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域記卷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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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3:28
大唐西域記卷第七
三?法師玄奘奉詔譯
大總持寺沙門辯機?
五國
媻羅痆斯國
戰主國
吠舍釐國
弗栗恃國
尼波羅國
媻羅痆斯國,周四千餘里。國大都城西臨?伽河,長十八九里,廣五六里。閭閻?比,居人殷盛,家積巨萬,室盈竒貨。人性温恭,俗重强學,多信外道,少敬佛法。氣序和,榖稼盛,果木扶䟽,茂艸藿靡。伽藍三十餘所,僧徒三千餘人,竝學小椉正?部法。天祠百餘所,外道萬餘人,竝多宗事大自?天,或?髪,或椎髻,露形無服,塗身以灰,精?苦行,求出生死。
大城中天祠二十所,層臺祠宇,?石文木,茂林相蔭,淸流交帶,鍮石天像?減百尺,威?肅然,懍懍如?。
大城東北媻羅痆河西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高百餘尺。前建石柱,碧鮮若鏡,光潤凝流,其中常現如來影像。
媻羅痆河東北行十餘里,至鹿野伽藍,區界八分,連垣?堵,層軒重閣,麗竆規矩。僧徒一千五百人,竝學小椉正?部法。大垣中有精舍,高二百餘尺,上以黃金隱起作菴没羅果,石爲基陛,甎作層龕,龕帀四?,節級百?,皆有隱起黃金佛像,精舍之中有鍮石佛像,?等如來身,作轉法輪勢。
精舍西南有石窣堵波,無憂王建也,基雖傾陷,尚餘百尺。前建石柱,高七十餘尺。石含玉潤,鑒照映徹,慇懃祈請,影見衆像,善惡之相,時有見者。是如來成正覺已初轉法輪處也。
其側不遠窣堵波,是阿若憍陳如等見菩薩捨苦行,遂不侍衛,來至于此,而自?定。
其傍窣堵波,是五百獨覺同入涅槃處。又三窣堵波,過去三佛座及經行遺迹之所。
三佛經行側有窣堵波,是?呾麗邪菩薩受成佛記處。昔者如來?王舍城鷲峯山吿諸苾芻:“當來之世,此贍部洲土地平正,人壽八萬歲,有媻羅門子?氏者,身眞金色,光明照朗,當捨家成正覺,廣爲衆生三會說法。其濟度者,皆我遺法植?衆生也。其于三寶㴱敬一心,?家、出家,持戒、犯戒,皆蒙化導,證果解脫。三會說法之中,度我遺法之徒,然後乃化同緣善友。”是時?氏菩薩聞佛此說,從座起,白佛言:“願我作彼?氏世?。”如來吿曰:“如汝所言,當證此果。如上所說,皆汝敎化之儀也。”
?氏菩薩受記西有窣堵波,是釋迦菩薩受記之處。賢劫中人壽二萬歲,迦葉波佛出現于世,轉妙法輪,開化含識,授護明菩薩記曰:“是菩薩于當來世衆生壽命百歲之時,當得成佛,号釋迦牟尼。”
釋迦菩薩受記南不遠,有過去四佛經行遺迹,長五十餘歩,高可七尺,以靑石積成,上作如來經行之像,像形傑異,威?肅然,肉髻之上特出髾髪,?相無隱,神鑒有徴。于其垣内,聖迹寔多,諸精舍、窣堵波?百餘所,略舉二三難用詳述。
伽藍垣西有一淸池,?二百餘歩,如來?中盥浴。次西大池,?一百八十歩,如來?中滌?。次北有池,?百五十歩,如來?中浣衣。凡此三池,竝有龍止。其水既㴱,其味又甘,澄淨皎潔,常無增減。有人慢心,濯此池者,金毘羅獸多爲之害;若㴱恭敬,汲?無懼。浣衣池側大方石上,有如來袈裟之迹,其文明徹,煥如?鏤,諸淨信者毎來供養。外道凶人輕蹈此石,池中龍王便興風雨。
池側不遠有窣堵波,是如來修菩薩行時,爲六牙象王,?人剥其牙也,詐服袈裟,彎弧伺捕,象王爲敬袈裟,遂捩牙而授焉。
捩牙側不遠有窣堵波,是如來修菩薩行時,愍世無禮,示爲鳥身,與彼獼㺅、白象,于此相問,誰先見是尼拘律樹,各言事迹,遂編長幼,化漸遠近,人知上下,道俗歸依。
其側不遠,大林中有窣堵波,是如來昔與提媻達多俱爲鹿王?事之處。昔于此處大林之中,有兩群鹿,各五百餘。時此國王畋遊原澤,菩薩鹿王前請王曰:“大王校?中原,縱燎飛矢,凡我徒屬,命盡茲晨,不日腐臭,無所充膳。願欲次差,日?一鹿。王有割鮮之膳,我延旦夕之命。”王善其言,回駕而返。兩群之鹿,更次?命。提媻群中有懷孕鹿,次當就死,白其主曰:“身雖?死,子未次也。”鹿王怒曰:“誰不寶命!”雌鹿歎曰:“吾王不仁,死無日矣。”乃吿急菩薩鹿王。鹿王曰:“悲哉?母之心,恩及未形!吾?代汝。”遂至王門。道路之人傳聲唱曰:“彼大鹿王?來入邑。”都人士?莫不馳觀。王之聞也,以爲不誠。門者白至,王乃信然。曰:“鹿王何遽來邪?”鹿曰:“有雌鹿當死,胎子未産,心不能忍,?以身代。”王聞歎曰:“我人身鹿也,尒鹿身人也。”于是悉放諸鹿,不??命,?以其林爲諸鹿藪,因而謂之施鹿林焉。鹿野之号,自此而興。
伽藍西南二三里,有窣堵波,高三百餘尺,基址廣峙,瑩飾竒珍,既無層龕,便置覆鉢,雖建表柱,而無輪鐸。其側有小窣堵波,是阿若憍陳如等五人?制迎佛處也。初,薩媻曷剌他悉陀太子踰城之後,棲山隱谷,忘身殉法。淨飯王乃命家族三人、舅氏二人曰:“我子一切義成捨家修學,孤遊山澤,獨處林藪,故命尒曹隨知所止。内則叔父、伯舅,外則既君且臣,凡厥動靜,宜知進止。”五人銜命,相望營衛,因??求,欲期出離。毎相謂曰:“夫修道者,苦證邪?樂證邪?”二人曰:“安樂爲道。”三人曰:“?苦爲道。”二三交爭,未有以明。于是太子思惟至理,爲伏苦行外道,節麻米以支身。彼二人者見而言曰:“太子所行非眞實法。夫道也者,樂以證之,?乃?苦,非吾徒也。”捨而遠遁,思惟果證。太子六秊苦行,未證菩提,欲驗苦行非眞,受乳糜而證果。斯三人者聞而歎曰:“功垂成矣,?其退矣。六秊苦行,一旦捐功!”于是相從求訪二人,既相見已,?坐高談,更相議曰:“昔見太子一切義成,出王宮,就荒谷,去珍服,披鹿皮,精?勵志,貞節苦心,求㴱妙法,期無上果。?乃受牧女乳糜,敗道虧志,吾知之矣,無能爲也。”彼二人曰:“君何見之晩歟?此猖蹶人耳。夫處乎㴱宮,安乎?勝,不能静志,遠迹山林,?轉輪王位,爲鄙賤人行,何可?哉?言增忉怛耳!”菩薩浴尼連河,坐菩提樹,成等正覺,号天人師,?然宴黙,惟詧?度,曰:“彼鬱頭藍子者,證非想定,堪受妙法。”空中諸天尋聲?曰:“鬱頭藍子命終巳來,經?七日。”如來歎惜:“斯何不遇,垂聞妙法,遽從變化?”重更觀詧,營求世界,有阿藍迦藍,得無所有處定,可授至理。諸天又曰:“終已五日。”如來?歎,愍其薄祐。又更諦觀,誰?受敎?惟施鹿林中有五人者,可先誘導。如來尒時起菩提樹,趣鹿野園,威儀?静,神光晃曜,毫含玉彩,身眞金色,安詳前進,道彼五人。斯五人遙見如來,互相謂曰:“一切義成,彼來者是。歲月遽淹,聖果不證,心期已退,故尋吾徒。宜各黙然,勿起迎禮。”如來漸近,威神動物,五人忘制,拜迎問訊,侍從如儀。如來漸誘,示之妙理,兩安居畢,方獲果證。
施鹿林東行二三里,至窣堵波,傍有涸池,周八十餘歩,一名救命,又謂烈士。聞諸先志曰:?百秊前,有一隱士,于此池側結廬屏迹,???術,究極神理,能使瓦礫爲寶,人畜易形,但未能馭風雲,陪僊駕。閱圖考古,更求僊術。其方曰:“夫神僊者,長生之術也。將欲求學,先定其志,?建壇場,?一丈餘。命一烈士,信勇昭著,執長刀,立壇隅,屛息絕言,自昏達旦;求僊者中壇而坐,手按長刀,口誦神呪,收視反聽,遲明登僊。所執銛刀變爲寶劒,陵虗履空,王諸僊侶,執劒指麾,所欲皆從,無衰無老,不病不死。”是人既得僊方,行訪烈士,營求曠歲,未諧心願。後于城中遇見一人,悲號逐路。隱士覩其相,心甚慶悅,?而慰問:“何至怨傷?”曰:“我以貧窶,傭力自濟。其主見知,特㴱信用,期滿五歲,當酬重賞。于是忍?苦,忘艱辛。五秊將?,一旦違失,既蒙笞辱,又無所得。以此爲心,悲悼誰恤?”隱士命與同遊,來至艸廬,以術力故,化具肴?,巳而令入池浴,服以新衣,又以五百金錢遺之,曰:“盡當來求,幸無外也。”自時厥後,?加重賂,潜行陰德,感激其心。烈士屢求効命,以?知已。隱士曰:“我求烈士,彌歷歲時,幸而㑹遇,竒貌?圖,非有他故,願一夕不聲耳。”烈士曰:“死尚不辤,豈徒屛息?”于是?壇場,受僊法,依方行事,坐待日曛。曛暮之後,各司其務,隱士誦神呪,烈士按銛刀。殆將曉矣,忽發聲?。是時空中火下,煙焰雲蒸,隱士疾引此人,入池避難。已而問曰:“誡子無聲,何以驚??”烈士曰:“受命後,至夜分,昏然若夢,變異更起。見昔事主躬來慰謝,感荷?恩,忍不?語;彼人震怒,遂見殺害。受中陰身,顧屍歎惜,猶願歷世不言,以??德。遂見託生南印度大媻羅門家,乃至受胎出胎,備經苦?,荷恩荷德,?不出聲。洎乎受業、冠、婚、喪親、生子,毎?前恩,忍而不語,宗親戚屬咸見怪異。秊過六十有五,我妻謂曰:‘汝可言矣!若不語者,當殺汝子。’我時惟?,已隔生世,自顧衰老,惟此穉子,因止其妻,令無殺害。遂發此聲耳。”隱士曰:“我之過也!此魔嬈耳。”烈士感恩,悲事不成,憤恚而死。免火災難,故曰救命;感恩而死,又謂烈士池。
烈士池西有三獸窣堵波,是如來修菩薩行時燒身之處。劫初時,于此林野,有?、兎、猨,異?相悅。時天帝釋欲驗修菩薩行者,降?變化爲一老夫,謂三獸曰:“二三子善安隱乎?無驚懼邪?”曰:“渉豐艸,遊茂林,異?同歡,既安且樂。”老夫曰:“聞二三子情?意密,忘其老弊,特此遠尋。?正飢乏,何以饋食?”曰:“幸少畱此,我躳馳訪。”于是同心虗已,分路營求。?沿水瀕,銜一鮮鯉,猨于林樹,采異蕐果,俱來至止,同進老夫。惟兎空還,遊躍左右。老夫謂曰:“以吾觀之,尒曹未如。猨?同志,各能役心,惟兎空還,獨無相饋。以此言之,誠可知也。”兎聞譏議,謂?、猨曰:“多聚?蘇,方有所作。”?、猨競馳,銜艸曵木,既已藴崇,猛焰將熾。兎曰:“仁者,我身?劣,所求難遂,?以微躳,充此一餐。”詞?入火,尋??死。是時老夫?帝釋身,除䀆收骸,傷歎良久,謂?、猨曰:“一何至此!吾感其心,不泯其迹,?之月輪,傳乎後世。”故彼咸言,月中之兔,自斯而有。後人于此建窣堵波。
從此順?伽河流,東行三百餘里,至戰主國。
戰主國,?二千餘里,都城臨?伽河,周十餘里。居人豐樂,邑里相鄰。土地膏?,稼穡時播。氣序和暢,風俗淳質,人性獷烈,衺正兼信。伽藍十餘所,僧徒減千人。竝皆遵?小椉敎法。天祠二十,異道雜居。
之大城西北伽藍中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印度記曰:“此中有如來舍利一升。”昔者世??于此處,七日之中,爲天、人衆顯說妙法。其側則有過去三佛座及經行遺迹之處。鄰此?有?氏菩薩像,形?雖小,威神嶷然,?鑒潜通,竒迹間起。
大城東行二百餘里,至阿避陀羯剌拏僧伽藍耳。?垣不廣,?飾甚工,花池交影,臺閣連甍,僧徒肅?,衆儀庠序。聞諸先志曰:昔大雪山北覩貨邏國有樂學沙門,二三同志禮誦餘閑,毎相謂曰:“妙理幽玄,非言談所究;聖迹昭著,可足趾相尋。宜詢莫逆,親觀聖迹。”于是二三交友,杖錫同遊。既至印度,寓諸伽藍,輕其?鄙,莫之見舍。外迫風露,内累口腹,顔色憔悴,形容枯槁。時此國王出遊近郊,見諸客僧,怪而問曰:“何方气士?何所因來?耳既不穿,衣又垢弊。”沙門對曰:“我,覩貨邏國人也。恭?遺敎,高蹈俗塵,率其同好,觀禮聖迹。慨以薄?,衆所同?,印度沙門,莫顧羇旅。欲還本土,廵禮未?,雖迫?苦,心遂後已。”王聞其說,用增悲感,?斯勝地,建立伽藍,白㲲題書,爲之制曰:“我惟?居世上,貴極人中,斯皆三寶之?祐也。既爲人王,受佛付囑,凡厥染衣,吾當惠濟。建此伽藍,式招羇旅。自?已來,諸穿耳僧,我此伽藍不得止舍。”因其事迹,故以名焉。
阿避陀羯剌拏伽藍東南行百餘里,南渡?伽河,至摩訶娑羅邑,竝媻羅門種,不遵佛法。然見沙門,先訪學業,知其强識,方㴱禮敬。
?伽河?,有?邏延天祠。重閣層臺,奐然麗飾。諸天之像,鐫石而成,工極人謀,??難究。
?羅延天祠東行三十餘里,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太半陷地。前建石柱,高餘二丈,上作師子之像,刻記伏鬼之事。昔于此處有曠野鬼,恃大威力,啖人血肉,作害生?,肆極妖祟。如來愍諸衆生不得其死,以神通力誘化諸鬼,導以歸依之敬,齊以不殺之戒。諸鬼?敎,奉以?旋。于是舉石請佛安坐,願聞正法,克?護持。自茲厥後,無信之徒競?推移鬼置石座,動以萬?,莫之能轉。茂林清池,周基左右,人至其側,無不心懼。
伏鬼側不遠,有?伽藍,雖多傾毀,尚有僧徒,竝皆遵?大椉敎法。
從此東南行百餘里,至一窣堵波,基巳傾陷,餘高?丈。昔者如來?滅之後,八國大王分舍利也,?舍利媻羅門蜜塗瓶内,分授諸王,而盤羅門持瓶以歸,既得所黏舍利,遂建窣堵波,?瓶置内,因以名焉。後無憂王開取舍利瓶,攺建大窣堵波,或至齋日,時放光明。
從此東北渡?伽河,行百四五十里,至吠舍釐國。
吠舍釐國,?五千餘里。土地沃壤,蕐果茂盛,菴?羅果、茂遮果既多且貴。氣序和暢,風俗淳質,好?重學,衺正雜信。伽藍?百,多已?壞,存者三五,僧徒稀少。天祠?十,異道雜居,露形之徒,實繁其黨。吠舍釐城已甚傾頽,其故基址?六七十里,宮城?四五里,少有居人。
宮城西北五六里,至一伽藍,僧徒寡少,?學小椉正?部法。傍有窣堵波,是昔如來說毗摩羅詰經,長者子寶積等獻寶葢處。其東有窣堵波,舍利子等于此證無學之果。
舍利子證果東南有窣堵波,是吠舍釐王之所建也。佛涅槃後,此國先王分得舍利,式修崇建。印度記曰:“此中舊有如來舍利一觓,無憂王開取九斗,惟畱一斗。”後有國王?欲開取,方事興工,尋則地震,遂不?開。
其西?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傍有石柱,高五六十尺,上作師子之像。石柱南有池,是群獼㺅爲佛穿也。?昔如來曾住于此。池西不遠有窣堵波,諸獼㺅持如來鉢上樹取蜜之處;池南不遠有窣堵波,是諸獼㺅奉佛蜜處;池西?隅猶有獼㺅形像。
伽藍東?三四里有窣堵波,是毗摩羅詰故宅基址,多有?異。去此不遠有一神舍,其狀壘甎,傳云積石,?無垢稱長者現疾說法之處。去此不遠有窣堵波,長者子寶積故宅也。去此不遠有窣堵波,是菴没羅女故宅,佛姨母等諸苾芻尼于此證入涅槃。
伽藍?三四里有窣堵波,是如來將徃拘尸?國入般涅槃,人與非人隨從世?,至此佇立。次西?不遠有窣堵波,是佛于此最後觀吠舍釐城。其南不遠有精舍,前建窣堵波,是菴?羅女園持以施佛。
菴?羅園側有窣堵波,是如來吿涅槃處。佛昔?此吿阿難曰:“其得四神足者,能住壽一劫。如來?者,當壽幾何?”如是?三,阿難不對,天魔迷惑故也。阿難從坐而起,林中宴黙。時魔來請佛曰:“如來?世敎化已久,蒙濟流轉,?如塵沙,?滅之樂,?其時矣。”世?以少土置爪上,而吿魔曰:“地土多邪?爪土多邪?”對曰:“地土多也。”
佛言:“所度者如爪上土,未度者如大地土。卻後三月,吾當涅槃。”魔聞歡喜而退。阿難林中忽感異夢,來白佛言:“我?林間,夢見大樹,枝葉茂盛,蔭影蒙密,驚風忽起,摧散無餘。將非世?欲入?滅?我心懷懼,故來請問。”
佛吿阿難:“吾先吿汝,汝爲魔蔽,不時請畱。魔王勸我早入涅槃,已許之期,斯夢是也。”
吿涅槃期側不遠有窣堵波,千子見父母處也。昔有僊人,隱居巖谷,仲春之月,鼔濯淸流,麀鹿隨飮,感生女子,姿貌過人,惟腳似鹿,僊人見已,收而養焉。其後命令求火,至他僊廬,足所?地,迹皆有蓮蕐。彼僊見已,心甚竒之,令其繞廬,方可得火。鹿女依命,得火而還。時梵豫王畋遊見蕐,尋迹以求,悅其奇怪,同載而返。相師占言,當生千子。餘婦聞之,莫不圖計。日月既滿,生一蓮蕐,蕐有千葉,葉坐一子。餘婦誣罔,咸稱不祥,??伽河,隨波泛濫。?耆延王下流遊觀,見黃雲葢椉波而來,取以開視,乃有千子,乳養成立,有大力焉。恃有千子,拓境四方,兵威椉勝,將次此國。時梵豫王聞之,甚懷震懼,兵力不敵,計無所出。是時鹿足女心知其子,乃謂王曰:“??戎臨境,上下離心,賤妾思惟,能敗强敵。”王未之信也,憂懼良㴱。鹿女乃昇城樓,以待?至。千子將兵,圍城已帀,鹿女吿曰:“莫爲逆事!我是汝母,汝是我子。”千子謂曰:“何言之謬?”鹿女手按兩乳,流注千岐,天性所感,咸入其口。于是解甲,釋兵歸宗返族,兩國交歡,百姓安樂。
千子歸宗側不遠有窣堵波,是如來經行遺迹,指吿衆曰:“昔吾于此歸宗見親。欲知千子,?賢劫中千佛是也。”
述本生東有故基,上建窣堵波,光明時燭,祈請或遂,是如來說暜門陀羅尼等經重閣講堂餘址
。講堂側不遠有窣堵波,中有阿難半身舍利。去此不遠有?百窣堵波,欲定其?,未有克知,是千獨覺入?滅處。吠舍釐城内外?隍,聖迹繁多,難以具舉。形勝故?,魚鱗間峙,歲月驟攺,炎涼亟移,林既摧殘,池亦枯涸,朽株餘迹,可詳驗焉。
大城西?行五六十里,至大窣堵波,栗呫媻子别如來處。如來自吠舍釐城趣拘尸?國,諸栗呫媻子聞佛將入?滅,相從號送。世?既見哀慕,非言可?,?以神力化作大河,崖岸㴱絕,波流迅急,諸栗呫媻悲慟以止,如來畱鉢,爲作追?。
吠舍釐城西?減二百里,有故城,荒蕪歲久,居人曠少。中有窣堵波,是佛?昔爲諸菩薩、人、天大衆,引說本生,修菩薩行,曾于此城爲轉輪王,号曰摩訶提媻。有七寶?,王四天下,覩衰變之相,體無常之理,冥懷高蹈,忘情大位,捨國出家,染衣修學。
城東南行十四五里,至大窣堵波,是七百賢聖重結集處。佛涅槃後百一十秊,吠舍釐城有諸苾芻,遠離佛法,謬行戒律。時長老邪舍陀住憍薩羅國,長老三菩伽住秣菟羅國,長老釐波多住韓若國,長老沙羅住吠舍釐國,長老富闍蘇彌羅住娑羅梨弗國。諸大羅漢心得自?,持三?,得三明,有大名稱,衆所知識,皆是尊者阿難弟子。時邪舍陀遣使吿諸賢聖,皆可集吠舍釐城。猶少一人,未?七百。是時富闍蘇彌羅以天?見諸大賢聖集議法事,運神足至法會。時三菩伽于大衆中右袒長跪,揚言曰:“衆無譁!欽哉,念哉!昔大聖法王善權?滅,歲月雖淹,言敎尚?。吠舍釐城懈怠苾芻謬于戒律,有十事出,違十力敎。?諸賢者㴱明持犯,俱?大德阿難指誨,念?佛恩,重宣聖㫖。”時諸大衆莫不悲感,?召集諸苾芻,依毘柰邪,訶責制止,削除謬法,宣明聖敎。
七百賢聖結集南行八九十里,至溼吠多補羅僧伽藍,層臺輪奐,重閣翬飛,僧衆淸肅,竝學大椉。其傍則有過去四佛座及經行遺迹之處。其側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如來?昔南趣摩揭陀國,北顧吠舍釐城,中途止息遺迹之處。
溼吠多補羅伽藍東南行三十餘里,?伽河南北岸各有一窣堵波,是?者阿難陀分身于二國處。阿難陀者,如來之從父弟也,多聞總持,?物强識,佛去世後繼大迦葉任持正法,導進學人。?摩揭陀國,于林中經行,見一沙彌諷誦佛經,章句錯謬,文字紛亂。阿難聞已,感慕增懷,徐詣其所,提撕指授。沙彌笑曰:“大德耄矣,所言謬矣!我師高明,春秋鼎盛,親?示誨,誠無所誤。”阿難黙然,退而歎曰:“我秊雖邁,爲諸衆生,欲久住世,任持正法。然衆生垢重,難以誨語,久畱無利,可速滅度。”于是去摩揭陀國,趣吠舍釐城,渡?伽河,泛?中流。時摩揭陀王聞阿難去,情㴱戀德,??戎駕,疾馳追請,?百千衆營軍南岸。吠舍釐王聞阿難來,悲喜盈心,亦治軍旅,奔馳迎?,?百千衆屯集北岸。兩軍相對,旌旗翳日。阿難恐鬭其兵,更相殺害,從舟中起,上昇虗空,示現神變,?入?滅,化火焚骸,骸又中析,一墮南岸,一墮北岸。于是二王各得一分,舉軍號慟,俱還本國,起窣堵波,而修供養。
從此東北行五百餘里,至弗栗恃國。
弗栗恃國,?四千餘里,東西長,南?狹。土地膏?,花果茂盛。氣序微寒,人性躁急,多敬外道,少信佛法。伽藍十餘所,僧徒減千人,大小二椉,兼功通學。天祠?十,外道寔衆。國大都城号占戍拏,多已頽毀。故宮城中尚有三千餘家,若村若邑也。
大河東北有伽藍,僧徒寡少,學業淸高。
從此西行,依河之濱,有窣堵波,高餘三丈,南帶長流,大悲世?度漁人處也。越?佛世,五百漁人結儔附黨,漁捕水族,于此河流得一大魚,有十八頭,頭各兩?。諸漁人方欲害之,如來?吠舍釐國,天?見,興悲心,椉其時而化導,因其機而啓悟,吿諸大衆:“弗栗恃國有大魚,我欲導之,以悟諸漁人,尒宜知時。”于是大衆圍繞,神足陵虗,至于河瀕,如常?座。遂吿諸漁人:“尒勿殺魚。”以神通力,開方便門,威被大魚,令知宿命,能作人語,貫解人情。尒時如來知而故問:“汝?前身,曾作何罪,流轉惡趣,受此弊身?”魚曰:“昔??慶,生自豪族,大媻羅門劫比他者,我身是也。恃其族姓,陵蔑人倫,恃其?物,鄙賤經法;以輕慢心毀讟諸佛,以?惡語詈辱衆僧,引?形比,謂若駝、驢、象、馬,諸?形對。由此惡業,受此弊身。尚資宿善,生遭佛世,目覩聖化,親?聖敎。”因而懺謝,悔先作業。如來隨機攝化,如?開導。魚既聞法,于是命終。?茲?力,上生天宮。于是自觀其身,何緣生此?既知宿命,??佛恩,與諸天衆,肩隨戾止,前禮既?,右繞退立,以天寶香花,持用供養。世?指吿漁人,爲說妙法,俱?感悟,?誠禮懺,裂網焚舟,歸眞受法。既服染衣,又聞至敎,皆出塵垢,俱證聖果。
度漁人東北行百餘里,故城西有窣堵波,無憂王所建,高百餘尺,是佛?昔于此六月說法度諸天、人。此北百四五十歩有小窣堵波,如來昔于此處爲諸苾芻制戒。次西不遠有如來髪、爪窣堵波。如來昔于此處,近遠邑人相趨輻湊,焚香散花,燈炬不絕。
從此西北千四五百里,踰山入谷,至尼波羅國。
尼波羅國,?四千餘里,?雪山中。國大都城?二十餘里。山川連屬,宜榖稼,多花果,出赤銅、犛牛、命命鳥。貨用赤銅錢。氣序寒冽,風俗險詖,人性剛獷,信義輕薄。無學藝,有工巧。?貌?弊,衺正兼信。伽藍、天祠接堵連隅。僧徒二千餘人,大小二椉,兼攻綜?。外道異學,其?不詳。
王,刹帝利栗呫媻種也。志學淸高,純信佛法。近代有王,号鴦?伐摩。碩學聰?,自製聲明論,重學敬德,遐邇著聞。
都城東南有小水池,以人火?之,水?焰起,更?餘物,亦變爲火。
從此?還吠舍釐國,南渡?伽河,至摩揭陀國。
大?西域記卷第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