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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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5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中
景福元年春正月丙寅,赦天下,改元 鳯翔、李茂貞、静難王行瑜、鎮國韓建、同州王行約、秦州李茂莊五節度使上言:楊守亮容匿叛臣楊復恭,請出軍討之,乞加茂貞山南西道招討使。朝議以茂貞得山南,不可復制,下詔和解之,皆不聴。 王鎔、李匡威合兵十餘萬攻堯山,李克用遣其將李嗣勲撃之,大破幽、鎮兵,斬獲三萬。楊行密謂諸將曰:孫儒之衆,十倍於我,吾戰數不利,欲退保銅官,何如?劉威、李神福曰:儒掃地逺來,利在速戰。宜屯據險要,堅壁清野,以老其師,時出輕騎,抄其饋餉,奪其俘掠。彼前不得戰,退無資糧,可坐擒也。戴友規曰:儒與我相持數年,勝負略相當。今悉衆致死於我,我若望風弃城,正墮其計。淮南士民從公度江,及自儒軍來降者甚衆,公宜遣將先䕶送歸淮南,使復生業。儒軍聞淮南安堵,皆有思歸之心,人心既搖,安得不敗!行密恱從之。友規,廬州人也。 威戎節度使楊晟與楊守亮等約攻王建,二月,丁丑,晟出兵掠新繁、漢州之境,使其將吕蕘將兵二千㑹楊守厚攻梓州。建遣行營都指揮使李簡擊蕘,斬之。 戊寅,朱全忠出兵擊朱瑄,遣其子友裕將兵前行,軍于斗門。 李茂貞、王行瑜擅舉兵撃興元,茂貞表求招討使不已,遺杜讓能、西門重遂書,陵蔑朝廷。上意不能容,御延英,召宰相諫官議之。時宦官有隂與二鎮相表裏者,宰相相顧不敢言,上不恱。給事中牛徽曰:先朝多難,茂貞誠有翼衛之功,諸楊阻兵,亟出攻討,其志亦在疾惡,但不當不俟詔命耳。比聞兵過山南,殺傷至多,陛下儻不以招討使授之,使用國法約束,則山南之民盡矣。上曰:此言是也。乃以茂貞爲山南西道招討使。 甲申,朱全忠至衛南,朱瑄將步騎萬人襲十門,朱友裕棄營走,瑄據其營,全忠不知。乙酉,引兵趣斗門,至者皆爲鄆人所殺,全忠退軍瓠河。丁亥,瑄擊全忠,大破之,全忠走,張歸厚於後力戰,全忠僅免,副使李璠等皆死。 朱全忠奏貶河陽節度使趙克裕,以佑國節度使張全義兼河陽節度使。 孫儒圍宣州。初,劉建鋒爲孫儒守常州,將兵從儒撃楊行密,甘露鎮使陳可言帥部兵千人據常州。行密將張訓引兵奄至城下,可言倉猝出迎,訓手刃殺之,遂取常州。行密别將又取潤州。朱全忠連年攻時漙、徐、泗、濠三州,民不
得耕穫,兖、鄆、河東兵救之,皆無功。復值水災,人死者什六七。漙困甚,請和於全忠,全忠曰:必移鎮乃可。漙許之。全忠乃奏請移漙它鎮,仍命大臣鎮徐州。詔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劉崇望同平章事,充感化節度使,以漙爲太子太師。漙恐全忠詐而殺之,據城不奉詔,崇望及華隂而還。 忠義節度使趙徳諲薨,子匡疑代之。范暉驕侈失衆心,王潮以從弟彦復爲都統,弟審知爲都監,將兵攻福州。民自請輸米餉軍,平湖洞及濵海蠻夷皆以兵船助之。辛丑,王建遣族子嘉州刺史宗?、雅州刺史王宗?、
威信都指揮使華洪、茂州刺史王宗瑤將兵五萬攻彭州,楊晟逆戰而敗,宗?等圍之。楊守亮遣其將符昭救晟,徑趨成都,營三學山。建亟召華洪還。洪疾驅而至,後軍尚未集,以數百人夜去昭營數里,多擊更鼔。昭以爲蜀軍大至,引兵宵遁。 三月,以户部尚書鄭延昌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延昌,從讜之從兄弟也。 左神䇿、勇勝三都都指揮使楊子實、子遷、子釗,皆守亮之假子也,自渠州引兵救楊晟,知守亮必敗,壬子,帥其衆二萬降於王建。 李克用、王處存合兵攻王鎔,癸丑,拔天長鎮。戊午,鎔與戰於新市,大破之,殺獲三萬餘人。辛酉,克用退屯欒城。詔和解河東及鎮、定、幽四鎮。 楊晟遺楊守貞、楊守忠、楊守厚書,使攻東川,以解彭州之圍,守貞等從之。神䇿督將竇行實戍梓州,守厚密誘之爲内應。守厚至涪城,行實事泄,顧彦暉斬之,守厚遁去。守貞、守忠軍至無所歸,盤桓綿劒閒。王建遣其將吉諫襲守厚,破之。癸亥,西川將李簡邀擊守忠於鍾陽,斬獲三千餘人。夏,四月,簡又破守厚於銅鉾,斬獲三千餘人,降萬五千人,守忠、守厚皆走。 乙酉,置武勝軍於杭州,以錢鏐爲防禦使。 天威軍使賈徳晟以李順節之死,頗怨憤,西門重遂惡之,奏而殺之。徳晟麾下千餘騎奔鳯翔。李茂貞由是益彊。 李匡威出兵侵雲、代,壬寅,李克用始引兵還。 時溥遣兵南侵,至楚州,楊行密將張訓、李徳誠敗之于夀河,遂取楚州,執其刺史劉瓚。 五月,加邠寧節度使王行瑜兼中書令。 楊行密屢敗孫儒兵,破其廣徳營,
張訓屯安吉,㫁其糧道。儒食盡,士卒大疫,遣其將劉建鋒、馬殷分兵掠諸縣。六月,行密聞儒疾瘧,戊寅,縱兵擊之,㑹大雨晦,?,儒軍大敗。安仁義破儒五十餘寨,田頵擒儒於陳,斬之,傳首京師,儒衆多降於行密。劉建鋒、馬殷収餘衆七千,南走洪州,推建鋒爲帥,殷爲先鋒,指揮使,以行軍司馬張佶爲謀主,比至江西,衆十餘萬。丁酉,楊行密帥衆歸揚州,秋,七月,丙辰,至廣陵,表田頵守宣州,安仁義守潤州。先是,楊州富庶甲天下,時人稱揚一益二,及經秦、畢、孫、楊兵火之餘,江、淮之間,東西千里,掃地盡矣。 王建圍彭州久不下,民皆□匿山谷,諸寨日出俘掠,
謂之淘虜。都將先擇其善者,餘則士卒分之,以是爲常有。軍士王先成者,新津人,本書生也,世亂爲兵,度諸將惟北寨王宗侃最賢,乃往説之曰:彭州本西川之廵屬也。陳田召楊晟割四州以授之,僞署觀察使,與之共拒朝命。今陳田已平,而晟猶據之,州民皆知西川乃其大府,而司徒乃其主也,故大軍始至,民不入城而入山谷避之,以俟招安。今軍至累月,未聞招安之命,軍士復從而掠之,與盗賊無異,奪其貲財,驅其畜産,分其老弱婦女以爲奴婢,使父子兄弟流離愁怨。其在山中者,暴露於暑雨,殘傷於蛇虎,孤危飢渇,無所歸訴。彼始以楊晟非其主而不從,今司徒不加存恤,彼更思楊氏矣。宗?惻然,不覺屢移其牀前問之,先成曰:又有甚於是者。今諸寨每旦出六七百人入山淘虜,薄暮乃返。曽無守備之意,頼城中無人耳。萬一有智者爲之畫䇿,使乘虚奔突,先伏精兵千人於門内,登城望淘虜者稍逺,出弓弩手礮 各百人,攻寨之一面,隨以役卒五百負薪土填壕爲道,然後出精兵?擊,且焚其寨。又於三面城下各出耀兵,諸寨咸自僃禦,無暇相救,城中得以益兵繼出。如此能無敗乎?宗?矍然曰:此誠有之,將若之何?先成請條列爲狀,以白王建。宗?即命先成草之,大指言:今所白之事,須四面通共。宗?所司止於北靣,或所白可從,乞以牙舉施行。事凡七條,其一,乞招安山中百姓。其二,乞禁諸寨軍士及子弟無得一人輒出淘虜,仍表諸寨之旁七里内聽樵牧,敢越表者斬。其三,乞置招安寨中容數千人,以處所招百姓。宗?請選所部將校謹幹者爲招安將使,將三十人晝夜執兵廵衛。其四,招安之事,須委一人緫領。今牓帖既下,諸寨必各遣軍士入山招安,百姓見之,無不驚疑,如鼠見狸,誰肯來者?欲招之,必有其術。願降帖付宗?專掌其事。其五,乞嚴勒四寨指揮使,悉索前日所虜彭州男女老㓜,集於營場,有父子兄弟、夫婦自相認者,即使相從。牒具人數,部送招安寨,有敢私匿一人者斬。仍乞勒府中諸營,亦令嚴索,有自軍前先寄歸者,量給資糧,悉部送歸招安寨。其六,乞置九隴行縣於招安寨中,以前南鄭令王丕攝縣令,設置曹局,撫理百姓,擇其子弟之壯者,給帖使自入山招其親戚。彼知司徒嚴禁侵掠,前日爲軍士所虜者,皆獲安堵,必歡呼踊躍,相帥下山,如子歸母,不日盡出其七。彭州土地宜麻,百姓未入山時多漚藏者,宜令縣令曉諭,各歸田里,出所漚麻鬻之,以爲資糧,必漸復業。建得之大喜,即行之,悉如所申,明日,牓帖至,威令赫然,無敢犯者。三日,山中民競出赴招安寨,如歸市,寨不能容,斥而廣之,浸有市井,又出麻鬻之。民見村落無抄暴之患,稍稍辭縣令,復故業。月餘,招安寨皆空。己巳,李茂貞克鳯州,感義節度使滿存奔興元。茂貞又取興、洋二州,皆表其子弟鎮之。 八月,以楊行密爲淮南節度使、同平章事,以田頵知宣州留後,安仁義爲潤州刺史。孫儒降兵多蔡人,行密選其尤勇健者五千人,厚其禀賜,以皁衣蒙甲,號黒雲都,每戰,使之先登陷陳,四鄰畏之。行密以用度不足,欲以茶鹽易民布帛,掌書記舒城髙勗曰:兵火之餘,十室九空,又漁利以困之,將復離叛。不若悉我所有,易鄰道所無,足以給軍。選賢守令,勸課農桑,數年之間,倉庫自實。行密從之。田頵聞之,曰:賢者之言,其利逺哉!行密馳射武伎,皆非所長,而寛簡有智略,善撫御將士,與同甘苦,推心待物,無所猜忌。嘗早出,從者㫁馬,鞦取其金,行密知而不問,它日,復早出如故,人服其度量。淮南被兵六年,士民轉徙幾盡,行密初至,賜與將吏帛不過數尺,錢不過數百,而能以勤儉足用,非公宴未嘗舉樂,招撫流散,輕徭薄歛,未及數年,公私富庶,幾復承平之舊。 李克用北廵至天寧軍,聞李匡威、赫連鐸將兵八萬冦雲州,遣其將李君慶發兵於晉陽。克用潛入新城,伏兵於神堆,擒吐谷渾邏騎三百,匡威等大驚。丙申,君慶以大軍至,克用遷入雲州。丁酉,出撃匡威等,大破之。己亥,匡威等燒營而遁,追至天成軍,斬獲不可勝計。 辛丑,李茂貞攻拔興元,楊復恭、楊守亮、楊守信、楊守貞、楊守忠、滿存奔閬州。茂貞表其子繼密權知興元府事。 九月,加荆南節度使成汭同平章事。 時漙迫監軍,奏稱將士留已,冬十月,復以漙爲侍中、感化節度。朱全忠奏請追漙新命,詔諭解之。初,邢洺磁州留後李存孝與李存信俱爲李克用假子,不相睦。存信有寵於克用,存孝在邢州,欲立大功以勝之,乃建議取鎮、兾,存信從中沮之,不時聽許。及王鎔圍堯山,存孝救之不克,克用以存信爲蕃漢馬步都指揮使,與存孝共擊之。二人互相猜忌,逗留不進,克用更遣李嗣勲等擊破之。存信還,譖存孝無心擊賊,疑與之有私約。存孝聞之,自以有功於克用,而信任顧不及存信,憤怨,且懼及禍,乃潛結王鎔及朱全忠,上表以三州自歸於朝廷,乞賜旌節,及㑹諸道兵討克用。詔以存孝爲邢、洺、磁節度使,不許㑹兵。 十一月,時漙濠州刺史張璲、泗州刺史張諫以州附于朱全忠。 乙未,朱全忠遣其子友?將兵十萬攻濮州,拔之,執其刺史邵倫。遂令友裕移兵擊時漙。 孫儒將王壇陷㜈州,刺史蔣瓌奔越州。 廬州刺史蔡儔發楊行密父祖墓,與舒州刺史倪章連兵,遣使送印於朱全忠以求救。全忠惡其反覆,納其印,不救,且牒報行密,行密謝之。行密遣行營都指揮使李神福將兵討儔, 宣明曆,浸差,太子少詹事邊岡造新曆成,十二月,上之,命曰景福崇玄曆。 壬午,王建遣其將華洪擊楊守亮於閬州,破之。建遣節度押牙延陵鄭頊使於朱全忠,全忠問劔閣,頊極言其險,全忠不信,頊曰:茍不以聞,恐誤公軍機。全忠大笑。 是嵗,明州刺史鍾文季卒,其將黄晟自稱刺史。
二年春正月,時溥遣兵攻宿州,刺史郭言戰死。 東川留後顧彦暉既與王建有隙,李茂貞欲撫之使從已奏請更賜彦暉節,詔以彦暉爲東川節度使。茂貞又奏遣知興元府事李繼密救梓州。未幾,建遣兵敗東川、鳯翔之兵於利州。彦暉求和,請與茂貞絶,乃許之。 鳯翔節度使李茂貞自請鎮興元,詔以茂貞爲山南西道兼武定節度使,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徐彦若同平章事,充鳯翔節度使;又割果、閬二州?武定軍。茂貞欲兼得鳯翔,不奉詔。 二月,甲戌,加西川節度使王建同平章事。李克用引兵圍邢州,王鎔遣牙將王藏海致書解之,克用怒,斬藏海,進兵擊鎔,敗鎮兵於平山。辛巳,攻天長鎮,旬日不下。鎔出兵三萬救之,克用逆戰於叱日嶺下,大破之,斬首萬餘級,餘衆潰去。河東軍無食,脯其尸而啗之。 時漙求救於朱全忠,遣其將霍存將騎兵三千軍曹州以僃之。瑾將兵二萬救徐州,存引兵赴之,與朱友?合擊徐、兖兵於石佛山下,大破之,瑾遁歸兖州。辛卯,徐兵復出,存戰死。 李克用進下井陘。李存孝將兵救王鎔,遂入鎮州,與鎔計事。鎔又乞師於朱全忠,全忠方與時漙相攻,不能救,但遺克用書,言鄴下有十萬精兵,抑而未進。克用復書言:儻實屯軍鄴下,顒望降臨,必欲真决雌雄,願角逐於常山之尾。甲午,李匡威引兵救鎔,敗河東兵於元氏,克用引還邢州。鎔犒匡威於藁城,輦金帛二十萬以酬之。 朱友裕圍彭城,時漙數出兵,友?閉壁不戰。朱瑾宵遁,友?不追。都虞候朱友恭以書譖友?於全忠,全忠怒,驛書下都指揮使龐師古,使代之將,且按其事。書誤達於友?,友?大懼,以二千騎逃入山中,潛詣碭山,匿於伯父全昱之所。全忠夫人張氏聞之,使友?單騎詣汴州,見全忠,泣涕拜伏於庭。全忠命左右捽抑,將斬之。夫人趨就抱之,泣曰:汝捨兵衆,束身歸罪,無異志明矣。全忠悟而捨之,使權知許州。友恭,夀春人,李彦威也,幼爲全忠家僮,全忠養以爲子。張夫人,碭山人,多智略,全忠敬憚之,雖軍府事,時與之謀議。或將兵出至中塗,夫人以爲不可,遣一介召之,全忠立爲之返。龐師古攻佛山寨,抜之,自是徐兵不敢出。李匡威之救王鎔也,將發幽州,家人㑹别弟匡籌之妻美,匡威醉而滛之。三月,匡威自鎮州還,至博野,匡籌據軍府,自稱留後,以符追行營兵,匡威衆潰歸,但與親近留深州,進退無所之。遣判官李抱真入奏,請歸京師。京師屢更大亂,聞匡威來,坊市大恐,曰:金頭王來圖社稷。士民或竄匿山谷,王鎔徳其以己故致失地。迎歸鎮州,爲築第,父事之。 以渝州刺史栁玭爲瀘州刺史。栁氏自公綽以來,世以孝悌禮法爲士大夫所宗。玭爲御史大夫,上欲以爲相,宦官惡之,故久謫於外。玭嘗戒其子弟曰,凡門地髙可畏,不可恃也。立身行巳,一事有失,則得罪重於他人,死無以見先人於地下,此其所以可畏也。門高則驕心易生,族盛則爲人所嫉,懿行實才,人未之信,小有玼纇,衆皆指之,此其所以不可恃也。故膏梁子弟,學宜加勤,行宜加勵,僅得比它人耳。 王建屢請殺陳敬瑄、田令孜,朝廷不許。夏,四月,乙亥,建使人告敬瑄謀作亂,殺之新津。又告令孜通鳯翔書,下獄死。建使節度判官馮㳙草表奏之,曰:開匣出虎,孔宣父不責它人;當路斬蛇,孫叔敖蓋非利己。專殺不行於閫外,先機恐失於彀中。㳙,宿之孫也。 汴軍攻徐州,累月不克,通事官張濤以書白朱全忠云:進兵時日非良,故無功。全忠以爲然。敬翔曰:今攻城累月,所費甚多,徐人已困,旦夕且下,使將士聞此言,則懈於攻取矣。全忠乃焚其書。癸未,全忠自將如徐州。戊子,龐師古拔彭城,時漙舉族登鷰子樓自焚死。己丑,全忠入彭城,以宋州刺史張廷範知感化留後,奏乞朝廷除文臣爲節度使。 李匡威在鎮州,爲王鎔完城塹,繕甲兵,訓士卒,視之如子。匡威以鎔年少,且樂真定土風,潛謀奪之。李抱真自京師還,爲之畫䇿隂,以恩施悦其將士。王氏在鎮久,鎮人愛之,不徇匡威。匡威忌日,鎔就第弔之,匡威素服?甲,伏兵劫之,鎔趨抱匡威曰:鎔爲晉人所困,幾亡矣,頼公以有今日。公欲得四州,此固鎔之願也。不若與公共歸府,以位讓公,則將士莫之拒矣。匡威以爲然,與鎔駢馬陳兵入府㑹,大風雷雨,屋瓦皆振。匡威入東偏門,鎮之親軍閉之。有屠者墨君和自缺垣躍出,拳敺匡威甲士,挾鎔於馬上,負之登屋。鎮人既得鎔,攻匡威殺之,并其族黨。鎔時年十七,體疎瘦,爲君和所挾,頸痛頭偏者累日。李匡籌奏鎔殺其兄,請舉兵復寃,詔不許。 幽州將劉仁恭將兵戍蔚州,過期未代,士卒思歸。㑹李匡籌立,戍卒奉仁恭爲帥,還攻幽州,至居庸闗,爲府兵所敗,仁恭奔河東,李克用厚待之。 李神福圍廬州。甲午,楊行密自將詣廬州,田頵自宣州引兵㑹之。初,蔡人張顥以驍勇事秦宗權,後從孫儒,儒敗,歸行密,行密厚待之,使將兵戍廬州。蔡、儔叛,顥更爲之用,及圍急,顥踰城來降,行密以?銀槍都使?稹。稹以顥反覆,白行密,請殺之。行密恐稹不能容,置之親軍。稹,陳州人也。 王彦復、王審知攻福州,久不下。范暉求救於威勝節度董昌,昌與陳巖昬姻,發温、台、㜈州兵五千救之。彦復、審知以城堅,援兵且至,士卒死傷多,白王潮,欲罷兵,更圖後舉,潮不許。請潮自臨行營,潮報曰:兵盡添兵,將盡添將,兵將俱盡,吾當自來。彦復、審知懼,親犯矢石急攻之。五月,城中食盡,暉知不能守,夜,以印授監軍,棄城走,援兵亦還。庚子,彦復等入城。辛丑,暉亡抵㳂海都,爲將士所殺。潮入福州,自稱留後,素服葬陳巖,以女妻其子延晦,厚撫其家。汀、建二州降。嶺海間羣盗二十餘輩皆降潰。 閏月,以武勝防禦使錢鏐爲蘇杭觀察使,又以扈蹕都頭曹誠為黔中節度使,耀徳都頭李鋋爲鎮海節度使,宣威都頭孫惟晟爲荆南節度使。 六月,以捧日都頭陳珮爲嶺南東道節度使,並同平章事。時李茂貞跋扈,上以武臣難制,欲用諸王代之,故誠等四人皆加恩,解兵柄,令赴鎮。 李匡籌出兵攻王鎔之樂夀、武强,以報殺匡威之恥。 秋,七月,王鎔遣兵救邢州,李克用敗之於平山。壬申,進擊鎮州。鎔懼,請以兵糧二十萬助攻邢州,克用許之。克用治兵於欒城,合鎔兵三萬進屯任縣,李存信屯琉璃陂。 丁亥,楊行密克廬州,斬蔡儔。左右請發儔父母冢,行密曰:儔以此得罪,吾何爲效之! 加天雄節度使李茂莊同平章事。 錢鏐發民夫二十萬及十三都軍士,築杭州羅城,周七十里。 昇州刺史張雄卒,馮?鐸代之爲刺史。 李茂貞恃功驕横,上表及遺杜讓能書,辭語不遜。上怒,欲討之。茂貞又上表,略曰:陛下貴爲萬乘,不能庇元舅之一身;尊極九州,不能戮復恭之一豎。又曰:今朝廷但觀彊弱,不計是非。又曰:約衰殘而行法,隨盛壯以加恩。體物錙銖,看人衡纊。又曰:軍情易変,戎馬難羈,唯慮甸服生灵,因兹受禍,未審乘輿播越,自此何之?上益怒,决討茂貞,命杜讓能專掌其事。讓能諫曰:陛下初臨大寳,國步未夷,茂貞近在國門,臣愚以爲未宜與之構怨。萬一不克,悔之無及。上曰:王室日卑,號令不出國門,此乃志士憤痛之秋,藥弗瞑眩,厥疾弗瘳。朕不能甘心爲孱懦之主,愔愔度日,坐視陵夷。卿但爲朕調兵食,朕自委諸王,用兵成敗,不以責卿。讓能曰:陛下必欲行之,則中外大臣共宜恊力以成聖志,不當獨以任臣。上曰:卿位居元輔,與朕同休戚,無宜避事。讓能泣曰:臣豈敢避事,况陛下所欲行者,憲宗之志也,顧時有所未可,勢有所不能耳。但恐它日臣徒受晁錯之誅,不能弭七國之禍也。敢不奉詔,以死繼之!上乃命讓能留中書計畫調度,月餘不歸。崔昭緯隂結邠?,爲之耳目,讓能朝發一言,二鎮夕必知之。李茂貞使其黨紏合市人數百千人,擁觀軍容使西門君遂馬,訴曰:?帥無罪,不宜致討,使百姓塗炭。君遂曰:此宰相事,非吾所及。市人又邀崔昭緯、鄭延昌肩輿訴之。二相曰:兹事主上專委杜太尉,吾曹不預知。市人因亂投瓦石,二相下輿,走匿民家,僅自免喪堂印。及朝報,上命捕其唱帥者誅之。用兵之意益堅,京師民或亡匿山谷,嚴刑所不能禁。八月,以嗣覃王嗣周爲京西招討使,神䇿大將軍李鐬副之。丙辰,楊行密遣田頵將宣州兵二萬攻歙州,歙州刺史裴樞城守,久不下。時諸將爲刺史者多貪暴,獨池州團練使陶雅寛厚得民,歙人曰:得陶雅爲刺史,請聽命。行密即以雅爲歙州刺史,歙人納之,雅盡禮見樞,送之還朝。樞,遵慶之曽孫也。 朱全忠命龐師古移兵攻兖州,與朱瑾戰,屢破之。 九月,丁卯,以錢鏐爲鎮海節度使。李存孝夜犯李存信營,虜奉誠軍使孫考老。李克用自引兵攻邢州,掘塹築壘環之,存孝時出兵突擊,塹壘不能成。河東牙將?奉韜密使人謂存孝曰:大王惟俟塹成,即歸晉陽,尚書所憚者獨大王耳,諸將非尚書敵也。大王若歸,咫尺之塹,安能沮尚書之鋒銳邪!存孝以爲然,按兵不出。旬日,塹壘成,飛走不能越,存孝由是遂窮。汴將鄧季筠從克用攻邢州,輕騎逃歸,朱全忠大喜,使將親軍。 乙亥,覃王嗣周帥禁軍三萬送鳯翔節度使徐彦若赴鎮,軍于興平。李茂貞、王行瑜合兵近六萬,軍于盩厔以拒之。禁軍皆新募市井少年,茂貞、行瑜所將皆邊兵,百戰之餘。壬午,茂貞等進逼興平,禁軍皆望風逃潰。茂貞等乘勝進攻三橋,京城大震,士民奔散,市人復守闕請誅首議用兵者。崔昭緯心害太尉、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杜讓能,密遺茂貞書曰:用兵非主上意,皆出於杜太尉耳。甲申,茂貞陳於臨?驛,表讓能罪,請誅之。讓能言於上曰:臣固先言之矣,請以臣爲解。上涕下不自禁,曰:與卿訣矣!是日,貶讓能梧州刺史,制辭略曰:弃卿士之臧謀,構藩垣之深釁,咨詢之際,證執彌堅。又流觀軍容使西門君遂于儋州,内樞密使李周潼于崖州,叚詡于驩州。乙酉,上御安福門,斬君遂、周潼、詡,再貶讓能雷州司户。遣使謂茂貞曰:惑朕舉兵者三人也,非讓能之罪。以内侍駱全瓘、劉景宣爲左右軍中尉。壬辰,以東都留守韋昭度爲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御史中丞崔胤爲户部侍郎、同平章事。胤,慎由之子也,外寛?而内巧險,與崔昭緯深相結,故得爲相。季父安潛謂所親曰:吾父兄刻苦以立門户,終爲緇郎所壊。緇郎,胤小字也。李茂貞勒兵不解,請誅杜讓能,然後還鎮,崔昭緯復從而擠之。冬,十月,賜讓能及其弟户部侍郎弘徽自盡。復下詔布告中外,稱讓能舉枉錯直,愛憎繫於一時;鬻獄賣官,聚歛踰於巨萬。自是朝廷動息,皆禀於邠、?南北司往往依附二鎮以邀恩澤。有崔鋋、王超者,爲二鎮判官,凡天子有所可否,其不逞者輒訴於鋋、超。二人則教茂貞、行踰上章論之,朝廷少有依違,其辭語已不遜。制復以茂貞爲鳯翔節度使兼山南西道節度使、守中書令。於是茂貞盡有鳯翔、興元、洋、隴、秦等十五州之地。以徐彦若爲御史大夫。 戊戌,以泉州刺史王潮爲福建觀察使, 舒州刺史倪章弃城走。楊行密以李神福爲舒州刺史、 邠寧節度使。守侍中、兼中書令。王行瑜求爲尚書令,韋昭度密奏稱:太宗以尚書令執政,遂登大位,自是不以授人臣。惟郭子儀以大功拜尚書令,終身避讓,行瑜安可輕議!十一月,以行瑜爲太師,賜號尚父,仍賜鐵劵。 十二月,失全忠請徙鹽鐵於汴州,以便供軍。崔昭緯以爲全忠新破徐、鄆,兵力倍増,若更判鹽鐵,不可復制,乃賜詔開諭之。 汴將葛從周攻齊州,刺史朱威、朱瑄、朱瑾引兵救之。 初,武安節度使周岳殺閔勗,據潭州,邵州刺史鄧處訥聞而哭之,諸將入弔,處訥曰:吾與公等咸受僕射大恩,今周岳無狀殺之,吾欲與公等竭一州之力,爲僕射報仇,可乎?皆曰:善。於是訓卒厲兵。八年,乃結朗州刺史雷滿共攻潭州,克之,斬岳,自稱留後。
乾寧元年春正月乙丑朔,赦天下,改元。 李茂貞入朝,大陳兵自衞,數日歸鎮。 以李匡籌爲盧龍節度使。二月,朱全忠自將擊朱瑄,軍于魚山,瑄與朱瑾合兵攻之,兖、鄆兵大敗,死者萬餘人。 以右散騎常侍鄭綮爲禮部侍郎、同平章事。綮好詼諧,多爲歇後詩,譏嘲時事,上以爲有所藴,手注班簿,命以爲相,聞者大驚。堂吏往告之,綮笑曰:諸君大誤,使天下更無人,未至鄭綮。吏曰:特出聖意。綮曰:果如是,柰人笑何?既而賀客至,綮搔首言曰:歇後鄭五作宰相,時事可知矣。累讓不獲,乃視事。以邵州刺史鄧處訥爲武安節度使。 彰義節度使張鈞薨,表其兄鐇爲留後。 三月,黄州刺史吳討舉州降楊行密, 邢州城中食盡。甲申,李存孝登城謂李克用曰:兒䝉王恩,得富貴,茍非困於䜛慝,安肯捨父子而從仇讎乎!願一見王,死不恨!克用使劉夫人視之,夫人引存孝出見克用,存孝泥首謝罪曰:兒粗立微勞,存信逼兒,失圖至此!克用叱之曰:汝遺朱全忠、王鎔書,毁我萬端,亦存信教汝乎!囚之,歸于晉陽,車裂於牙門。存孝驍勇,克用軍中皆莫及。常將騎兵爲先鋒,所向無敵,身被重鎧,?弓髀槊,獨舞鐵撾陷陳,萬人辟易。每以二馬自隨,馬稍乏,就陣中易之,出入如飛。克用惜其才,意臨刑諸將必爲之請,因而釋之。既而諸將疾其能,竟無一人言者。既死,克用爲之不視事者旬日,私恨諸將,而於李存信竟無所譴。又有薛阿檀者,其勇與存孝相侔,諸將疾之,常不得志,密與存孝通,存孝誅,恐事泄,遂自殺。自是克用兵勢浸弱,而朱全忠獨盛矣。克用表馬師素爲邢洺節度使, 朱全忠遣軍將張從晦慰撫夀州。從晦陵侮刺史江彦温,而與諸將夜飲。彦温疑其謀已,明日,盡殺在席諸將,以書謝全忠而自殺。軍中推其子從頊知軍州事,全忠爲之?斬從晦。 五月,加鎮海節度使錢鏐同平章事。 劉建鋒、馬殷引兵至澧陵,鄧處訥遣邵州指揮使蔣勛、鄧繼崇將步騎三千守龍回闗。殷先至闗下,遣使詣勛,勛等以牛酒犒師。殷使說勛曰:劉驤智勇兼人,術家言當興翼、軫間。今將十萬衆,精鋭無敵,而君以鄉兵數千拒之,難矣。不如先下之,取富貴,還鄉里,不亦善乎!勛等然之,謂衆曰:東軍許吾屬還。士卒皆懽呼,弃旗幟鎧仗遁去。建鋒令前鋒衣其甲,張其旗,趨潭州,潭人以爲邵州兵還,不爲僃。建鋒徑入府,處訥方宴,擒斬之。戊辰,建鋒入潭州,自稱留後。 王建攻彭州,城中人相食,彭州内外都指揮使趙章出降。王先成請築龍尾道屬于女牆。丙子,西川兵登城,楊晟猶帥衆力戰,刀子都虞候王茂權斬之。獲彭州馬步使安師建,建欲使爲將,師建泣謝曰:師建誓與楊司徒同生死,不忍復戴日月,惟速死爲惠。再三諭之,不從,乃殺之,禮葬而祭之。更趙章姓名曰王宗勉、王茂權名曰宗訓,又更王釗名曰宗謹,李綰姓名曰王宗綰。 辛卯,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鄭延昌罷爲右僕射。 朱瑄、朱瑾求救於河東,李克用遣騎將安福順及弟福慶、福遷督精騎五百假道於魏,度河應之。 武昌節度使杜洪攻黄州,楊行密遣行營都指揮使朱延夀等救之。 六月,甲午,以宋州刺史張廷範爲武寧節度使,從朱全忠之請也。 蘄州刺史馮敬章邀擊淮南軍,朱延夀攻蘄州,不克。 戊午,以翰林學士承㫖、禮部尚書李谿同平章事,方宣制。水部郎中、知制誥劉崇魯出班掠麻慟哭。上召崇魯問其故,對言:谿姦邪,依附楊復恭、西門君,遂得在翰林,無相業,恐危社稷。谿竟罷爲太子少傳。谿,鄘之孫也。上師谿爲文,崔昭緯恐谿爲相,分已權,故使崇魯沮之。谿十表自訟,醜詆崇魯父符受贓枉法,事覺自殺。弟崇望與楊復恭深交,崇魯庭拜田令孜爲朱玫作勸進表,乃云:臣交結内臣,何異抱贓唱賊。且故事,絁巾慘帶,不入禁庭。臣果不才,崇魯自應上章論列,豈於正殿慟哭?爲國不祥,無人臣禮。乞正其罪。詔停崇魯見任。谿猶上表不已,乞行誅□,表數千言,詬詈無所不至。 李克用大破吐谷渾,殺赫連鐸,擒白義誠。 秋,七月,李茂貞遣兵攻閬州,拔之。楊復恭、楊守亮、楊守信帥其族黨犯圍走。禮部侍郎、同平章事鄭綮自以不合衆望,累表避位。詔以太子少保致仕,以御史大夫徐彦若爲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 綿州刺史楊守厚卒,其將常再榮舉城降王建。 楊復恭、守亮、守信將自商山奔河東,至乾元,遇華州兵,獲之。八月,韓建獻于闕下,斬于獨柳。李茂貞獻復恭遺守亮書,訴致仕之由云:承天門乃隋家舊業,大姪但積粟訓兵,勿貢獻,吾於荆榛中立夀王,纔得尊位,廢定䇿國老,有如此負心門生天子! 昭義節度使康君立詣晉陽謁李克用。己未,克用㑹諸將飲博,酒酣,克用語及李存孝,流涕不已。君立素與李存信善,一言忤㫖,克用拔劒斫之,囚於馬步司。九月,庚申朔,出之。君立已死,克用表雲州刺史薛志誠爲昭義留後。冬十月丁酉,封皇子祤爲棣王,禊爲䖍王,禋爲沂王,禕爲遂王。 劉仁恭數因蓋寓獻䇿於李克用,願得兵萬人取幽州。克用方攻邢州,分兵數千,欲納仁恭於幽州,不克。李匡籌益驕,數侵河東之境,克用怒。十一月,大舉兵攻匡籌,拔武州,進圍新州。 以涇原留後張鐇爲彰義節度使。 朱全忠遣使至泗州,使者陵慢刺史張諫,諫舉州降楊行密。行密遣押牙唐令回持茶萬餘斤如汴宋貿易,全忠執令回,盡取其茶,楊汁始有隙。 十二月,李匡籌遣大將將步騎數萬救新州,李克用選精兵逆戰於叚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生擒將校三百人,以練?之,徇於城下。是夕,新州降。辛亥,進攻嬀州。壬子,匡籌復發兵出居庸?,克用使精騎當其前以疲之,遣步將李存審自佗道出其背夾擊之,幽州兵大敗,殺獲萬計。甲寅,李匡籌挈其族奔滄州。義昌節度使盧彦威利其輜重、妓妾,遣兵攻之,於景城殺之,盡俘其衆。存審本姓苻,宛丘人,克用養以爲子。丙辰,克用進軍幽州,其大將請降。匡籌素暗懦,?據軍府,兄匡威聞之,謂諸將曰:兄失弟得,不出吾家,亦復何恨!但惜匡籌才短,不能保守,得及二年,幸矣。 加匡國節度使王行約檢校侍中。 吳討畏杜洪之逼,納印請代于楊行密,行密以先鋒指揮使瞿章權知黄州。 是嵗,黄連洞蠻二萬圍汀州,福建觀察使王潮遣其將李承勲將萬人擊之,蠻解去,承勲追擊之,至漿水口,破之,閩地略定。潮遣僚佐巡州縣,勸農桑,定租税,交好鄰道,保境息民,閩人安之。封州刺史劉謙卒,子隠居喪於賀江,土民百餘人謀亂,隠一夕盡誅之。嶺南節度使劉崇龜召補右都押牙兼賀水鎮使,未幾,表爲封州刺史。 義勝節度使董昌爲政苛虐,於常賦之外,加斂數倍,以充貢獻及中外饋遺。每旬發一綱,金萬兩,銀五千鋌,越綾萬五千匹,它物稱是。用卒五百人,或遇雨雪風水,違程則皆死,貢奉爲天下最。由是朝廷以爲忠,寵命相繼,官至司徒、同平章事,爵隴西郡王。昌,建生祠於越州,制度悉如禹廟,命民間禱賽者無得之禹廟,皆之生祠。昌求爲越王,朝廷未之許。昌不恱,曰:朝廷欲負我矣。我累年貢獻無筭,而惜一越王邪?有諂之者曰:王爲越王,曷若爲越帝?於是民間訛言時世將變,競相帥填門喧譟,請昌爲帝。昌大喜,遣人謝之曰:天時未至,時至我自爲之。其僚佐吳瑤、都虞候李暢之等皆勸成之。吏民獻謠䜟符瑞者,不可勝紀。其始賞之以錢數百緡,既而獻者日多,稍減至五百、三百而已。昌曰:䜟云兔子上金牀,此謂我也。我生太嵗在卯,明年復在卯,二月卯日卯時,吾稱帝之秋也。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五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