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箴

家人箴

方希古論治者，常大天下而小一家。然政行乎天下者，世未甞乏，而教洽乎家人者，自昔以爲難。豈小者固難，而大者反易哉？盖骨肉之間，恩勝而禮不行，勢近而法莫舉。自非有德而躬化，發言制行，有以信服乎人，則其難誠有甚於治民者。是以聖人之道，必察乎物理，誠其念慮，以正其心，然後推之脩身。身旣脩矣，然後推之齊家。家旣可齊，而不優於爲國與天下者，無有也。故家人者，君子之所盡心，而治天下之凖也，安可忽哉？余病乎德，無以刑乎家，然念古之人自修有箴戒之義，因爲箴以攻已缺，且與有志者共勉焉。正倫，

人有常倫，而汝不循，斯爲匪人。天使之，然後汝舍旃，斯爲悖天。天乎汝棄，人乎汝異，曷不思邪？天以汝爲人，而忍自絶為禽獸之㱕邪？重祀

身，烏乎生？祖考之遺，汝哺汝歠，祖考之資。此而可忘，孰不可爲？尚嚴享祀，式敬，且時謹禮。

縱肆怠忽，人喜其佚。孰知佚者，禍所自出。率禮無愆，人苦其難，孰知難者，所以爲安。嗟時之人，惟佚之務。尊卑無節，上下失度。謂禮爲偽，謂敬不足行。悖理越倫，卒取禍刑。遜讓之性，天實錫汝。汝手汝足，能俯興拜。跽曷爲自賊，恣傲不恭。人或不汝誅，天寧汝容？彼有國與民，無禮猶敗，矧予?㣲，奚時弗戒？由道在已，豈誠難邪？敬兹天秩，以保室家。務學

無學之人，謂學爲可後，苟爲不學，流爲禽獸。吾之所受，上帝之?，學以明之，與天地通。堯舜之仁，顔孟之智，聖賢盛徳，學焉則至。夫學可以爲聖賢侔天地，而不學，不免與禽獸同，㱕鳥可不擇所之乎？噫。篤行

位不若人，愧耻以求，行不合道，恬不加修。汝徳之凉，僥倖髙位，秪爲賤辱，疇汝之貴。孝弟乎家，義讓乎鄕，使汝無位，誰不汝臧。古人之學，修巳而巳，未至聖賢，終身不止。是以其道碩大光明，化行邦國，萬世作程。汝曷弗效，易自滿足，無以過人，人寧汝服。及今尚少，不勇於爲。迨其將老，雖悔何追。自省

言恒患不䏻信，行恒患不䏻善，學恒患不䏻正，慮恒患不䏻逺，改過患不䏻勇，臨事患不䏻辨。制義患乎巽懦，御人患乎剛褊。汝之所患，豈持此耶。夫焉可以不勉。絶私

厚巳，薄人固爲自私。厚人薄已，亦匪其宜。大公之道，物我同視，循道而行，安有彼此。親而宜惡，愛之爲偏，踈而有善，我何惡焉？愛惡無他，一裁以義，加以?毫，則爲人僞。天之恒理，各有當然，孰䏻無私忘已，順天崇畏。

有所畏者，其家必齊；無所畏者，必怠而睽。嚴厥父兄，相率以聴。小大秪肅，靡敢驕橫。於道爲順，順足致和。始若難䏻，其羙實多。人各自賢，縱私殖利。不一其心，禍敗立至。君子崇畏，畏心畏天，畏已有過，畏人之言。所畏者多，故卒安肆。小人不然，終履憂畏。汝今奚擇，以保其身。無謂無傷，䧟于小人。懲忿。

人言相忤，遽愠以怒。汝之怒人，彼寧不惡？惡䏻興禍，怒實招之。當忿之發，冝忍以思？彼言誠當，雖忤爲益。忤我何傷，適見其直。言而不當，乃彼之狂。狂而能容，我道之光。君子之怒，審乎義理。不深責人，以厚䖏已，故無怨惡。身名不隳，輕忿易忤，小人之爲。人之所慕，實在君子。考其所由，君子鮮矣。言出乎汝，烏可自違？以道制欲，毋縱汝?戒惰。

惟古之人。旣爲聖賢，猶不敢息。嗟今之人，安於卑陋，自以爲德。舒舒其學，肆肆其行。日月邁矣，将何成名？昔有未至人，閔汝少壮不自強，忽其旣耄。嗚呼！進乎止乎，天實望汝，云何而忍無聞以没齒乎？審

聴

聴言之法，平心易氣，既䆒其詳，當察其意，善也吾從，否也舎之，勿輕於信，勿逆於疑。近習小夫，閨閤嬖女，爲䜛爲佞，?不足取，不幸聴之，爲患實深，宜力拒絶，杜其邪心。世之昬庸多惑乎此，人告以善，反謂非是。家國之亡，匪天伊人。尚審尔聴，以正厥身。謹習

引卑趋髙?月劬勞，習乎汙下，不日而化。惟重惟黙，守身之則。惟詐惟佻，致患之招。嗟嗟小人，以患爲羙。側媚傾邪，矯飾誕詭。告以禮義，謂人已欺。安於不善，莫覺其非。彼之不善，爲徒孔多，懼其化汝不慎，如何擇術？

古之爲家者，汲汲於禮義，禮義可求而得，守之無不利也。今之爲家者，汲汲於財利，財利求未必得而有之，不足恃也。舎可得而不求，求其不足恃者，而以不得爲憂。咄嗟乎若人，吾於汝也奚尢？慮遠

無先，已?而後天下之慮，無重外物而忘天爵之貴，無以耳目之娱而爲心腹之蠧，無茍一時之安而招終身之累。難保而易縱者，情也；難完而易毀者，名也。貧賤而不可無者，莭之貞也。冨貴而不可有者，意氣之盈也。慎言，

義所當出，黙也爲失；非所宜言，言也爲愆。愆失奚自？不學所致。二者孰得？寧過於黙，聖於鄕黨。言若不能，作法萬年，世守爲經。多言違道　貽身害。不忍須臾，爲禍爲敗。莫大之惡，一語可成。小忿弗思，罪如丘?。造怨興戎，招尢速咎。孰爲之端？鮮不自口。是以吉人，必寡其辭。捷給便佞，鄙夫之爲。汝今欲言，先質乎理。於理或乖，慎勿啓齒。當言則發，無縱誕詭。匪善曷陳，匪義曷謀。善言取辱，則非汝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