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石衛直周張傳第十六 班固 漢書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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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1:00

萬石衛直周張傳第十六 班固 漢書四十六

祕書監上護軍琅邪縣開國子顔師古注

萬石君石奮,其父趙人也。趙亡,徙温。髙祖東擊項籍,過河内,時奮年十五,爲小吏,侍髙祖。髙祖與語,愛其恭敬,問曰:「若何有?」對曰;「有母,不幸失明。家貧。有姊,能鼓瑟。」髙祖曰:「若能從我乎?」曰:「願盡力。」於是髙祖召其姊為美人,以奮爲中涓,受書謁。徙其家長安中戚里,以姊爲美人故也。

奮積功勞,孝文時官至太中大夫。無文學,恭謹,舉無與比東陽侯張相如爲太子太傅,免。選可爲傅者,皆推奮爲太子太傅。及孝景即位,以奮爲九卿。迫近,憚之,徙奮爲諸侯相。奮長子建,次甲,次乙,次慶,皆以馴行孝謹,官至二千石。於是景帝曰:「石君及四子皆二千石,人臣尊寵迺舉集其門。」凡號奮爲萬石君。

大夫禄歸老于家,以歲時爲朝臣。過宫門闕必下車趨,見路馬必軾焉。子孫爲小吏,來歸謁,萬石君必朝服見之,不名。子孫有過失,不誚讓爲便坐。師古曰:便坐於便,側之處,非正室也。對案不食。然後諸子相責,因長老肉袒固謝罪,改之,廼許。子孫勝冠者在側,雖燕必冠,申申如也。僮僕訢訢如也,唯謹。上時賜食於家,必稽首俯伏而食,如在上前。其執喪,哀戚甚。子孫遵教,亦如之。萬石君家以孝謹聞乎郡國,雖齊魯諸儒質行,皆自以爲不及也。

建元二年,郎中令王臧以文學獲罪皇太后。太后以爲儒者文多質少,今萬石君家不言而躬行,廼以長子建爲郎中令,少子慶爲内史。

建老白首,萬石君尚無恙。每五日洗沐歸謁親,入子舍,竊問侍者,取親中帬廁牏,身自澣洒,復與侍者,不敢令萬石君知之,以爲常。建奏事於上前,即有可言,屏人乃言極切;至廷見,如不能言者。上以是親而禮之。

萬石君徙居陵里。内史慶醉歸,入外門不下車。萬石君聞之,不食。慶恐,肉袓謝請罪,不許。舉宗及兄建肉袒,萬石君讓曰:「内史貴人,入閭里,里中長老皆走匿,而内史坐車中自如,固當!」廼謝罷慶。慶及諸子入里門,趨至家。

萬石君元朔五年卒,建哭泣哀思,杖廼能行。歲餘,建亦死。諸子孫咸孝,然建最甚,甚於萬石君。

建爲郎中令,奏事下,建讀之,驚恐曰:「書『馬』者與尾而五,今廼四,不足一,獲譴死矣!」其爲謹愼,雖他皆如是。

慶爲太僕,御出,上問車中幾馬,慶以策數馬畢,舉手曰:「六馬。」慶於兄弟最爲簡易矣,然猶如此。出爲齊相,齊國慕其家行,不治而齊國大治,爲立石相祠。

元狩元年,上立太子,選羣臣可傅者,慶自沛守為太子太傅,七歲遷御史大夫。元鼎五年,丞相趙周坐酎金免,制詔御史:「萬石君先帝尊之,子孫至孝,其以御史大夫慶爲丞相,封牧丘侯。」是時漢方南誅兩越,東擊朝鮮,北逐匈奴,西伐大宛,中國多事。天子巡狩海内,脩古神祠,封禪,興禮樂。公家用少,桑弘羊等致利,王温舒之屬峻法,兒寛等推文學,九卿更進用事,事不關決於慶,慶醇謹而已。在位九歲,無能有厚也音純所匡言。甞欲請治上近臣所忠、九卿咸宣,不能服,反受其過,贖罪。

元封四年,關東師古曰名數流民二百萬口,無名數者四十萬,公卿師議欲請徙流民於邊以適之。上以爲慶老讀曰讁謹,不能與其議,乃賜丞相告歸,而案御史大夫以下議爲請者。慶慙不任職,上書曰:「臣幸得待罪丞相,疲駑無以輔治。城郭倉廩空虚,民多流亡,罪當伏斧質,上不忍致法。願歸丞相侯印,乞骸骨歸,避賢者路。」

上報曰:「間者,河水滔陸,泛濫十餘郡,隄防勤勞,弗能陻塞,」朕甚憂之。是故巡方州,禮嵩嶽,通八神,以合宣房。濟淮江,歷山濱海,問百年民所疾苦。惟吏多私,徴求無已,去者便,居者擾,故爲流民法,以禁重賦乃者封泰山,皇天嘉況,神物並見。朕方荅氣應,未能承意,是以切比閭里,知吏姦邪。委任有司,然則官曠民愁,盜賊公行。往年覲明堂,赦殊死,無禁錮,咸自新,與更始。今流民愈多,計文不改,君不繩責長吏,而請以興徙四十萬口,揺蕩百姓,孤兒幼年未滿十歲,無罪而坐率,朕失望焉。今君上書言倉庫城郭不充實,民多貧,盜賊衆,請入粟爲庶人。夫懷知民貧而請益賦,動危之而辭位,欲安歸難乎?君其反室!」

慶素質,見詔報反室,自以爲得許,欲上印綬。掾史以爲見責甚深,而終以反室者,醜惡之辭也。或勸慶宜引決。慶甚懼,不知所出,遂復起視事。

慶爲丞相,文深審謹,無他大略。後三歲餘薨,謚曰恬侯。中子德,慶愛之。上以德嗣,後爲太常,坐法免,國除。慶方爲丞相時,諸子孫爲小吏至二千石者十三人。及慶死後,稍以罪去,孝謹衰矣。

衛綰,代大陵人也,以戯車為郎,事文帝,功次遷中郎將,醇謹無它。孝景為太子時,召上左右飲,而綰稱病不行文帝且崩時,屬孝景曰:「綰長者,善遇之。」及景帝立,歲餘,不孰何綰,」綰日以謹力。

景帝幸上林,詔中郎將參乗,還而問曰:「君知所以得驂乗乎?」綰曰:「臣代戲車士,幸得功次遷,待罪中郎將,不知也。」上問曰:「吾爲太子時召君,君不肻來,何也?」對曰:「死罪,病。」上賜之劎,綰曰:「先帝賜臣劎凡六,不敢奉詔。」上曰:「劎,人之所施易,獨至今乎?」綰曰:「具在。」上使取六劎,劎常盛,未嘗服也。

郎官有譴,常蒙其罪,不與它將爭;有功,常讓它將。上以爲廉,忠實無它膓,乃拜綰為河間王太傅。吳楚反,詔綰爲將,將河間兵擊吳楚有功,拜爲中尉。三歲,以軍功封綰爲建陵侯。

明年,上廢太子,誅栗卿之屬。上以綰爲長者,不忍,乃賜綰告歸,而使郅都治捕栗氏。既已,上立膠東王爲太子,召綰拜爲太子太傅,遷爲御史大夫。五歲,代桃侯舍爲丞相,朝奏事如職所奏。然自初宦以至相,終無可言。上以爲敦厚可相少主,尊寵之,賞賜甚多。

爲丞相三歲,景帝崩,武帝立。建元中,丞相以景帝病時諸官囚多坐不辜者,而君不任職,免之。後薨,謚曰哀侯。子信嗣,坐酎金,國除。

直不疑,南陽人也。爲郎,事文帝。其同舍有告歸,誤持其同舍郎金去。已而同舍郎覺,亡意不疑,不疑謝有之,買金償。後告歸者至而歸金,亡金郎大慙,以此稱為長者。稍遷至中大夫。朝,廷見,人或毁不疑曰:「不疑狀貌甚美,然特毋柰其善盜嫂何也!」不疑聞,曰:「我乃無兄。」然終不自明也。

吳楚反時,不疑以二千石將擊之。景帝後元年,拜為御史大夫。天子脩吳楚時功,封不疑爲塞侯。武帝即位,與丞相綰俱以過免。

不疑學老子言。其所臨,爲官如故,唯恐人之知其爲吏迹也。不好立名,稱爲長者。薨,謚曰信侯。傳子至孫彭祖,坐酎金,國除。

周仁,其先任城人也。以毉見。景帝爲太子時,爲舍人,積功遷至太中大夫。景帝初立,拜仁爲郎中令。

仁爲人隂重不泄。常衣?補衣溺袴,期爲不潔清,以是得幸,入卧内。於後宫祕戲,仁常在旁,終無所言。上時問人,仁曰:「上自察之。」然亦無所毁,如此。景帝再自幸其家。家徙陽陵。上所賜甚多,然終常讓,不敢受也。諸侯羣臣賂遺,終無所受。武帝立,爲先帝臣重之。仁乃病免,以二千石禄歸老,子孫咸至大官。

張歐字叔,髙祖功臣安丘侯說少子也。?孝文時以治刑名侍太子,然其人長者。景帝時尊重,常爲九卿。至武帝元朔中,代韓安國爲御史大夫。?爲吏,未甞言桉人,剸以誠長者處官。官屬以爲長者,亦不敢大欺。上具獄事,有可卻,卻之;不可者,不得已,爲涕泣,面而封之。其愛人如此。

老篤,請免,天子亦寵以上大夫禄,歸老于家。家陽陵。子孫咸至大官。

賛曰:仲尼有言「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其萬石君、建陵侯、塞侯、張叔之謂與?是以其敎不肅而成,不嚴而治。至石建之澣衣,周仁爲垢汙,君子譏之。

萬石衛直周張傳第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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