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業堂詩集卷二十七

敬業堂詩集卷二十七

海寧查　愼行　悔餘。

過夏集

三上南宮今復報罷家編修兄留余下榻暫緩歸期唐時舉子落第者六月後不出謂之過夏。故以名集。而秋冬道路之作幷附錄焉

三月三日同園修禊分韻得飬字。

東風如故人，隨我杖藜往。紛紜閱花市，過眼多塵坱。小憇得同園，初欣天氣朗。主人天下士，愛客?羅網。及閽謁未入，命僕駕先枉。爛熳呼朋儕，殷勤話疇曩。一官棄唾涕，万事付豪爽。大阮亦勝流，投閒擕几杖。藥欄桃李徑，拱把手培飬。先開委空枝，密布無?壤。可憐芙蓉杏，作態媚幽賞。那知白髮翁，分絶探花想。八年三見黜，得失同反掌。當筵猶毷?，所見胡不廣。此生竿木塲，著屐知幾兩。作詩記陳迹，即景成俯仰。

題宋山言學詩圖二首：

宗武學能傳杜老，小坡才可繼眉山。添他一卷中州集，知已無如父子間。

從今不信廬陵語，窮乃工詩豈定評。㸔取風流宋公子，才名已占又科名。白丁香次韻三首：絶代人宜空谷幽，幽香愛傍玉搔頭。慿誰爲解梢梢結，減我東欄向夕愁。

滿城風雨滿天風，滿地狂花只取紅。獨向枝頭賞氷雪，莫欺老眼太朦朧。

粉墨何當點作圖，畫家眞色自應殊。依稀寒食梨花榭，月底㸔來澹欲無。

愷功侍讀?宣德?走筆謝之二首：

小印分明宣德年。南唐西蜀價爭傳。儂家自愛陳淸欵，不取金花五色牋。九万山陰何敢望，澄心百幅亦應難。從今稍變歐梅例，一首詩湏愽一番。

戲題陳叔毅桃葉渡江圖小照二首：

三生一夢坐多情，謫向江湖是酒星。桃葉桃根?姊妹，可堪隨汝作浮萍。

詞賦江關漸白頭，倩人扶上木蘭舟。殷勤聽唱公無渡，不爲風波也合休。

再次家荆州兄咏白丁香韻二首：

誰教巧手作瓊英。四出眞從六出爭。一夜花光如積雪。誤他啼鳥報天明。買得初從廟市囘。朱朱白白費疑猜。只慿狡獪花兒匠。偷取唐昌玉蕊來。

上已後五日再過同園㸔花，賦贈胡翔菴四首：

結鄰眞喜近斜街，歩屧㝷春又一囘。五日重來光景換，早花零落晚花開。

山桃含?海棠妍，素奈香淸亦可憐。小雨乍晴晴又雨，今年天是飬花天。

不用枝頭挂小鈴，一羣嬌鳥避楸枰。綠陰滿地花光合，晝靜時聞落子聲。

閱盡穠華到晩春，客中吾是最閒身。?愁有酒無錢買，長累貧官作主人。湯西厓編修寓庭丁香花下作三首：

空庭三株樹，手植知何人。自我見此花，已閱十五春。居停幾易主，索醉不記廵。今來枝逾繁，岀屋?繽紛。花豈知我，老，我衰暗傷神。稍欣舊交在，白頭尚如新。

自昔有土牆，界庭分背向。何年始撤去，樹勢乃張王。花氣下?廊，葉陰通步障。旁添一堆石，小作攀躋狀。遂令賞花人，髙岀万花上。

主人舊善病，客子新下第。邂逅好花前，流連詎失計。天公亦解事，雲日薄?蔽。移床坐淸陰，落蕊時墜髻。無酒不我酤。拔　向誰　前言戲之耳，一??破涕。題同年汪東山南浦送行圗，時余下第將歸。

踏歌相送感汪倫，潭水桃花記此春。指點舊年風雪路，轉憐我是獨歸人。

偕荆州兄過一莖庵飲香林亭下次韻四首：

淺草曲徑通，林深小亭伏。春遊太雜沓，摧折到花竹。居僧典守疎，鳥雀不勝逐。人間逆旅客，憔悴無如僕。約伴來何遲，悵焉空寓目。庶將酒一斗，散此愁千斛。借問賞殘紅，何如對新綠。

亭臺雖無多，托?取澹漠。尚書别業改，香火付蘭若。想當經營初，手自種花藥。不知幾賓客，來此共酬酢。前塵墮空虚，餘景就頽落。向人如有訴，俯仰憐病鶴。

昔與竹垞翁，來遊杖頻䇿。花時不暇懶，爛醉屢脫幘。夕陽到牆西，樹影相枕籍。我時齒尚壯，詩酒越繩尺。飲罷興尤狂，篇終疵互摘。而今坐頽廢，好友孰稱益。頼有白髮兄，依依尚相惜。追陪恐無幾，岀處途已畫。

詩社幸見收，名塲應見斥。魚熊古難兼，較若辨黑白。細思百年内，倐忽駒過?。蟻封㸔擾擾，蟲語聽嘖嘖。不如兩相㤀，舉琖酹花魄。退之言可廢，此日胡足惜。

再過西厓同元朗無功文子作。

宿雨曉初霽，不知春淺深。落盡枝上花，爲君留綠陰。竹廊靜脉脉，葉幌虚沉沉。此中有幽?，何處來鳴禽。無功索題蒹葭書屋圖用東坡寄傲軒韻。

長髯作蝟磔，短髩未鶖秃。如何葭葦塲，結此數間屋。㸔君用意殊，瀟洒取逺俗。浮名一雞肋，小挫詎云辱。夜枕夢江湖，晨餐辭輦轂。升沉卜諸内，奚待再三凟。本非山澤臞，肥遯在上六。平生讀書意，貪得肯知足。傳家十萬籖，直以腹笥蓄。歸時展圖畫，秋水堪釀緑。荒灣一色蘆，老圃百年木。相尋知有處，把卷吾已熟。題錢朝采設色花

眼見。春歸可奈何，一枝花葉自婀娜。問他没骨圖成後，破費胭脂得幾多。

廉讓寓齋送春分韻得有字：小時逢春愛花桺，逐伴年年開?口。年來年去春復春，不料侵尋成老醜。來如東門遇游女，去若河橋别良友。明知邂逅兩無端，未免依違悵分手。鏡中鬖鬖曰髪長，門外衮衮紅塵走。曹生也是不覊徒，爲餞春歸召儕偶。朱櫻紫筍憶鄉味，欲?僧㕑無一有。失路隨余學放顚，得錢頼爾能沽酒。有情相對且沈醉，万事蒼茫一囘首。

與朱悔人京口一别十二年矣，今春相見京師，讀其遊匡廬武當兩集，喜而有作。

丁夘橋西蒜山畔，江聲怒走風帆戰。兩萍一散十二秋，流落燕中復相見。不怪年光逐飛電，不怪靑袍尚貧賤。怪君頷下鬑鬑䰅，點?黥烏經百煉。開箱示我兩卷詩，元氣入筆何淋漓。始知巢父有仙骨，豈比岑參空好奇。吾今老矣百事錯，局促人間何處著。髯兮肯賦歸去來，隨汝名山辦芒屩。

同朱悔人、劉大山、魏禹平、錢亮功、馮文子、方靈臯、吳山崙、汪武曹諸子飲徐尚書碧山堂花下分韻得曹字。

謝公別墅近城濠，載酒曾陪飲興豪。不料故人還客此，猶能折柬?吾曹。啇量未定將歸燕，揺落何堪舊種桃。併墮平生知已淚，廿年塵土一靑袍。同悔人禹平、雪坪崑繩、文子武、曹亮功集黄岡王副相書齋，雪坪有詩，余繼和。

三十年來培䕶深，堦除手植盡成陰。可知今日憐才意，即是當時種樹心。天近城南多雨露，人從畫裏指山林。一春兩度陪公飲，自愛婆娑入醉吟。

三月晦日，李寅谷招同人怡園雅集，分韻得登字。

帝城逐人事，節物有廢興。晦日尋李封，吾追杜少陵。衰賤衆所棄，誰如几可憑。惟有貧時交，不作炭與氷。與君生同歲，稍長以兄稱，君弟即余弟。鄉書。昨同徵麗正，?僦居，暮景失飛騰。君故得名早，顔謝何足輘。七齡書擘窠，前軰久服膺。舉塲三十載，謂宜鯤化鵬。到今困韁鎻，屈首似我能。相國宛平公，憐才異孫弘。六舘?一士，翕然聲價增。由來天下賢，難以徽墨繩。名園卧榻側，興到便許乘。花時速朋曹，欄檻俯對凭。葱葱万井煙，髙標見觚稜。水光與樹色，到眼皆鮮澄。遂令塵土胸，振歩疑飛昇。欲去屢囘顧，恍然夢遊曾。西鄰張司業，豪氣如陳登。夜來?吾徒，酒器雜斗升。我飲僅小户，當筵醉瞢瞢。依稀人影外，籬落移疎燈。明知病酲餘，前悔後莫懲。且復盡，今日此歡恐難仍。

方拱樞徐學人招集竹林僧房，用昌?短燈檠歌韻各賦一首。

靑天不如歸路長，白日不如燈燭光。淸談爲洗煩惱毒，快比灌頂醍醐凉。城西古寺竹林側，濃陰正落鄰僧床。我今巳是無家客，芒鞋一?輕䇿策。故人也，復念窮途，招向此間浮大白。不辭醉倒花滿前，我醉欲借精藍眠。醉中得詩尤縱恣，夢入仙山吸空翠。長安齷齪胡可居，直戀知交未能棄。

吳西齋農部次前韻見貽，結語云：有才如此長淪棄。再叠韻答之。

一年暮景晷綫長，一日暮景桑榆光。曷不收身及未死，打鐘掃地居淸凉。人生去住各有志，異夢何必非同床。兒童?門望歸客，已報騎驢橫短策。那堪寄食猶淹留，㸔過銅街桺花白。新詩忽來慰眼前，平沙草色荒千眠。我坐無才翻自恣，貧女何當餙珠翠。感君置我盧楊間，世與君平方互棄。

三叠前韻詶劉若千侍御。

邍父戇父兼三長，十年視草同明光。次公淮海特簡出，不比請郡來西凉。先生氷銜又繼改，行且眊筆登南床。寄言鳯皇池上客，万事何曾由預䇿。股肱耳目皆帝臣，亦欲乘時少建白。丈夫不退湏當前，誰能蠢蠢如蠶眠。渥洼之産本奇恣，孔雀囘頭失金翠。眼中衮衮見諸公，不礙江湖有淪棄。

四叠前韻答錢亮功。

野鳬頸短鶴頸長，鵂鶹晝暗螢夜光。尺蠖自伸龍自蟄，火鼠自?凉蟬凉。狐狸跳梁蝨縁袴，觸蠻爭國蟻鬭床。紛紛等是逆旅客，??都無善全策。一枰䄂手姑置之，何暇爲渠分黑白。君方髙詠明燈前，我亦醉吟氷雪眠。兩篇一意取自恣，不拾零星路傍翠。鐵槍半叚試相當，我用何妨時所棄。題梅雪坪小照：

才名應不讓都官，心在靑松白石間。直是相㸔兩不厭，對君兼對敬亭山。

西厓自編修改授刑垣三首：

君本澹蕩人，通籍久華密。蓬山坐無事，十日九移疾。吾嘗從之遊，仡仡勤著述。門無閒造請，庭有好風日。本分分莫踰，讀書初願畢。俄聞改言路，諫草煩史筆。官雖號拾遺，衮職少缺失。功名况時至，建白非預必。珍重千鈞機，寧爲鼷鼠?。

臺省初授官，半由庶吉士。朝廷破成例，簡畀岀久次。同舘復同年，六人遂居四。和鳴自鸞鳯，肯作鷹鸇鷙。司空城旦書，儒者通大意。方當覘經術，夙?豈初試。

事外易持議，引喙多激昂。設身處局中，唯阿無一長。其或好生風，沽名事矜張。快心挾盛氣，一往不自量。斟酌二者間，得失恒相當。語默固有道，因時蹈其常。先生熟古今，兹理固細詳。蒭蕘述所見，幸恕狂言狂。

陳六謙出示漢唐以來諸石刻，同張超然、林吉人、朱北山、項霜田、家潤木分韻得氣字：

吾黨陳髯老可畏，書法縱橫今米芾。平生?此葢有由，嗜古津津飫餘味。南遊北宦三十載，所至窮探自娛慰。尊?欵識拓啇周，篆?銘詞藏漢魏。源流了了溯河漢，淸濁離離判涇渭。神專志篤物斯聚，缾罄?空窮肯諱。問君貪得毋已奢，借客旁觀似無謂。髯雖不畣亦自?，?綴叢殘寧有既。老夫昨獲薛稷書，宋搨唐碑傳果毅。手撫指畫弗忍釋，累爾?涎?深喟。君家墨妙堆古香，片?何堪追髣髴。人間散軼知何限，架上搜羅嘆猶未。不如各守不貪寳，但遇金銀粗識氣。明窗小几零丁帖，斜日空庭紅紫卉。童子烹茶客未歸，松風正瀉濤聲沸。

淮南宋射陵先生及陸太君八十?壽詩：

海上蓬山山外天，老人髙竝婺星懸。鹿車對挽原偕?，鳩杖同扶又十年。綵袖兒曹?白髩，紫薇家世一靑氊。滄桑眼見尋常事，我識淮南地是仙。

爲楊次也題周兼畫：

秋光澹扵水：秋水澹扵人。臙脂何處著，一點在朱唇。誰識淺深意，畫時良苦辛。題髙㢲亭怡怡園：

我愛髙家好兄弟，才名標格兩爭奇。他年離别知不免，記取對床聽雨時。題江陰周氏女郎設色草花：

野花最好是無名，纎手親煩點染成。吹得蜂腰比人瘦，東風輕薄可憐生。

荆州兄移寓懶眠衚衕，籬落林亭，頗饒幽?，留余過夏，歸計未成，三章遣興，并索西厓西齋共和之。

且喜金家住帝都，未應囘首憶江湖。燕辭舊社三年主，鴉乳新巢四月雛。旁舍幾楹通曲折，輕紗一障隔糢糊。君㸔?上王文度，也愛將車入畫圗。

位置槎枒犖确間，庭除小步得躋攀。心如井底無波水，雲肖城頭没骨山。三徑未成?寄跡，一枝暫息好乗閒。難抛載酒聯吟伴，或恐花時費往還。

兩株嘉樹賦婆娑，老愛流光靜裏過。淡入茶煙新月上，濃交碁局綠陰多。葉聲欹枕瀟瀟雨，簾影揺窗瑟瑟波。莫遣詩成傳好事，和章祗許共羊何。

戲題禹鴻臚八瞽圖，次韓慕廬先生原韻：

萬竈燒松傾漆斛，輕薄紛紛畫不足。一翁髙坐稱瞽師，七子團團列無目。然雖無目耳未聾，十事傳聞九捧腹。牛頭馬脯閙屠肆，雌霓雄虹爭捲握。鼎?眞贗兩詆娸，奩軸成?互翻覆。得之隋掌快呈珠，失者周閑嗟喪騄。何如混沌初不鑿，大璞全眞方是玉。可憐多少不盲人，白日光中衒螢燭。題西齋圖二首圖爲王石谷作，

何計能寛索米愁，一官倉庾也風流。畫圖酷愛王摩詰，詩味澹如蘓密州。世事飽諳殊少味，人生閒處直湏偷。某丘某水依稀似，留向歸時指釣游。

買書分俸論千卷，種樹成陰待十年。借問膠西富桑棗，何如潁尾長風煙。天生才士定多癖，君與此圖皆可傳。獨有吾詩眞被?，更無一句敵坡仙。苦雨六章：

暑雨不當怨，旱澇各有時。我無螻蟻營，趨避將何之。屋漏苦見廹，一床亦頻移。昏昏醉夢間，?坐渾如癡。亂蛙強多事，呌跳無停機。

蛙黽日以親，人跡日以疎。他鄉惟兩弟，彼此仍索居。乾鵲不報晴，扣門得家書。苦言蠶麥損，正值積澇餘。寧知京洛間，我亦幾爲魚。誰能褁飯往，好友或念余。

我友鄰巷居，隔絶異鄉縣。六街發暴漲，南北天塹限。心知騎驢危，不及挂帆便。衝　欲過之，邂逅不得間。?歸閉門坐，猛雨聲連旦。殘燈如溼螢。耿耿棲几案，燈明諒何益。吾老眼已暗，

眼昏晝如夜。拓窗?晴暉。重雲有時開。晨光乍熹微。陽烏方洗翅，黯黮潜炎威。矧乃燕雀曹，羽短焉能飛。江河如可越，與爾將同歸。

黃水欲逆行，淸淮助流惡。司空非一禹，岀使半臺閣。似聞水鄉民，汎汎鷗鳬若。野人好奇計，稍稍試疏㵸。中庭地勢窪，猥以鄰爲壑。下流靡所放，鹵莽費開鑿。天心吾錯料，靜待溝澮涸。

皇天乃好雨，一月月離畢。太白方經天，浮雲爲深匿。星?暗中度，休咎徵兩失。井塌槐殞花，墻傾棗?實。待兹晴景換，秋序向蕭瑟。莫怪野夫詩，?蟲同一律。

立秋日喜霽，同九恒早過西厓。是夕再同九恒西厓飲康飴寓，用立秋二字各賦二首：

呼羣?我早，赴約如請急。逢君下直歸，竟坐不暇揖。檐飛報晴鵲，袖岀苦雨什。日薄風進凉，林深氣流溼。竹尾亦翛然，淸如小童立。浮生知幾見，佳節豈頻集。官况尚宐閒，旅懷何汲汲。蒓鱸殊有味，歸去吾猶及。去歲秋大雨，湖洪?龍湫。尋君湖上莊，風燈颭漁舟。得官豈不好，坐失家山遊。居鄰湯給事，邸舍相綢繆。落魄兩酒徒，無端竝淹留。汲井濯我足，呼酒澆我喉。舉頭見秋河，大火方西流。流光遽如許，不醉當何求。

自中元前岀都，舟行無詩。八月初三夜渡黃河，偶爾得句，索同年徐貢瑶和。

㟁塌河身濶，茫茫失舊灘。遥天挂新月，一棹下奔湍。老去才疑盡，窮歸興易䦨。詩成?撥觸，堅壁莫旁觀。送女詞二首：

嫁女事?屑，老翁非所知。母在當汝憐，母没行吿誰。遥遥三千里，閨閣從此離。兄嫂送及門，慰情多好辭。勸之勿令哭，我淚反交頥。

老來百念空，久識身如寄。胡爲未能割，身外憐幼穉。失毋父向慈，家貧滿餘媿。長途挈之往，既嫁直如棄。皇天勞吾生，遣累當以次。?指五岳期，猶需十年事。

秋杪重至王家營，次楊次也壁間韻：

十日征程滯故鄉，大河西北又嚴?。千家轉徙留三戸，萬桺榮枯在一霜。斷㟁無橋頻待渡，涸沙有犢尚犂荒。驚心八月歸舟路，夜下萑苻百里黃。治河謡：

六壩塞，春水溢。六壩開，秋水來。水深河大官方髙。卧淮之土，蒲茭蘆。淮之民，獱獺魚。刈蘆作帚魚作飯，努力與官髙築堰一石水五斗。　濁流下灌淸江低不望黃河淸。但願倒流直向崑崙西泗亦刷黃淮亦刷黃淸流一綫河中央天生吾民水忍?之以水治水惟天子命之即目。

水落漁翁結網初。只貪竭澤肯留餘。鸕鷀。鸂鶒且羣避，勿與此翁爭。此魚霜殺草。嚴霜能殺草，冬日旋殺霜。相殺無已時，生理終不傷。衰氣赴積陰，先機兆微陽。君㸔勾萌意，松栢同一岡。

旅舍落一齒，自嘲二首：

毁理生時具，太剛焉得完。平生無大嚼，到此亦凋殘。舌在柔何益，唇亡想更寒。長途憐弱女，苦口勸加餐。

不爲窺鄰婦，何曾玷薦賢。春氷消最易，病葉墮長先。已落誰復顧，餘存寧久堅。自慙輸老馬，數齒減衰年。白楊：

白楊生古墓，墓古鴉亦老。當風叫空巢，敗葉棲衆草。方當托髙蔭，豈意守枯槁。嗟彼種樹人，悟機乃不蚤。德州道上咏：霧淞花

霧?，孤城去轉遥。曉程十里愛瓊瑶。氷聲䇿䇿初疑葉，雪片離離盡綴條。纎指亂?絃下，柱折　爭墮舞時腰。最憐頃刻同開謝，只費三竿日便消。景州董子祠：

西風殘照廣川城，董相祠邊感慨生。官秩稍增秦愽士，文章獨闢漢西京。醇儒豈以科名重，濁世無如經術輕。??武皇親制䇿，牧羊牧豕盡公?。大風啇家林待渡。

波濤動我前，朔野何汪洋。行行忽迷路，欲渡川無梁。老馬徘徊鳴，北風寒且僵。輕氷拆沮洳，澹日沉輝光。平生湖海遊，汗漫殊未央。禦窮不有命，試以一葦杭。隔河見人家，煙火靄漁莊。苦辛脫彼岸，樂踰還故鄉。問途倉卒間，夷險豈有常。明朝難逆料，?復索酒嘗。

奉題阮亭先生倚杖圖：

誰與先生貌一丘，柴門以外即滄洲。殘霞紅上鯉魚尾，逺水碧扵雄鴨頭。風定??綠楊影，雨餘咽咽凉蟬秋。幾時眞褁幅巾去，容我來隨杖履遊。

除夕過西厓齋西厓與悔人赤抒方分韻賦詩，余以事先行，續和一首：

老來驚節序，除夕倍相關。官舍靜無事，旅人猶未閒。鏡中無黑?，枕上有靑山。頗怪京華道，一年三往還。敬業堂詩集卷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