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衡卷第七
共 6137字,需浏览 13分钟
·
2023-12-06 00:28
論衡卷第七
王充
道虛篇 語增篇
道虛篇
儒書言:黄帝採首山銅,鑄鼎於荆山下。鼎旣成,有龍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騎龍,羣臣後宫從上七十餘人,龍乃上去。餘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龍髯。龍髯拔,墮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旣上天,乃抱其弓與龍胡髯吁號。故後世因其處曰鼎湖,其弓曰烏號。
太史公記誄五帝亦云:黄帝封禪已仙去,羣臣朝其衣冠,因葬埋之,曰:此虛言也。
實黄帝者,何等也?號乎諡也。如諡,臣子所誄列也。誄生時所行爲之諡。黄帝好道,遂以升天,臣子誄之,冝以仙升,不當以黄諡。諡法曰静民,則法曰黄。黄者,安民之諡,非得道之稱也。百王之諡,文則曰文,武則曰武,文武不失實,所以勸操行也。如黄帝之時,質未有諡乎?名之爲黄帝,何世之人也?使黄帝之臣子知君,使後世之人跡其行,黄帝之世,號諡有無,雖疑未定,黄非升仙之稱明矣。
龍不升天,黄帝騎之,乃明黄帝不升天也。龍起雲雨,因乗而行,雲散雨止,降復入淵,如實黄帝騎龍隨溺於淵也。
案黄帝葬於橋山,猶曰羣臣葬其衣冠。審騎龍而升天,衣不離形,如封禪已仙去,衣冠亦不冝遺。黄帝實仙不死而升天,臣子百姓所親見也。見其升天,知其不死,必也葬不死之衣冠,與實死者無以異,非臣子實事之心,别生於死之意也。
載太山之上者,七十有二君,皆勞情苦思,憂念王事,然後功成事立,致治太平。太平則天下和安,乃升太山而封禪焉。夫修道求仙,與憂職勤事不同。心思道則忘事,憂事則害性。世稱堯若腊,舜若腒,心愁憂苦,形體羸癯,使黄帝致太平乎,則其形體冝如堯、舜。堯、舜不得道,黄帝升天,非其實也。使黄帝廢事修道,則心意調和,形體肥勁,是與堯舜異也。異則功不同矣。功不同,天下未太平而升封,又非實也。五帝三王皆有聖德之優者,黄帝不在上焉。如聖人皆仙,仙者非獨黄帝;如聖人不仙,黄帝何爲獨仙?
世見黄帝好方術,方術仙者之業,則謂帝仙矣。又見鼎湖之名,則言黄帝採首山銅鑄鼎,而龍垂胡髯迎黄帝矣。是與說㑹稽之山無以異也。夫山名曰㑹稽,即云夏禹廵狩㑹計於此山上,故曰㑹稽。夫禹至㑹稽治水不廵狩,猶黄帝好方伎不升天也。無㑹計之事,猶無鑄鼎龍垂胡髯之實也。里名勝母,可謂實有子勝其母乎?邑名朝歌,可謂民朝起者歌乎?
儒書言淮南王學道,招㑹天下有道之人,傾一國之尊,下道術之士,是以道術之士並㑹淮南,奇方異術,莫不爭出。王遂得道,舉家升天,畜産皆仙,犬吠於天上,雞鳴於雲中。此言仙藥有餘,犬雞食之,并隨王而升天也。
好道學仙之人,皆謂之然,此虛言也。
夫人,物也,雖貴爲王侯,性不異於物。物無不死,人安能仙?鳥有毛羽,能飛,不能升天,人無毛羽,何用飛升?使有毛羽,不過與鳥同,況其無有升天如何?案能飛升之物,生有毛羽之兆;能馳走之物,生有蹄足之形。馳走不能飛升,飛升不能馳走,禀性受氣,形體殊别也。今人禀馳走之性,故生無毛羽之兆,長大至老,終無奇怪。好道學仙,中生毛羽,終以飛升,使物性可變,金木水火可革更也。蝦蟇化爲鶉雀,入水爲蜃蛤,禀自然之性,非學道所能爲也。好道之人,恐其或若等之類,故謂人能生毛羽,毛羽備具,能升天也。且夫物之生長,無卒成暴起,皆有浸漸。爲道學仙之人,能先生數寸之毛羽,從地自奮,升樓臺之陛,乃可謂升天。今無小升之兆,卒有大飛之驗,何方術之學成無浸漸也?
毛羽大效,難以觀實。且以人髯髪、物色、少老驗之,物生也色青,其熟也色黄。人之少也髮黑,其老也髪白。黄爲物熟驗,白爲人老效。物黄,人雖灌溉,壅養,終不能青;髪白,雖吞藥養性,終不能黑。黑青不可復還,老衰安可復却?黄之與白,猶肉腥炙之燋,魚鮮煮之熟也。燋不可復令腥,熟不可復令鮮。鮮腥猶少壮,燋熟猶衰老也。天養物能使物暢,至秋不得延之至春。吞藥養性,能令人無病,不能壽之爲仙。爲仙體輕氣彊,猶未能升天,令見輕彊之驗,亦無毛羽之效,何用升
天?
天之與地,皆體也,地無下,則天無上矣。天無上升之路,何如穿天之體,人力不能入。如天之門在西北,升天之人,宜從崑崙上。淮南之國在地東南,如審升天,冝舉家先從崑崙,乃得其階,如鼓翼邪飛趨西北之隅,是則淮南王有羽翼也。今不言其從之崑崙,亦不言其身生羽翼,空言升天,竟虛非實也。
案淮南王劉安,孝武皇帝之時也。父長,以罪遷蜀嚴道至雍,道死,安嗣爲王,恨父徙死,懷反逆之心,招㑹術人,欲爲大事。伍被之屬,充滿殿堂,作道術之書,發怪竒之文,合景亂首。八公之傳,欲示神竒。若得道之狀,道終不成,效驗不立。乃與伍被謀爲反事,事覺自殺,或言誅死。誅死、自殺,同一實也。世見其書,深冝竒怪。又觀八公之傳,似若有效,則傳稱淮南王仙而升天,失其實也。
儒書言,盧敖游乎北海,經乎太隂,入乎玄關,至於蒙榖之上,見一士焉,深目玄凖,鴈頸而戴肩,浮上而殺下,軒軒然方迎風而舞。顧見盧敖,樊然下其臂,遯逃乎碑下。敖乃視之,方卷然龜背而食合梨。盧敖仍與之語曰:吾子唯以敖爲倍俗,去羣離黨,窮觀於六合之外者,非敖而已。敖㓜而游,至長不倫解,周行四極,唯北隂之未闚。今卒睹夫子於是,殆可與敖爲友乎?若士者悖然而笑曰:嘻!子中州之民也,不冝遠至此,此猶 光日月而戴列星,四時之所行,隂陽之所生也。此其比夫不名之地,猶㟮屼也。若我南游乎罔浪之野,北息乎沉薶之郷,西窮乎杳冥之黨,而東貫澒懞之先。此其下無地,上無天,聽焉無聞而視焉則營,此其外猶有狀。有狀之餘,壹舉而能千萬里,吾猶未能之在。今子游始至於此,乃語窮觀,豈不亦遠哉!然子處矣,吾與汗漫期於九垓之上,吾不可乆。若士者,舉臂而縱身,遂入雲中。盧敖目仰而視之,不見乃止。喜心不怠,悵若有喪,曰:吾比夫子也,猶黄鵠之與壤蟲也。終日行而不離咫尺,而自以爲逺,豈不悲哉!
若盧敖者,唯龍無翼者,升則乗雲。盧敖言若士者有翼,言乃可信。今不言有翼,何以升雲。
且凡能輕舉入雲中者,飲食與人殊之故也。龍食與蛇異,故其舉措與蛇不同。聞爲道者服金玉之精,食紫芝之英,食精身輕,故能神仙。若士者,食合䖽之肉,與庸民同食,無精輕之驗,安能縱體而升天。聞食氣者不食物,食物者不食氣。若士者食物如不食氣,則不能輕舉矣。
或時盧敖學道求仙,游乎北海,離衆遠去,無得道之效,慙於郷里,負於議論,自知以必然之事見責於世,則作誇誕之語,云見一士,其意以爲有求仙之未得,期數未至也。淮南王劉安坐反而死,天下並聞,當時並見。儒書尚有言其得道仙去,雞犬升天者,况盧敖一人之身,獨行絶跡之地,空造幽冥之語乎?
是與河東蒲坂項曼都之語無以異也。
曼都好道學仙,委家亡去,三年而返。家問其狀,曼都曰:去時不能自知,忽見若卧形,有仙人數人,將我上天,離月數里而止。見月上下,幽冥幽㝠,不知東西。居月之旁,其寒悽愴,口饑欲食。仙人輙飲我以流霞一杯。每飲一杯,數月不饑。不知去幾何年月,不知以何爲過。忽然若卧,復下至此。河東號之曰斥仙。實論者聞之,乃知不然。
夫曼都能上天矣,何爲不仙。已三年矣,何故復還。夫人去民間,升皇天之上,精氣形體有變於故者矣。萬物變化,無復還者。復育化爲蟬,羽翼既成,不能復化爲復育。能升之物,皆有羽翼,升而復降,羽翼如故。見曼都之身有羽翼乎,言乃可信;身無羽翼,言虛妄也。虛則與盧敖同一實也。
或時聞曼都好道,黙委家去,周章遠方,終無所得。力勌望極,黙復歸家?慙愧無言,則言上天。其意欲言道可學得,審有仙人,已殆有過,故成而復斥,升而復降。
儒書言,齊王疾痟,使人之宋迎文摯。文摯至,視王之疾,謂太子曰:王之疾必可已也。雖然,王之疾已,則必殺摯也。太子曰:何故?文摯對曰:非怒王疾不可治也。王怒,則摯必死。太子頓首強請曰:茍已王之疾,臣與臣之母以死爭之於王,必幸臣之毋,願先生之勿患也。文摯曰:諾。請以死爲王與太子期,将徃,不至者三,齊王固已怒矣。文摯至,不解屨,登牀履衣,問王之疾。王怒而不與言。文摯因出辭以重王怒。王叱而起,疾乃遂已。王大怒,不悅,將生烹文摯。太子與王后急爭之而不能得,果以鼎生烹文摯,爨之三日三夜,顔色不變。文摯曰:誠欲殺我,則胡不覆之,以絶隂陽之氣。王使覆之,文摯乃死。夫文摯,道人也,入水不濡,入火不燋,故在鼎三日三夜,顔色不變。此虛言也。
夫文摯而烹,三日三夜,顔色不變,爲一覆之,故絶氣而死,非得道之驗也。諸生息之物,氣絶則死,死之物,烹之輙爛。致生息之物,密器之中,覆蓋其口,漆塗其隙,中外氣隔,息不得洩,有頃死也。如置湯鑊之中,亦輙爛矣。何則?體同氣均,禀性於天,共一類也。文摯不息乎,與金石同,入湯不爛,是也。令文摯息乎,烹之不死,非也。
令文摯言,言則以聲,聲以呼吸,呼吸之動,因血氣之發,血氣之發,附於骨肉,骨肉之物,烹之輙死。今言烹之不死,一虛也。既能烹煮不死,此眞人也,與金石同。金石雖覆蓋,與不覆蓋者無以異也。今言文摯覆之則死,二虛也。置人寒水之中,無湯火之?,鼻中口内,不通於外,斯須之頃,氣絶而死矣。寒水沉人,尚不得生,況在沸湯之中,有猛火之烈乎?言其入湯不死,三虛也。人沒水中,口不見於外,言音不揚。烹文摯之時,身必沒於鼎中,沒則口不見,口不見則言不揚。文摯之言,四虛也。烹輙死之人,三日三夜,顔色不變,癡愚之人,尚知怪之。使齊王無知太子羣臣冝見其奇,奇怪文摯,則請出,尊寵敬事,從之問道。今言三日三夜無臣子請出之言,五虛也。
此或時聞文摯實烹,烹而輙死。世見文摯爲道人也,則爲虚生不死之語矣,猶黄帝實死也。傳言升天。淮南坐反,書言度世,世好傳虛,故文摯之語,傳至於今。
世無得道之效,而有有壽之人。世見長壽之人學道爲仙,踰百不死,共謂之仙矣。何以明之?
如武帝之時,有李少君,以祠竈辟穀却老方見上,上尊重之。少君匿其年及所生長,常自謂七十而能使物却老。其游以方徧諸侯,無妻。人聞其能使物及不老,更饋遺之,常餘錢金衣食。人皆以爲不治産業饒給,又不知其何許人,愈争事之。少君資好方,善爲巧發奇中。甞從武安侯飲,座中有年九十餘者,少君乃言其王父游射處,老人爲兒時,從父識其處,一座盡驚。少君見上,上有古銅器,問少君,少君曰:此器齊桓公十五年陳於栢寢。已而按其刻,果齊桓公器,一宫盡驚,以爲少君數百歲人也。乆之,少君病死。
今世所謂得道之人,李少君之類也。少君死於人中,人見其尸,故知少君性壽之人也。如少君處山林之中,入絶跡之野,獨病死於巖石之間,尸爲虎狼狐狸之食,則世復以爲真仙去矣。
世學道之人,無少君之壽,年未至百,與衆俱死。愚夫無知之人,尚謂之尸解而去,其實不死。所謂尸解者,何等也?謂身死精神去乎?謂身不死,得免去皮膚也。如謂身死精神去乎?是與死無異,人亦仙人也。如謂不死免去皮膚乎?諸學道死者骨肉具在,與?死之尸無以異也。夫蟬之去復育,龜之解甲,虵之脫皮,鹿之墮角,殻皮之物解殻皮持骨肉去,可謂尸解矣。今學道而死者,尸與復育相似,尚未可謂尸解。何則?案蟬之去復育,無以神於復育,况不相似復育,謂之尸解,蓋復虛妄,失其實矣。
太史公與李少君同世並時,少君之死,臨尸者雖非太史公,足以見其實矣。如實不死,尸解而去,太史公冝紀其狀,不冝言死
其處座中,年九十老父爲兒時者,少君老壽之效也。或少君年十四五,老父爲兒,隨其王父,少君年二百歲而死,何爲不識武帝去桓公鑄銅器,且非少君所及見也。或時聞宫殿之内有舊銅器,或按其刻以告之者,故見而知之。今時好事之人,見舊劔古鉤,多能名之,可復謂目見其鑄作之時乎?
世或言東方朔亦道人也,姓金氏,字曼倩,變姓易名,游宦漢朝,外有仕宦之名,内乃度世之人,此又虚也。
夫朔與少君並在武帝之時,太史公所及見也。少君有敎道祠竈却老之方,又名齊桓公所鑄鼎,知九十老人王父所游射之驗。然尚無得道之實,而徒性壽遲死之人也。況朔無少君之方術效驗,世人何見謂之得道。
案武帝之時,道人文成五利之輩,入海求仙人,索不死之藥,有道術之驗,故爲上所信。朔無入海之使,無奇怪之效也。如使有奇,不過少君之類,及文成五利之輩耳。況謂之有道,
此或時偶復若少君矣。自匿所生之處,當時在朝之人,不知其故。朔盛稱其年長,人見其面狀少。性又恬淡,不好仕宦,善達占卜射覆,爲怪奇之戲,世人則謂之得道之人矣。世或以老子之道爲可以度世,恬淡無欲,養精愛氣。夫人以精神爲壽命,精神不傷,則壽命長而不死成事。老子行之,踰百度世,爲眞人矣。
夫恬淡少欲,孰與鳥獸,鳥獸亦老而死。鳥獸含情欲,有與人相類者矣,未足以言草木之生,何情欲而春生秋死乎。夫草木無欲,壽不踰歲;人多情欲,壽至於百。此無情欲者反夭,有情欲者壽也。夫如是,老子之術,以恬淡無欲延壽度世者,復虛也。
或時老子,李少君之類也,行恬淡之道,偶其性命,亦自壽長。世見其命壽,又聞其恬淡,謂老子以術度世矣。
世或以辟穀不食爲道術之人,謂王子喬之輩以不食穀與恒人殊食,故與?人殊壽,踰百度世,遂爲仙人,此又虛也。
夫人之生也,禀食飲之性,故形上有口齒,形下有孔竅,口齒以噍食,孔竅以注瀉。順此性者,爲得天正道,逆此性者,爲違所禀受,失本氣於天,何能得久壽?使子喬生無齒口孔竅,是禀性與人殊。禀性與人殊,尚未可謂壽,況形體均同,而以所行者異,言其得度世,非性之實也。
夫人之不食也,猶身之不衣也。衣以温膚,食以充腹,膚温腹飽,精神明盛。如饑而不飽,寒而不温,則有凍餓之害矣。凍餓之人,安能乆壽?且人之生也,以食爲氣,猶草木生以土爲氣矣。拔草木之根,使之離土,則枯而蚤死;閉人之口,使之不食,則餓而不壽矣。
道家相誇曰:眞人食氣。以氣而爲食。故傳曰:食氣者壽而不死,雖不穀飽,亦以氣盈。此又虛也。
夫氣謂何氣也。如謂隂陽之氣。隂陽之氣。不能飽人。人或嚥氣。氣滿腹脹。不能饜飽。如謂百藥之氣。人或服藥。食一合屑。吞數十丸。藥力烈盛。胷中憒毒。不能飽人。
食氣者。必謂吹呴呼吸。吐故納新也。昔有彭祖嘗行之矣。不能乆壽。病而死矣。
道家或以導氣養性,度世而不死,以爲血脉在形體之中不動揺屈伸則閉塞不通,不通積聚,則爲病而死,此又虚也。
夫人之形,猶草木之體也。草木在髙山之巔,當疾風之衝,晝夜動揺者,能復勝彼隱在山谷間,鄣於疾風者乎?案草木之生,動揺者傷而不暢,人之導引,動揺形體者,何故壽而不死?
夫血脉之藏於身也,猶江河之流地。江河之流,濁而不清,血脉之動,亦擾不安。不安則猶人勤苦無聊也,安能得乆生乎?
道家或以服食藥物,輕身益氣,延年度世,此又虛也。
夫服食藥物,輕身益氣,頗有其驗。若夫延年度世。世無其效。
百藥愈病。病愈而氣復。氣復而身輕矣。凡人禀性。身本自輕。氣本自長。中於風濕。百病傷之。故身重氣劣也。服食良藥。身氣復故。非本氣少身重。得藥而乃氣長身更輕也。禀受之時。本自有之矣。故夫服食藥物。除百病。令身輕氣長,復其本性,安能延年,至於度世。
有血脉之類,無有不生,生無不死。以其生,故知其死也。天地不生,故不死;隂陽不生,故不死。死者生之效,生者死之驗也。夫有始者必有終,有終者必有始。唯無終始者,乃長生不死。人之生,其猶水也,水凝而爲冰,氣積而爲人。冰極一冬而釋,人竟百歲而死。人可令不死,冰可令不釋乎?諸學仙術,爲不死之方,其必不成,猶不能使氷終不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