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三百三十 列傳第二百一十八
共 14849字,需浏览 30分钟
·
2023-12-08 18:10
明史卷三百三十列傳第二百一十八
敕修
西域二
西番諸衛
安定衛阿端衛
曲先衛赤斤蒙古衛
沙州衛罕東衛
罕東左衛哈梅里
西番卽西羌族種最多,自陜西歷四川、雲南西徼外皆是。其散處河、湟、洮、岷間者,爲中國患尤劇。漢趙充國、張奐、段熲,唐哥舒翰,宋王韶之所經營,皆此地也。元封駙馬章古爲寧濮郡王,鎭西寧,於河州設吐番宣慰司,以洮、岷、黎、雅諸州隸之,統治番衆。
洪武二年,太祖定陜西,
卽遣官齎詔招諭,其酋長皆觀望。復遣員外郎許允德招之,乃多聽命。明年五月,吐蕃宣慰使司鎖南普等以元所授金銀牌印宣敕來上。會鄧愈克河州,遂詣軍前降。其鎭西武靖王卜納剌亦以吐蕃諸部來納款。冬,鎖南普等入朝,貢馬及方物。帝喜,賜襲衣。
四年正月設河
州衛,命爲指揮同知,予世襲。知院朶兒只、汪家奴並爲指揮僉事。設千户所八,百户所七,皆命其酋長爲之。卜納剌等亦至京師,爲靖南衛指揮同知,其儕桑加朶兒只爲高昌衛指揮同知,皆帶刀侍衛。自是番酋日至。尋以降人馬梅、汪瓦兒並爲河州衛指揮僉事。又遣西寧州同知李喃哥等招撫其酋長,至者亦悉授官。乃改西寧州爲衛,以喃哥爲指揮。
帝以西番產馬,與之互市,馬
至漸多,而其所用之貨與中國異,自更鈔法後,馬至者少,患之。八年五月命中官趙成齎羅綺綾絹并巴茶往河州市之。馬稍集,率厚其值以償。成又宣諭德意,番人感悦,相率詣闕謝恩。山後歸德等州西番諸部落皆以馬來市。
十二年,洮州十八族番酋三副使等叛,據納麟七站之地。命征西將軍沐英等討之,又命李文忠往籌軍事。英等至洮州舊城,宼遁去,追斬其魁數人,盡獲畜產,遂於東籠山南川度地築城置戍,遣使來奏。帝報曰:“洮州,西番門户,築城戍守,扼其咽喉。”遂置洮州衛,以指揮聶緯、陳暉等六人守之。
已,文忠等言官軍守洮州,餉
艱民勞。帝降敕諭之曰:“洮州西控番戎,東蔽湟、隴,漢、唐以來備邊要地。今番宼旣斥,棄之不守,數年後番人將復爲患。慮小費而忘大虞,豈良策哉!”所獲牛羊,分給將士,亦足充兩年軍食,其如敕行之。文忠等乃不敢違。秋,鎖南普及鎭撫劉温各攜家屬來朝。諭中書省臣曰:“鎖南普自歸附以來,信義甚堅。前遣使烏斯藏,遠涉萬里,及歸,所言皆稱朕意。今以家屬來朝,宜加禮待。”乃賜米麥各三十石,劉温三之一。英等進擊番宼,大破之,盡禽其魁,俘斬數萬人,獲馬牛羊數十萬。自是羣番震慴,不敢爲宼。
十六年,青海酋長史剌巴等七人來歸,賜文綺寶鈔。時岷州亦設衛,番人歲以馬易茶,馬曰蕃息。二十五年又命中官而聶至河州,召必里諸番族,以敕諭之,爭出馬以獻,得萬三百餘匹,給茶三十餘萬觔,命以馬畀河南、山東、陜西騎士。
帝以諸衛將士有擅索番人馬
者,遣官齎金銅信符敕諭往賜涼州、甘州、肅州、永昌、山丹、臨洮、鞏昌、西寧、洮州、河州、岷州諸番族,諭之曰:“往者朝廷有所需秘酬以茶貨,未許私徵。近聞邊將無狀,多假朝命擾害,俾爾等不獲寧居。今特製金銅信符頒給,遇有徵發,必比對相符始行,否則僞械至京罪之。”自是需求遂絶。
初,西寧番僧三刺爲書招降罕東諸部,又建佛刹於碾白南川,以居其衆。至是來朝貢馬,請敕護持,賜寺額。帝從所請,賜額曰瞿曇寺。立西寧僧綱司,以三剌爲都綱司。又立河州番漢二僧綱司,並以番僧爲之,紀以符契。自是其徒爭建寺,帝輒錫以嘉名,且賜敕護持,番僧來者日衆。
永樂時,諸衛僧戒行精勤者,多授剌
麻禪師、灌頂國師之號,有加至大國師、西天佛子者,悉給以印誥,許之世襲,且令歲一朝貢。由是諸僧及諸衛土官輻輳京師。其他族種如西寧十三族、岷州十八族、洮州十八族之屬,大者數千人,少者數百,亦許歲一奉貢,優以宴賚。西番之勢益分,其力益弱,西陲之患亦益寡。宣德元年以協討安定曲先功加國師吒思巴領占等五人爲大國師,給誥命銀印,秩正四品。加剌麻著星等六人爲禪師,給敕命銀印,秩正六品。
正統五年敕陝
西鎭守都督鄭銘、都御史陳鎰曰:“得奏言河州番民領占等先因避罪逃居結河里,招集徒黨,占耕土田,不注籍納賦,又藏匿逃亡,剽劫行旅,欲發兵討之。朕念番性頑梗,且所犯在赦前,若遽加師旅,恐累及無辜,宜使人撫諭,令散遣徒黨,還所掠牛羊,兵卽勿進,否則加兵未晚。爾等其審之。”番人果輸服。七年再敕銘及都御史王翺等曰:“得鎭守河州都指揮劉永奏,往歲阿爾官等六族三千餘人列營歸德城下,聲言交易,後乃鈔掠屯軍,大肆焚戮,而著亦匝族番人屢於煖泉亭諸處潛爲宼盜,指揮張瑀禽獲二人,止責償所盜馬,縱之使去。論法,瑀及永皆當究治,今姑令戴罪。爾等卽遣官偕三司堂上親詣其寨,曉以利害,令還歸所掠,許其自新,不悛則進討。蓋馭戎之道,撫綏爲先,撫之不從,然後用兵,爾等宜體此意。”番人亦輸服。
成化三年,陜西副使鄭安言:“進
貢番僧自烏斯藏來者不過三之一,餘皆洮、岷寺僧詭名冒貢。進一羸馬,輒獲厚直,得所賜幣帛,製爲戰袍,以拒官軍。本以羈縻之,而益致宼掠,是虚國帑而齎盜糧也。”章下吏部會廷臣議,請行陜西文武諸臣計定貢期、人數及存留起送之額以聞。報可。已而奏上,諸自烏斯藏來者皆由四川入,不得徑赴洮、岷,遂著爲例。明年冬,洮州番宼擁衆掠鐵城、後川二寨,指揮張翰等率兵禦之,敗去,獲所掠人口以歸。
五年,巡按江孟綸言:“岷州番
宼縱横,村堡爲虚。頃令指揮后泰與其弟通泰反覆開示”生番忍藏、占藏等三十餘族酋長百六十餘人,熟番栗林等二十四族酋長九十一人,轉相告語,悔過來歸,且還被掠人畜,願供徭賦,殺牛告天,誓不再犯。已令副使李玘從宜賞勞,宣示朝廷恩威,皆歡躍而去。惟熟番綠園一族怙惡不服。兵部言:“番性無常,朝撫夕叛,未可弛備。請諭邊臣,向化者加意撫綏,犯順者克期勦滅。”帝納其言。
八年,禮官言:“洮、岷諸衛送各族番人赴京,多至四千二百餘人,應賞綵幣人二表裏,帛如之,鈔二十九萬八千有奇,馬直尚在其外。考正統、天順間,各番貢使不過三五百人。成化初,因洮、岷諸處濫以熟番作生番冒送,已定例,生番三年一貢,大族四五人,小族一二人赴京,餘悉遣還。成化六年,副使鄧本瑞妄自招徠,又復冒送,臣部已重申約束。今副使吳玘等不能嚴飭武備,專事通番,以紓近患,乞降敕切責,務遵前令。”帝亦如其言。西寧卽古湟中,其西四百里有青海,又曰西海,水草豐美,番人環居之,專務畜牧,日益繁滋,素號樂土。正德四年,蒙古部酋亦不剌阿爾秃厮獲罪其主,擁衆西奔,瞰知青海饒富,襲而據之,大肆焚掠。番人失其地,多遠徙,其留者不能自存,反爲所役屬。自是甘肅、西寧始有海宼之患。九年,總制彭澤集諸道軍將擣其巢。宼詗知之,由河州渡黄河奔四川,出松潘、茂州境,直走烏斯藏。及大軍引還,則仍返海上,惟阿爾秃厮遁去。嘉靖二年,
尚書金獻民西征,議遣官招撫,許爲藩臣,如先朝設安定、曲先諸衛故事。兵部行總制楊一清計度,一清意在征討,言:“宼精騎不過二三千,餘皆脇從番人,然怨之入骨,時欲報讐,可用爲間諜,大舉勦絶。”議未定,王憲、王瓊相繼來代,皆以兵寡餉詘,議竟不行。
八年,洮、岷諸番數
犯臨洮、鞏昌,内地騷動。樞臣李承勳言:“番爲海宼所侵,日益内徙,倘二宼交通,何以善後。昔趙充國不戰而服羌,段熲殺羌百萬而内地虚耗,兩者相去遠矣。乞廣先帝之明,專充國之任,制置方畧,悉聽瓊便宜從事。”瓊乃集衆議,且勦且撫。先遣總兵官劉文、遊擊彭椷分布士馬。明年二月自固原進至洮、岷,遣人開示禍福。洮州東路木舍等三十一族,西路答祿失等十三族,岷州西寧溝等十五族皆聽撫,給白旂犒賜遣歸。惟岷州東路若籠族、西路板爾等十五族及岷州剌卽等五族恃險不服。乃分兵先攻若籠、板爾二族,覆其巢,剌卽諸族震慴乞降。凡斬首三百六十餘級,撫定七十餘族,乃班師。自是洮、岷獲寧,而西寧仍苦宼患。
十一年,甘肅巡撫趙載
等言:“亦不剌據海上已二十餘年,其黨卜兒孩獨傾心向化,求帖木哥等屬番來納款。宜因而撫之,或俾之納馬,或令其遣質,或授官給印,建立衛所,爲我藩籬,於計爲便。”疏甫上,會河套酋吉囊引衆西掠,大破亦不剌營,收其部落大半而去,惟卜兒孩一枝斂衆自保。由是西寧亦獲休息,而納款之議竟寢。及唐龍爲總制,宼南掠松潘。龍慮其回巢與諸番及他部勾結爲患,奏行甘肅守臣繕兵積粟,爲殄滅計。及龍去,事亦不行。二十年正
月,卜兒孩獻金牌良馬求款。兵部言:“宼果輸誠通貢,誠西陲大利,乃止獻馬及金牌,未有如往歲遣子入侍、酋長入朝之請,未可遽許。宜令督撫臣偵察情實,並條制馭之策以聞。”報可。會宼勢漸衰,番人亦漸復業,其議復寢。二十四年設岷州,隸鞏昌府。
岷西臨極邊,番漢雜處。
洪武時,改土番十六族爲十六里,設衛治之,俾稍供徭役。自設州之後,徵發繁重,人日困敝,且番人戀世官,而流官又不樂居,遙寄治他所。越十餘年,督撫合疏言不便,乃設衛如故。
時北部俺答猖獗,歲掠宣、大諸鎭。又羡
青海富饒,三十八年攜子賓兔、丙兔等數萬衆襲據其地。卜兒孩竄走,遂縱掠諸番。已,引去,留賓兔據松山,丙兔據青海,西寧亦被其患。
隆慶中,俺答受封順義王,修
貢惟謹,二子亦斂戢。
時烏斯藏僧有稱活佛者,諸部多
奉其教。丙兔乃以焚修爲名,請建寺青海及嘉峪關外,爲久居計。廷臣多言不可許。禮官言:“彼已採木興工,而令改建於他所,勢所不能。莫若因而許之,以鼓其善心,而杜其關外之請。況中國之禦戎,惟在邊關之有備,戎之順逆,亦不在一寺之遠近。”帝許之。
丙兔旣得請,又近
脅番人,使通道松潘以迎活佛。四川守臣懼逼,乞令俺答約束其子母擾鄰境。俺答言:“丙兔止因甘肅不許開市,寧夏又道遠艱難,雖有禁令,不能盡制。”宣大總督方逢時亦言:“開市爲便。”帝以責陜西督撫,督撫不敢違。萬暦二年冬,許丙兔市於甘肅,賓兔市於莊浪,歲一次。旣而寺成,賜額“仰華。”
先是,亦不剌之據青海,邊臣猶以外
宼視之。至是以俺答故,竟視若屬番。諸酋亦以父受王封,不敢大爲邊患,而洮州之變乃起。
初,洮州番人以河
州奸民負其物貨入掠内地,他族亦乘機爲亂。奸民以告河州叅將陳堂,堂曰:“此洮州番也,何與我事?”洮州叅將劉世英曰:“彼犯河州,非我失事。”由是二將有隙。總督石茂華聞之,令二人及蘭州叅將徐勳、岷州守備朱憲、舊洮州守備史經各引兵壓其境,曉以利害。番人懼,卽還所掠人畜。世英謂首惡未禽,不可遽已,遂勦破之,殺傷及焚死者無算。軍律吹銅角乃退兵。堂挾前憾,不待角聲而去,諸部亦多引去。憲、經方深入搜捕,鄰番見其勢孤,圍而殺之。事聞,帝震怒,褫堂、世英職,切責茂華等。茂華乃集諸軍分道進討,斬首百四十餘級,焚死者九百餘人,獲孳畜數十羣。諸番震恐遠徙,來降者七十一族,斬送首惡四人,生縛以獻者二人,輸馬牛羊二百六十,稽首謝罪,誓不再犯,師乃還。
自丙兔據青海,有切盡
台吉者,河套酋吉能從子,俺答從孫也,從之而西,屢掠番人不得志,邀俺答往助。俺答雅欲侵瓦剌,乃假迎活佛名,擁衆西行,疏請授丙兔都督,賜金印,且開茶市。部議不許,但稍給以茶。俺答旣抵瓦剌,戰敗而還,乃移書甘肅守臣,乞假道赴烏斯藏。守臣不能拒,遂越甘肅而南,會諸酋於海上。番人益遭蹂躙,多竄徙。八年春,始以活佛言東還,而切盡弟火落赤及俺答庶兄子永邵卜遂留居青海不去。八月,丙兔率衆掠番並内地人畜,詔絶其市賞。俺答聞之,馳書切責,乃盡還所掠,執獻爲惡者六人,自罰牛羊七百。帝嘉其父恭順,賚之銀幣,卽以牛羊賜其部人,爲惡者付之自治,仍許貢市。俺答益感德。而火落赤侵掠番族不休,守臣檄切盡台吉約束之,亦引罪輸服。及俺答卒,傳至孫扯力克,勢輕不能制諸酋。十六年九月,永邵卜部衆有闌入西寧者,副總兵李奎方被酒,躍馬而前,部衆控鞍欲愬,奎拔刀斫之,衆遂射奎死,部卒馳救之,亦多死。守臣不能討,遣使詰責,但獻首惡還人畜而止。以故無所憚,愈肆侵盜。時丙兔及切盡台吉亦皆死,丙兔子眞相移駐莽剌川,火落赤移駐揑工川,逼近西寧,日蠶食番族,番不能支,則折而爲宼用。扯力克又西行助之,勢益熾。十八年六月,入舊洮州,副總兵李聨芳率三千人禦之,盡覆。七月復深入,大掠河州、臨洮、渭源,總兵官劉承嗣與遊擊孟孝臣各將一軍禦之,皆敗績,遊擊李芳等死焉,西陲大震。事聞命尚書鄭洛出經畧。洛前督宣大軍,撫順義王及忠順夫人有恩,遣使趣扯力克東歸,而大布招番之令,來者率善遇之,自是歸附者不絶。火、眞二酋自知罪重,又聞套酋卜失兔來助,大敗於水泉口,扯力克復將還巢,始懼徙帳去,留其黨可卜兔等於莽剌川。明年,總兵官尤繼先破走之。洛更進兵青海,焚仰華寺,逐其餘衆而還。番人復業者至八萬餘人,西陲暫獲休息。已復聚於青海。二十三年增設臨洮總兵官,以劉綎任之。未幾,永邵卜諸部犯南川,叅將逹雲大破之。已連火、眞二酋犯西川,雲又擊破之。明年諸酋復掠番族,將窺内地。綎部將周國柱禦之莽刺川,又大破之。二十七年糾叛苗犯洮岷,總兵官蕭如薰等敗之,斬番人二百五十餘級,宼八十二級,撫降番族五千餘人。三十四年復入鎭番黑古城,爲總兵官柴國柱所敗。自是屢入鈔掠,不能大得志。時爲陜西患者有三大宼:一河套,一松山,一青海。青海土最沃,且有番人屏蔽,故患猶不甚劇。崇禎十一年,李自成屢爲官軍擊敗,自洮州軼出番地。諸將窮追,復奔入塞内,番族亦遭蹂躙。十五年,西寧番族作亂,總兵官馬爌督諸將五道進勦,斬首七百有奇,撫降三十八族而還。明年冬,李自成遣將陷甘州,獨西寧不下。賊將辛恩忠攻破之,遂進掠青海,諸酋多降附,而明室亦亡。番有生熟二種。生番獷悍難制,熟番納馬中茶,頗柔服,後寖通生番,爲内地患。自青海爲宼所據,番不堪剽敓,私饋皮幣曰“手信”歲時加饋曰“添巴。”或反爲嚮導,交通無忌,而中國市馬亦鮮至,蓋已失捍外衛内之初意矣。原夫太祖甫定關中,卽法漢武刱河西四郡隔絶羌胡之意,建重鎮於甘肅,以北拒蒙古,南捍諸番,俾不得相合。又遣西寧等四衛土官與漢官叅治,令之世守。且多置茶課司,番人得以馬易茶,而部族之長亦許其歲時朝貢,自通名號於天子。彼勢旣分,又動於利,不敢爲惡。卽小有蠢動,邊將以偏師制之,靡不應時底定。自邊臣失防,北宼得越境闌入,與番族交通,西陲遂多事。然究其時之所患,終在宼而不在番,故議者以太祖制馭爲善。安定衛距甘州西南一千五百里,漢爲婼羌,唐爲吐蕃地。元封宗室卜烟帖木兒爲寧王鎭之。其地本名撒里畏日兒,廣袤千里,東近罕東,北邇沙州,南接西番。居無城郭,以氊帳爲廬舍,產多駝馬牛羊。洪武三年,遣使持詔招諭。七年六月,卜烟帖木兒使其府尉麻答兒等來朝,貢鎧甲刀劎諸物。太祖喜,宴賚其使者,遣官厚賚其王,而分其地爲阿端、阿眞、若先、帖里四部,各錫以印。明年正月,其王遣傅卜顔不花來貢,上元所授金銀字牌,請置安定、阿端二衛。從之。乃封卜烟帖木兒爲安定王,以其部人沙剌等爲指揮。九年命前廣東叅政鄭九成等使其地,賚王及其部人衣幣。明年,王爲沙剌所弑,王子板咱失里復讐,誅沙剌。沙剌部將復殺王子,部内大亂。番將朶兒只巴叛走沙漠,經安定,大肆殺掠,奪其印去,其衆益衰。
二十五年,藍玉西征,徇阿眞川,土酋司徒哈昝等懼,逃匿山谷不敢出。及肅王之國甘州,遣僧謁王,乞授官以安部衆。王爲奏請,帝許之。二十九年命行人陳誠至其地,復立安定衛。其酋長哈孩虎都魯等五十八人悉授指揮、千百户等官。誠還,酋長隨之入朝,貢馬謝恩。帝厚賚之,復命中官齎銀幣往賜。永樂元年遣
官齎敕撫諭撒里諸部。明年,安定頭目多來朝,擢千户三卽等三人爲指揮僉事,餘授官有差,并賜本衛指揮同知哈三等銀幣。未幾,指揮朶兒只束來朝,願納差發馬五百匹。命河州衛指揮康壽往受之。壽言:“罕東、必里諸衛納馬,其直皆河州軍民運茶與之。今安定遼遠,運茶甚難,乞給以布帛。”帝曰:“諸番市馬用茶,已著爲例,今姑從所請,後仍給茶。”於是定制,上馬給布帛各二匹,以下遞減。
三年,哈三等遣使來貢,奏舉頭目撒力加藏卜等爲指揮等官,且請歲納孳畜什一。並從之。四年徙駐苦兒丁之地。
初,安定王之被殺也,其子撒兒只失加爲其兄所殺,部衆潰散,子亦攀丹流寓靈藏。十一年五月率衆入朝,自陳家難,乞授職。帝念其祖率先歸附,令襲封安定王,賜印誥。自是朝貢不輟。
二十二年,中官喬來
喜、鄧誠使烏斯藏,次畢力术江黄羊川。安定指揮哈三孫散哥及曲先指揮散卽思等率衆邀劫之,殺朝使,盡奪駝馬幣物而去。仁宗大怒,敕都指揮李英偕康壽等討之。英等率西寧諸衛軍及隆奔國師賈失兒監藏等十二番族之衆深入追賊,賊遠遁。英等踰崑崙山西行數百里,抵雅令濶之地,遇安定賊,擊敗之,斬首四百八十餘級,生禽七十餘人,獲駝馬牛十四萬有奇。曲先聞風遠竄,追之不及而還。英以此封會昌伯,壽等皆進秩。大軍旣旋,指揮哈三等懼罪,不敢還故地。宣德元年,帝
遣官招諭之,復業者七百餘人,帝並賜綵幣表裏,以安其反側。三年春,賜安定及曲先衛指揮等官五十三人誥命。初,大軍之討賊也,安定指揮桑哥與罕東衛軍同奉調從征,罕東違令不至,其所轄板納族瞰桑哥軍遠出,盡掠其部内廬帳畜產。事聞,降敕切責,令速歸所掠,違命則發兵進討。已,進桑哥都指揮僉事。正統元年遣
官齎敕諭安定王及桑哥曰:“我祖宗時,爾等順天命,尊朝廷,輸誠効力,始終不替,朝廷思賚亦久而弗渝。肆朕嗣位,爾等復遵朝命,約束部下,良用爾嘉。兹特遣官往諭朕意,賜以幣帛。宜益順天心,篤忠誠,保境睦鄰,永享太平之福。”
三年,桑哥卒,其子那南奔嗣職。九年,那南奔率衆掠曲先人畜。朝廷遣官諭還之,不奉命,反劫其行李。帝怒,敕責安定王追理。王旣奉命,又陳詞乞憐。帝乃宥之,諭以保國睦鄰之義。
十一年冬,亦攀丹卒,子領占
幹些兒襲。時王年幼,叔父指揮同知輟思泰巴佐理國事,其同儕多不相下。王遣之入朝,奏請量加一秩,乃擢都指揮僉事。歷景泰、天順、成化三朝,頻入貢。弘治三年,
領占幹些兒卒,子千奔襲。賜齋糧麻布,諭祭其父。先是,哈密忠順王卒,無子。廷議安定王與之同祖,遣官擇一人爲其後,安定王不許。至是,訪求陜巴於安定册爲忠順王,命千奔遣送其家屬。千奔怒曰:“陜巴不應嗣王爵,爵應歸綽爾加。”綽爾加者,千奔弟也。且邀厚賞。兵部言:“陜巴實忠順王之孫,素爲國人所服。前哈密無主,遣使取應立者,綽爾加自知力弱不肻往。今事定之後,乃爾反覆,所言不可從。”陜巴迄得立。然千奔以立非己意。後哈密數被宼,竟不應援。十七年率衆侵沙州,大掠而去。正德時,蒙古大酋亦不剌阿爾秃厮侵據青海,縱掠鄰境,安定遂殘破,部衆散亡。
阿端衛在撒里畏口兒之地,洪武八年置。後爲朶兒只巴殘破,其衛遂廢。永樂四年冬,酋長小薛忽魯札等來朝,貢方物,請復置衛設官。從之,卽授小薛等爲指揮僉事。洪熙時,曲先酋散卽思邀劫朝使,脅阿端指揮鎖魯丹偕行。已,大軍出征,鎖魯丹懼,率部衆遠竄,失其印。宣德初,遣使招撫,鎖魯丹猶不敢歸,依曲先雜處。六年春,西寧都督史昭言:“曲先衛眞只罕等本别一部,因其父助散卽思爲逆,竄處畢力术江,其地當烏斯藏孔道,恐復爲亂,宜討之。”帝敕昭曰:“殘宼窮迫,無地自容,宜遣人宥其罪,令復故業。”於是眞只罕率所部還居帖兒谷舊地。明年正月入朝,天子喜,授指揮同知,令掌衛事,以指揮僉事卜答日副之。眞只罕因言:“阿端故城在回回境,去帖兒谷尚一月程,朝貢艱,乞移本土爲便。”天子從其請,仍給以印,賜璽書撫慰之。迄正統朝數入貢,後不知所終。其時西域地亦有名阿端者,貢道從哈密入,與此曲先衛東接安定,在肅州西南。古西戎,漢西羌,唐吐蕃,元設曲先答林元帥府。洪武時酋長入貢,命設曲先衛,官其入爲指揮。後遭朶兒只巴之亂,部衆竄亡,併入安定衛,居阿眞之地。永樂四年安定指揮哈三、散卽思、三卽等奏:“安定、曲先本二衛,後合爲一。比遭土番把秃侵擾,不獲寧居。乞仍分爲二,復先朝舊制。”從之。卽令三卽爲指揮使,掌衛事,散卽思副之。又從其請,徙治藥王淮之地。自是屢入貢。
洪熙時,散卽思偕安定部酋劫殺朝
使。己大軍往討,散卽思率衆遠遁,不敢還故土。宣德初,天子赦其罪,遣都指揮陳通等往招撫,復業者四萬二千餘帳。乃遣指揮失剌罕等入朝謝罪,貢駝馬,待之如初。尋擢散卽思都指揮同知,其僚屬悉進官,給以誥命。五年六月,朝使自西域還,言散卽思數率部衆邀劫往來貢使,梗塞道途。天子怒,命都督史昭爲大將,率左右叅將趙安、王彧及中官王安、王瑾督西寧諸衛軍及安定、罕東之衆往征之。昭等兵至其地,散卽思先遁,其黨脱脱不花等迎敵,諸將縱兵擊之,殺傷甚衆,生禽脱脱不花及男婦三百四十餘人,獲駝馬牛羊三十四萬有奇。自是西番震慴。
散卽思素狡悍,天子宥其罪,仍怙惡
不悛。至是人畜多損失,乃悔懼。明年四月遣其弟副千户堅都等四人貢馬請罪。復待之如初,令還居故地,并歸其俘。
七年,其指揮那那罕言:“往者安定之兵從討曲先臣二女四站及指揮桑哥等家屬被掠者五百人。今散卽思已蒙
赦宥,而臣等親屬猶未還,望聖明垂憐。”天子得奏惻然,語大臣曰:“朕常以用兵爲戒,正恐濫及無辜。彼不自言,何由知之?”卽敕安定王亦攀丹等悉歸所掠。其年散卽思卒,命其子都立嗣職,賜敕勉之。十年擢那那罕都指揮僉事,其僚屬進職者八十九人。正統七年遣使貢玉石。
成化時土魯番强,被其侵掠。弘治中安
定王子陜巴居曲先,廷議哈密無主,迎爲忠順王。正德七年,蒙古酋阿爾秃厮亦不剌竄居青海曲先爲所蹂躙,部族竄徙,其衛遂亡。
明初設安定、阿端、曲先、罕東、赤
斤、沙州諸衛,給之金牌,令歲以馬易茶,謂之差發。沙州、赤斤隸肅州,餘悉隸西寧。時甘州西南盡皆番族,受邊臣羈絡,惟北面防宼。後諸衛盡亡,亦不剌據青海,土魯番復據哈密,逼處關外。諸衛遷徙之衆又環列甘肅肘腋,獷悍難馴。於是河西外防大宼,内防諸番,兵事日亟。赤斤蒙古衛出嘉峪關,西行二十里曰大草灘,又三十里曰黑山兒,又七十里曰回回墓,墓西四十里曰騙馬城,並設墩臺,置瞭卒。城西八十里卽赤斤蒙古,漢燉煌郡地,晉屬晉昌郡,唐屬瓜州,元如之,屬沙州路。洪武十三年都督濮英西討,次白城,獲蒙古平章忽都帖木兒。進至赤斤站,獲豳王亦憐眞及其部曲千四百人,金印一。師還,復爲蒙古部人所據。
永樂二年九月有塔力尼
者,自稱丞相苦术子,率所部男婦五百餘人,自哈剌脱之地來歸。詔設赤斤蒙古所,以塔力尼爲千户,賜誥印、綵幣、襲衣。八年,回回哈剌馬牙叛於肅州,約塔力尼爲援,拒不應,而率部下禽賊六人以獻。天子聞之喜,詔改千户所爲衛,擢塔力尼指揮僉事,其部下授官者三人。明年遣使貢馬。又明年,以匿叛賊老的罕,將討之,用侍講楊榮言,止兵勿進,而賜敕詰責。塔力尼卽禽老的罕來獻。天子嘉之,進秩指揮同知,賜賚甚厚。久之卒。子且旺失加襲,修貢如制,進指揮使。宣德二年,再進都指揮同知,其僚屬亦多進秩。正統元年,其部下指揮可兒卽掠西域阿端貢物,殺使臣二十一人。賜敕切責,令還所掠。尋與蒙古脱歡帖木兒、猛哥不花戰,勝之,使來獻捷,進都指揮使。
五年,朝使往來哈密者,且旺失加具餱糧騾馬護送,擢都督僉事。明年,天子聞其部下時往沙州宼掠,或冒沙州名邀劫西域貢使,遣敕切責。時瓦剌兵强,數侵掠鄰境。且旺失加懼,欲徙居肅州。天子聞而諭止之,令有警馳報邊將。
八年,瓦剌酋也先遣使送馬及
酒,欲娶且旺失加女爲子婦,娶沙州困卽來女爲弟婦。二人不欲,並奏遵奉朝命,不敢擅婚。天子以瓦剌方强,其禮意不可却,諭令各從其願,並以此意諭也先,而二人終不欲。
明年,且旺失加稱老不治事,詔授其子阿速都督僉事代之。也先復遣使求婚,且請親人往受其幣物。阿速虞其詐,拒不從。而踐人乞徙善地。天子諭以土地不可棄,令奬率頭目圖自强。又以其饑困,令邊臣給之粟,所以撫恤者甚至。
先是,苦术娶西番女,生塔力尼。
又娶蒙古女,生都指揮瑣合者、革古者二人。各分所部爲三,凡西番人居左帳,屬塔力尼;蒙古人居右帳,屬瑣合者,而自領中帳。後苦术卒,諸子來歸,並授官。至是,阿速勢盛,欲兼并右帳,屢相讐殺。瑣合者不能支,愬於邊將,欲以所部内屬。邊將任禮遣赴京,請發兵收其部落。帝慮其部人不願内徙,仍遣瑣合者還甘肅,而令禮往取其孥。
十三年,邊將護哈密使臣至苦峪,赤斤都指揮總兒加陸等率衆圍其城,聲言報怨。官軍出擊之,獲總兒加陸,已而逃去。事聞,敕責阿速,令縛獻犯者。景泰二
年,也先復遣使持書求婚,會阿速他往,其僚屬以其書來上。兵部尚書于謙言:“赤斤諸衛久爲我藩籬,也先無故招降結親,意在撤我屏蔽。宜令邊臣整兵愼防,并敕阿速悉力捍禦,有警馳報,發兵應援。”從之。五年,也先益
圖兼并,遣使齎印授阿速,脅令臣服。阿速不從,報之邊臣。會也先被殺,獲已。
天順元年,都指揮馬雲使西域,命
賜阿速綵幣,俾護送往還,尋進秩左都督。成化二年卒。子瓦撒塔兒請襲,卽以父官授之。其部下指揮敢班數侵盜邊境,邊將誘致之,送京師。天子數其罪,賜賚遣還。六年,其部人以瓦撒塔兒幼弱,其叔父乞巴等二人爲部族信服,乞命爲都督,理衛事。瓦撒塔兒亦上書乞予一職,恊守邊方。帝從其請,並授指揮僉事。明年,瓦撒塔兒卒,子賞卜塔兒嗣爲左都督。
九年,土魯番陷哈密,遣
使三人以書招都督僉事昆藏同叛。昆藏不從,殺其使,以其書來獻。天子嘉之,遣使賜賚,且令發兵攻討。昆藏以力不足,請發官軍數千爲助。朝議委都督李文等計度。已,文等進征,昆藏果以兵來會。會文等頓軍不進,其兵亦還。
十年,賞卜塔兒以千騎入肅州境,將與阿年族番人讐殺。邊臣旣諭却之,兵部請遣人責以大義,有讐則赴愬邊吏不得擅相侵掠。從之。十四年,其部人言賞卜塔兒幼不更事,指揮僉事加定得衆心,乞遷一秩,俾總衛事。賞卜塔兒亦署名推讓。而罕東酋長復合詞奏舉,且云兩衛番人待此以靖。帝納其言,擢加定都指揮僉事,暫掌印務。
時土魯番猶據哈密。哈密都督罕愼結
赤斤爲援,復其城。有詔襃賞。
十九年,鄰番野也克力來
侵,大肆殺掠,赤斤遂殘破。其酋長訴於邊臣,給之粟。又命繕治其城,令流移者復業。赤斤自是不振。然弘治中,阿木郎破哈密,猶用其兵。後許進西征,亦以兵來助。正德八年,土魯番遣將據哈密,遂大掠赤斤,奪其印而去。及彭澤經畧,始以印來歸。已,番賊犯肅州,與中國爲難。赤斤當其衝,益遭蹂躪。部衆不能自存,盡内徙肅州之南山,其城遂空。
嘉靖七年,總督王瓊撫安諸郡,核赤斤
之衆僅千餘人,乃授賞卜塔兒子鎖南束爲都督,統其部帳。沙州衛:自赤斤蒙古西行二百里曰苦峪,自苦峪南折而西百九十里曰瓜州,自瓜州而西四百四十里始達沙州。漢燉煌郡西域之境,玉門、陽關並相距不遠。後魏始置沙州,唐因之,後没於吐蕃。宣宗時張義湖以州内附,置歸義軍,授節度使。宋入於西夏。元爲沙州路。洪武二十四年,蒙古王子阿魯哥失里遣國公抹台阿巴赤、司徒苦兒蘭等來朝,貢馬及璞玉。
永樂二年,酋長困卽
來買住率衆來歸。命置沙州衛,授二人指揮使,賜印誥、冠帶、襲衣。已而其部下赤納來附,授都指揮僉事。五年夏,敕甘肅總兵官宋晟曰:“聞赤納本買住部曲,今官居其上,高下失倫,已擢買住爲都指揮同知。自今宜詳爲審定,母或失序。”八年擢困卽來都指揮僉事,其僚屬進秩者二十人。買住卒,困卽來掌衛事,朝貢不絶。二十二
年,瓦剌賢義王太平部下來貢,中道爲賊所梗,困卽來遣人衛送至京。帝嘉之,賚以綵幣,尋進秩都督僉事。洪熙元年,亦力把里及撒馬兒罕先後入貢,道經哈密地,並爲沙州賊邀劫。宣宗怒,命肅州守將費瓛勦之。宣德元年,困卽來以歲荒人困,遣使貸穀種百石,秋成還官。帝曰:“番人卽吾人,何貸爲。”命卽予之。尋遣中官張福使其地,賚綵幣。七年又奏旱災,敕於肅州授糧五百石。已而哈烈貢使言,道經沙州,爲赤斤指揮革古者等剽掠。部議赤斤之人遠至沙州爲盜,罪不可貸。帝令困卽來察之,敕曰:“彼旣爲盜,不可復容,宜驅還本土,再犯不宥。”九年遣使奏罕東及西番數肆侵侮,掠取人畜,不獲安居,乞徙察罕舊城耕牧。帝遣敕止之曰:“爾居沙州三十餘年,户口滋息,畜牧富饒,皆朝廷之力。往年哈密嘗奏爾侵擾。今外侮亦自取。但當循分守職,保境睦鄰,自無外患,何必東遷西徙,徒取勞瘁。”又敕罕東、西番果侵奪人畜,速還之。
明年又爲哈密所侵,且懼瓦剌見逼,不能自立,乃率部衆二百餘人走附塞下,陳饑窘狀。詔邊臣發粟濟之,且令議所處置。邊臣請移之苦峪,從之。自是不復還沙州,但遙領其衆而已。
正統元年,西域阿端遣
使來貢,爲罕東頭目可兒卽及西番野人剽敓。困卽來奉命往追還其貢物。帝嘉之,擢都督同知。四年,其部下都指揮阿赤不花等一百三十餘家亡入哈密,困卽來奉詔索之,不予。朝命忠順王還之,又不予。會遣使册封其新王,卽令使人索還所逃之户,而哈密僅還都指揮桑哥失力等八十四家,餘仍不遣。時罕東都指揮班麻思結久駐牧沙州不去,赤斤都指揮革古者亦納其叛亡。困卽來屢訴於朝,朝廷亦數遣敕詰責,諸部多不奉命。四年八月令人偵瓦剌、哈密事,具得其實以聞。帝喜,降敕奬勵,厚賜之。明年遣使入貢,又報迤北邊事,進其使臣二人官。
初,困卽來之去沙州也,朝廷命邊將繕治苦峪城,率戍卒助之。六年冬,城成,入朝謝恩,貢駝馬,宴賜遣還。七年率衆侵哈密,獲其人畜以歸。九年,困卽來
卒,長子喃哥率其弟克俄羅領占來朝。授喃哥都督僉事,其弟都指揮使,賜敕戒諭。旣還,其兄弟乖爭,部衆攜貳。甘肅鎭將任禮等欲乘其窘乏遷之塞内。而喃哥亦來言欲居肅州之小鉢和寺。禮等遂以十一年秋,令都指揮毛哈剌等偕喃哥先赴沙州,撫諭其衆,而親率兵隨其後。比至,喃哥意中變,陰持兩端,其部下多欲奔瓦刺。禮等進兵迫之,遂收其全部入塞,居之甘州,凡二百餘户,千二百三十餘人,沙州遂空。帝以其迫之而來,情不可測,令禮熟計其便。然自是安居内地,迄無後患。而沙州爲罕東酋班麻思結所有,獨喃哥弟鎖南奔不從徙,竄入瓦剌,也先封之爲祁王。禮偵知其在罕東,掩襲獲之。廷臣請正法,帝念其父兄恭順,免死,徙東昌。先是,太宗置哈密、沙州、赤斤、罕東四衛於嘉峪關外,屏蔽西陲。至是,沙州先廢,而諸衛亦漸不能自立,肅州遂多事。罕東衛在赤斤蒙古南,嘉峪關西南,漢燉煌郡地也。洪武二十五年,涼國公藍玉追逃宼祁者孫至罕東地,其部衆多竄徙。西寧三剌爲書招之,遂相繼來歸。三十年,酋鎖南吉剌思遣使入貢。詔置罕東衛,授指甲僉事。永樂元年偕其兄答力襲入朝,進指揮使,授答力襲指揮同知,並賜冠帶鈔幣。自是數入貢。
十年,安定衛奏罕東
數爲盜,掠去民户三百,復糾西番阻截關隘。帝降敕切責,令還所掠。十六年命中官鄧誠使其地。洪熙元年遣
使以卽位諭其指揮同知綽兒加,賜白金文綺。時官軍征曲先賊,罕東指揮使却里加從征有功,擢都指揮僉事,賜誥世襲。其指揮那那奏所屬番民千五百,例納差發馬二百五十匹,其人多逃居赤斤,乞招撫復業。帝卽命招之,并免所負之馬。
宣德元年論從征曲先功,擢綽
兒加都指揮同知。初,大軍之討曲先也,安定部内及罕東密羅族人悉驚竄。事定,詔指揮陳通等往招,於是罕東復業者二千四百餘帳,男婦萬七千三百餘人,安定部人亦還衛。
正統四年,罕東、安定合衆侵西番申藏族,掠其馬牛雜畜以萬計。其僧訴於邊將,言畜產一空,歲辦差發馬無從出。帝切責二衛,數其殘忍暴横,違國法毒鄰境之罪,令悉歸所掠。又諭僧不限舊制,隨所有入貢。明年冬,綽兒加偕班麻思結共侵哈密,獲老穉百人,馬百匹,牛羊無算。忠順王遣使索之,不子。帝聞,復賜敕戒諭。然番人以剽掠爲性,天子卽有言,亦不能盡從也。六年夏,綽兒加來貢馬,宴賚還。九年卒。子賞卜兒加嗣職,奏乞齋糧茶布,命悉予之。十一年進都指揮使。成化九年,土魯番陷哈密,都督李文西征,罕東以兵來助。後都督罕愼復哈密,亦藉其兵。賜敕奬賚。十八年,其部下掠番族,有侵入河清堡者,都指揮梅琛勒兵追之,奪還男婦五十餘人,馬牛雜畜四千五百有奇。邊臣請討其罪,部臣難之。帝曰:“罕東方聽調恊取哈密,未有攜貳之形,奈何因小故遽加以兵。宜諭令悔過,不服則耀兵威之。”二十二年,邊臣言:“比遣官往哈密,與土魯番使臣家屬四百人偕行,道經罕東,爲都督把麻奔等掠去,朝使僅免,乞討之。”帝命遣人往諭,如番人例議和,還所掠物,不從則進兵。
弘治中,土魯番復據哈密,兵部馬文升議直擣其城,召指揮楊翥計之。翥言:“罕東有間道,不旬日可逹哈密,宜出賊不意,從此進兵。”文升曰:“如若言,發罕東兵三千前行,我師三千後繼,各持數日乾糧,兼程襲之若何?”翥稱善。文升以屬巡撫許進,進遣人諭罕東如前策。會罕東失期不至,官軍仍由大路進,賊得遁去。十二年其部人侵西寧隆奔族,掠去印誥及人畜。兵部請敕都督宣諭其下,毋匿所掠物,盡歸其主,違命則都督自討。從之。時土魯番日强,數侵掠鄰境,諸部皆不能支。正德中蒙古大酋入青海,罕東亦遭蹂躙,其衆益衰。後土魯番復陷哈密,直犯肅州,罕東復殘破,相率求内徙,其城遂棄不守。
嘉靖時總督王瓊安輯諸部,移罕東都
指揮枝丹部落於甘州。
罕東左衛在沙州衛故城,憲宗時始建。初罕東部人奄章與種族不相能,數俯殺,乃率其衆逃居沙州境,朝廷卽許其耕牧,歲納馬於肅州。後部落日蕃,益不受罕東統屬。至其子班麻思結,洪熙時從討曲先有功,賞未之及。宣德七年自陳於朝,卽命爲罕東衛指揮使,賜敕奬賚。然猶居沙州,不還本衛。十年,進都指揮使僉事。正統四年,沙州衛都督困卽來以班麻思結侵居其地,乞遣還。天子如其言,賜敕宣諭,班麻思結不奉命。時赤斤衛指揮鎖合者因殺人遁入沙州地,班麻思結納之。鎖合者又令其子往烏斯藏取毒藥,將還攻赤斤。赤斤都督且旺失加以爲言。天子卽敕諭班麻思結睦鄰保境,無啟釁端。久之,沙州全部悉内徙,思結遂盡有其地。十四年,甘肅鎭臣任禮等奏班麻思結潛與瓦剌也先通好,近又與哈密搆兵,宜令還居本衛。天子再賜敕宣諭,亦不奉命。尋進秩都指揮使。歷景泰、天順朝,朝貢不廢。成化中,班麻思結卒,孫只克嗣職,部衆益盛。其時土魯番强,侵據哈密,只克與之接境,患其逼己,欲自爲一衛。十五年九月奏請如罕東、赤斤例,立衛賜印,捍禦西陲。兵部言:“近土魯番吞噬哈密,罕東諸衛各不自保,西鄙爲之不寧。而赤斤、罕東、苦峪又各懷嫌隙,不相救援。倘沙州更無人統理,勢必爲强敵所并,邊方愈多事。宜如所請,卽於沙州故城置罕東左衛,令只克仍以都指揮使統治。”從之。
二十一年,甘肅守臣言:“北宼屢犯沙州,殺掠人畜,又值歲飢,人思流竄,已發粟五百石令布種,仍乞人給月糧振之。其酋只克有斬級功,亦乞并叙。”乃擢只克都督僉事,餘報可。
弘治七年,指揮王永言:“先朝建哈
密衛,當西域要衝,諸番入貢至此,必令少憩以館榖之。或遭他宼剽掠,則人馬可以接護,柔遠之道,可謂至矣。今土魯番竊據其地,久而不退。聞罕東左衛居哈密之南僅三日程,野也克力居哈密東北僅二日程,是皆唇齒之地,利害共之。去歲秋,土魯番遣人至只克所,脅令歸附,只克不從,又殺野也克力頭目,其部人咸思報怨。宜旌勞二部,令并力合攻,永除厥患,亦以宼攻宼一策也。”章下兵部,不能用。
十七年,瓦剌及安定部人大掠沙
州人畜,只克不能自存,叩嘉峪關求濟。天子旣振給之,復諭二部解讐息爭,不得搆兵召釁。
正德四年,只克部
内番族有劫掠鄰境者,守臣將勦之。兵部言:“西戎强悍,漢、唐以來不能制。我朝建哈密、赤斤、罕東諸衛,授官賜敕,犬牙相制,不惟斷匈奴右臂,亦以壯西土藩籬。今番人相攻,於我何預,而遽欲兵之。宜敕都督只克曉諭諸族,悔過息兵。”報可。
只克卒,子乞台嗣。十一年,土魯番復
據哈密,以兵脅乞台降附,遂犯肅州左衛不克自立,相率徙肅州塞内。守臣不能拒,因撫納之。
乞台卒,子日羔
嗣。十六年秋入朝,乞賞賚。禮官劾其越例,且投疏不由通政司,請治館伴者罪,從之。
乞台旣内徙,其部下帖木
哥、土巴二人仍居沙州,服屬土魯番,歲輸婦女牛馬。會番酋徵求苛急,二人怨,七年夏率部族五千四百人來歸,沙州遂為土魯番所有。
哈梅里地近甘肅,元諸王日納失里居之。洪武十三年,都督濮英練兵西涼,請出師畧地,開哈梅里之路以通商旅。太祖賜璽書曰:“畧地之請,聽爾便宜。然將以謀爲本,爾愼毋忽。”英遂進兵。日納失里懼,遣使納款。明年五
月遣回回阿老丁來朝貢馬。詔賜文綺,遣往畏吾兒之地招諭諸番。
二十三年,帝聞日納失里與别部讐殺,諭甘肅都督宋晟等嚴兵備之。明年遣使請於延安、綏德、平涼、寧夏以馬互市。帝曰:“番人黠而多詐,互市之求,安知非覘我。中國利其馬而不虞其害,所䘮必多,宜勿聽。自今至者,悉送京師。”時西域回紇來貢者,多爲哈梅里所遏。有從他道來者,又遣兵邀殺之。帝聞之怒。八月,命都督僉事劉眞偕宋晟督兵討之。眞等由涼州西出,乘夜直抵城下,四面圍之。其知院岳山夜縋城降。黎明,日納失里驅馬三百餘匹突圍而出,官軍爭取其馬,日納失里率家屬隨馬後遁去。眞等攻破其城,斬豳王别兒怯帖木兒、國公省阿桑爾只等一千四百人,獲王子别列怯部屬千七百三十人,金銀印各一,馬六百三十匹。二十五年遣使貢馬騾請罪。帝納之,賜白金、文綺。
明史卷三百三十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