髙祖武皇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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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1:59

髙祖武皇帝四

天監十四年春正月乙巳朔,上冠太子於太極殿,大赦。辛亥,上祀南郊。 甲寅,魏主有疾。丁巳,殂于式乾殿。侍中中書監、太子少傅崔光,侍中領軍将軍于忠,詹事王顯,中庶子代人矦剛迎太子詡於東宫。至顯陽殿,王顯欲須明行即位禮,崔光曰:天位不可暫曠,何待至明?顯曰:須奏中宫。光曰:帝崩,太子立,國之常典,何須中宫令也!於是光等請太子止哭,立於東序。于忠與黄門郎元昭扶太子西面哭,十餘聲止。光攝太尉,奉策進璽綬。太子跪受,服衮冕之服,御太極殿,即皇帝位。光等與夜直羣官立庭中,北面稽首稱萬。嵗昭,遵之曽孫也。髙后欲殺胡貴嬪,中給事譙郡劉騰以告矦剛,剛以告于忠。忠問計於崔光,光使置貴嬪於别所,嚴加守衛,由是貴嬪深徳四人。戊午,魏大赦。己未,悉召西伐、東防兵。驃騎大将軍廣平王懐扶疾入臨,徑至太極西,廡哀慟,呼侍中、黄門、領軍二衛,云:身欲上殿哭大行,又須入見主上。衆皆愕然相視,無敢對者。崔光攘衰振杖,引漢光武崩,趙熹扶諸王下殿故事,辭色甚厲,聞者莫不稱善。懐聲淚俱止,曰:侍中以古義裁我,我敢不服!遂還,仍頻遣左右致謝。先是,髙肇擅權,尤忌宗室有時望者,太子太保、任城王澄數為肇所譖,懼不自全,乃終日酣飲,所為如狂,朝廷機要,無所?豫。及世宗殂,肇擁兵於外,朝野不安。于忠與門下議,以肅宗幼,未能親政。宐使太保、髙陽王雍入居西柏堂,省決庶政,以任城王澄為尚書令,揔攝百揆,奏皇后,請即敕授。王顯素有寵於世宗,恃勢使威,為世所疾,恐不為澄等所容,與中常侍孫伏連等密謀,寢門下之奏,矯皇后令,以髙肇録尚書事,以顯與勃海公髙猛同為侍中。于忠等聞之,託以侍療無效,執顯於禁中,下詔削爵任。顯臨執,呼寃直閤,以刀鐶撞其掖下,送右衛府,一宿而死。庚申,下詔如門下所奏。百官揔已,聴於二王,中外悦服。二月,庚辰,尊皇后為皇太后。魏主稱名為書,告哀於髙肇,且召之還。肇承變憂懼,朝夕哭泣,至于羸悴。歸,至瀍澗,家人迎之,不與相見。辛巳,至闕下,衰服號哭,升太極殿盡哀。髙陽王雍與于忠密謀,伏直寢邢豹等十餘人於舍人省下。肇哭畢,引入西廡,清河諸王皆竊言目之。肇入省,豹等搤殺之。下詔暴其罪惡,稱肇自盡,自餘親黨,悉無所問,削除職爵,葬以士禮。逮昏,於厠門出尸,歸其家。 魏之伐蜀也,軍至晉、夀,蜀人震恐。傅豎眼将步兵三萬擊巴北,上遣寧州刺史任太洪自隂平間道入其州,招誘氐、蜀,絶魏運路。㑹魏大軍北還,太洪襲破魏東洛、除口二戍,聲言梁兵繼至,氐、蜀翕然從之。太洪進圍闗城,豎眼遣統軍姜喜等擊太洪,大破之,太洪弃闗城走還。 癸未,魏以髙陽王雍為太傅、領太尉,清河王懌為司徒,廣平王懐為司空。甲午,魏葬宣武皇帝于景陵,廟號世宗。己亥,尊胡貴嬪為皇太妃。三月,甲辰朔,以髙太后為尼,徙居金墉瑶光寺,非大節慶,不得入宫。 魏左僕射郭祚表稱:蕭衍狂悖,謀斷川瀆,役苦民勞,危亡已兆。宐命将出師,長驅撲討。魏詔平南将軍楊大眼督諸軍鎮荆山。 魏于忠既居門下,又揔宿衛,遂專朝政,權傾一時。初,太和中,軍國多事,髙祖以用度不足,百官之禄四分減一,忠悉命歸所減之禄。舊制,民税絹一匹别輸綿八兩,布一匹别輸麻十五斤,忠悉罷之。乙丑,詔文武羣官各進位一級。夏四月,浮山堰成而復潰,或言蛟龍能乗風雨破堰,其性惡鐵,乃運東西冶鐵器數千萬斤沈之,亦不能合。乃伐樹為井幹,填以巨石,加土其上,縁淮百里内,木石無巨細皆盡,負檐者肩上皆穿。夏日疾疫,死者相枕,蠅蟲晝夜聲合。 魏梁州刺史薛懐吉破叛氐於沮水。懐吉,真度之子也。五月甲寅,南秦州刺史崔暹又破叛氐,解武興之圍。 六月,魏冀州沙門灋慶以妖幻惑衆,與勃海人李歸伯等作亂,推灋慶為主。灋慶以尼惠暉為妻,以歸伯為十住菩薩、平魔軍司、定漢王,自號大乗。又合任藥,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復相識,唯以殺害為事。刺史蕭寶寅遣兼長史崔伯驎擊之,伯驎敗死。賊衆益盛,所在毁寺舍,斬僧尼,燒經像,云新佛出世,除去衆魔。秋,七月,丁未,詔假右光禄大夫元遥征北大将軍以討之。魏尚書裴植自謂人門不後王肅,以朝廷處之不髙,意常怏怏,表請解官隠嵩山。世宗不許,深怪之。及為尚書,志氣驕滿,每謂人曰:非我須尚書,尚書亦須我。每入參議論,好面譏毁羣官。又表征南将軍田益宗,言華夷異類,不應在百世衣冠之上。于忠、元昭見之切齒。尚書左僕射郭祚冒進不已,自以東宫師傅,列辭尚書,望封矦儀同。詔以祚為都督雍岐華三州諸軍事、征西将軍、雍州刺史。祚與植皆惡于忠專横,密勸髙陽王雍使出之。忠聞之大怒,令有司誣奏其罪。尚書奏:羊祉告植姑子皇甫仲達云:受植㫖,詐稱被詔帥合部曲,欲圖于忠。臣等窮治,辭不伏引。然衆證明昞,準律當死。衆證雖不見植,皆言仲達為植所使。植召仲達責問而不告列,推論情狀,不同之理,不可分明,不得同之常獄,有所降減,計同仲達處植死刑。植親帥城衆,附從王化,依律上議,乞賜裁處。忠矯詔曰:凶謀既爾,罪不當恕,雖有歸化之誠,無容上議,亦不須待秋分。八月,己亥,植與郭祚及都水使者杜陵韋儁皆賜死。儁,祚之昏家也。忠又欲殺髙陽王雍,崔光固執不從,乃免雍官,以王還第。朝野?憤,莫不切齒。 丙子,魏尊胡太妃爲皇太后,居崇訓宫,于忠領崇訓衛尉;劉騰為崇訓太僕,加侍中;矦剛為侍中、撫軍将軍。又以太后父國珍為光禄大夫。 庚辰,定州刺史田超秀帥衆三千降魏。 戊子,魏大赦。 己丑,魏清河王懌進位太傅,領太尉;廣平王懷為太保,領司徒;任城王澄為司空。庚寅,魏以車騎大将軍于忠為尚書令,特進崔光為車騎大将軍,並加儀同三司。 魏江陽王繼,熙之曽孫也,先為青州刺史,坐以良人為婢奪爵。繼子义娶胡太后妹,壬辰,詔復繼本封,以义為通直散騎侍郎,义妻為新平郡君,仍拜女侍中。羣臣奏請皇太后臨朝稱制,九月,乙未,靈太后始臨朝聽政,猶稱令以行事,羣臣上書稱殿下。太后聦悟,頗好讀書屬文,射能中針孔,政事皆手筆自决。加胡國珍侍中,封安定公。自郭祚等死,詔令生殺皆出于忠,王公畏之,重足脅息。太后既親政,乃解忠侍中、領軍、崇訓衛尉,止為儀同三司、尚書令。後旬餘,太后引門下侍官於崇訓宫,問曰:忠在端右,聲望何如?咸曰:不稱厥任。乃出忠為都督冀定瀛三州諸軍事、征北大将軍、冀州刺史,以司空澄領尚書令。澄奏安定公宐出入禁中,參諮大務,詔從之。 甲寅,魏元遥破大乗賊,擒灋慶并渠帥百餘人,傳首洛陽。左遊擊将軍趙祖悦襲魏西硤石,據之以逼夀陽,更築外城,徙縁淮之民以實城内。将軍田道龍等散攻諸戍。魏揚州刺史李崇分遣諸将拒之。癸亥,魏遣假鎮南将軍崔亮攻西硤石,又遣鎮東将軍蕭寶寅决淮堰。 冬,十月,乙酉,魏以胡國珍為中書監、儀同三司,侍中如故。甲午,?化太守杜桂舉郡降魏。 初,魏于忠用事,自言世宗許其優轉,太傅雍等皆不敢違,加忠車騎大将軍。忠又自謂新故之際,有定社稷之功,諷百僚令加己賞。雍等議封忠常山郡公,忠又難於獨受,乃諷朝廷,同在門下者,皆加封邑。雍等不得已,復封崔光為博平縣公。而尚書元昭等上訴不已,太后敕公卿再議。太傅懌等上言:先帝升遐,奉迎乗輿,侍衛省闥,乃臣子常職,不容以此為功。臣等前議授忠茅土,正以畏其威權,茍免暴戾故也。若以功過相除,悉不應賞,請皆追奪。崔光亦奉送章綬、茅土,表十餘上,太后從之。髙陽王雍上表自劾,稱:臣初入柏堂,見詔㫖之行,一由門下。臣出君行,深知不可而不能禁;于忠專權,生殺自恣,而臣不能違。忠規欲殺臣,賴在事執拒;臣欲出忠於外,在心未行,返為忠廢。忝官尸禄,孤負恩私,請返私門,伏聴司敗。太后以忠有保䕶之功,不問其罪。十二月,辛丑,以雍為太師,領司州牧,尋復録尚書事,與太傅懌、太保懐、侍中胡國珍入居門下,同釐庶政。 己酉,魏崔亮至硤石,趙祖恱逆戰而敗,閉城自守,亮進圍之。 丁卯,魏主及太后謁景陵。 是冬寒甚,淮、泗盡凍,浮山堰士卒死者什七八。魏益州刺史傅豎眼,性清素,民獠懐之。龍驤将軍元灋僧代豎眼為益州刺史,素無治幹,加以貪殘,王、賈諸姓,本州士族,灋僧皆召為兵。葭萌民任令宗因衆心之患魏也,殺魏晉夀太守,以城來降,民、獠多應之。益州刺史鄱陽王恢遣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張齊将兵三萬迎之。灋僧,熙之曽孫也。 魏岐州刺史趙王謐,幹之子也,為政暴虐。一旦,閉城門大索,執人而掠之,楚毒備至;又無故斬六人,闔城兇懼,衆遂大呼屯門,謐登樓毁梯以自固。胡太后遣遊擊将軍王靖馳馹諭城人,城人開門謝罪,奉送管籥,乃罷謐刺史。謐妃,太后從女也,至洛,除大司農卿。太后以魏主尚幼,未能親祭,欲代行祭事。禮官博議,以為不可。太后以問侍中崔光,光引漢和熹鄧太后祭宗廟故事。太后大悦,遂攝行祭事。 魏南荆州刺史桓叔興表請不?東荆州,許之。

十五年春正月戊辰朔,魏大赦,改元熙平。 魏崔亮攻硤石未下,與李崇約水陸並進,崇屢違期不至。胡太后以諸将不壹,乃以吏部尚書李平為使持節、鎮軍大将軍、兼尚書右僕射,将步騎二千赴夀陽,别為行臺,節度諸軍,如有乖異,以軍灋從事。蕭寶寅遣輕車将軍劉智文等渡淮,攻破三壘。二月,乙巳,又敗將軍垣孟孫等於淮北。李平至硤石,督李崇、崔亮等刻日水陸進攻,無敢乖互,戰屢有功。上使左衛將軍昌義之將兵救浮山,未至,康絢已擊魏兵,却之。上使義之與直閤王神念泝淮救硤石。

崔亮遣将軍博陵崔延伯守下蔡,延伯與别将伊甕生夾淮為營。延伯取車輪去輞,削鋭其輻,兩兩接對,揉竹為絙,貫連相屬,並十餘道,横水為橋,兩頭施大鹿盧,出沒随意,不可燒斫。既斷趙祖恱走路,又令戰艦不通。義之、神念屯梁城,不得進。李平部分水陸攻硤石,克其外城。乙丑,祖悦出降,斬之,盡俘其衆。胡太后賜崔亮書,使乗勝深入。平部分諸将,水陸竝進,攻浮山堰。亮違平節度,以疾請還,隨表輒發。平奏處亮死刑。太后令曰:亮去留自擅,違我經略,雖有小捷,豈免大咎!但吾攝御萬機,庶幾惡殺,可特聽以功補過。魏師遂還。 魏中尉元匡奏彈于忠幸國大災,專擅朝命,裴、郭受寃,宰輔黜辱,又自矯㫖為儀同三司、尚書令,領崇訓衛尉。原其此意,欲以無上自處。既事在恩後,宐加顯戮?請遣御史一人,就州行决。自去嵗世宗晏駕以後,皇太后未親覽以前,諸不由階級,或?門下詔書,或由中書宣敕,擅相拜授者,已經恩宥,正可免罪,竝宐追奪。太后令曰:忠已䝉特原,無宐追罪,餘如奏。匡又彈侍中矦剛掠殺羽林。剛本以善烹調,為嘗食典御,凡三十年,以有徳於太后,頗專恣用事,王公皆畏附之,廷尉處剛大辟,太后曰:剛因公事掠人,邂逅致死,於律不坐。少卿陳郡?飜曰:邂逅,謂情狀巳露,隠避不引,考訊以理者也。今此羽林,問則具首,剛口唱打殺,撾築非理,安得謂之邂逅?太后乃削剛戸三百,解嘗食典御。 三月戊戌朔,日有食之。魏論西硤石之功,辛未,以李崇為驃騎将軍,加儀同三司;李平為尚書右僕射,崔亮進號鎮北将軍。亮與平争功於禁中,太后以亮為殿中尚書。 魏蕭寶寅在淮堰,上為手書誘之,使襲彭城,許送其國廟及室家諸從還北。寶寅表上其書於魏朝。 夏,四月,淮堰成,長九里,下廣一百四十丈,上廣四十五丈,髙二十丈,樹以?栁,軍壘列居其上。或謂康絢曰:四瀆,天所以節宣其氣,不可久塞。若鑿湬東注,則游波寛緩,堰得不壊。絢乃開湬東注,又縱反間於魏曰:梁人所懼開湬,不畏野戰。蕭寶寅信之,鑿山深五丈,開湬北注,水日夜分流,猶不減,魏軍竟罷歸。水之所及,夾淮方數百里。李崇作浮橋於硤石戍間,又築魏昌城於八公山東南,以備夀陽。城壊,居民散就岡壟,其水清澈,俯視廬舍冢墓,了然在下。初,堰起於徐州境内,刺史張豹子宣言,謂己必掌其事。既而康絢以他官來監作,豹子甚慙。俄而敕豹子受絢節度,豹子遂譖絢與魏交通。上雖不納,猶以事畢,徵絢還 魏。胡太后追思于忠之功,曰:豈宐以一謬弃其餘勲!復封忠為靈夀縣公,亦封崔光為平恩縣矦。 魏元灋僧遣其子景隆将兵拒張齊,齊與戰於葭萌,大破之,屠十餘城,遂圍武興。灋僧嬰城自守,境内皆叛。灋僧遣使間道告急於魏,魏驛徴鎮南軍司傅豎眼於淮南,以為益州刺史、西征都督,将兵騎三千以赴之。豎眼入境,轉戰三日,行二百餘里,九遇皆捷。五月,豎眼擊殺梁州刺史任太洪。民獠聞豎眼至,皆喜,迎拜於路者相繼。張齊退保白水,豎眼入州,白水以東,民皆安業。魏梓潼太守茍金龍領闗城戍主,梁兵至,金龍疾病,不堪部分,其妻劉氏帥厲城民,乗城拒戰,百有餘日,士卒死傷過半。戍副髙景謀叛,劉氏斬景及其黨與數千人。自餘将士,分衣減食,勞逸必同,莫不畏而懐之。井在城外,為梁兵所據,會天大兩,劉氏命出公私布絹及衣服懸之,絞而取水,城中所有雜物悉儲之。豎眼至,梁兵乃退。魏人封其子為平昌縣子。 六月,庚子,以尚書令王瑩

為左光禄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僕射袁昂為左僕射,吏部尚書王暕為右僕射。暕,儉之子也。 張齊數出白水,侵魏葭萌,傅豎眼遣虎威将軍强蚪攻信義将軍楊興起,殺之,復取白水。寧朔将軍王光昭又敗於隂平。張齊親帥驍勇工萬餘人與傅豎眼戰。秋,七月,齊軍大敗,走還,小劒、大劒諸戍皆弃城走,東益州復入于魏。 八月,乙巳,魏以胡國珍為驃騎大将軍、開府儀同三司、雍州刺史。國珍年老,太后實不欲令出,上欲示以方面之榮,竟不行。康絢既還,張豹子不復修淮堰。九月,丁丑,淮水暴漲,堰壊,其聲如雷,聞三百里,縁淮城戍村落十餘萬口皆漂入海。初,魏人患淮堰,以任城王澄為大将軍、大都督、南討諸軍事,勒衆十萬,将出徐州來攻堰。尚書右僕射李平以為不假兵力,終當自壊。及聞破,太后大喜,賞平甚厚,澄遂不行。 壬辰,大赦 魏胡。太后數幸宗戚勲貴之家,侍中崔光表諫曰:禮,諸矦非問疾弔喪而入諸臣之家,謂之君臣為謔。不言王后、夫人,明無適臣家之義。夫人父母在有歸寧,沒則使卿寧。漢上官皇后将廢昌邑,霍光外祖也,親為宰輔,后猶御武帳以接羣臣,示男女之别也。今帝族方衍,勲貴增遷,祇請遂多,将成彞式。願陛下簡息遊幸,則率土屬賴,含生仰恱矣。任城王澄以北邊鎮将,選舉彌輕,恐賊虜闚邉,山陵危迫,奏求重鎮将之選,修警僃之嚴,詔公卿議之。廷尉少卿袁飜議,以為:比縁邊州郡,官不擇人,唯論資級。或值貪汚之人,廣開戍邏,多置帥領,或用其左右姻親,或受人貨財請屬,皆無防冦之心,唯有聚歛之意。其勇力之兵,驅令抄掠,若值彊敵,即為奴虜,如有執獲,奪為己富。其羸弱老小之輩,微解金鐵之工,少閑草木之作,無不搜營窮壘,苦役百端。自餘或伐木深山,或芸草平陸,販貿徃還,相望道路。此等禄既不多,貲亦有限,皆收其實絹,給其虚粟,窮其力,薄其衣,用其功,節其食,綿冬歴夏,加之疾苦,死於溝瀆者,什常七八。是以鄰敵伺間,擾我疆埸,皆由邊任不得其人故也。愚謂自今已後,南北邊諸藩及所統郡縣府佐統軍至于戍主,皆令朝臣王公己下各舉所知,必選其才,不拘階級。若稱職及敗官,并所舉之人,随事賞罰。太后不能用。及正光之末,北邊盜賊羣起,遂逼舊都,犯山陵,如澄所慮。 冬十一月,交州刺史李畟斬交州反者阮宗孝,傳首建康。 初,魏世宗作瑶光寺,未就,是嵗,胡太后又作永寧寺,皆在宫側。又作石窟寺於伊闕口,皆極土木之美,而永寧尤盛。有金像髙丈八尺者一,如中人者十,玉像二,為九層浮圖。掘地築基,下及黄泉。浮圖髙九十丈,上刹復髙十丈。每夜静,鈴鐸聲聞十里。佛殿如太極殿,南門如端門,僧房千間,珠玉錦繡,駭人心目。自佛法入中國,塔廟之盛,未之有也。楊州刺史李崇上表,以為髙祖遷都垂三十年,明堂未修,太學荒廢,城闕府寺,頗亦頽壊,非所以追隆堂構,儀刑萬國者也。今國子雖有學官之名,而無教授之實,何異兔絲鷰麥,南箕北斗。事不兩興,須有進退。宐罷尚方雕靡之作,省永寧土木之功,減瑶光材瓦之力,分石窟鐫琢之勞,及諸事役非急者,於三時農隙,修此數條,使國容嚴顯,禮化興行,不亦休哉!太后優令荅之,

而不用其言。太后好事佛,民多絶户為沙門。髙陽王友李瑒上言:三千之罪,莫大於不孝;不孝之大,無過於絶祀。豈得輕縱背禮之情,肆其向法之意,一身親老,弃家絶養,缺當丗之禮,而求将來之益。孔子云:未知生,焉知死?安有弃堂堂之政,而從鬼教乎?又今南服未静,衆役仍煩,百姓之情,實多避役,若復聴之,恐捐弃孝慈,比屋皆為沙門矣。都統僧暹等忿瑒,謂之鬼教,以為謗佛,泣訴於太后。太后責之,瑒曰:天曰神,地曰祗,人曰鬼。傳曰: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然則明者為堂堂,幽者為鬼教。佛本出於人,名之為鬼,愚謂非謗。太后雖知瑒言為允,難違暹等之意,罰瑒金一兩。 魏征南大将軍田益宗求為東豫州刺史,以招二子,太后不許,竟卒於洛陽。 柔然伏跋可汗壯健,善用兵,是嵗西擊髙車,大破之,執其王彌俄突,繫其足於駑馬,頓曳殺之,漆其頭為飲器。鄰國先羈屬柔然後叛去者,伏跋皆擊滅之,其國復彊。十六年春正月辛未,上祀南郊。 魏大乗餘賊復相聚,突入瀛州,刺史宇文福之子員外散騎侍郎延帥奴客拒之。賊燒齋閤,延突火抱福出外,肌髮皆焦,勒衆苦戰,賊遂散走,追討平之。 甲戌,魏大赦。 魏初,民間皆不用錢。髙祖太和十九年,始鑄太和五銖錢,遣錢工在所鼓鑄。民有欲鑄錢者,聽就官鑪,銅必精練,無得殽雜。世宗永平三年,又鑄五銖錢,禁天下用錢不依準式者。既而洛陽及諸州鎮所用錢各不同,商貨不通。尚書令、任城王澄上言,以為:不行之錢,律有明式,指謂雞眼鐶鑿,更無餘禁。計河西諸州,今所行者,悉非制限,昔來繩禁,愚竊惑焉。又河北既無新錢,復禁舊者,專以單?之縑,踈縷之布,狹幅促度,不中常式,裂匹為尺,以濟有無,徒成杼軸之勞,不免飢寒之苦,殆非所以救恤凍餒,子育黎元之意也。錢之為用,貫繦相屬,不假度量,平均簡易,濟世之宐,謂為深允。乞並下諸方州鎮,其太和與新鑄五銖及古諸錢方俗所便用者,但内外全好,雖有大小之異,並得通行,貴賤之差,自依鄉價,庶貨環海内,公私無壅。其雞眼環鑿及盗鑄,毁大為小,生新巧偽,不如法者,據律罪之。詔從之。然河北少錢,民猶用物交易,錢不入市。 魏人多竊冒軍功。尚書左丞盧同閲吏部勲書,因加檢覈,得竊階者三百餘人,乃奏乞揔集吏部、中兵二局勲簿,對句奏案,更造兩通,一闗吏部,一留兵局。又在軍斬首成一階以上者,即令行臺軍司給劵,當中豎裂,一支付勲人,一支送門下,以防偽巧。太后從之。同,玄之族孫也。中尉元匡奏,請取景明元年已來内外考簿,吏部除書、中兵勲案并諸殿最,欲以案校竊階盜官之人。太后許之。尚書令任城王澄表以為:灋忌煩苛,治貴清約,御史之體,風聞是司。若聞有冒勲妄階,止應攝其一簿,研檢虚實,繩以典刑。豈有移一省之案,尋兩紀之事!如此求過,誰堪其罪!斯實聖朝所宐重慎也。太后乃止。又以匡所言數不從,慮其辭解,欲奨安之,乃加鎮東将軍。二月,丁未,立匡為東平王。 三月,丙子,敕織官文錦不得為仙人鳥獸之形,為其裁剪,有乖仁恕。 丁亥,魏廣平文穆王懐卒。 夏,四月,戊申,魏以中書監胡國珍為司徒。 詔以宗廟用牲牢,有累冥道宐,皆以麵為之。於是朝野諠譁,以為宗廟去牲,乃是不復血食。帝竟不從。八坐乃議以大脯代一元大武。 秋,八月,丁未,詔魏太師髙陽王雍入居門下,參决尚書奏事。 冬,十月,詔以宗廟猶用脯脩,更議代之,於是以大餅代大脯,其餘盡用蔬果。又起至敬殿、景陽臺,置七廟座,每月中再設浄饌。乙夘,魏詔北京士民未遷者,悉聴留居為永業。十一月甲子,巴州刺史牟漢寵叛降魏。 十二月,柔然伏跋可汗遣俟近尉比建等請和於魏,用敵國之禮。是嵗。以右衛将軍馮道根為豫州刺史。道根謹厚木訥,行軍能檢敕士卒。諸将争功,道根獨黙。然為政清簡,吏民懐之。上嘗歎曰:道根所在,令朝廷不復憶有一州。魏尚書崔亮奏請於王屋等山採銅鑄錢,從之。是後民多私鑄,錢稍薄小,用之益輕。

十七年春正月甲子,魏以氐酋楊定為隂平王。 魏秦州羌反。 二月癸巳,安成康王秀卒。秀雖與上布衣昆弟,及為君臣,小心畏敬,過於踈賤,上益以此賢之。秀與弟始興王憺尤相友愛,憺乆為荆州剌史,常中分其禄以給秀,秀稱心受之,亦不辭多也。甲辰,大赦。 己酉,魏大赦,改元神龜。 魏東益州氐反, 魏主引見柔然使者,讓之以藩禮不備,議依漢待匈奴故事,遣使報之。司農少卿張倫上表,以為:太祖經啓帝圖,日有不暇,遂令豎子遊魂一方,亦由中國多虞,急諸華而緩夷狄也。髙祖亦事南轅,未遑北伐。世宗述遵遺志,虜使之來,受而弗答,以為大明臨御,國富兵彊,抗敵之禮,何憚而為之,何求而行之?今虜雖慕徳而來,亦欲觀我彊弱,若使王人銜命虜庭,與為昆弟,恐非祖宗之意也。茍事不獲已,應為制詔,示以上下之儀,命宰臣致書,諭以歸順之道,觀其從違,徐以恩威進退之,則王者之體正矣。豈可以戎狄兼并而遽虧典禮乎!不從。倫,白澤之子也。 三月,辛未,魏壽靈武敬公于忠卒。 魏南秦州氐反,遣龍驤将軍崔襲持節諭之。 夏,四月,丁酉,魏秦文宣公胡國珍卒,贈假黄鉞、相國、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師,號曰太上秦公,加九鍚,葬以殊禮,贈禭儀衛,事極優厚。又迎太后母皇甫氏之柩,與國珍合葬,謂之太上秦孝穆君。諫議大夫常山張普惠以為前世后父無稱太上者,太上之名不可施於人臣,詣闕上䟽陳之,左右莫敢為通。會胡氏穿壙,下有磐石,乃密表以為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太上者,因上而生名也。皇太后稱令以繫敕下,蓋取三從之道,逺同文母,列於十亂。今司徒為太上,恐乖繫敕之意。孔子稱必也正名乎?比克吉定兆,而以淺改卜,亦或天地神靈所以垂至戒,啓聖情也。伏願停逼上之號,以邀謙光之福。太后乃親至國珍宅,召集五品以上愽議。王公皆希太后意,爭詰難普惠。普惠應機辨析,無能屈者。太后使元义宣令於普惠曰:朕之所行,孝子之志;卿之所陳,忠臣之道。羣公已有成議,卿不得苦奪朕懐。後有所見,勿難言也。太后為太上君造寺壯麗,埒於永寧。尚書奏復徵民綿麻之税。張普惠上䟽,以為髙祖廢大斗,去長尺,改重稱,以愛民薄賦,知軍國須綿麻之用,故於絹増税綿八兩,於布増税麻十五斤。民以稱尺所減,不啻綿麻,故鼓舞供調。自兹以降,所税絹布,浸復長濶,百姓嗟怨,聞於朝野。宰輔不尋其本,在於幅廣度長,遽罷綿麻。既而尚書以國用不足,復欲徵歛,去天下之大信,弃巳行之成詔,追前之非,遂後之失。不思庫中大有綿麻,而羣臣共竊之也。何則?所輸之物,或斤羨百銖,未聞有司依律以罪州郡;或小有濫惡,則坐户主,連及三長。是以在庫絹布踰制者多。羣臣受俸,人求長濶厚重,無復準極,未聞以端幅有餘,還求輸官者也。今欲復調綿麻,當先正稱尺,明立嚴禁,無得放溢,使天下知二聖之心,愛民惜灋。如此,則太和之政復見於神龜矣。普惠又以魏主好遊騁苑囿,不親視朝,過崇佛灋,郊廟之事,多委有司。上䟽切諫,以為:殖不思之?業,損巨費於生民。減禄削力,近供無事之僧;崇飾雲殿,逺邀未然之報。昧爽之臣,稽首於外,玄寂之衆遨遊於内。愆禮忤時,人靈未穆。愚謂修朝夕之因,求祗劫之果,未若收萬國之懽心,以事其親,使天下和平,災害不生也。伏願淑慎威儀,為萬邦作式,躬致郊廟之䖍,親紆朔望之禮。釋奠成均,竭心千畒,量撤僧寺不急之華,還復百官乆折之秩。已造者務令簡約速成,未造者一切不復更為,則孝悌可以通神明,徳教可以光四海,節用愛人,灋俗俱賴矣。尋敕外議釋奠之禮。又自是每月一陛見羣臣,皆用普惠之言也。普惠復表論時政得失,太后與帝引普惠於宣光殿,隨事詰難。 臨川王宏妾弟吳灋,夀殺人而匿於宏府中,上敕宏出之,即日伏辜。南司奏免宏官。上注曰:愛宏者兄弟私親,免宏者王者正灋。所奏可。五月,戊寅,司徒、驃騎大将軍、揚州刺史臨川王宏免。宏自洛口之敗,常懐愧憤,都下每有竊?,輒以宏為名,屢為有司所奏,上每赦之。上幸光宅寺,有盜伏於驃騎航,待上夜出。上将行,心動,乃於朱雀航過,事?,稱為宏所使。上泣謂宏曰:我人才勝汝百倍,當此猶恐不堪,汝何為者?我非不能為漢文帝,念汝愚耳。宏頓首稱無之,故因匿灋夀,免宏官。宏奢僣過度,殖貨無厭,庫屋垂百間,在内堂之後,闗籥甚嚴。有疑是鎧仗者,密以聞。上於友愛甚厚,殊不悦。佗日,送盛饌與宏愛妾江氏曰:當來就汝懽宴。獨攜故人射聲校尉丘佗卿徃與宏及江大飲,半醉後謂曰:我今欲履行汝後房。即呼輿徑徃堂後。宏恐上見其貨賄,顔色怖懼,上意益疑之。於是屋屋檢視,每錢百萬為一聚,黄牓標之;千萬為一庫,懸一紫標。如此三十餘間。上與佗卿屈指計,見錢三億餘萬,餘屋貯布絹絲綿漆蜜紵蠟等雜貨,但見滿庫,不知多少。上始知非仗,大悦,謂曰:阿六,汝生計大可。乃更劇飲,至夜,舉燭而還。兄弟方更敦睦。宏都下有數十邸,出懸錢立券,每以田宅邸店懸上文契,期訖便驅券主奪其宅。都下,東土百姓失業非一。上後知之,制懸券不得復驅奪,自此始。侍中、領軍将軍吳平矦昺雅有風力,為上所重,軍國大事,皆與議决,以為安右将軍,監揚州。昺自以越親居揚州,涕泣懇讓,上不許。在州尤稱明斷,符教嚴整。辛巳,以宏為中軍将軍、中書監。六月,乙酉,又以本號行司徒臣光曰:宏為将則覆三軍,為臣則涉大逆,髙祖貸其死罪可矣。數旬之間,還為三公,於兄弟之恩誠厚矣,王者之灋,果安在哉!

初,洛陽有漢所立三字石經,雖屢經喪亂,而初無損失。及魏馮熙、常伯夫相繼為洛州刺史,毁取以建浮圖精舍,遂大致頽落,所存者委於榛莽,道俗隨意取之。侍中、領國子祭酒崔光請遣官守視,命國子愽士李郁等補其殘缺。胡太后許之。會元义、劉騰作亂,事遂寢。 秋,七月,魏河州羌却鐵忽反,自稱水池王。詔以主客郎源子恭為行臺以討之。子恭至河州,嚴勒州郡及諸軍,母得犯民一物,亦不得輕與賊戰,然後示以威恩,使知悔懼。八月,鐵忽等相帥詣子恭降,首尾不及二旬。子恭,懐之子也。 魏宦者劉騰,手不解書,而多姦謀,善揣人意。胡太后以其保䕶之功,累遷至侍中、右光禄大夫,遂干預政事,納賂為人求官,無不效者。河間王琛,簡之子也,為定州刺史,以貪縱著名。及罷州還,太后詔曰:琛在定州,唯不将中山宫來,自餘無所不致,何可更復叙用!遂廢于家。琛乃求為騰養息,賂騰金寶巨萬計。騰為之言於太后,得兼都官尚書,出為秦州刺史。會騰疾篤,太后欲及其生而貴之。九月,癸未朔,以騰爲衛將軍,加儀同三司。 魏胡太后以天文有變,欲以崇憲髙太后當之。戊申,夜,髙,太后暴卒。冬,十月,丁夘,以尼禮葬於北邙,諡曰順皇后。百官單衣邪巾,送至墓所,事訖而除。 乙亥,以臨川王宏為司徒。 魏胡太后遣使者宋雲與比丘惠生如西域求佛經。司空、任城王澄奏:昔髙祖遷都,制城内唯聴置僧尼寺各一,餘皆置於城外。蓋以道俗殊歸,欲其浄居塵外故也。正始三年,沙門統惠深始違前禁,自是卷詔不行,私謁彌衆。都城之中,寺踰五百,占奪民居,三分且一,屠沽塵穢,連比雜居。往者代北有灋秀之謀,冀州有大乗之變,太和、景明之制,非徒使緇素殊途,蓋亦以防微杜漸。昔如來闡教,多依山林,今此僧徒,戀著城邑,正以誘於利欲,不能自已。此乃釋氏之糟糠,灋王之社鼠,内戒所不容,國典所共弃也。臣謂都城内寺未成可徙者,宐悉徙於郭外。僧不滿五十者,併小從大。外州亦準此。詔從之,然卒不能行。 是嵗,魏太師雍等奏:鹽池天藏,資育羣生,先朝為之禁限,亦非茍與細民爭利,但利起天池,取用無灋,或豪貴封䕶,或近民吝守,貧弱逺來,邈然絶望。因置主司,令其裁察,彊弱相兼,務令得所。什一之税,自古有之,所務者逺。近齊平,公私兩宐耳。及甄琛啟求罷禁,乃為繞池之民尉保光等擅自固䕶,語其障禁,倍於官司,取與自由,貴賤任口。請依先朝禁之為便。詔從之。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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