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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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3:43
庾純
字謀甫,愽學有才義,爲世儒宗。郡補主簿,仍參征南府,累遷黄門侍郎,封關内侯,歷中書令、河南尹。
初,純以賈?姦佞,與任敳共舉充西鎮關中,?由是不平。充嘗宴朝士,而純後至,充謂曰:“君行常居人前,今何以在後?”純曰:“且有小市井事不了,是以來後。”世言純之先嘗有伍伯者,?之先有市魁者,?、純以此相譏焉。?自以位隆望重,意殊不平。及純行酒,?不時飲。純曰:“長者爲壽,何敢爾乎!”?曰:“父老不歸供養,將何言也!”純因發怒曰:“賈充!天下兇兇,由爾一人!”?曰:“?輔佐二世,蕩平巴蜀,有何罪而天下爲之兇兇?”純曰:“高貴鄉公何在?”衆坐因罷。?左右欲執純,中護軍羊琇、侍中王濟佑之,因得出。?慙怒,上表解職。純懼,上河南尹、關内矦印綬,上表自劾曰:“司空公賈?請諸卿校并及臣,臣不自量,飲酒過多,醉亂行酒,重酌于公,公不肯飲,言語往來。公遂訶臣父老不歸供養,卿爲无天地。臣不服罪自引,而更忿怒,厲聲名公,臨時諠譊,遂至荒越。禮,‘八十月制’誠以衰老之年,變難无常也。臣不惟生育之恩,求養老父,而懷祿貪榮,烏鳥之不若。充爲三公,論道興化,以敎義責臣是也。而以枉錯直,居下犯上,醉酒迷荒,昏乱儀度。臣得以凡才,擢授顯任,易戒濡首,論誨酒困。而臣聞義不服,過言盈庭,黷慢台司,違犯憲度,不可以訓。請臺免臣官,廷尉結罪,大鴻臚削爵土。勑身不謹,伏須罪誅。”御史中丞孔恂劾純,請免官。詔曰:“先王崇尊卑之禮,明貴賤之序,著温克之德,記沈酗之禍,所以光宣道化,示人軌儀也。昔廣漢陵慢宰相,獲犯上之刑;灌夫託醉肆忿,致誅斃之罪。純以凡才,備位卿尹,不惟謙敬之節,不忌覆車之戒,陵上无禮,悖言自口,宜加顯黜,以肅朝倫。”遂免純官。
又以純父老不求供養,使據禮典正其臧否。太傅何曾、太尉荀顗、驃騎將軍齊王攸議曰:“凡斷正臧否,宜先稽之禮律,八十者一子不從政,九十者其家不從政。新令亦如之。按純父年八十一,兄弟六人,三人在家,不廢侍養,純不求供養,其于禮律未有違也。司空公以純備位卿尹,望其有加于人,而純荒醉,肆其忿怒。臣以爲純不遠布孝至之行,而近習常人之失,應在譏貶。”司徒石苞議:“純榮官忘親,惡聞格言,不忠不孝,宜除名削爵土。”司徒西曹掾劉斌議以爲:“敦叙風俗,以人倫爲先,人倫之教,以忠孝爲主。忠故不忘其君,孝故不忘其親。若孝必專心于色養,則明君不得而臣;忠必不顧其親,則父母不得而子也。是以爲臣者必以義斷其恩,爲子者必以情割其義。在朝則從君之命,在家則隨父之制,然後君父兩濟,忠孝各序。純兄峻以父老求歸。峻若得歸,純无不歸之勢;峻不得歸,純无得歸之理。純雖自聞,同不見聽。近遼東太守孫和、廣漢太守鄧良皆有老母,良无兄弟,授之遠郡,辛苦自歸,皆不見聽。且純近爲京尹,父在界内,時得自啟定省,獨于禮法外處其貶默,斌愚以爲非理也。禮,年八十,一子不從政。純有二弟在家,不爲違禮。又令,年九十乃聽悉歸。今純父實未九十,不爲犯令,罵辱宰相,宜加放斥,以明國典。聖恩愷悌,示加貶退,臣愚无所清議。”河南功曹史龎札等表曰:臣郡前尹關内矦純,醉酒失常,戊申詔書旣免尹官,以父篤老不求供養,下五府依禮典正其臧否。臣謹按三王養老之制,八十一子不從政,九十其家不從政,斯誠使人无闕孝養之道,爲臣不違在公之節也。先王制禮垂訓,莫尚于周。當其時也,姬公留周,伯禽之魯,孝子不匱,典禮无愆。今公府議七十時制,八十月制,欲以駮奪從政之限,削除爵土。是爲公旦立法,還自越之;魯矦爲子,即爲罰首也。石奮期頥,四子列郡,近太宰獻王諸子,亦在藩外。古今同符,忠孝並濟。
臣聞悔吝之疵,君子有之。尹性少飲多,遂至沉醉。尹醒聞之,悼恨前失,執謙引罪,深自奏劾,求入重法。今公府不原所由,而謂傲狠,是爲重罪過醉之言,而没迷復之義也。臣聞父子天性,愛由自然;君臣之交,出自義合,而求忠臣必于孝子。是以先王立禮,敬同于父,原始要終,齊于所生。如此猶患人臣罕能致身。今公府議云:禮律雖有常限,至於疾病歸養,不奪其志。如此則爲禮禁正直,而䧟入以詐,違越王制,開其始原。尹少履清苦,事親色養,歷職內外,公廉无私。此陛下之所以屢發明詔,而尹之所以仍見擢授也。尹行已也恭,率下也敬,先衆後已,實是宿心。一旦由醉,責以暴慢,按奏狀不忠不孝,羣公建議削除爵土,此愚臣所以自悲自悼,拊心泣血也。
按今父母年過八十,聽令其子不給限外職,誠以得有歸來之緣。今尹居在郡内,前每表屢蒙定省。尹昆弟六人,三人在家,孝養不廢。兄侍中峻,家之嫡長,徃比自表求歸供養,詔喻不聽。國體法同,兄弟无異,而虚責尹不求供養如斯,臣懼長假飾之名,而損忠誠之實也。夫礼者,所以經國家,定社稷也。故陶唐之隆,順考古典;周成之美,率由舊章。伏惟陛下聖德欽明,敦礼崇敎,疇諮四嶽,以詳典制。尹以犯違受黜,而所由者醉;公以教義是責,而所因者忿。積忿以立義,由醉以得罪。礼律不復爲斷,文致欲以成法。是以愚臣敢冒死亡之誅,而耻不伸于盛明之世,惟蒙哀察。
帝復下詔曰:“自中世以來,多爲貴重順意,賤者生情,故令釋之、定國得揚名于前世。今議責庾純,不惟温克,醉酒沈湎,此責人以齊聖也。疑賈公亦醉,若其不醉,終不于百客之中責以不去官供養也。大晉依聖人典礼,制臣子出處之宜,若有八十皆當歸養,亦不獨純也。古人云:‘由醉之言,俾出童羖。’明不責醉,恐失度也。所以免純者,當爲將來之醉戒耳。齊王、劉掾議當矣。”復以純爲國子祭酒,加散騎常侍。後將軍荀眅于朝會中奏純以前坐不孝免黜,不宜升進。侍中甄德進曰:“孝以顯親爲大,祿養爲榮。詔赦純前愆,擢爲近侍,兼掌敎官。此純召不俟駕之日。而後將軍眅敢以私議貶奪公論,抗言矯情,誣罔朝廷,宜加貶黜。”眅坐免官。
初,眅與純俱爲大將軍所辟,眅整麗車服,純率素而巳,眅以爲愧恨,至是毁純。眅旣免黜,純更以此愧之,亟徃慰勉之,時人稱純通恕。
遷侍中,以父憂去官。起爲御史中丞,轉尚書。除魏郡太守,不之官,拜少府。年六十四卒。子旉。
旉
字允臧,少有清節,歷位愽士。齊王攸之就國也,下禮官議崇錫之物。旉與愽士太叔廣、劉暾、繆蔚、郭頤、秦秀、傅珍等上表諫曰:書稱“帝堯克明峻德,以親九族。”武王光有天下,兄弟之國十有六人,同姓之國四十人。元勲睦親,顯以殊礼。而魯、衞、齊、晉大啟土宇,並受分噐。所謂惟善所在,親踈一也。大晉龍興,隆唐周之遠跡,王室親屬,佐命功臣,咸受爵土,而四海乂安。今吳會巳平,詔大司馬齊王出統方嶽,當遂抚其國家。將凖古典,以垂永制。
昔周之選建明德以左右王室也,則周公爲太宰,康叔爲司宼,聃季爲司空,及召、芮、畢、毛諸國,皆入居公卿大夫之位。明股肱之任重,守地之位輕也。未聞古典以三事之重出之國者。漢氏諸矦王位尊勢重,在丞相三公上。其入讃朝政者,乃有兼官。其出之國,亦不復假台司虚名爲隆寵也。
昔申无宇曰“五大不在邊”先儒以爲貴寵公子公孫,累世正卿也。又曰“五細不在庭”先儒以爲賤妨貴,少陵長,遠間親,新間舊,小加大也。不在庭,不在朝廷爲政也。又曰:“親不在外,覊不在内。今棄疾在外,鄭丹在内,君其少戒之。”叔向有言:“公室將卑,其枝葉先落。”公族,公室之本,而去之,諺所謂芘焉而縱尋斧柯者也。
今使齊王賢邪,則不宜以母弟之親尊,居魯衞之常職;不賢邪,不宜大啟土宇,表見東海也。古礼,三公无職,坐而論道,不聞以方任嬰之。惟周室大壞,宣王中興,四夷交侵,救急朝夕,然後命召穆公征淮夷,故其詩曰“徐方不囘,王曰旋歸。”宰相不得乆在外也。今天下巳定,六合爲家,將數延三事,與論太平之基,而更出之去王城二千里,違舊章矣。
旉草議先以呈父純,純不禁。太常鄭默、慱士祭酒曹志並過其事,武帝以慱士不答所問,答所不問,大怒,事下有司。尚書朱整、褚䂮等奏:“旉等侵官離局,迷罔朝廷,崇飾惡言,假託无諱,請收旉等八人付廷尉科罪。”旉父純詣廷尉自首,“旉以議草見示,愚淺聽之。”詔免純罪。
廷尉劉頌又奏旉等大不敬,棄市論,求平議。尚書又奏請報聽廷尉行刑。尚書夏矦駿謂朱整曰:“國家乃欲誅諫臣,官立八座,正爲此時,卿可共駁正之。”整不從。駿怒起曰:“非所望也。”乃獨爲駮議。左僕射魏舒、右僕射下邳王晃等從駿議。奏留中七日,乃詔曰:“旉等備爲儒官,不念奉憲制,不指答所問,敢肆其誣罔之言,以干乱視聽。而旉是議主,應爲戮首。但旉及家人並自首,大信不可奪。秦秀、傅珍前者虚妄,幸而得免,復不以爲懼,當加罪戮,以彰凶慝。猶復不忍,皆丐其死命。秀、珍、旉等並除名。”
後數歲,復起爲散騎侍郎,終于國子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