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睦州服氣書

與李睦州服氣書

二十六日，宗元再拜。前四五日，與邑中可與游者遊愚溪上池西小丘，坐栁下，酒行甚歡。坐者咸望兄不能俱，以爲兄由服氣以來，貌加老而心少歡愉，不若前去年時。是時旣言皆沮，然眄睞思有以巳兄用斯術而未得路。間一日，濮陽呉武陵最輕健，先作書道天地日月黃帝等，下及列仙方士皆死狀，出千餘字，頗甚快辯。伏覩兄貌?口順，而神不偕來，及食時竊睨，和糅燥濕，與啖飲多寡猶自若。是兄陽德其言而隂黜其忠也。若古之強大諸侯然，負固恃力，敵至則諾，去則肆，是不可變之尤者也。攻之不得，則冝濟師。今呉子之師巳遭諾而退矣。愚敢厲銳擐堅。鳴鍾鼓以進决於城下。惟兄明聽之。凡服氣之大不可者。呉子巳悉陳矣悉陳而不變者無他以服氣。書多美言。以爲得?乆大利。則又安得弃吾美言大利而從他人之苦言哉。今愚甚呐不能多言。大凡服氣之可不死歟。不可歟。壽歟夭歟。康寧歟。疾病歟。若是者愚皆不言。但以丗之兩事巳所經見者?之。以明兄所信書必無可用。愚㓜時甞嗜音。見有學操琴者。不能得碩師。而偶傳其譜。讀其聲以布其?指。蚤起則嘐嘐譊譊以逮夜又増以脂燭。燭不足則諷而鼓諸席。如是十年，以爲極工。出至大都邑，操於衆人之座，則皆得。大?曰：嘻，何清濁之亂而疾舒之乖歟？卒大慙而歸。及年少長，則嗜書，又見有學書者，亦不能得碩書，獨得國故書，伏而攻之，其勤若向之爲琴者，而年又倍焉。出曰：吾書之工能爲若是。知書者又大?曰：是形縱而理逆，卒爲天下弃。又大慙而歸。是二者皆極工而反弃者，何哉？無所師而徒狀其文也。其所不可傳者，卒不能得。故雖窮日夜，弊歳紀，愈逺而不近也。今兄之所以爲服氣者，果誰師耶？始者獨見兄傳得氣書於盧遵所，伏讀三兩日，遂用之。其次得氣訣於李計所，又參取而大施行焉。是書是訣，遵與計皆不能知。然則兄之所以學者，無碩師矣。是與向之兩事者，無毫末差矣。宋人有得道契者，密數其齒曰：吾冨可待矣。兄之術，或者其?是歟。

兄之不信，今使號於天下曰：孰爲李睦州友者。今欲巳睦州氣術者左?，不欲者右?。則凡兄之友皆左?者。則又號曰。孰爲李睦州客者。今欲已睦州氣術者左?，不欲者右?，則凡兄之客皆左?矣。則又以是號於兄之宗族皆左?矣。號姻婭則左?矣。入而號之閨門之内，子姓親昵。則子姓親昵皆左?矣。下之號於臧獲僕妾。則臧獲僕妾皆左?矣。出而號於素爲將率胥吏者。則將率胥吏皆左?矣。則又之天下號曰。孰爲李睦州讎者。今欲巳睦州氣術者左?。不欲者右?。則凡兄之讎者皆右?矣。然則利害之源。不可知也。友者欲乆存其道，客者欲乆存其利，宗族姻婭欲乆存其戚，閨門之内。子姓親昵欲乆存其恩，臧獲僕妾欲乆存其生，將率胥吏欲乆存其勢，讎欲速去其害。兄之爲是術，凡今天下欲兄乆存者皆懼。而欲兄速去者獨喜。兄爲而不巳。則是背親而與讎。夫皆親而與讎。不及中人者皆知其爲大戾而兄安焉。固小子之所懔懔也。

兄其有意乎卓然自更使讎者失望而慄。親者得欲而抃。則愚願椎肥牛擊大豕。刲羣羊以爲兄餼。窮隴西之麥。殫江南之稻以爲兄壽。?東海之水以爲䶢，䤈敖倉之粟以爲酸。極五味之適，致五藏之安。心恬而志?，貌美而身胖。醉飽謳歌，愉懌訴歡。流聲譽於無窮，垂功烈而不刋，不亦旨哉！孰與去味以則淡，去樂以即愁，悴悴焉膚日皺，肌日虚，守無所師之術，尊不可傳之書，悲所愛而慶所憎，徒曰我能堅壁拒境，以爲強大，是豈所謂強而大也哉？無任疑懼之甚，謹再拜。増廣註釋音辯，唐栁先生集卷之三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