣聞之驚歎,實所痛心。昨國家誘執從史,雖爲長䇿,已失大體。今承璀又以文牒差人爲重鎮留後,爲之求旌節,無君之心,孰甚於此?陛下昨日得昭義,人神同慶,威令再立。今日忽以授本軍牙將,物情頓沮,紀綱大紊。校計利害,更不若從史爲之。何則?從史雖蓄姦謀,已是朝廷牧伯,重?出於列校,以承璀一牒代之,竊恐河南北諸侯聞之,無不憤怒,恥與爲伍。且謂承璀誘重?,使逐從史而代其位。彼人人麾下,各有將校,能無自危乎?儻劉濟、茂昭、季安執㳟,韓?、師道繼有章表,陳其情狀,并指承璀專命之罪,不知陛下何以處之?若皆不報,則衆怒益甚;若爲之改除,則朝廷之威重去矣。上復使樞宻使梁守謙宻謀於絳曰:今重㣧已揔軍務,事不得已,須應與節。對曰:從史為帥,不由朝廷,故啓其邪心,終成逆節。今以重㣧典兵,即授之節,威福之柄,不在朝廷,何以異於從史乎?重㣧之得河陽,已爲望外之福,豈敢更爲旅拒!況重㣧所以能執從史,本以杖順成功,一旦自逆詔命,安知同列不襲其跡而動乎?重㣧軍中等夷甚多,必不願重㣧獨為主帥,移之它鎮,乃惬衆心,何憂其致亂乎?上恱皆如其請。壬辰,以重㣧為河陽節度使,元陽爲昭義節度使。戊戌,貶盧從史驩州司馬。 五月乙巳,昭義軍三千餘人夜潰,奔魏州。劉濟奏抜安平。 庚申,吐蕃遣其臣論思邪?入見,且歸路泌、鄭叔矩之柩。 甲子,奚冦靈州。 六月甲申,白居易復上奏,以為:臣比請罷兵,

今之事勢又不如前,不知陛下復何所待。是時,上毎有軍國大事,必與諸學士謀之,嘗踰月不見學士。李絳等上言:臣等飽食不言,其自為計則得矣,如陛下何,陛下詢訪理道,開納直言,實天下之幸,豈臣等之幸。上遽令明日三殿對來。白居易嘗因論事言陛下錯,上色莊而罷。宻召承㫖李絳,謂白居易小臣不遜,須令出院。絳曰:陛下容納直言,故羣臣敢竭誠無隱。居易言雖少思,志在納忠。陛下今日罪之,臣恐天下各思箝口,非所以廣聦明、昭聖德也。上悦,待居易如初。上嘗欲近獵苑中,至蓬萊池西,謂左右曰:李絳必諫,不如且止。 秋,七月,庚子,王承宗遣垍曰:承璀首唱用兵,疲?天下,卒無成功。陛下縱以舊恩,不加顯戮,豈得全不貶黜以謝天下乎!給事中叚平仲、吕元膺言承璀可斬。李絳奏稱:陛下不責承璀,它日復有敗軍之將,何以處之?若或誅之,則同罪異罰,彼必不服;若或釋之,則誰不保身而玩冦乎?願陛下割不忍之恩,行不易之典,使將帥有所懲勸。閒二日,上罷承璀中尉,降為軍器使,中外相賀。 裴垍得風疾,上甚惜之,中使候問,旁午於道。 丙寅,以太常卿權德輿為禮部尚書、同平章事。 義武節度使張茂昭請除代人,欲舉族入朝,河北諸鎮互遣人説止之,茂昭不從,凡四上表,上乃許之。以左庶子任廸?為義武行軍司馬。茂昭悉以易、定二州簿書管鑰授廸,簡遣其妻子先行,曰:吾不欲子孫染於汚俗。茂昭既去,冬,十月,戊寅,虞候楊伯玊作亂,囚廸簡。辛巳,義武將士共殺伯玉,兵馬使張佐元又作亂,囚廸?,廸?乞歸朝。既而將士復殺佐元,奉廸?主軍務。時易定府庫罄竭,閭閻亦空,廸?無以犒士,乃設糲飯,與士卒共食之。身居㦸門下經月,將士感之,共請廸?還寢,然後得安其位。上命以綾絹十萬匹賜易定將士。壬辰,以廸?為義武節度使。甲午,以張茂昭為河中、慈、隰、晉、絳節度使,從行將校皆拜官。 右金吾大將軍伊慎以錢三萬緡賂右軍中尉第五從直,求河中節度使;從直恐事泄,奏之。十一月,庚子,貶慎為右衛使。自陳為盧從史所離間,乞輸貢賦,請官吏,許其自新。李師道等數上表請雪承宗,朝廷亦以師久無功,丁未,制洗雪承宗,以為成德軍節度使,復以德、棣二州與之。悉罷諸道行營將士,共賜布帛二十八萬端匹。加劉濟中書令。 劉濟之討王承宗也,以長子緄為副大使,掌幽州留務,濟軍瀛州,次子緫為瀛州刺史。濟署行營都知兵馬使,使屯饒陽。濟有疾,緫與判官張玘、孔目官成國寳謀,詐使人從長安來,曰:朝廷以相公逗留無功,已除副大使為節度使矣。明日,又使人來告曰:副大使旌節已至太原。又使人走而呼曰:旌節已過代州。舉軍驚駭。濟憤怒不知所為,殺大將素與緄厚者數十人,追緄詣行營,以張玘兄臯代知留務。濟自朝至日昊不食,渇索飲,緫因寘毒而進之。乙夘,濟薨,緄行至?州,緫矯以父命杖殺之,遂領軍務。 嶺南監軍許遂振以飛語毁節度使楊於陵於上,上命召於陵還,除宂官。裴垍曰:於陵性亷直,陛下以遂振故黜藩臣,不可。丁巳,以於陵為吏部侍郎。遂振尋自抵罪。 八月,乙亥,上與宰相語及神仙,問:果有之乎?

李藩對曰:秦始皇、漢武帝學仙之效,具載前史。太宗服天笁僧長年藥致疾,此古今之明戒也。陛下春秋鼎盛,方勵志太平,宜拒絶方士之説。茍道盛德充,人安國理,何憂無堯、舜之壽乎! 九月己亥,吐突承璀自行營還。辛亥,復為左衛上將軍,充左軍中尉。裴將軍坐死者三人。初,慎自安州入朝,留其子宥主留事,朝廷因以為安州刺史,未能去也。㑹宥母卒於長安,宥利於兵權,不時發喪。鄂岳觀察使郗士美遣僚屬以事過其境,宥出迎,因告以凶問,先備籃輿,即日遣之。 甲辰,㑹王纁薨。 庚戌,以前河中節度使王鍔為河東節度使。上左右受鍔厚賂,多稱譽之。上命鍔兼平章事,李藩固執以為不可。權德輿曰:宰相非序進之官。唐興以來,方鎮非大忠大勲則䟦扈者,朝廷或不得已而加之。今鍔既無忠勲,朝廷又非不得已,何為遽以此名假之?上乃止。鍔有吏才,工於完聚。范希朝以河東全軍出屯河北,秏散甚衆。鍔到鎮之初,兵不滿三萬人,馬不過六百匹。嵗餘兵至五萬人,馬有五千匹,器械精利,倉庫充實。又進家財三十萬緡。上復欲加鍔平章事,李絳諫曰:鍔在太原,雖頗著績効,今因獻家財而命之,若後世何?乃止。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裴垍數以疾辭位,庚申,罷為兵部尚書。 十二月戊寅,張茂昭入朝,請遷祖考之骨于京兆。 壬午,以御史中丞吕元膺為鄂岳觀察使。元膺嘗欲夜登城門,已鏁,守者不為開,左右曰:中丞也。對曰:夜中難辨真偽,雖中丞亦不可。元膺乃還。明日,擢為重職。 翰林學士、司勲郎中李絳面陳吐突承璀專横,語極

懇切。上作色曰:卿言太過!絳泣曰:陛下置臣於腹心耳目之地,若臣畏避左右,愛身不言,是臣負陛下;言之而陛下惡聞,乃陛下負臣也。上怒解,曰:卿所言皆人所不能言,使朕聞所不聞,真忠臣也。它日盡言,皆應如是。己丑,以絳為中書舍人,學士如故。絳、甞從容諌上聚財,上曰:今兩河數十州皆國家政令所不及,河、湟數千里淪於左祍,朕日夜思雪祖宗之恥,而財力不贍,故不得不蓄聚耳。不然,朕宫中用度極儉薄,多藏何用邪?

六年春正月甲辰,以彰義留後呉少陽爲節度使。 庚申,以前淮南節度使李吉甫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二月壬申,李藩罷爲太子詹事。 己丑,忻王造薨。 宦官惡李絳在翰林,以為户部侍郎、判本司。上問絳:故事,户部侍郎皆進羡餘,卿獨無進,何也?對曰:守土之官,厚歛於人,以市私恩,天下猶共非之。况户部所掌,皆陛下府庫之物,給納有籍,安得羡餘?若自左藏輸之内藏以為進奉,是猶東庫移之西庫,臣不敢踵此?也。上嘉其直,益重之。 乙巳,上問宰相:為政寛猛何先?權德輿對曰:秦以慘刻而亡,漢以寛大而興。太宗觀明堂圖,禁杖人背,是故安、史以來,屢有悖逆之臣,皆旋踵自亡,由祖宗仁政結於人心,人不能忘故也。然則寛猛之先後可見矣。上善其言。 夏,四月,戊辰,以兵部尚書裴垍為太子,賔客李吉甫惡之也。 庚午,以刑部侍郎、鹽鐵轉運使盧坦為户部侍郎、判度支。或告泗州刺史薛謇為代北水運使,有異馬不以獻。事下度支,使廵官往驗,未返。上遲之,使品官劉泰昕按其事。盧坦曰:陛下既使有司驗之,又使品官繼往,豈大臣不足信於品官乎?臣請先就黜免。上召泰昕還。 五月,前行營糧料使于臯謩董溪坐贓數千緡,敕貸其死,臯謨流春州,溪流封州,行至潭州,並追遣中使賜死。權德輿上言,以為:臯謨等罪當死,陛下肆諸市朝,誰不懼法!不當已赦而殺之。溪,晉之子也。庚子,以金吾大將軍李惟?為鳯翔節度使。隴州地與吐蕃接,舊常朝夕相伺,更入攻抄,人不得息。惟簡以為邊將當謹守備,蓄財榖以待冦,不當覩小利起事盗恩。禁不得妄入其地,益市耕牛,鑄農器,以給農之不能自具者,増墾田數十萬畝。屬嵗屢稔,公私有餘,販者流及它方。 賜振武節度使阿跌光進姓李氏。 六月,丁夘,李吉甫奏:自漢至隋,十有三代,設官之多,無如國家者。天寳以後,中原宿兵,見在可計者八十餘萬,其餘為商賈、僧道,不服田畒者,什有五六,是常以三分勞筋苦骨之人,奉七分待衣坐食之輩也。今内外官以税錢給俸者不下萬員,天下三百餘縣,或以一縣之地而為州,一鄉之民而為縣者甚衆。請敕有司詳定廢置,吏員可省者省之,州縣可併者併之,入仕之塗可減者減之。又國家舊章,依品制俸,官一品月俸錢三十緡,職田禄米不過千斛。艱難以來,増置使額,厚給俸錢。大曆中,權臣月俸至九千緡,州無大小,刺史皆千緡。常衮為相,始立限約,李泌又量其閑劇,隨事増加。時謂通濟,理難減削,然猶有名存職廢,或額去俸存,閑劇之閒,厚薄頓異。請敕有司詳考俸料雜給,量定以聞。於是命給事中叚平仲、中書舍人韋貫之、兵部侍郎許孟容、户部侍郎李絳同詳定。  秋九月,富平人梁悦報父仇,殺秦杲,自詣縣請罪。敕復讎:據禮經則義不同天,徵法令則殺人者死。禮、法二事,皆王教之大端,有此異同,固資論辯,宜令都省集議聞奏。職方員外郎韓愈議,以為:律無其條,非闕文也。蓋以不許復讎,則傷孝子之心,而乖先王之訓;許復讎,則人將倚法專殺,無以禁止其端矣。故聖人丁寧其義於經,而深沒其文於律,其意將使法吏一斷於法,而經術之士得引經而議也。宜定其制曰:凡復父讎者,事發,具事申尚書省,集議奏聞。酌其宜而處之,則經律無失其指矣。戊戌,敕梁悦杖一百,流循州。 甲寅,吏部奏:凖敕併省内外官計八百八員,諸司流外一千七百六十九人。 黔州大水,壊城郭,觀察使竇羣發溪洞蠻以治之,督役太急,於是辰、溆二州蠻反,羣討之不能定。戊午,貶羣開州刺史。 冬,十一月,弓箭庫使劉希光受羽林大將軍孫璹錢二萬緡,為求方鎮,事覺,賜死。事連左衛上將軍、知内侍省事吐突承璀,丙申,以承璀為淮南監軍。上問李絳:朕出承璀何如?對曰:外人不意陛下遽能如是。上曰:此家奴耳。曏以其驅使之久,故假以恩私,若有違犯,朕去之輕如一毛耳。 十六宅諸王既不出閤,其女嫁不以時,選尚者皆由宦官,率以厚賂自逹。李吉甫上言:自古尚主必擇其人,獨近世不然。十二月,壬申,詔封恩王等六女為縣主,委中書門下、宗正、吏部選門地人才稱可者嫁之。 己丑,以户部侍郎李絳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吉甫為相,多修舊怨,上頗知之,故擢絳為相。吉甫善逢迎上意,而絳鯁直,數爭論於上前,上多直絳而從其言,由是二人有隙。 閏月,辛夘朔,黔州奏辰、溆賊帥張伯靖冦播州、費州。 試太子通事舍人李渉知上於吐突承璀恩顧未衰,乃投匭上疏,稱承璀有功,希光無罪。承璀久委心腹,不宜遽弃。知匭使諫議大夫孔戣見其副章,詰責,不受。渉乃行賂,詣光順門通之。戣聞之,上疏極言渉姦險欺天,請加顯戮。戊申,貶渉峽州司倉。渉,渤之兄;戣,巢父之子也。 辛亥,惠昭太子寧薨。 是嵗,天下大稔,米斗有直二錢者。

七年春正月辛未,以京兆尹元義方為鄜坊觀察使。初,義方媚事吐突承璀,李吉甫欲自託於承璀,擢義方為京兆尹。李絳惡義方為人,故出之。義方入謝,因言:李絳私其同年許季同,除京兆少尹,出臣鄜坊,專作威福,欺罔聰明。上曰:朕諳李絳不如是。明日將問之,義方惶愧而出。明日,上以詰絳曰:人於同年,固有情乎?對曰:同年乃四海九州之人,偶同科第,或登科然後相識,情於何有?且陛下不以臣愚,備位宰相。宰相職在量才授任,若其人果才,雖在兄弟子姪之中,猶將用之,况同年乎?避嫌而棄才,是乃便身,非徇公也。上曰:善!朕知卿必不爾。遂趣義方之官。 振武河溢,毁東受降城。 三月,丙戌,上御延英殿。李吉甫言:天下已太平,陛下宜為樂。李絳曰:漢文帝時,兵木無刃,家給人足。賈誼猶以為厝火積薪之下,不可謂安。今法令所不能制者,河南、北五十餘州,犬戎腥羶,近接涇、隴,烽火屢驚,加之水旱時作,倉廩空虛,此正陛下宵衣旰食之時,豈得謂之太平,遽為樂哉!上欣然曰:卿言正合朕意。退謂左右曰:吉甫專為悦媚,如李絳,真宰相也。上嘗問宰相:貞元中政事不理,何乃至此?李吉甫對曰:德宗自任聖智,不信宰相而信它人,是使姦臣得乗閒弄威福,政事不理,職此故也。上曰:然此亦未必皆德宗之過。朕㓜在德宗左右,見事有得失,當時宰相亦未有再三執奏者,皆懐禄偷安,今日豈得專歸咎於德宗邪,卿輩宜用此為戒,事有非是,當力陳不已,勿畏朕譴怒而遽止也。李吉甫常言:人臣不當强諫,使君悦臣安,不亦美乎!李絳曰:人臣當犯顔苦口,指陳得失,若陷君於惡,豈得為忠!上曰:絳言是也。吉甫至中書,卧不視事,長吁而已。李絳或久不諫,上輙詰之曰:豈朕不能容受邪?將無事可諫也。李吉甫又嘗言於上曰:賞罰,人主之二柄,不可偏廢。陛下踐阼以來,惠澤深矣,而威刑未振,中外懈惰,願加嚴以振之。上顧李絳曰:何如?對曰:王者之政,尚德不尚刑,豈可捨成、康、文、景而效秦始皇父子乎!上曰:然。後旬餘,于頔入對,亦勸上峻刑,又數日,上謂宰相曰:于頔大是姦臣,勸朕峻刑,卿知其意乎?皆對曰:不知也。上曰:此欲使朕失人心耳。吉甫失色,退而抑首不言笑竟日。 夏,四月,丙辰,以庫部郎中、翰林學士崔羣為中書舍

人,學士如故。上嘉羣讜直,命學士自今奏事,必取崔羣連署,然後進之。羣曰:翰林舉動,皆為故事。必如是,後來萬一有阿媚之人為之長,則下位直言無從而進矣。固不奉詔。章三上,上乃從之。 五月庚申,上謂宰相曰:卿輩屢言淮、浙去嵗水旱,近有御史自彼還,言不至為災,事竟如何?李絳對曰:臣按淮南、浙西、浙東奏狀,皆云水旱,人多流亡,求設法招撫,其意似恐朝廷罪之者,豈肯無災而妄言有災邪!此蓋御史欲為姦謏以悦上意耳,願得其主名,按致其法。上曰:卿言是也。國以人為本,聞有災,當亟救之,豈可尚復疑之邪!朕適者不思失言耳。命速蠲其租賦。上嘗與宰相論治道於延英殿,日旰暑甚,汗透御服,宰相恐上體倦,求退,上留之,曰:朕入禁中,所與處者獨宫人、宦官耳,故樂與卿等且共談為理之要,殊不知倦也。 六月癸巳,司徒、同平章事杜佑以太保致仕。 秋七月乙亥,立遂王宥為太子,更名恒。恒,郭貴妃之子也。諸姫子澧王寛長於恒。上將立恒,命崔羣為寛草讓表,羣曰:凡推己之有以與人謂之讓。遂王,嫡子也,寛何讓焉!上乃止。 八月戊戌,魏博節度使田季安薨。初,季安娶洺州刺史元誼女,生子懐諫,為節度副使、牙内兵馬使田興庭。玠之子也。有勇力。頗讀書。性㳟遜。季安淫虐。興數規諫。軍中頼之。季安以為收衆心。出為臨清鎮將。欲殺之。興陽為風痺。炙灼滿身。乃得免。季安病風。殺戮無度。軍政廢亂。夫人元氏召諸將。立懐諫為副大使。知軍務。時年十一。遷季安於别寢,月餘而薨。召田興為歩射都知兵馬使。辛亥,以左龍武大將軍薛平為鄭滑節度使,欲以控制魏博。上與宰相議魏博事,李吉甫請興兵討之,李絳以為魏博不必用兵,當自歸朝廷。吉甫盛陳不可不用兵之狀。上曰:朕意亦以為然。絳曰:臣竊觀兩河藩鎮之䟦扈者,皆分兵以?諸將,不使專在一人,恐其權任太重,乗間而謀己故也。諸將勢均力敵,莫能相制。欲廣相連結,則衆心不同,其謀必泄;欲獨起為變,則兵少力微,勢必不成。加以購賞既重,刑誅又峻,是以諸將互相顧忌,莫敢先發,䟦扈者恃此以為長䇿。然臣竊思之,若常得嚴明主帥,能制諸將之死命者以臨之,則粗能自固矣。今懐諫乳臭子不能自聽斷,軍府大權必有所歸,諸將厚薄不均,怨怒必起,不相服從。然則曏日分兵之䇿,適足為今日禍亂之階也。田氏不為屠肆,則悉為俘囚矣,何煩天兵哉!彼自列將起代主帥,鄰道所惡,莫甚於此。彼不倚朝廷之援以自存,則立為鄰道所?粉矣。故臣以為不必用兵,可坐待魏博之自歸也。但願陛下按兵養威,嚴敕諸道選練士馬,以須後敕,使賊中知之,不過數月,必有自效於軍中者矣。至時惟在朝廷應之敏速,中其機㑹,不愛爵禄以賞其人,使兩河藩鎮聞之,恐其麾下效之以取朝廷之賞,必皆恐懼,爭為㳟順矣。此所謂不戰而屈人兵者也。上曰:善。它日,吉甫復於延英盛陳用兵之利,且言芻糧金帛皆已有備。上顧問絳,絳對曰:兵不可輕動。前年討恒州,四面發兵二十萬,又發兩神䇿兵自京師赴之,天下騷動,所費七百餘萬緡,訖無成功,為天下笑。今瘡痍未復,人皆憚戰,若又以敕命驅之,臣恐非直無功,或生它變。况魏博不必用兵,事勢明白,願陛下勿疑。上奮身撫按曰:朕不用兵,决矣。絳曰:陛下雖有是言,恐退朝之後,復有熒惑聖聽者。上正色厲聲曰:朕志已决,誰能惑之?絳乃拜賀曰:此社稷之福也。既而田懐諫㓜弱,軍政皆决於家僮蔣士則,數以愛憎移易諸將,衆皆憤怒,朝命久未至,軍中不安。田興晨入府,士卒數千人大譟,環興而拜,請為留後。興驚仆於地,衆不散。久之,興度不免,乃謂衆曰:汝肯聽吾言乎?皆曰:惟命。興曰:勿犯副大使,守朝廷法令,申版籍,請官吏,然後可。皆曰:諾。興乃殺蔣士則等十餘人,遷懐諫於外。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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