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憲集序

王文憲集序

任彦昇

公諱儉，字仲寳，琅邪臨沂人也。其先自秦至宋，國史家諜詳焉。?中興以來，六丗名徳爲海内冠冕。古語云：仁人之利，天道運行。故吕䖍歸其佩刀，郭璞誓以淮水，若離翦之止殺，吉駿之誠感，蓋有助焉。

公之生也，誕授命世，體三才之茂典，踐得二之庶幾。信乃昴宿垂芒，徳精降祉，有一于此，蔚爲帝師。况乃淵角殊祥，山庭異表，望衢罕窺其術，觀海莫際其瀾。宏覽載籍，博游才義。若乃金版玉匱之書，海上名山之㫖，沈鬱澹雅之思，離堅合異之談，莫不揔制清衷，遞爲心極。斯固通人之所包，非虚明之絶境，不可窮者，其唯神用者乎？然檢鏡所歸，人倫，以表，雲屋天構，匠者何工？自函洛不守，憲章中輟，賀生達禮之宗，蔡公儒林之亞，闕典未補，大備兹日。至若齒危髪秀之老，含經味道之生，莫不北面人宗，自同資敬，性託夷逺，少屏塵雜，自非可以弘奬風流，増益標勝，未甞留心也。

期歲而孤，叔父司空簡穆公早所器異，年始志學，家門禮訓，皆折於公。孝友之性，豈伊橋夷雅之體，無待韋弦。汝郁之㓜挺淳至，黄琬之早標聦察，曽何足尚。年六歲，襲封豫寧侯。拜日，家人以公尚㓜，弗之先告。既襲珪組，對揚王命，因便感咽，若不自勝。初宋明帝居蕃，與公母武康公主素不恊。及即位，有詔毁發舊塋，投棄棺柩。公以死固請，誓不遵奉。表啓酸切，義感人神。太宗聞而悲之，遂無以奪也。初拜秘書郎，遷太子舍人，以選尚公主，拜駙馬都尉。元徽初，遷秘書丞。於是采公曽之中經，刋弘度之四部，依劉歆七略，更撰七志。蓋甞賦詩云：稷契匡虞夏，伊吕翼商周。自是始有應務之迹，生民屬心矣。時司徒袁粲有高世之度，脫落塵俗，五迭隆，歴世承基，揖讓之與干戈，文徳之與武功，莫不宗匠陶鈞，而羣才緝熈，元首經略，而股肱肆力。遭離不同，跡有優劣。至於體分?固，道契不墜，風美所扇，訓革千載，其揆一也。故二八升而唐朝盛，伊吕用而湯武寧，三賢進而小白興，五臣顯而重耳霸。中古凌遲，斯道替矣。居上者不以至公理物，爲下者必以私路期榮，御圓者不以信誠率衆，執方者必以權謀自顯。?太保右長史，時聖武定業，肇基王命，寤寐風雲，寔資人傑。是以宸居膺列宿之表，圖緯著王佐之符。俄遷左長史。齊臺旣建，以公爲尚書右僕射，領吏部，時年二十八。宋末艱虞，百王澆季，禮紊舊宗，樂傾?軌。自朝章國紀，典彛備物，奏議符策，文辭表記，素意所不蓄，前古所未行，皆取定俄頃，神無滯用。

太祖受命，以佐命之功，封南昌縣開國公，食邑二千户。建元二年，遷尚書左僕射，領選如故。自營郃分司，盧欽兼掌，譽望所歸，允集兹日。尋表解選，詔加侍中，又授太子詹事，侍中、僕射如故。固辭侍中，改授散騎常侍，餘如故。太祖崩，遺詔以公爲侍中、尚書令、鎮國將軍。永明元年，進號衛將軍。二年，以本官領丹陽尹。六輔殊風，五方異俗，公不謀聲訓，而楚夏移情，故能使解劒拜仇，歸田息訟。前郡尹溫太貞、劉貞長，或功銘鼎彞，或徳標素尚，臭味風雲，千載無爽。親加弔祭，表薦孤遺，逺協神期，用彰世祀。時簡穆公薨，以撫養之恩，特深?慕，表求解職，有詔不許。

國學初興，華夷慕義，經師人表，允兹望實。復官領國子祭酒。三年，解丹陽尹，領太子少傅，餘悉如故。挂服捐駒，前良取則，卧轍棄子，後子胥怨。皇太子不矜天姿，俯同人範，師友之義，穆若金蘭。又領本州太中正，頃之，解職。四年，以本號開府儀同三司，餘悉如故。謙光愈逺，大典未申。六年，又申前命。七年，固辭選任，帝所重違。詔加中書監，猶參掌選事，長輿追專車之恨，公曾甘鳯池之失。

夫奔競之塗，有自來矣。以難知之性，協易失之情，必使無訟，事深弘誘。公提衡惟允，一紀于兹，拔竒取異，興微繼絶，望側階而容賢，候景風而式典。春秋三十有八，七年五月三日，薨于建康官舍。皇朝軫慟，儲鉉傷情，有識銜悲，行路掩泣。豈直舂者不相，工女寢機而已哉！故痛深衣冠，悲纒教義，豈非功深砥礪，道邁舟航，没世遺愛，古之益友。追贈太尉，侍中、中書監如故。給節加羽葆鼓吹，增斑劒爲六十人，謚曰文憲，禮也。

公在物斯厚，居身以約，玩好絶於耳目，布素表於造次。室無姬姜，門多長者。立言必雅，未嘗顯其所長；持論從容，未甞言人所短。弘長風流，許與氣類，雖單門後進，必加善誘。朂以丹霄之價，弘以青?之期。公銓品人倫，各盡其用，居厚者不矜其多，處薄者不怨其少。窮涯而反，盈量知歸，皇朝以治定制禮，功成作樂，思我民譽，緝熈帝圖。雖張、曹爭論於漢朝，荀、摰競爽於晉世，無以仰模淵㫖，取則後昆。每荒服請罪，逺夷慕義，宣威授指，寔寄宏略。理積則神無忤往，事感則恱情斯來。無是己之心，事隔於容謟；罕愛憎之情，理絶於毁譽。如理常若可干，臨事毎不可奪，約己不以廉物，弘量不以容非，攻乎異端，歸之正義。

公生自華宗，世務簡隔，至於軍國逺圖，刑政大典，旣道在廊廟，則理擅民宗。若乃明練庶務，鑒達治體，懸然天得，不謀成心。求之載籍，翰牘所未紀；訊之遺老，耳目所不接。至若文案自環，主者百數，皆深文爲吏，積習成姧，畜筆削之刑，懷輕重之意。公乗理照物，動必研機，當時嗟服，若有神道。豈非希世之儁民，瑚璉之宏器。

昉行無異操，才無異能，得奉名節，迄將一紀。一言之譽，東陵侔於西山；一盻之榮，鄭璞踰於周寳。士感知已，懐此何極。出入禮闈，朝夕舊館，瞻棟宇而興慕，撫身名而悼恩。公自㓜及長，述作不倦，固以理窮言行，事該軍國，豈直彫章縟采而已哉。若乃統體必善，綴賞無地，雖楚趙羣才，漢魏衆作，曽何足云。昉嘗以筆札見知，思以薄技效徳，是用綴緝遺文，永貽世範，爲如千巻所撰古今集記，今書七志爲一家之言，不列于集，集録如左。

文選巻第四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