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文衡卷之九十

皇明文衡卷之九十

墓誌銘：

行人羅君墓誌銘劉儼

正統十四年秋，虜入寇，逼宣府城，告急者日數至。太上皇帝時在御，親率六軍往拒之，分官扈從。而行人司則司正尹君昌、行人羅君如墉，濵行，約同行於尹君所，凡四人。尹於予居相比。羅君過予曰：適與妻子別。諭曰：從　駕出征，危事也，非使命時比。萬一不幸，我必死以報國。我死，其抱吾二子。徵狀元劉先生、編脩陳先生文，以著吾不朽。予驚拒之曰：何爲岀此言也？君笑曰：一得之愚。及敗績報至，予往問其家，道臨别之言，如出一口。予乃痛哭曰：如墉必死無歸矣。其臨别之言可信也。明日，尹君先自軍前遣歸，其僕至於行裝中得詩凡十八首，皆與如墉及刑部員外某相倡和。其詩大率傷好臣擅權，軍無紀律，憤以不?臣節相勉。期予讀之竟痛哭曰：如墉必死無歸矣。觀是詩可知也。其後同行四人，三有詩者，果不還。予以是知土木之役，有弃義而逃者，有雖知義而迫於不得巳者，有如吾、如墉素定於死，其於所謂從容就義者幾矣。及是朝廷旌其義，詔其子鑑入太學，以俟擢用。鑑來徵銘。於乎，此如墉之志也。言猶在耳，予敢辭乎。如墉字本崇，別號竹峰，世家廬陵之印崗。高祖中正，元瀘州同知。曾祖伯剛，元鄕貢士。祖彦偲，父惟最，皆績學有聞。公自少頴異，初從安慶司訓，母舅王來旬讀禮記垂成，乃歎曰：詩，吾世業也，可自吾絶耶！遂學究兩經，鄉大家父聘爲子弟師。太守四明陳公聞而召之見，試以長江萬里圖賦，君援筆立成累千言，皆新奇有深意。公奇之，以爲邑庠生。予時於陳公所見是賦，己心識而敬服矣。正統七年，君由鄕貢與予同以文辞登進士第，除行人司行人，由是日親且厚，間從出使，歸必過予，道其道途所過古聖賢祠墓遺跡處，或?以文，或歌以詩，亹舋不厭。且論所至藩臬郡縣官賢否，歷歷如指諸掌，後驗其人成敗，果然。蓋君若温然和易，而其中剛介明白，人不得而欺，故所至人皆敬而畏之。平生孝於親，友於兄弟，於朋友，急其難，雖禍患有所不避。其文章辯愽暢逹，喜往復，然皆有法度，而宿於理。其材贍，故求無不應者。卒之日，年四十有六。兩娶皆郭氏。子男三人，長卽鑑，次某，俱継室出，某遺腹生也。諸孤以某年月日立木主，塟公于某山之原。於乎！民生於三，事之如一，惟其所在，則致死焉。君能致其死，無愧爲人臣矣。銘曰：忠魂義氣，與造物游。隨寓而安，奚必首丘。亦有歸時，兹爲幽宅。人感其義，過焉必式。