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鄉記

韻鄉記

此鄉何鄉，四逹皇皇，山潤川媚，月湛霜明。有天叟者，遊處中央，宇泰定而發乎天光。四如居士一日徑造主人，叟杖藜應門，顏色種噲，而眼如㸃?，妙處正在阿堵。舉止寒澀，若無甚技解，然不言而四時之氣備。坐良乆，沃三蕉葉，情浩浩。笑云云。飲罷，薦茗啇，較一水兩水。居士曰：昔叔度何如人，並世者時月不見，鄙吝復萌。或往從之，累日方還，莫議其將。少間，願聞此鄉之風。叟曰：春之朝，縞花凈擢，香入肌骨。夏之日，竹隂清閟，門自可欵。秋之月，鮮鮮寒榮，愈晚愈好。冬之雪，踈枝令蘂，恠恠竒竒。此鄉之勝致也。蓬茨桑樞，牖室褐塞，門庭藩落，皆着紙筆。一榻炷香，人意幽逺。堂上九十餘尊，含飴弄孫，眉間漏出喜色。伯仲如坡如頴，夫婦如鴻如光，此鄉之居室也。架無多書，古文六經外，惟左氏語䝉莊書、馬遷史、子雲玄、淵明少陵詩，昌?柳州集，不貯他物，此鄉之簡素也。湮罍沈?，遺欵墜刻，偶有?落人間者，收於几按，餘則無。絃琴一，折脚鐺一，老瓦盆一，此鄉之噐玩也。暑被白練裙，寒著百衲衣，時捉蒲葵擲麈尾，炊雕胡飯釀眞一，酒送菊苗虀蘆服，鮓，此鄉之服食也。或安山林内，枕?漱石，不纓塵垢氛，太?六月而有間意。或著富貴中，一龜一鶴，旁無姬侍，清規粹德，與雲俱潔。或寓京師，未嘗?公卿門人欲即之，終不可即。或浮湛里閭，同鷄豚社，對田父飲，坐深而鄉黨敬。或遇儁人勝?飲酣，論豪語古。純孝貞烈。從臾尚友千載。或恥徇財。每生之失。慷慨劇詆。直欲不與同世。胷中雖竟一?識，不肯讀人間非聖書。文雖未至小好大好。古氣可以叅彖繫。詩雖不能天然可愛。口中時有稷契輩語。碩膚几几之似周公，威儀抑抑之，似衞武；侃如誾如，䄡如翼如，似夫子；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似孟軻；陋巷簞瓢，不攺其樂，似回；春莫舞雩，浴沂詠歸，似㸃。道學自脩，盛德至善，似參簡文；温理，似伋。不屈其志，不累其身，夷惠之間，似蜀賢人；鼓有虞琴，?文王操，優游高明，似唐儒生。此鄉之老成人也。居士曰：入其國，其敢不知其爲人也。温柔敦厚，深於詩；䟽通知逺，深於書；廣慱易良深於樂；恭儉莊敬深於禮。此鄉此人之謂與！雖然，願聞先生之風。叟曰：良如金玉，重如丘山，儀如鸞鳯，氣如芝蘭。知居士之所以爲居士者，此，則知叟之所以爲叟者亦此。居士曰：不知叟之爲居士?？不知居士之爲叟與？相視一笑，乃相與忘言乎此鄉之天。退而書爲韻郷記。天叟名淵，與居士同姓同時人。黃四如先生文藁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