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紀卷第三 元史三

本紀卷第三 元史三

翰林學士亞中大夫知制誥兼修國史宋濂翰林待制承直郎兼國史院編修官王翰林學士亞中大夫知制誥兼修國史宋濂翰林待制承直郎兼國史院編修官王勑修

憲宗

憲宗桓肅皇帝，諱蒙哥，睿宗拖雷之長子也。母曰莊獻太后，怯烈氏，諱唆魯禾帖尼。歲戊辰十二月三日生帝。時有黄忽荅部知天象者，言帝後必大貴，故以蒙哥爲名。蒙哥，華言長生也。太宗在潜邸，飬以爲子，属昻灰皇后撫育之。既長，爲娶火魯剌部女火里差爲妃，分之部民。及睿宗薨，乃命歸藩邸。從征伐，屢立竒功。嘗攻欽察部，其酋八赤蠻逃于海島。帝聞，亟進師至其地，適大風刮海水去，其淺可渡。帝喜曰：“此天開道與我也。”遂進屠其衆，擒八赤蠻，命之跪，八赤蠻曰：“我爲一國主，豈苟求生。且身非駞，何以跪人爲！”乃命囚之。八赤蠻謂守者曰：“我之竄入于海，與魚何異，然終見擒，天也。今水迴期且至，軍宜早還。”帝聞之，即班師，而水已至。後軍有浮渡者，復與諸王㧞都征斡羅思部，至也烈賛城，躬自搏戰，破之。歳戊申，定宗崩，朝廷久未立君，中外恟恟，咸属意於帝，而覬覦者衆，議未决。諸王㧞都、木哥、阿里不哥、唆亦哥秃、塔察兒，大將兀良合台、速你帶、帖木迭兒、也速不花，咸會于阿剌脫忽剌兀之地，㧞都首建議推戴。時定宗皇后海迷失所遣使者八剌在坐，曰：“昔太宗命以皇孫失烈門爲嗣，諸王百官皆與聞之。今失烈門故在，而議欲他属，將置之何地耶？”木哥曰：“太宗有命，誰敢違之。然前議立定宗，由皇后脫忽列乃與汝軰爲之，是則違太宗之命者汝等也，今尚誰咎耶？”八剌語塞。兀良合台曰：“蒙哥聦明睿知，人咸知之，㧞都之議良是。”㧞都即申令於衆，衆悉應之，議遂定。元年辛亥夏六月，西方諸王别兒哥、脫哈帖木兒，東方諸王也古、脫忽、亦孫哥、按只帶、塔察兒、别里古帶，西方諸大將班里赤等，東方諸大將也速不花等，復大會于闊帖兀阿闌之地，共推帝即皇帝位於斡難河。失烈門及諸弟腦忽等心不能平，有後言。帝遣諸王旭烈與忙可撒兒帥兵覘之。諸王也速忙可、不里火者等後期不至，遣不憐吉〈得彳改角〉率兵備之。遂改更庻政，命皇弟忽必烈領治蒙古、漢地民户，遣塔兒、斡魯不、察乞剌、賽典赤、趙壁等詣燕京撫諭軍民。以忙哥撒兒爲斷事官。以孛魯合掌宣發號令、朝覲貢獻及内外聞奏諸事。以晃兀兒留守和林宫闕帑藏，阿藍荅兒副之；以牙剌瓦赤、不只兒、斡魯不、覩荅兒等充燕京等䖏行尚書省事，賽典赤、匿昝馬丁佐之；以訥懐、塔剌海、麻速忽等充别失八里等䖏行尚書省事，暗都剌兀尊、阿合馬、也的沙佐之；以阿兒渾充阿母河等䖏行尚書省事，法合魯丁、匿只馬丁佐之。以茶寒、葉了干統兩淮等䖏蒙古、漢軍，以帶荅兒統四川等䖏蒙古、漢軍，以和里〈得彳改角〉統土蕃等䖏蒙古、漢軍，皆仍前征進。以僧海雲掌釋教事，以道士李真常掌道敎事。葉孫脫、按只〈得、彳改角、〉暢吉、爪難、合荅、曲憐、阿里出及剛疙疸、阿散、忽都魯等，務持兩端，坐誘諸王爲亂，並伏誅。遂頒便益事冝於國中：凢朝廷及諸王濫發牌印、詔旨、宣命，盡收之。諸王馳驛，許乘三馬，遠行亦不過四。諸王不得擅招民户。諸官屬不得以朝覲爲名賦歛民財。民粮遠輸者，許於近倉輸之。罷築和林城役千五百人。冬，以宴只吉帶違命，遣合丹誅之，仍籍其家。二年壬子春正月，幸失灰之地。遣乞都不花攻末來吉兒都怯寨。皇太后崩。夏，駐蹕和林。分遷諸王於各所：合丹於别石八里地，蔑里於于葉兒的石河，海都於海押立地，别兒哥於曲兒只地，脫脫於葉密立地，蒙哥都及太宗皇后乞里吉忽帖尼於擴端所居地之西。仍以太宗諸后妃家貲分賜親王。定宗后及失烈門母以厭禳事覺，並賜死。謫失烈門、也速、孛里等於没脫赤之地。禁錮和只、納忽、孫脫等於軍營。秋七月，命忽必烈征大理，諸王秃兒花、撒丘征身毒，怯的不花征没里奚，旭烈征西域素丹諸國。詔諭宋荆南、襄陽、樊城、均州諸守將，使來附。八月，忽必烈次臨洮。命緫帥汪田哥以城利州聞，欲爲取蜀之計。冬十月，命諸王也古征高麗。帝駐蹕月帖古忽闌之地。時帝因獵堕馬傷臂，不視朝百餘日。十二月戊午，大赦天

下。以帖哥紬、闊闊术等掌帑藏，孛闌合剌孫掌斡脫，阿忽察掌祭祀、醫巫、卜筮，阿剌不花副之。諸王合剌薨。以只兒斡帶掌傳驛所需，孛魯合掌必闍赤冩發宣詔及諸色目官職。徙諸匠五百户脩行宫。是歲，籍漢地民户。諸王旭烈薨。三年癸丑春正月，汪田哥修治利州，且屯田，蜀人莫敢侵軼。帝獵于怯蹇义罕之地。諸王也古以怨襲諸王塔刺兒營。帝遂會諸王于斡難河北，賜予甚厚。罷也古征高麗兵，以札剌兒帶爲征東元帥。遣必闍别兒哥括斡羅思户口。三月，大兵攻海州，戍將王國昌逆戰于城下，敗之，獲都統一人。夏六月，命諸王旭烈兀及兀良合台等帥師征西域哈里發八哈塔等國。又命塔塔兒帶撒里、土魯花等征欣都思、怯失迷兒等國。帝幸火兒忽納要不花之地。諸王㧞都遣脫必察詣行在，乞買珠銀萬錠，以千錠授之，仍詔諭之曰：“太祖、太宗之財，若此費用，何以給諸王之賜，王冝詳審之，此銀就充今後歳賜之數。”秋，幸軍腦兒。以忙可撒兒爲萬户，哈丹爲札魯花赤。九月，忽必烈次忒剌地，分兵三道以進。冬十二月，大理平。帝駐蹕汪吉地。命宗王耶虎與洪福源同領軍征高麗，攻㧞禾山、東州、春州、三角山、楊根、天龍等城。是歳，斷事官忙哥撒兒卒。

四年甲寅春，帝獵于怯蹇义罕。夏，幸月兒滅怯之地。遣札剌亦兒部人火兒赤征高麗。秋七月，詔官吏之赴朝理筭錢糧者，許自首不公，仍禁以後浮費。冬，大獵于也滅干哈里义海之地。忽必烈還自大理，留兀良合台攻諸夷之未附者，入覲於獵所。是歳，會諸王于顆顆腦兒之西，乃祭天于日月山。初籍新軍。帝謂大臣，求可以慎固封守閑於將畧者。擢史樞征行萬户，配以真定、相、衛、懐、孟諸軍，駐唐、鄧。張柔移鎮亳州。權萬户史權屯鄧州。張柔遣張信將八漢軍戍潁州，王安國將四千户渡漢南，深入而還。張柔以連歳勤兵，兩淮艱於糧運，奏㨿亳之利。詔柔率山前八軍城而戍之。柔又以渦水北隘淺不可舟，軍旣病涉，曹、濮、魏、博粟皆不至，乃築甬路自亳抵汴，堤百二十里，流深而不能築，復爲橋十五，或廣八十尺，横以二堡戍之。均州緫管孫嗣遣人賫蠟書降，且乞援。史權以精甲備宋人之要，遂援嗣而來。其後驍將鐘顯、王梅、杜柔、袁師信各帥所部來降。五年乙卯春，詔徵逋欠錢糓。

夏，帝幸月兒滅怯土。

秋九月，張柔會大帥于符離，以百丈口爲宋徃來之道，可容萬艘，遂築甬路，自亳而南六十餘里，中爲横江堡。又以路東六十里皆水，可致宋舟，乃立栅水中，惟密置偵邏於所逹之路。由是鹿邑、寧陵、考柘、楚丘、南頓無宋患，陳、蔡、潁、息皆通矣。是歳，改命劄剌〈得彳改角〉與洪福源同征高麗。後此又連三歳，攻㧞其光州、安城、忠州、玄風、珍原、甲向、玉果等城。六年丙辰春，大風起北方，砂礫飛揚，白日晦冥。帝會諸王百官于欲兒陌哥都之地，設宴六十餘日，賜金帛有差，仍定擬諸王歳賜錢穀。忽必烈遣没兒合石詣行在所，奏請續簽内郡漢軍。從之。夏四月，駐蹕于荅密兒。

五月，幸昔剌兀魯朶。

六月，太白晝見，幸〈得彳改角〉亦兒阿塔。諸王亦孫哥、駙馬也速兒等請伐宋。帝亦以宋人違命囚使，會議伐之。秋七月，命諸王各還所部以居。諸王塔察兒、駙馬帖里垓軍過東平諸䖏，掠民羊豕。帝聞，遣使問罪。由是諸軍無犯者。是歳，波麗國王細嵯甫、雲南酋長摩合羅嵯及素丹諸國來覲。兀良合台討白蠻等，克之。遂自昔八兒地還至重慶府，敗宋將張都統。賜金縷織文衣一襲、銀五十兩、綵帛萬二百匹，以賚軍士。冬，帝駐蹕阿塔哈帖乞兒蠻。以阿木河回回降民分賜諸王百官。七年丁巳春，幸忽闌也兒吉。詔諸王出師征宋。乞都不花等討末來吉兒都怯寨，平之。夏六月，謁太祖行宫，祭旗鼓，復會于怯魯連之地。還幸月兒滅怯土。秋，駐蹕于軍腦兒，釃馬乳祭天。九月，出師南征，以駙馬剌真之子乞〈得彳改角〉爲逹魯花赤，鎮守斡羅思，仍賜馬三百、羊五千。回鶻獻水精盆、珍珠傘等物，可直銀三萬餘錠。帝曰：“方今百姓疲弊，所急者錢爾。朕獨有此何爲！”却之。賽典赤以爲言，帝稍償其直，且禁其勿復有所獻。宗王塔察兒率諸軍南征，圍樊城，霖雨連月，乃班師。元帥卜隣吉〈得彳改角〉軍自鄧州略地，遂渡漢江。冬十一月，兀良合台伐交趾，敗之，入其國。安南主陳日煚竄海島，遂班師。遣阿藍荅兒、脫因、囊加台等詣陝西等䖏理筭錢糓。冬，帝度漠南，至於玉龍棧。忽必烈及諸王阿里不哥、八里土、出木哈兒、玉龍塔失、昔烈吉，公主脫滅干等來迎，大燕。既而各遣歸所部。八年戊午春正月朔，幸也里本朶哈之地，受朝賀。二月，陳日煚傳國于長子光昺。光昺遣壻與其國人以方物來見，兀良合台送詣行在所。諸王旭烈兀討回回哈里發，平之，禽其王，遣使來獻捷。帝獵于也里海牙之地。師南征，次于河，適冰合，以土覆之而渡。帝自將伐宋，由西蜀以入。命張柔從忽必烈征鄂，趍杭州。命塔察攻荆山，分宋兵力。宋四川制置使蒲澤之攻成都，紐隣率師與戰，敗之。進攻雲頂山，守將姚某等以衆相繼來降。詔以紐隣爲都元帥。帝由東勝渡河。遣叅知政事劉太平括興元户口。三月，命洪茶丘率師從劄剌〈得彳改角〉同征高麗。夏四月，駐蹕六盤山。諸郡縣守令來覲。豊州千户郭燧奏請續簽軍千人脩治金州。從之。是時軍四萬，號十萬，分三道而進：帝由隴州入散關；諸王莫哥由洋州入米倉關；孛里义萬户由漁關入沔州。以明安荅兒爲太傅，守京兆。詔徵益都行省李璮兵。璮來言：“益都南北要衝，兵不可撤。”從之。璮還，擊海州、漣水等䖏。五月，皇子阿速帶因獵獨騎傷民稼，帝見讓之，遂撻近侍數人。士卒有㧞民葱者，即斬以徇。由是秋毫莫敢犯，仍賜所經郡守各有差。秋七月，留輜重於六盤山，率兵由寶鷄攻重貴山，所至輙平。八月辛丑，璮與宋人戰，殺宋師殆盡。九月，駐蹕漢中。都元帥紐隣留密里火者、劉黑馬等守成都，悉率餘兵渡馬湖，禽宋制置使張實。遂遣實招諭苦竹隘，實遁。冬十月壬午，帝次寳峯。癸未，如利州。觀其城池並非深固，以汪田哥能守蜀不敢犯，賜巵酒奬諭之。帝渡嘉陵江，至白水江，命田哥造浮梁以濟。梁成，賜田哥等金帛有差。帝駐蹕劎門。戊子，攻苦竹隘，裨將趙仲竊獻東南門。師入，與其守將楊立戰，敗之，殺立，衆皆奔潰。詔毋犯趙仲家属，仍賜仲衣帽，徙于隆慶。己亥，獲張實，支觧之。賜田哥玉帶及犒賞士卒，留精兵五百守之。遣使招諭龍州。帝至高峯。庚子，圍長寧山，守將王佐、裨將徐昕等率兵出戰，敗之。十一月己酉，帝督軍先攻鵝頂堡。壬子，力戰于望喜門。薄暮，宋知縣王仲由鵝頂堡出降。是夜破其城，王佐死焉。癸丑，誅佐之子及徐昕等四十餘人。以彭天祥爲逹魯花赤治其事，王仲副之。丙辰，進攻大獲山，守將楊大淵降。命大淵爲四川侍郎，仍以其兵從。庚午，次和溪口，遣驍騎畧青居山。是月，龍州王知府降。諸王莫哥都攻禮義山不克。諸王塔察兒略地至江而還。並會于行在所。命忽必烈統諸路蒙古、漢軍伐宋。十二月壬午，楊大淵率所部兵與汪田哥分擊相如等縣。都元帥紐隣攻蕳州，以宋降將張威率衆爲先鋒。乙酉，帝次于運山。大淵遣人招降其守將張大悅，仍以大悅爲元帥。師至青居山，裨將劉淵等殺都統段元鍳降。庚寅，遣使招諭未附。丁酉，隆州守縣降。己亥，大良山守將蒲元圭降。詔諸軍毋俘掠。癸卯，攻雅州，㧞之。石泉守將趙順降。甲辰，遣宋人晉國寳招諭合州守將王堅，堅辤之，國寳遂歸。是歳，皇子辨都薨于吉河之南。九年己未春正月乙巳朔，駐蹕重貴山北，置酒大會，因問諸王、駙馬、百官曰：“今在宋境，夏暑且至，汝等其謂可居否乎？”札剌亦兒部人脫歡曰：“南土瘴癘，上冝北還，所獲人民，委吏治之便。”阿兒剌部人八里赤曰：“脫歡怯，臣願徃居焉。”帝善之。戊申，晉國寳歸次峽口，王堅追還殺之。諸王莫哥都復攻渠州禮義山，曳剌秃魯雄攻巴州平梁山。丁卯，大淵請攻合州，俘男女八萬餘。二月丙子，帝悉率諸兵渡鷄爪灘，至石子山。丁丑，督諸軍戰城下。辛巳，攻一字城。癸未，攻鎮西門。三月，攻東新門、竒勝門、鎮西門小堡。夏四月丙子，大雷雨凡二十日。乙未，攻護國門。丁酉，夜登外城，殺宋兵甚衆。五月，屢攻不克。

六月丁巳，汪田哥復選兵夜登外城馬軍寨，殺寨主及守城者。王堅率兵來戰，遲明遇雨，梯折，後軍不克進而止。是月，帝不豫。秋七月辛亥，留精兵三千守之，餘悉攻重慶。癸亥，帝崩于釣魚山，壽五十有二，在位九年。追謚桓肅皇帝，廟號憲宗。帝剛明雄毅，沉斷而寡言，不樂燕飲，不好侈靡，雖后妃不許之過制。初，太宗朝群臣擅權，政出多門。至是，凡有詔旨，帝必親起草，更易數四，然後行之。御羣臣甚嚴，嘗諭旨曰：“爾軰若得朕奬諭之言，即志氣驕逸，志氣驕逸，而災禍有不隨至者乎？爾軰其戒之。”性喜畋獵，自謂遵祖宗之法，不蹈襲他國所爲。然酷信巫覡卜筮之術，凡行事必謹叩之，殆無虚日，終不自厭也。

本纪卷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