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承天

何承天

東海郯人也。五嵗喪父。母徐廣姊也，聦明愽學，故承天幼漸訓義。宋武起義初，撫軍將軍劉毅鎮姑孰，板為行參軍。毅甞出行，而鄢陵縣吏陳滿射鳥，箭誤中直帥，雖不傷人，處法棄市。承天議曰：“獄貴情斷，疑則從輕。昔有驚漢文帝乗輿馬者，張釋之劾以犯蹕，罪止罰金。何者？明其無心於驚馬也。故不以乘輿之重，加於異制。今滿意在射鳥，非有心於中人。案律過誤傷人三嵗刑，况不傷乎？微罰可也。”宋臺建，為尚書祠部郎，與傅亮共撰朝儀。謝晦鎮江陵，請為南蠻長史。晦進號衞將軍，轉諮議參軍，領記室。元嘉三年，晦將見討，間計於承天曰：“大小旣殊，逆順又異，境外求全，上計也。以腹心領兵戍義陽，將軍率衆於夏口一戰，若敗，即趍義陽以出北境，此其次也。”晦良乆曰：“荆楚用武之國，且當决戰，走不晚也。”及晦下，承天留府不從。到彦之至馬頭，承天自詣歸罪，見宥。後兼尚書左丞。吳興餘杭人薄道舉為劫制同籍朞親補兵。道舉從弟代公、道生等並為劫大功親，非應在補讁之例。法以代公等母存為朞親，則子宜隨母補兵。承天議曰：“尋劫制，同籍朞親補兵，大功則不在此例。婦人三從，旣嫁從夫，夫死從子。今道舉爲劫，若其叔父尚存，制應補讁，妻子營居，固其宜也。但爲劫之時，叔父已殁，代公、道生並是從弟，大功之親，不合補讁。今若以叔母爲朞親，令代公隨母補兵，旣乖大功不讁之制，又失婦人三從之道。由於主者守朞親之文，不辯男女之異，謂代公等母子並宜見原。”承天爲性剛愎，不能屈意朝右，頗以所長侮同列，不爲僕射殷景仁所平，出爲衡陽内史。昔在西方與士人多不協，在郡又不公清，爲州司所紏，被收繫獄，會赦免。十六年，除著作佐郎，撰國史。承天年已老，而諸佐郎並名家年少，潁川荀伯子嘲之，常呼爲嬭母。承天曰：“?當云鳳凰將九子，嬭母何言邪？”尋轉太子率更令，著作如故。時丹陽溧陽丁況等乆喪而不棺葬，承天議曰：“禮云‘還葬’當謂荒儉一時，故許其稱財而不求備。丁況三家數年中葬輙無棺櫬，實由淺情薄恩同於禽獸者耳。竊以丁寳等同伍積年，未甞勸之以義，繩之以法。十六年冬，旣無新科，又未申明舊制，有何嚴切，欻然相紏？或由隣曲分爭，以興此言。如聞在東諸處，此例旣多，江西、淮北尤爲不少。若但讁此三人，殆無所肅，開其一端，則互相恐動。臣愚謂況等三家，且可勿問，因此附定制旨，若人葬不如法，同伍當即紏言，三年除服之後，不得追相告引。”十九年，立國子學，以本官領國子愽士。皇太子講孝經，承天與中庶子顔延之同爲執經。頃之，遷御史中丞。時魏軍南伐，文帝訪羣臣捍禦之略，承天上安邊論，凡陳四事：其一，移遠就近，以實内地；其二，浚復城隍，以增阻防；其三，纂偶車牛，以飾戎械；其四，計丁課仗，勿使有闕。文多不載。承天素好弈棊，頗用廢事，又善彈筝。文帝賜以局子及銀裝筝，承天奉表陳謝，上荅曰：“局子之賜，何必非張武之金邪？”承天愽見古今，爲一時所重。張永嘗開玄武湖遇古冢，冢上得一銅斗，有柄。文帝以訪朝士，承天曰：“此亡新威斗，王莾三公亡，皆賜之，一在冢外，一在冢内。時三台居江左者，唯甄邯爲大司徒，必邯之墓。”俄而永又啓冢内更得一斗，復有一石銘“大司徒甄邯之墓。”時帝每有疑議，必先訪之，信命相望於道。承天性褊促，嘗對主者厲聲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文帝知之，應遣先戒曰：“善候何顏色，如其不悅，無須多陳。”二十四年，承天遷廷尉，未拜，上欲以爲吏部郎，已受宻旨，承天宣漏之，坐免官，卒於家，年七十八。先是禮論有八百卷，承天删減并合，以類相從，凡爲三百卷，并前傳雜語、所纂文及文集並傳於世。又改定元嘉曆，改漏刻用二十五箭，皆從之。曾孫遜。遜字仲言，八歲能賦詩，弱冠州舉秀才。南郷范雲見其對策，大相稱賞，因結忘年交。謂所親曰：“頃觀文人，質則過儒，麗則傷俗，其能含清濁，中今古，見之何生矣。”沈約嘗謂遜曰：“吾每讀卿詩，一日三復，猶不能已。”其爲名流所稱如此。梁天監中，兼尚書水部郎，南平王引爲賔客，掌記室事。後薦之武帝，與吳均俱進倖。後稍失意，帝曰：“吳均不均，何遜不遜，未若吾有朱异，信則異矣。”自是踈隔，希復得見。卒於仁威廬陵王記室。初，遜爲南平王所知，深被恩禮，及聞遜卒，命迎其柩而殯藏焉，并餼其妻子。東海王僧孺集其文爲八卷。初，遜文章與劉孝綽並見重，時謂之何、劉。梁元帝著論論之云：“詩多而能者沈約，少而能者謝朓、何遜。”遜從叔僴字彦夷，亦以才著聞。宦遊不逹，作拍張賦以喻意，末云：“東方曼倩發憤於侏儒，遂與火頭食子稟賜不殊。”位至臺郎。時有會稽虞騫工爲五言，名與遜埒，官至王國侍郎。後又有會稽孔翁歸、濟陽江避並爲南平王大司馬府記室。翁歸工爲詩，避博學有思理，注論語、孝經。二人並有文集。論曰：夫令問令望，詩人所以作詠；有禮有法，前哲由斯播美。觀夫范、荀二公，並以學業自著，而干時之譽，本期俱不爲弘。雖才則有餘而望乃不足。蔚宗藝用有過人之美，迹其行事，何利害之相傾。徐廣動不違仁，義兼儒行。鮮之時稱“格侫”斯不侫矣。松之雅道爲貴，寔光載德。承天素訓所資，無慙舅氏。美矣乎！

列傳第二十三 南史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